摘要:陆泽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另一只手拎着两瓶冰镇的功能饮料,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01
终点线的红色拉带在风里轻轻飘着,像一道嘲讽的伤口。
陆泽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另一只手拎着两瓶冰镇的功能饮料,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他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属于好丈夫的笑容,准备迎接他的妻子,孟遥。
今天是城市举办的“心动情侣接力赛”,孟遥报名了。
但不是和他。
是和她的男闺蜜,齐越。
“我们俩是运动搭子,你那体力跑一半就得歇菜,”孟遥是这么跟他说的,一边说
一边拍着他的肚子,“你就在终点当好后勤部长,给我们加油就行。”
陆泽能说什么呢?他确实不爱运动。
所以他来了,带着花,带着水,带着一个丈夫的全部支持。
广播里,解说员的声音激动起来,“最后一棒!领先的依然是7号选手!他们配合得太默契了!简直是天生一对!”
陆泽的心跟着提了起来,7号,就是孟遥和齐越。
他踮起脚,穿过攒动的人头,看见了。
孟遥和齐越的身影从赛道的拐角处冲了出来,他们跑在最前面,两个人身上都挂着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齐越跑在前面,孟遥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只手甚至搭在他的背上,借着力。
很正常的跑步姿势,陆泽告诉自己。
他举起手里的向日葵,准备在孟遥冲过线的那一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近了,更近了。
他能看清孟遥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疲惫与极致兴奋的神采。
她的眼睛里,只有前面那个男人的背影。
最后十米。
五米。
陆泽的笑容已经咧到了最大。
就在冲线的前一秒,齐越忽然放慢了脚步,侧过身,张开了双臂。
孟遥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归巢的鸟,一头扎进了齐越的怀里。
齐越抱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两个人以一种相拥的方式,一起撞断了那根红色的终点线。
“冠军!7号选手获得了本次情侣接力赛的冠军!”解说员的声音像是炸雷。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把这一幕定格成了永恒。
陆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手里的向日葵,花瓣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变了形。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笑得像个孩子,她仰起头,汗津津的脸颊在齐越的下巴上蹭了蹭。
齐越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很轻,很快。
但陆泽看见了。
周围的摄像机也看见了。
人群的起哄声更大了,“亲一个!亲一个!”
陆泽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站在这里,像个局外人,观看着一场属于他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的胜利狂欢。
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手里的水瓶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他的脚边。
冰凉的瓶身贴着他的脚踝,让他打了个哆嗦。
孟遥和齐越终于分开了,他们被记者和工作人员围在中间,像两个凯旋的英雄。
孟遥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陆泽。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又被记者的话筒给堵了回去。
陆泽没有动。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她。
看着她和齐越并肩站在一起,回答着记者“你们交往多久了”这种可笑的问题。
孟遥没有立刻否认,而是看了一眼齐越,两个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像一把刀子,扎在陆泽的心上。
最后,还是齐越笑着解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搭档。”
最好的朋友。
陆泽在心里冷笑。
最好的朋友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着冲线?
最好的朋友就可以在“情侣”接力赛上拿冠军?
最好的朋友就可以……亲吻她的额头?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束被自己捏坏的向日葵,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瓶,然后转身,挤出了人群。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秒,就会当场失控。
阳光很烈,照得他有些晕。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手机响了,是孟遥打来的。
他挂断。
又响,他又挂断。
第三次,他直接关了机。
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02
陆泽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他没开灯,把自己扔进客厅的沙发里,整个人陷在黑暗和柔软的布料之间。
空气里还残留着孟遥早上出门时喷的香水味,淡淡的栀子花香,此刻闻起来却让他觉得窒息。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终点线前的那一幕。
那个拥抱,那个吻,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让他发疯。
他不懂,真的不懂。
他和孟遥结婚三年,感情一直很好,至少他认为是很好。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了婚,从校服到婚纱,是朋友圈里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他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孟遥喜欢设计,他就支持她开了个小小的个人工作室。
他自问,自己做得不算差。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齐越的存在,他一直知道。
他们是孟遥口中的“发小”,从小一个大院长大,关系铁得不能再铁。
孟遥说,齐越对她而言,是哥哥,是家人。
陆泽也试着去接受,去把齐越当成自己的朋友。
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一起看过电影,甚至一起出去旅行过。
齐越表现得也很有分寸,在他面前,总是“嫂子”“嫂子”地叫着,对他也很客气。
陆泽一度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太小气。
直到今天。
那个在无数镜头和目光下的拥抱,彻底撕碎了所有的伪装。
那不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更不是家人之间的。
那是一种胜利后的分享,一种理所当然的亲密,一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炫耀。
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陆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睁开。
灯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
孟遥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衣服,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看起来神采飞扬。
“陆泽?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我一跳。”她把包扔在沙发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还关机,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陆泽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找我干什么?”他的声音很哑,“庆祝你们的胜利吗?”
孟遥的脸色变了变,“陆泽,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
“我什么意思?”陆泽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直视着孟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孟遥,你们今天参加的,叫什么比赛?”
“情侣接力赛啊,怎么了?”
“那你告诉我,你们俩,是情侣吗?”
孟遥的呼吸一滞,眼神有些闪躲,“你……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不就是一个比赛名字吗?主办方为了噱头起的,报名的时候又没查结婚证!”
“是吗?”陆泽笑了,笑得有些冷,“那冲线的时候,为什么要抱着?还亲了一下?”
“那是……”孟遥的语气有些急了,“那是赢了比赛太激动了!就是下意识的反应!陆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我和齐越认识多少年了?我们之间要是有什么,还轮得到你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陆泽最痛的地方。
是啊,他们认识那么多年。
而他,不过是后来者。
“所以,就因为你们认识得久,就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陆泽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孟遥,我是你老公!我就站在终点,手里还拿着给你买的花!你就当着我的面,抱着别的男人冲线?你有没有想过我当时是什么心情?”
“我……”孟遥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气势弱了下去。
她走过来,想去拉陆泽的手,被他躲开了。
“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她放软了声音,试图解释,“就是赢了,太开心了,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比赛练了多久。齐越他……他就是替我高兴。”
“替你高兴就可以亲你?”
“那只是额头!礼节性的!陆澤,你非要这么上纲上线吗?”孟遥的耐心也快耗尽了,“我都跟你解释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我为了这点小事跟齐越绝交吗?”
陆泽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他发现,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在意的是背叛和不被尊重的感觉。
而她,却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我没让你跟他绝交,”陆泽疲惫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结婚了,你是有丈夫的人,做任何事之前,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你丈夫的感受。”
“我怎么没考虑了?”孟遥也来了火气,“我报名前就跟你说过了,你也同意了的!现在我拿了冠军,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在这里跟我吵架?陆泽,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
“你没给我丢人,”陆泽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失望,“你丢的是我们俩的脸。”
说完,他站起身,不想再跟她争论下去。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
“这里面有五万,工作室最近不是要进材料吗,你先用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遥看着那张卡,愣住了。
“没什么意思,”陆泽拿起外套,“我这几天去公司宿舍住,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他没再看孟遥的反应,径直走向门口,换了鞋,拉开了门。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孟遥在身后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陆泽,你混蛋!”
门,还是被他决绝地关上了。
走出楼道,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
陆泽仰起头,看着城市上空被霓虹映得发红的夜空,感觉自己的婚姻,也像这夜色一样,看不清前路。
冷静一下。
或许,他们真的都需要冷静一下。
03
陆泽在公司宿舍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孟遥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
仿佛那天晚上的争吵,以及他的离家,都从未发生过。
陆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开始怀疑,孟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或者说,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定会像以前无数次争吵一样,过几天就主动回去求和。
办公室里,同事们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
午休的时候,他去茶水间接水,隐约听到两个女同事在窃窃私语。
“诶,你看了那个公众号的推文没?我们城市那个情侣跑的,冠军那对颜值好高啊。”
“看了看了!男的好帅,女的好漂亮,冲线那个拥抱简直甜死了!照片都出圈了!”
“是吧是吧,听说他们还不是真情侣,是男闺蜜呢!这什么神仙友谊啊,我酸了。”
陆泽端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两个女同事看到他,立刻噤了声,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玩手机。
陆泽接完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本地最火的吃喝玩乐公众号。
最新的头条推文,标题刺眼得很——《全城磕疯了!情侣接力赛最甜CP,冲线那一刻我以为看到了爱情!》
他点了进去。
第一张照片,就是孟遥和齐越拥抱在一起,冲过终点线的特写。
拍得很好,光线、角度、人物的情绪,都抓得恰到好处。
照片里的孟遥,笑得灿烂又依赖。
照片里的齐越,眼神温柔又宠溺。
不知道的人看了,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文章的措辞极尽暧昧,把他们之间的互动描写得充满了粉红泡泡。
下面是精选评论区。
“啊啊啊啊锁死!钥匙我吞了!请你们原地结婚!”
“这还不是爱情?骗鬼呢!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求求了,别打着男闺蜜的旗号了,赶紧在一起吧!”
陆泽一条一条地翻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关掉手机,把脸埋在手掌里。
原来,他的难堪和痛苦,在别人眼里,是一场值得艳羡的“神仙友谊”。
原来,他的妻子,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另一段爱情故事的女主角。
这太讽刺了。
下午,他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他的岳母,孟遥的妈妈。
“小泽啊,你跟遥遥是不是吵架了?”岳母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妈,没事,就是一点小误会。”陆泽不想让长辈担心。
“还小误会?遥遥都三天没回家了!我今天去你们家送汤,家里跟遭了贼一样乱,她人也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我问了齐越那孩子,齐越说遥遥住他那儿去了!”
“什么?”陆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住齐越家了?”
“是啊!”岳母的声音更急了,“齐越说他们吵架了,遥遥心情不好,他家不是有客房吗,就让她过去散散心。小泽,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俩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
陆泽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宁可去住齐越家,也不愿意回家。
她宁可跟齐越倾诉,也不愿意跟他沟通。
这一刻,陆泽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以为的“冷静期”,在她那里,成了投奔男闺蜜的绝佳理由。
“妈,我知道了,您别急,我……我会处理的。”陆泽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挂了电话,他坐在椅子上,呆了很久。
心里的那点侥幸,那点期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打开电脑,登录了他们家的网上银行。
这是他们俩的联名账户,家里的主要开销和存款都在这里面。
他只是想看看最近的财务状况,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他一笔一笔地查看着流水。
水电费,物业费,信用卡还款,都正常。
忽然,他看到了一笔大额转账。
就在一个月前。
二十万。
收款方是一家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公司,叫“越动设计”。
陆泽的心跳漏了一拍。
越?
是齐越的越吗?
他点开转账详情,备注栏里,孟遥写了两个字:项目款。
什么项目款需要二十万?
孟遥的工作室虽然不大,但每个月的流水他都清楚,根本没有这么大额的支出。
而且,如果是工作室的项目,为什么不从工作室的账户走,要从他们夫妻的共同存款里转?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陆泽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冷。
他立刻在企业信息查询网站上,输入了“越动设计”这个名字。
查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公司法人代表:齐越。
成立日期:一个月前。
注册资本:二十万。
陆泽盯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不仅在感情上偏向他,甚至在经济上,也毫无保留地支持他。
她拿着他们夫妻俩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去投资她男闺蜜的梦想。
而他这个做丈夫的,从头到尾,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那天的争吵,孟遥那句“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此刻在他耳边回响。
不,她不是觉得丢人。
她可能,是心虚。
陆泽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这三年的婚姻,就像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而现在,这个谎言的线头,终于被他亲手扯了出来。
04
陆泽没有立刻去找孟遥对质。
他需要证据,需要一个让她无法再用“激动”“下意识”“只是朋友”来狡辩的,铁一样的证据。
他请了一天假。
根据企业信息网站上登记的地址,他找到了那家“越动设计”。
公司在一个新开发的创意园区里,租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装修得很新,看起来刚开始运营。
陆泽没有进去。
他就在园区门口的咖啡馆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咖啡,静静地等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只是想亲眼证实自己的猜测。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他看到了。
孟遥的车,缓缓驶入了园区。
她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她脸上没有了那天吵架时的委屈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和愉悦。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那栋办公楼,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陆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原来这三天,她不是在齐越家的客房里“散心”。
她是在这里,陪着她的男闺蜜,一起经营他们共同的“事业”。
过了一会儿,齐越的身影出现在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他手里端着一个碗,正在吃着什么。
孟遥就站在他旁边,脸上带着笑,时不时地帮他整理一下衣领,或者用纸巾擦擦他的嘴角。
那个画面,和谐得刺眼。
像一对正在共同创业的恩爱夫妻。
而他陆泽,才是那个多余的、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陆泽拿出手机,隔着玻璃,拍下了一张照片。
他不知道拍这个有什么用,或许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一个让自己彻底死心的念想。
他没有再等下去,付了钱,离开了咖啡馆。
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悠。
他想了很多。
想起大学时,他为了给孟遥买一条她喜欢的项链,吃了两个月的泡面。
想起刚结婚时,他们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未来的家要装修成什么样子。
想起去年他生病住院,孟遥守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哭着说不能没有他。
那些甜蜜的过往,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把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他想不通,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或许,问题一直都在,只是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选择视而不见。
他不愿意去怀疑,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直到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晚上,陆泽回了那个他离开了三天的家。
屋子里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更乱了些。
茶几上,他留下的那张银行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孟遥没有动。
陆泽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她怎么会需要这五万块呢?
她手里有二十万,那是他们共同财产里的二十万。
他走进卧室,拉开衣柜。
孟遥的衣服,少了一大半。
看来,她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陆泽的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工作文件。
在整理书柜的时候,一个陈旧的相册掉了出来。
是他们大学时的相册。
陆泽捡起来,随手翻了翻。
一张照片,从相册的夹页里滑了出来,飘落在地上。
那是一张三人合影。
年轻的陆泽,年轻的孟遥,还有……年轻的齐越。
背景是大学的操场,看样子是校运会的时候。
照片里,孟遥站在中间,笑靥如花。
陆泽站在她的左边,有些青涩地搂着她的肩膀。
而齐越,站在她的右边,穿着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块金牌。
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孟遥的腰上,姿态亲密。
陆泽的目光,落在了齐越的腿上。
他的右腿膝盖处,有一道长长的,已经结痂的伤疤。
陆泽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那个时候。
他记得,大三那年的校运会,齐越报名了长跑项目。
他是体育特长生,是那届校运会的夺冠热门。
但是在比赛前一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腿。
虽然不严重,但比赛肯定是参加不了了。
为此,齐越消沉了很久。
孟遥那段时间,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照顾他。
当时陆泽还觉得,孟遥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朋友。
现在再看这张照片,再回想起当年的事,陆泽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他把照片翻过来。
背面,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小字。
“为了你,都值得。”
字迹,是孟遥的。
陆泽拿着那张薄薄的照片,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为了你,都值得?
齐越的受伤,难道和孟遥有关?
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仿佛正在黑暗中,对他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05
陆泽拿着那张照片,在书房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他给孟遥发了条信息。
“今天回来一趟吧,我们谈谈。”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孟遥很快就回了信息,只有一个字:“好。”
下午三点,孟遥回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泽,眼神有些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坐吧。”陆泽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孟遥依言坐下,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陆泽没有回答她,而是把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推到了她面前。
“这张卡,你没动。”
孟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我不需要。”
“是啊,你不需要,”陆泽的语气依然很平淡,“因为你有一个二十万的‘项目款’。”
孟遥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泽,“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陆泽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重要的是,孟遥,那二十万,是我们俩的钱。你拿去给齐越开公司,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孟遥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不是给,是借给他的!”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急切地辩解道,“他的公司刚起步,资金周转不开,我就是帮他一下!他说了,等公司盈利了,马上就还给我们!”
“还?”陆泽冷笑一声,“孟遥,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初创公司,九死一生,这二十万扔进去,能不能听到个响声都难说。你这是在拿我们俩的未来,去赌他一个不确定的前程!”
“不是的!齐越他很有才华的,他的设计方案我看过,非常有前景!”孟遥激动地站了起来,“陆泽,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一次?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陆泽的声音也陡然拔高,“我怎么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偷偷摸摸拿走家里积蓄,去补贴自己男闺蜜的女人?孟遥,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到底算什么?是你的提款机吗?”
“我没有!”孟遥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他!我本来想跟你说的,可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你总是那么保守,那么求稳,你根本不理解齐越的梦想!”
“我不理解他的梦想?”陆泽气得笑了起来,“我需要理解他的梦想吗?我是你丈夫,我只在乎我们这个家的未来!他的梦想,凭什么要用我们的钱去买单?”
“因为我欠他的!”孟遥终于崩溃了,她哭喊着说出了这句话。
陆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欠他的!”孟遥擦了一把眼泪,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陆泽,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如果不是我,齐越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陆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那张照片,想起了那行字,想起了齐越腿上的伤疤。
“大学时,他那次受伤,和你有关?”他试探着问。
孟遥的身体晃了一下,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是……是我的错。”她哽咽着,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校运会前一天,我们……我们吵架了,我说了很重的话,他心情不好,一个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就因为这个?”陆泽觉得有些荒谬,“就因为一次意外,你就觉得你欠了他一辈子?”
“不是意外!”孟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不是不小心摔下去的,他是……他是为了拉我,才摔下去的。”
陆泽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天晚上,我也喝了点酒,跟他吵完,我就往天台上跑,我说我不想活了……他追上来拉我,结果脚下一滑,我们俩一起滚下了楼梯。他为了护着我,自己垫在了下面,腿……腿就是那个时候伤的。”
“医生说,他的膝盖韧带撕裂,虽然做了手术,但以后再也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运动了。他本来……他本来是可以进省队的,他的梦想,全都被我毁了。”
陆泽静静地听着,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一个他从未参与过的,属于孟遥和齐越的,充满了秘密和纠葛的过去。
“所以,从那以后,你就觉得你欠了他,”陆泽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孟遥心上,“所以,他所有的要求,你都满足。他想创业,你没钱,就拿我们俩的钱去给他。他想让你陪他参加情侣比赛,你就去,哪怕你的丈夫就站在终点线。”
“我……”孟遥无力地辩驳,“我只是想补偿他……”
“补偿?”陆泽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把那张三人合影,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那你看看这个,孟遥。”
孟遥低下头,看到了那张照片,和背面那行熟悉的字迹。
“为了你,都值得。”
“你告诉我,”陆泽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写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补偿他的,仅仅是他的前途吗?还是……你们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别的什么?”
孟遥看着那张照片,脸色比纸还要白。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泽的心,彻底凉了。
06
“说话啊,孟遥。”
陆泽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发现当一个人失望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不会再有愤怒的情绪。
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孟遥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在陆泽的心上来回地割。
“我们……我们在一起过。”
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但在这寂静的客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陆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漠然。
“什么时候?”
“在你之前,大二的时候。”孟遥的声音带着颤抖,“但是,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
“为什么分手?”
“因为……因为我爸妈不同意。”孟遥抬起头,看着陆泽,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们觉得齐越家条件不好,给不了我未来。那个时候我们太年轻了,因为这件事,我们经常吵架,最后……就分了。”
“所以,那次所谓的‘意外’,其实是你们分手后的纠缠?”陆泽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孟遥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分手是我提的,他不同意,一直缠着我。那天晚上,他又来找我,求我复合,我被逼急了,就说了些很伤人的话,然后就……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一切都串起来了。
那不是意外,也不是简单的争吵。
那是一段失败恋情的惨烈收场。
齐越失去的,不仅仅是他的运动生涯,还有他的爱情。
而孟遥,从此背负上了沉重的枷锁,一半是愧疚,一半是……未曾断绝的旧情。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条件好’,是你爸妈眼中的‘良配’,对吗?”陆泽问出了这个他最不想问,却又必须问的问题。
“不是的!”孟遥激动地否认,“陆泽,我是爱你的!真的!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早就把过去放下了!”
“放下了?”陆泽指着那张照片,指着那行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见的颤抖,“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为什么还要写下这句话?‘为了你,都值得’,孟遥,你告诉我,什么是‘值得’?是毁了他的腿值得,还是……放弃他,选择我,是值得的?”
孟遥被问住了。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他因为腿伤,整个人都废了,我心里难受,我觉得是我害了他。我告诉自己,这辈子,只要他有需要,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包括背叛你的丈夫?”
“我没有背叛你!”孟遥尖叫起来,“我和他之间,早就清清白白了!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朋友!我帮他,只是因为我欠他!陆泽,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我信你?我拿什么信你?”陆泽一步步逼近她,“我信你在情侣比赛上抱着他冲线?我信你拿着我们俩的钱去给他开公司?还是信你,为了‘散心’,在他家一住就是三天?孟遥,你让我怎么信?”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拳,打在孟遥的脸上。
她节节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陆泽……”她伸出手,想去拉他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你别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过这些误会吗?”
“误会?”陆泽甩开她的手,他看着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孟遥,这不是误会,这是欺骗。”
他退后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从我们结婚开始,你就对我隐瞒了你和齐越的过去。你让我相信你们是纯洁的‘发小’,是‘家人’。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对你的好,享受着我们稳定的婚姻,一边,又用我们的资源,去填补你对他的愧疚。”
“你把我们的家,当成了你的避风港,和你的……后备仓库。”
“在你心里,我和齐越,到底谁更重要?”
“或者说,在你心里,有没有真正地为我这个丈夫,留过一个干干净净的位置?”
陆泽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孟遥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两段关系。
她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同时,也可以做一个“好朋友”。
她以为,只要她不说,只要陆泽不知道,这个家,就能一直这样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但她错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所有的谎言和隐瞒,在真相面前,都不堪一击。
“我……”孟遥靠着墙,身体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地上。
她捂着脸,发出了绝望的哭声。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和陆泽之间,那道裂缝,已经大到再也无法弥补了。
陆泽没有再去安慰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死一般的平静。
他转身,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
他走到孟遥面前,蹲下身,把文件放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孟遥,”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离婚吧。”
文件最上面,是三个加粗的黑体字。
离婚协议书。
07
孟遥看着地上的离婚协议书,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泽。
“离婚?陆泽,你要跟我离婚?”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慌,仿佛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我不要离婚!我不要!”她猛地扑过去,想要抢走那份协议书,却被陆泽按住了手。
“孟遥,你冷静点。”陆泽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回到过去吗?”
“为什么不能?”孟遥的情绪很激动,“我可以改!陆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见齐越了!那二十万,我想办法要回来!你相信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陆泽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哀,“孟遥,破镜难圆。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信任一旦崩塌,就像心里扎了一根刺,你以为拔掉了,伤口愈合了,但那个疤痕会永远留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你,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在终点线抱着他的样子,就会想起你偷偷转走的那二十万,就会想起你们那段被你刻意隐瞒的过去。”
“这样的婚姻,对你我来说,都是折磨。”
陆泽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孟遥的身上,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陆泽那双曾经满是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疲惫和疏离。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一次,他不是在赌气,不是在吓唬她。
他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一直以为,陆泽是爱她的,无论她做什么,他最终都会原谅她。
她习惯了他的包容,习惯了他的退让,甚至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不要……”她抓着陆泽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陆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求求你了……”
陆泽轻轻地,但却坚定地,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
“孟遥,这不是谁给谁机会的问题。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他站起身,不再看她。
“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财产分割,我做了让步。这套房子,婚后我们一起还的贷款,算我一半赠予你,房子归你。车子归我。存款,除了那二十万,剩下的一人一半。”
“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签字,我们去办手续。”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陆泽!”孟遥从地上爬起来,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陆泽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滴落在他背上,温热的眼泪。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软了。
三年的夫妻,那么多的回忆,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但终点线前的那一幕,和他查到那笔转账时的心寒,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孟遥,放手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别让我们最后,连一点体面都留不住。”
孟遥的哭声更大了。
“是因为齐越吗?你就是因为齐越!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变成这样的!”她开始口不择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陆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孟遥,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把我当成你唯一的伴侣。是因为你在我和他之间,划出了一块模糊地带,并且心安理得地游走其中。”
“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婚姻。”
说完,他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也彻底隔绝了孟遥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哭喊。
陆泽站在门外,靠着墙,身体有些脱力。
他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原来,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也并不轻松。
心,还是会痛。
但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这段从一开始就埋着雷的婚姻,早一点结束,对谁都好。
手机响了,是齐越打来的。
陆泽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冷了下来。
他划开接听键。
“陆泽?你把孟遥怎么了?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要跟她离婚?你是不是疯了?”齐越的语气充满了质问,理直气壮。
“我疯了?”陆泽对着电话,冷笑了一声,“齐越,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我……”齐越似乎被噎了一下。
“拿着我家的钱,开着你的公司,抱着我的老婆,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离婚?”陆泽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齐越,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二十万,我会还给你的。”过了半晌,齐越才闷闷地说。
“我等着。”陆泽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不想再跟这个人多说一个字。
他靠在墙上,仰起头,看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感觉自己这三年,就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现在,梦终于醒了。
虽然过程很痛,但至少,他自由了。
08
一个月后,民政局门口。
陆泽和孟遥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各自拿着一本深红色的离婚证,走了出来。
阳光有些刺眼,陆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这一个月,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所有的沟通,都是通过律师。
孟遥瘦了很多,眼里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都办完了。”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陆泽应了一声。
两个人并排站着,一时无言。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二十万……”孟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齐越的公司出了问题,资金链断了,现在……可能还不上了。”
陆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知道了。”
“对不起。”孟遥低下头,“都是我不好。”
陆泽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曾经恨过她,怨过她。
但现在,站在这里,看着她这副模样,那些激烈的情绪,似乎都已经被时间冲淡了。
剩下的,只有一声叹息。
“孟遥,”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你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愧疚里,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去补偿,结果既没有让他真正地好起来,也毁了自己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
“你真正需要做的,不是去补偿谁,而是放过你自己。”
孟遥的身体微微一震,她抬起头,看着陆泽,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我知道了。”
“以后,好好生活吧。”陆泽说完,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最后的告别。
他转身,准备离开。
“陆泽!”孟遥在背后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还会恨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陆泽沉默了片刻。
“不了。”
他说。
“都过去了。”
说完,他迈开步子,没有再停留,径直走向了马路对面。
阳光洒在他的背影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孟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人海里。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齐越的电话。
“齐越,我们见一面吧。”她的声音很平静,“有些事,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
三个月后。
陆泽在一个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换了工作,租了新的公寓,生活简单而平静。
周末的时候,他会去爬山,去钓鱼,或者干脆在家看一整天的电影。
他开始学着,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有一天,他接到了大学同学的电话,约他参加同学聚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聚会上,他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大家聊着各自的近况,聊着工作,聊着家庭。
有人问起孟遥。
陆泽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分开了。”
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酒过三巡,一个和孟遥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坐到了他身边。
“陆泽,你还好吗?”
“挺好的。”陆泽笑了笑。
“我前几天,碰到孟遥了。”女同学叹了口气,“她把工作室关了,好像准备回老家了。”
陆泽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她跟齐越,也闹掰了。”女同学继续说道,“听说齐越的公司倒闭了,欠了一屁股债。孟遥把房子卖了,替他还了一部分。然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我听她说,她终于想明白了。她说,她欠齐越的,不是钱,也不是前途,而是一句早就该说的‘对不起’,和一句早就该说的‘再见’。”
“她还说,她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陆泽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波澜。
聚会结束,陆泽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城市的夜景很美,霓虹闪烁。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
他想,孟遥说得对。
有些人,有些事,是该说再见了。
他掏出手机,翻到孟遥的微信,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的头像。
他打下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了。
最后,他只是把她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然后关掉了手机。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原谅,也不记恨。
只是,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这一次,他要为自己,好好地走下去。
来源: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