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亲情,有时是一碗热汤,暖徹心扉;有时,却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用血缘作丝,用“为你好”作饵,让你心甘情愿地走进陷阱。当我揣着那份签好字的房屋买卖协议,准备踏上返乡的列车,去见老宅最后一面时,我以为自己只是在成全侄子的幸福。直到我在车站的喧嚣中,听到那个最熟悉的声音,用我从未听过的得意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妹那个傻子,三十万就把她打发了”,我才明白,这张网,早已将我牢牢缚住。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哥哥林强的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我当时没能察觉的疲惫。我正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被人群推搡得东倒西歪,
引言
亲情,有时是一碗热汤,暖徹心扉;有时,却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用血缘作丝,用“为你好”作饵,让你心甘情愿地走进陷阱。
当我揣着那份签好字的房屋买卖协议,准备踏上返乡的列车,去见老宅最后一面时,我以为自己只是在成全侄子的幸福。
直到我在车站的喧嚣中,听到那个最熟悉的声音,用我从未听过的得意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妹那个傻子,三十万就把她打发了”,我才明白,这张网,早已将我牢牢缚住。
01
"小晚,是哥。你……最近还好吗?"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哥哥林强的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我当时没能察觉的疲惫。
我正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被人群推搡得东倒西歪,手机差点脱手。
我费力地抓紧扶手,将听筒贴近耳朵:"哥,我挺好的。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自从三年前父母相继离世,我和哥哥的联系便少了很多。
他留在老家那座三线小城,守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娶妻生子;而我,则在千里之外的大都市里独自打拼。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地理距离,更是生活轨迹的渐行渐远。
他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每一次响起,都像是某种预兆。
"家里没事,都好着呢。"林强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嫂子张兰隐约的咳嗽声,他似乎走远了一些,声音才再次清晰起来,"是……是关于阿帆的。"
阿帆是他的独生子,我的亲侄子,今年二十五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心里松了口气,笑了笑:"阿帆怎么了?找到女朋友了?那可是大好事啊,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找是找到了,处了快一年了,姑娘人不错,就是……唉。"一声长长的叹息顺着电流传来,像一块石头压在了我的心上。
"女方家里提要求了,结婚可以,必须在市里买套婚房。你知道的,现在房价多贵啊,我跟你嫂子这点死工资,攒了半辈子,连个首付的零头都凑不齐。眼看着俩孩子感情好,要是因为一套房子吹了,你说我们这当父母的,心里得多难受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一个中年男人的尊严和对儿子的愧疚,被他揉碎了,掰开了,一点点展现在我面前。
我沉默了,地铁里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开来,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哥哥紧锁的眉头和布满愁云的脸。
"小晚,"他又开口了,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启齿的恳求,"哥知道这么说很为难你,但是……哥实在是没办法了。你看……咱爸妈留下的那套老房子,一直空着也是空着,要不……咱们把它卖了,给阿帆凑个首付?"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那栋老房子,是我们长大的地方,是爸妈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
屋后那棵我们一起种下的石榴树,墙上我小时候乱涂乱画的痕迹,还有阁楼里父母舍不得扔掉的旧物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
爸妈临终前还拉着我们的手,嘱咐我们,兄妹俩要相互扶持,房子能不卖就别卖,那是我们的根。
"哥,那房子……"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爸妈说过……"
"我知道!我知道爸妈说过!"林强立刻打断了我,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人总不能被死规矩框死吧?爸妈如果在天有灵,也肯定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子能成家立业,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守着一栋破旧的老房子,让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小晚,你侄子就是我的命啊。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就指望他能过得好。你要是不同意,这孩子的婚事就真的黄了。算哥求你了,行不行?房子卖了,我跟你嫂子商量过了,也问了中介,那地段,最多也就卖个六十来万。咱俩一人一半,我拿那三十万,一分不多要,全都给阿帆买房。小晚,你就当帮帮你亲侄子,帮帮你哥,行吗?"
我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心里乱成一团麻。
理智告诉我,这不妥当,那是父母的遗物,是我们共同的家。
但情感上,哥哥的哀求,侄子可能面临的困境,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从小就习惯了听哥哥的话,他是家里的长子,是父母的骄傲。
如今,他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我怎么能拒绝?
"哥,你让我想想……"我疲惫地说道。
"还想什么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失望,"小晚,我以为你最疼阿帆了!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签个字,对我,对阿帆,那是一辈子的幸福啊!你怎么能这么……"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自私"二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
02
挂断哥哥的电话后,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围人声鼎沸,地铁呼啸而过,可我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只剩下林强那句带着哭腔的"算哥求你了"。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老房子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幕幕闪过,童年时兄妹俩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夏夜里一家人坐在石榴树下乘凉,父亲教哥哥写字,母亲教我缝补衣服……这些温暖的记忆,如今却像烙铁一样,烫得我心口生疼。
第二天一早,我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整理文件,嫂子张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憔ें,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晚啊,我是嫂子。"
"嫂子,怎么了?你声音听着不对劲,是感冒了吗?"我关切地问。
"没,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压抑的哭声还是顺着听筒漏了出来,"我就是……我就是心里难受。你哥昨天跟你打完电话,一晚上没合眼,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整包烟。今天早上,嘴里就起了好几个大燎泡,饭都吃不下。小晚啊,我们是真的没路可走了。阿帆那孩子,从小就懂事,这次为了房子的事,回来跟我们说,要是实在不行,这婚就不结了,不能拖累我们。你说,我这当妈的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啊?"
张兰的哭诉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我的心上。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女方家庭的强势,讲他们家是如何被亲家看不起,讲阿帆的女朋友如何因为这件事在家里受委屈。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为人父母的辛酸和无奈,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小晚,我知道那房子对你也很重要,是爸妈留下的念想。可再好的念想,也比不过活人的幸福重要啊。阿帆是你亲侄子,你就忍心看着他因为一套房子,毁了一辈子的幸福吗?你哥说了,这三十万,就算我们借你的,以后我们砸锅卖铁,也会一点点还给你。我们不能让你白白受损失。"
借?
我心里一阵苦笑。
这怎么能算借呢?
房子本就是我们兄妹共有的。
嫂子这番话,看似通情达理,实则是在用亲情和道德双重绑架我,把我推到了一个不得不点头的位置上。
如果我再拒绝,就成了毁掉侄子幸福、逼得哥嫂走投无路的罪人。
挂了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微信就响了。
是侄子阿帆发来的消息。
"姑姑,我爸妈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听他们的,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为难,更不想卖掉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舍不得。"
看到这条消息,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开始动摇了。
阿帆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这么体贴。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的愧疚就越是浓厚。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
"姑姑,其实……我是真的很爱她。我不想失去她。但我更不想你为难。你别管我了。"
这两条消息,一退一进,彻底击溃了我。
我仿佛能看到那个一向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此刻正因为现实的残酷而痛苦挣扎。
他是我的侄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这种委屈?
那一天,我的手机就没停过。
哥哥、嫂子、侄子,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轮番上阵,对我进行着密不透风的情感围攻。
他们没有指责,没有谩骂,只是反复地陈述着他们的困难,描绘着阿帆失去爱情后的悲惨未来,并不断地强调着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三个字像一道魔咒,紧紧地箍住了我。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在父母去世后,哥哥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我孤身一人在外漂泊,无依无靠,对亲情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害怕,如果我拒绝了,我们兄妹之间会不会产生隔阂?
我会不会连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
反复的自我拉扯和精神内耗,让我疲惫不堪。
到了晚上,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强的电话。
"哥,我同意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了他如释重负的叹息,以及压抑不住的喜悦。
03
"小晚!你真的同意了?太好了!太好了!"林强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变调,我甚至能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哥就知道,你最懂事,最心疼家里人。你放心,哥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听着他欣喜若狂的感谢,我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似乎也轻轻地落了地。
尽管仍然掺杂着一丝苦涩和不舍,但能为家人排忧解难的满足感,暂时压倒了一切。
我告诉自己,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房子是死的,家人的幸福才是活的。
"哥,你先别激动。"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后续的手续要怎么办?我是不是需要请假回去一趟?"
"不用不用!"林强立刻说道,语气轻快又急切,"你工作那么忙,请假多不容易,扣钱不说,还影响领导对你的印象。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哥全都给你办好!我已经找好中介了,买家也联系上了,人家那边也急着要。你就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和一份委托书寄给我就行,剩下的所有手续,哥跑腿去办,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他的体贴让我心里一暖。
是啊,哥哥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想在我前面。
"那……房子的买卖合同呢?"我问,毕竟是几十万的事情,总要谨慎一些。
"合同我让中介拟好了,待会儿就拍照片发给你看。你看过了没问题,我就让中介用最快的快递寄给你。你收到以后,在上面签个字,再跟身份证复印件一起寄回来就行。这样最省事,也最快,省得你来回跑,太折腾了。"林强的安排听起来天衣无缝,每一个环节都像是在为我着想。
很快,我的微信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几张照片,是一份打印好的房屋买卖合同。
合同的条款看起来很正规,甲方是我的名字,乙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成交价格那一栏,用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地写着:人民币叁拾万元整。
这个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虽然哥哥之前说过,这房子最多就值六十来万,一人一半正好三十万,但当这个数字白纸黑字地出现在眼前时,我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那栋承载了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的老宅,原来只值这么一点钱。
"怎么样,小晚,看到了吗?合同没什么问题吧?"林强的微信消息紧跟着发了过来。
我放大图片,逐字逐句地看着。
其实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就是一份很普通的制式合同。
我回复道:"没什么问题。哥,这价格……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唉,你不知道啊,咱们那片现在不行了,又老又旧,年轻人谁愿意住那儿啊。也就是这个买家,家里老人喜欢那边安静,才肯出这个价。中介都说,这个价格再不出手,以后可能更低。而且人家要求付全款,这样咱们也能尽快拿到钱,不耽误阿帆买房。你就放心吧,哥还能坑你吗?"
他的一番话,合情合理,打消了我最后一丝疑虑。
是啊,他是我亲哥,怎么会坑我呢?
我回了一个"好"字。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他寄来的快递,里面是那份一式三份的合同。
我看着合同末尾需要我签名的地方,久久没有落笔。
这一个名字签下去,就意味着我和过去,和父母,和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做了一次彻底的告别。
我仿佛能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听到他们无奈的叹息。
最终,对侄子未来的担忧,对哥哥一家的责任感,战胜了内心的不舍。
我找出笔,在那几张薄薄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我按照哥哥的嘱咐,将签好字的合同和身份证复印件,一起装进文件袋,叫了同城最快的快递,寄往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乡地址。
做完这一切,我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04
将签好字的合同寄出去后,我的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连几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
白天工作时,总会不自觉地走神,眼前浮现出老宅的模样;夜晚入睡后,梦里也总是回到那个洒满阳光的小院。
我意识到,在我心里,那栋房子不仅仅是一处房产,它是我精神上的根。
如今,这根即将被连根拔起,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我心中滋生:我想回去看看,最后再看一眼。
看一眼那棵石榴树,摸一摸那面斑驳的墙壁,在那个我睡了十几年的小床上再躺一躺。
我想跟它,跟我的过去,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我查了一下工作安排,正好手头一个大项目刚刚结束,可以调休两天。
我没有告诉哥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想给自己一个与过去独处的机会。
我不想在告别的时候,还要面对他因为即将拿到钱而兴奋的脸庞,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悲伤格格不入。
我迅速地在网上订了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时间是周五的下午。
收拾行李时,我的动作很慢。
我不知道该带些什么,回的明明是"家",却感觉像是一次客居他乡的旅行。
最后,我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个旧相册,里面都是我们一家四口的照片。
周五那天,我提前跟公司请了半天假,赶往火车站。
城市依旧繁华,人潮依旧拥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疲惫或期待的神情,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而我,夹杂在人流中,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一趟奔赴终点的旅程,也是一趟告别过去的旅程。
坐在候车大厅里,我拿出手机,翻看着相册里的老照片。
一张照片上,年幼的我和哥哥并排坐在老宅的门槛上,手里各举着一串冰糖葫芦,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的哥哥,总是把大的那串给我,会在我被邻居家孩子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会把省下来的零花钱给我买我最喜欢的发卡。
他是我童年世界里的英雄和保护神。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疏远,只剩下金钱和责任的牵扯了呢?
我想不明白。
或许是距离,或许是生活,或许是我们都变成了被现实推着走的成年人。
广播里开始播放我所乘坐车次的检票通知。
我收起手机,将相册放回包里,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
离家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我甚至开始想象,当我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是依旧落满灰尘,还是已经有陌生人入住,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走上了站台。
风从站台的另一端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也吹乱了我的思绪。
我找到自己的车厢,将行李放好,然后靠在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城市剪影。
我知道,等我再回来时,我就真的成了一个在这座城市里无根的浮萍了。
火车缓缓开动,我的心也随之往下沉。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林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为了家人,一切都值得。
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呢?
05
火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当我拖着行李箱走出老家火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算先去车站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再回去。
我不想让哥哥知道我回来了,至少今晚不想。
车站的出站口人潮涌动,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和离别的伤感。
我拉了拉衣领,逆着人流,朝着出租车等候区的方向走去。
就在我经过一排自助取票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
是哥哥,林强。
他正背对着我,站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晚了,他来车站做什么?
我心中一阵疑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悄悄地躲到了旁边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面,只探出半个头,远远地看着他。
或许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吧,我当时这样对自己说。
但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在悄然蔓延。
林强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环境里,他那种略显兴奋和得意的语气却异常清晰。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环境,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通电话里。
"喂?李经理啊!哎,对对对,是我,林强。"他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谄媚笑容,腰也微微弓着,仿佛电话那头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事情办妥了,办妥了!我跟你说,我那个妹妹,就是个傻子,从小就没脑子。我这边编了个理由,说是我儿子结婚要买婚房,让她把房子卖了凑三十万,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手脚冰凉。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听林强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凌迟着我的神经。
"合同?早就签了!今天刚收到的快递,我亲眼看着她签的字,还能有假?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得意地笑了几声,声音在空旷的柱子后面产生了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对对对,三百万,一分都不能少!咱们当初可都说好了的。你们华兴地产是大公司,这点钱对你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这块地你们拿下来,转手一开发,赚的可是这个数的好几倍啊!"
三百万……华兴地产……
这些陌生的词汇像炸雷一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原来根本不是卖给什么喜欢安静的老人家,而是卖给了开发商!
成交价也根本不是六十万,而是三百万!
他打算用三十万,就买断我一半的继承权,独吞那剩下的二百七十万!
我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剧烈的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看着那个我叫了三十多年"哥哥"的男人,那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满腹愁苦的男人,此刻,他的背影在我眼中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些狰狞。
他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电话,畅想着拿到巨款后的美好未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亲手编织的所有谎言,已经被他最看不起的"傻子妹妹",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和冰冷的悲哀,从我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了录音功能,然后一步一步,从柱子后面走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哒、哒"声,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清晰。
林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疑惑地转过身。
当他看到我那张毫无血色、眼神冰冷的脸时,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在刹那间放大,惊愕和慌乱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小……小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结结巴巴地问,匆忙地想要挂断电话。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了手机,将屏幕正对着他,让他能清楚地看到上面正在跳动的录音计时。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寒冬里的冰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字一顿地问:
"哥,你在跟谁打电话?"
06
我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林强脸上激起了剧烈的波澜。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只握着手机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垂了下去,他慌乱地按下了挂断键。
"你……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眼神躲闪,完全不敢与我对视。
"你说呢?"我冷笑一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愤怒和背叛感像岩浆一样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至少在心里还承认我是你妹妹?一个‘从小就没脑子’的‘傻子’妹妹!"
我将他话语里的那几个关键词,一字一顿地重复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林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着我手中仍在录音的手机,眼中的慌乱逐渐被一丝恼羞成怒所取代。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来抢我的手机。
"小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切地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引得周围一些旅客纷纷侧目。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是我幻听了吗?我亲耳听到你说,用三十万打发我这个傻子,然后自己独吞三百万!林强,那可是爸妈留下的房子,是我们的家!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嘶吼。
积压了多日的委屈、不舍,以及此刻被最亲近的人欺骗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或许是我的眼泪让他有了一丝愧疚,或许是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让他感到了难堪,林强的气焰瞬间矮了下去。
他放软了语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来拉我的手。
"小晚,你小声点,家丑不可外扬。哥承认,这件事是哥做得不对,哥不该瞒着你。但是,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他开始了他的表演,脸上露出了我所熟悉的那种愁苦和无奈。
"你想想,阿帆结婚是多大的事?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三百万,听着是多,可在这年头又能做什么?给阿帆买了婚房,剩下的钱,我跟你嫂子也要养老,也要生活啊!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不同意!我知道你看重那栋老房子,可再看重,它能当饭吃吗?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阿帆的未来!"
他再一次搬出了"为了家"这套说辞,试图用亲情来道德绑架我。
但这一次,我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和讽刺。
"为了家?"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为了你的家,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家,你就可以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为了家,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侵吞本该属于我的那一份财产?林强,你别忘了,那栋房子,我也有继承权!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又凭什么来定义我的那一份只值三十万?"
我的质问让他哑口无言。
他涨红了脸,眼中的愧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穿谎言后的恼怒。
"林晚!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叫侵吞?我们是亲兄妹!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非要分得那么清楚?再说了,我养着儿子,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多拿一点又怎么了?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一点亲情都不念吗?"
他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了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
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彻底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对他的幻想。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缓缓地摇着头,轻声说道:"亲情?从你决定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亲情可言了。"
我收起手机,停止了录音,将那段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音频存好。
然后,我拉起我的行李箱,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他一眼。
"你给我站住!"林强在我身后怒吼,"那份合同你已经签字了,具有法律效力!你想反悔?门儿都没有!"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那份合同,是在你欺诈和隐瞒的前提下签订的,你觉得它还有法律效力吗?林强,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老房子的事,我亲自来处理。至于你,"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在身后的咆哮和咒骂,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那一刻,我的心很痛,但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哥哥,但也找回了被我遗忘许久的、属于我自己的尊严。
07
那个晚上,我在酒店里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哥哥丑陋的嘴脸和我冰冷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复交织,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天刚蒙蒙亮,我就再也躺不住了。
我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心中最后一点软弱也被决绝所取代。
我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爸妈留下的老宅。
车子在熟悉的巷口停下。
我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在青石板路上。
这里的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比记忆中更破败了一些。
两旁的邻居都已换成了我不认识的新面孔,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门口晒着太阳,看到我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当我走到自家那扇熟悉的朱红色木门前时,我的脚步顿住了。
门上那把生锈的铜锁依旧挂着,但门边的墙壁上,却用红色的油漆赫然喷涂着一个大大的"拆"字,外面还画了一个圈。
而在院墙的角落,我清楚地看到了一块由政府立下的项目公示牌,上面清晰地写着"老城区改造项目",开发的承建商一栏,赫然印着"华兴地产"四个大字。
那一刻,所有的侥幸心理都化为了泡影。
林强那通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得到了印证。
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他早就知道这里要拆迁,并且已经和开发商谈好了所有条件,只差我这个"傻子"签字,他就能顺利地拿到那笔巨额的拆迁款。
我用颤抖的手,从包里找出那把早已被我遗忘在角落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气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石榴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无人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屋子里的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可以看到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我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
墙上挂着的父母的黑白照片,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我走到照片前,伸出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爸,妈,对不起,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把我们的家给卖了。"
我在老宅里待了一整天,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重新打扫了一遍。
每擦拭一件物品,都能勾起一段尘封的记忆。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跟在哥哥身后跑来跑去的小女孩,那个总是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着自己哥哥的小女孩。
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是周一,我没有回工作的城市,而是直接请了长假。
我去了我们区里的土地资源管理局,以房屋产权共有人之一的身份,咨询老城区改造项目的相关事宜。
工作人员在核实了我的身份信息后,调出了我们家房产的档案。
"林晚女士是吧?根据我们的记录,这处房产的拆迁补偿协议,目前正由您的兄长林强先生,作为代表人与华兴地产方面进行协商。目前的补偿方案是,一次性货币补偿人民币三百一十五万元。"
三百一十五万!
比林强在电话里说的三百万还要多十五万!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为了这笔钱,他竟然可以完全不顾念兄妹之情,将我蒙在鼓里,用那样卑劣的手段来骗取我的签名。
我又去了负责我们这片区域的街道办事处。
办事处的主任是个热心的阿姨,她认识我父母。
当我说明来意后,她显得非常惊讶。
"小晚?这事儿你哥没跟你说吗?他可是跟我们说,你是完全同意并且全权委托他来办理的啊!他还拿来了有你签名的委托书呢!"
"那份委托书,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我一直以为,是卖房子给我侄子结婚用,成交价是三十万。"
"什么?三十万?"王阿姨的眼睛都瞪圆了,"胡闹!这简直是胡闹!这片区的拆迁补偿标准都是公开的,怎么可能才三十万!小晚,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街道办一定给你做主。按照规定,这种共有产权的房产,拆迁协议必须所有共有人都签字才能生效。你没签字,他们那个协议就是一张废纸!"
从街道办出来,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法律和规定,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
林强想要独吞这笔钱,没那么容易。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华兴地产"项目经理的电话。
这是我从土地局的档案里记下来的。
电话接通后,我自报家门。
"李经理你好,我是林强先生的妹妹,林晚。关于我家老宅的拆迁事宜,我想跟您当面谈一谈。"
08
我的电话显然让那位李经理感到非常意外。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用一种职业化的圆滑语气说道:"林小姐啊,你好你好。是这样的,您家房子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是和您的兄长林强先生在对接。他说他可以全权代表您处理。"
"是吗?"我冷笑一声,"但他可能没有告诉您,我作为房产的共有人之一,从未同意过他提出的任何补偿方案。他提供给您的,有我签名的所谓委托书和买卖合同,都是基于欺诈和虚假信息获得的,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所以,我需要和您,或者说和华兴地产,重新谈。"
我的态度强硬且明确,电话那头的李经理显然没料到会节外生枝。
他沉吟片刻,说道:"好的,林小姐。我明白了。那您看我们约个时间地点,详细聊一下?"
就在我挂断电话,准备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具体细节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林强。
我直接按了挂断。
但他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地打来。
紧接着,是嫂子张兰,然后是侄子阿帆。
我一概不接,最后直接将他们全部拉黑。
我以为这样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但我显然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傍晚时分,当我正在老宅里整理父母的遗物时,院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林晚!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是林强的声音,充满了气急败败。
我没有理会。
他便开始更加疯狂地砸门,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骂我没良心,骂我白眼狼,骂我为了钱不顾亲情。
他的叫骂声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围观,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样躲着不是办法。
我走到院子里,打开了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门外站着的,不止林强一个人。
嫂子张兰,侄子阿帆,一家三口,齐齐整整地堵在我的门口。
林强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张兰则是一副哭哭啼啼、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而一向阳光的阿帆,此刻也低着头,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你还知道开门啊!"林强见我出来,立刻冲上前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长本事了啊林晚!竟然敢背着我去找开发商!谁给你的胆子?你是不是想搅黄了这件事,让大家都拿不到钱,你才开心?"
"搅黄?"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只觉得可笑,"我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倒是你,背着我搞了这么多小动作,现在还有脸来质问我?"
"你!"林强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这时,一旁的张兰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开始嚎啕大哭。
"小晚啊!你就当嫂子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们一家吧!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瞒着你。可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阿帆的婚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你要是这么一闹,开发商不给钱了,阿帆的婚事黄了,我们一家人还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演得声泪俱下,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周围的邻居不明所以,开始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这么对自己的哥嫂。"
"就是啊,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闹成这样。"
我看着跪在地上撒泼的张兰,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就是我一心想要维护的家人,他们熟练地运用着哭闹、下跪、舆论绑架,试图将我重新拖入他们设下的泥潭。
阿帆也走了过来,他拉了拉张兰的胳膊,让她起来,然后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姑姑,我爸妈做得是不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但是……求求你了,你别跟他们计较了。你就再帮我们一次,行吗?"
"帮你?我怎么帮你?"我看着这个我曾经最疼爱的侄子,心寒到了极点,"帮你一起欺骗我吗?阿帆,你给我发的那些微信,说你舍不得老房子,说你不想让我为难,那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阿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看到这一幕,我彻底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林强一个人的主意,而是他们一家三口,共同为我策划的一场骗局。
他们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目的就是为了将我啃食得干干净净。
我用力地挣脱张兰的手,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丑态百出的一家人,冷冷地说道:"收起你们这套把戏吧。从今天起,房子的事,我说了算。你们要是再来这里胡搅蛮缠,我就立刻报警。"
我的决绝彻底激怒了林强。
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个林晚!你为了钱,连家都不要了!我告诉你,那份合同你签了字,白纸黑字!你不认也得认!我明天就去找律师告你!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随时奉陪。"我扔下这四个字,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将他们的咒骂和哭喊,连同我最后一点对亲情的留恋,一同关在了门外。
09
关上门后,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
门外,林强一家的叫骂声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哀。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自己的亲人对簿公堂。
冷静下来后,我知道,我必须尽快找到专业的法律援助。
林强虽然是在诈唬,但他说的"白纸黑字的合同"也确实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
第二天,我通过朋友介绍,联系到了一位在处理房产纠纷方面很有经验的张律师。
我带着那份被我签了字的合同复印件和车站那晚的录音,来到了律师事务所。
张律师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干练的中年女性,她仔细地看完了我提供的所有材料,又详细地听我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听完后,她摘下眼镜,看着我,语气笃定地说道:"林小姐,你完全不用担心。从法律层面上讲,你在这件事里,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她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首先,"张律师拿起那份合同,"这份《房屋买卖合同》的签订,是建立在你哥哥林强先生故意隐瞒重大事实、并提供虚假信息的基础上的。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民事欺诈。根据《民法典》的规定,一方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受欺诈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撤销。也就是说,你随时可以向法院申请,撤销这份合同,它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
"其次,"她又指着我的手机录音,"这份录音是非常关键的证据。它清晰地记录了你哥哥承认自己欺骗你、并意图侵吞远超约定金额的房款的事实。这份证据,足以证明你在签订合同时,是受到了欺诈,并非出自你的真实意愿。"
"最重要的一点,"张律师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根据《民法典》关于‘共同共有’的规定,对于共有财产的处分,应当经全体共同共有人同意。这栋老宅是你们父母的遗产,在没有进行遗产分割的情况下,属于你和你哥哥共同共有。他单方面与开发商签订的任何协议,只要没有你的签名确认,都是无效的。开发商如果强行拆迁,就构成了侵权。所以,现在着急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哥哥,和那个华兴地产。"
听完张律师的分析,我心中的迷雾豁然开朗。
原来我一直担心的东西,在法律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我手里握着的,才是真正的王牌。
当天下午,我就接到了华兴地产李经理的电话,约我见面。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高档的茶楼。
李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精明干练。
他见到我后,态度非常客气,完全没有大公司项目经理的架子。
"林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工作的疏忽,给您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他一上来就先道歉,"我们也是完全听信了您哥哥的一面之词,以为他能够全权代表您。这是我们的失误。"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林小姐。我们公司对您家的这块地皮非常重视,是整个项目规划的关键一环。我们非常有诚意解决这个问题。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绕开您的哥哥,直接跟您谈。在原来三百一十五万的基础上,我们再给您加二十万,作为对您的补偿。一共三百三十五万,您看怎么样?"
他开出的条件,比原来的总价还高。
显然,他们想尽快用钱来摆平这件事,以免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度。
如果换做以前,我或许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优待"而动心。
但经历了这一切,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林晚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经理,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您讨价还价的。"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是来通知您,在此之前,我哥哥林强以个人名义与贵公司签订的任何协议,我方一概不予承认。关于这栋房子的拆迁补偿事宜,现在,将由我的代理律师,全权与贵公司进行接洽。所有的补偿标准,我们都会严格按照市政的公开文件来执行,一分钱不能少。至于其他的,我们法庭上见。"
我的话让李经理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态度会如此强硬。
他想息事宁人,而我,要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公道。
10
和华兴地产摊牌后,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开发商最怕的就是影响工期,他们很快便委托公司的法务部门,主动联系了我的律师,表示愿意废除之前与林强签订的所有协议,完全按照政府的拆迁补偿标准,与我重新签订正式的拆迁补偿协议。
而林强,在得知我找了律师,并且开发商已经完全倒向我这边之后,彻底慌了神。
他又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咒骂和威胁,而是充满了恐慌和哀求。
他说他知道错了,说他是一时糊涂,求我看在父母的份上,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对于他的这些信息,我一概没有回复。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无法重建。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最终,在张律师的帮助下,我作为唯一的合法代理人,与华兴地产正式签订了拆迁补偿协议。
房子的最终补偿金额,加上各种奖励和补贴,一共是三百二十万。
当那笔巨款打入我专门为此开设的银行账户时,我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喜悦,心中反而是一片空荡荡的。
我赢了,但我赢得并不开心。
为了这笔钱,我失去了一个家,也永远地失去了一个哥哥。
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我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
离开的前一天,林强找到了我住的酒店。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短短几天,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撒泼耍横,只是默默地站在我面前,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小晚,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爸妈。"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最崇拜、最依赖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恨吗?
当然恨。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我平静地说,"足够给阿帆付一套房子的首付了。剩下的,让他自己去努力。这笔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我侄子的。也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为他尽的最后一份心意。"
林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小晚,你……"
"你不用谢我。"我打断了他,"这也不是我原谅你的表示。我只是不希望爸妈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的孙子因为长辈的过错而一无所有。但是,林强,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我们兄妹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是什么反应,拉着我的行李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回头。
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心里那块一直压抑着我的巨石,似乎终于被搬开了。
我用这笔钱,在我工作的城市,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公寓。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当我拿到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不是父母留下的根,而是我自己亲手为自己栽下的树。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我需要独自面对。
那道由亲情撕裂的伤口,或许永远都不会真正愈合,但它会时时刻刻提醒我,要独立,要清醒,要永远把爱自己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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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萌宠Sw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