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成一条条金色的光带,打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成一条条金色的光带,打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林岚惯用的那款香水味,叫“无人区玫瑰”,有点冷,有点冲,像她这个人后来的样子。
但我知道,她走了。
她的衣帽间是敞开的,那是我专门为她设计的,里面分门别类,挂着她从世界各地买回来的衣服、包。
现在,空了一大半。
最显眼的位置,本来挂着一件她最喜欢的Dior高定礼服,现在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衣架。
我走过去,拿起那个衣架。
上面还缠着一根她的长发。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不是信,是便签,酒店里最常见的那种。
“我走了,跟小周一起。股份转让协议我带走了,公司以后是我的。别找我,也别恨我。我们两清了。”
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去奔赴什么新的人生。
小周,我的司机。
跟了我三年,一个沉默寡言,但眼神里总藏着点东西的年轻人。
我拿起那张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没有香水味。
只有廉价纸张和油墨的味道。
我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然后,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CBD。那些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其中一栋,就是我的心血。
我一手创立的公司,从一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做到如今的行业巨头,我花了十年。
上个星期,我刚签完字,把名下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了我的妻子,林岚。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分散在几个联合创始人手里。
也就是说,从法律意义上讲,这家公司,现在姓林了。
而我,净身出户。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看着那些在我脚下如同火柴盒般的汽车,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痒。
我张开嘴,想咳嗽。
结果,一声低沉的笑,从我胸腔里滚了出来。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抑制。
我捂着肚子,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都飙了出来。
我把公司股份全给了妻子,她却和我的司机私奔了。
我笑了。
这他妈的,真是太好笑了。
手机响了。
是公司副总,老黄。一个跟着我从创业初期就一路拼杀过来的兄弟。
“陈哥,你没事吧?林总……林岚她……”
老黄的声音很急,也很尴尬,“林总”这个称呼,他显然还叫不习惯。
“我没事。”我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大笑,还带着点沙哑。
“没事?哥,整个公司都炸了!她今天一早,带着那个姓周的司机,直接召开了线上高层会议,宣布她现在是公司最大股东,即刻接管所有业务!”
电话那头,老黄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
“哦。”我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听天气预报。
“哦?就一个哦?哥!那可是我们十年的心血啊!你怎么就把股份都给她了?你糊涂了吗?!”
我能想象到老黄现在肯定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那颗半秃的脑袋上估计青筋都爆起来了。
“老黄,别急。”我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
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让那股笑出来的燥热平息了不少。
“我能不急吗?她还宣布,要对公司进行‘战略性调整’,第一个就是要把我们正在研发的‘星尘’项目给停了!她说那个项目太烧钱,短期看不到回报!那是我们的未来啊!”
“她停不了。”我说。
“怎么停不了?她是最大股东!她有这个权力!”
“老黄,”我打断他,“你信不信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当然信你。但这次我真不明白。”
“那就行。”我看着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让她折腾。她想怎么玩,就让她怎么玩。你们所有人,照常上班,但是,所有需要签字的文件,尤其是财务相关的,都给我拖着。”
“拖着?用什么理由?”
“就说流程复杂,需要各部门审核。或者干脆说,你病了,在家休养,医生说不能劳累。”
老黄愣住了:“这……这不是耍无赖吗?”
“对。”我说,“就是耍无赖。”
“那她要是硬来呢?她可以把你我全开了!”
“她开不了。”我淡淡地说,“她现在还没那个本事。好了,按我说的做。另外,帮我盯紧一个人。”
“谁?”
“财务总监,刘娜。”
“刘娜?她不是你亲自提拔上来的吗?很可靠啊。”
“人心是会变的,老黄。”我看着窗外,眼神变得很冷,“尤其是,当有人给了她一张无法拒绝的支票时。”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和林岚的过去,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我和林岚是大学同学。
她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但很耐看,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甜。
那时候我就是个穷小子,除了会写几行代码,一无所有。
追她的人很多,有富二代,有学生会主席。
但她最后选了我。
她说:“陈默,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眼睛里有光。”
毕业后,我决定创业。
所有人都反对,包括我父母。
只有林岚支持我。
她辞掉了那份在国企的稳定工作,陪着我挤在城中村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
我熬夜写代码,她就给我煮泡面。
公司没钱请前台,她就是前台。没钱请行政,她就是行政。
最难的时候,我们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我抱着她,说:“岚岚,要不你还是回去上班吧,别跟着我受苦了。”
她却抱着我,哭着说:“陈默,你要是赶我走,我就从这跳下去。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
后来,公司拿到了第一笔投资。
再后来,产品上线,爆了。
我们搬出了出租屋,搬进了高档小区。
我给她买了她曾经在杂志上看了很久的那个包。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日子越过越好。
公司上市那天,我在交易所敲钟,闪光灯亮成一片。
我在台上,看着台下穿着晚礼服,笑得一脸骄傲的林岚。
我说:“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妻子,林岚。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那是真心话。
我以为,我们会是那种能共苦,也能同甘的夫妻。
我以为,我们是牢不可破的。
可我忘了,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钱来得太快,太多的时候。
林'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是从她沉迷于各种奢侈品发布会开始。
或许是从她身边的“闺蜜”全都换成了阔太太开始。
或许是,从她看我的眼神里,崇拜越来越少,理所当然越来越多的那一刻开始。
她不再关心我的代码,我的产品,我的商业版图。
她只关心,我这个季度的财报好不好,能不能支撑她买下一幅拍卖会上的画,或者一艘游艇。
我们的交流,也从“你今天累不累”,变成了“我下个月要去巴黎看秀,你把卡给我”。
我不是没想过挽回。
我试着推掉应酬,回家陪她吃饭。
她却嫌弃我身上有烟酒味。
我试着带她去我们以前常去的大学城小吃街。
她穿着高跟鞋,踩在油腻腻的地上,满脸都是不耐烦:“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来的?又脏又乱。”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那个愿意陪我吃泡面的姑娘,去哪了?
小周,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我那时候业务很忙,经常要出差,需要一个专职司机。
小周是老家一个远房亲戚介绍来的,人看着很老实,话不多,开车很稳。
林岚一开始对他,是看不上的。
嫌他土气,身上有股烟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
我让她别那么刻薄,人家也是出来讨生活的。
她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小周的态度变了。
我出差回来,会发现车里的空气清新剂,换成了林岚喜欢的味道。
小周的工服,也从皱巴巴的,变得笔挺。
有一次,我提前结束行程回家,想给林岚一个惊喜。
车开到楼下,我让小周先上去,帮我把行李拿上去。
他下车后,我鬼使神差地,没有马上跟着下车。
我看到他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点炫耀和得意的笑。
过了一会儿,林岚下来了。
她穿着一身居家的丝绸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
她走到小周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那个动作,很亲昵,很熟练。
小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灼热地看着她。
而林岚,看着他的眼神,是我很久很久,没在她看我的眼神里,见到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带着欣赏和欲望的,女人的眼神。
我坐在车里,隔着一层深色的车膜,像一个偷窥者,看着我的妻子,和我的司机。
那一刻,我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
原来,她不是不笑了。
她只是,不对我笑了。
我没有下车。
我等他们上楼后,让另一个助理把我的行李送了上去。
我告诉林岚,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要去公司。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一夜。
我抽了整整两包烟。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去质问,没有去争吵。
那太难看了。
而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离婚?
可以。
但公司是我的一切。我不能让一个背叛我的人,轻易分走我一半的心血。
这不公平。
我不是圣人。
我是个商人。
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于是,我开始布局。
我找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咨询了所有可能的方案。
最后,我们敲定了一个最大胆,也最狠的计划。
一个,需要我自己作为诱饵的计划。
第一步,是捧杀。
我开始对林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愧疚”和“补偿”。
我告诉她,这些年忙于公司,冷落了她,是我不对。
我把所有的副卡都给了她,额度无上限。
我不再管她去哪里,和谁在一起。
她一开始是警惕的。
但当她刷我的卡,买下一个又一个爱马仕,参加一场又一场名流派对,而我始终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夸她有品位时,她的警惕,就慢慢变成了享受。
她大概觉得,我终于想通了,要用钱来弥补对她的亏欠。
男人的通病,她想。
与此同时,我开始在公司里,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我开始频繁地,在公开场合,称赞林岚的“商业直觉”。
有一次开会,讨论一个新项目的投资。
我故意问林岚的意见。
她当然什么都不懂,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场面话,大概意思就是风险太大,不如把钱花在稳妥的地方。
我当场拍板:“林总说得对!这个项目,我们再议。”
当时,所有高管的表情,都精彩极了。
老黄私下里找我,说:“陈哥,你疯了?她懂个屁!”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不懂,这叫夫妻同心。”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包括林岚自己,都产生一个错觉:
我陈默,爱惨了林岚,甚至到了昏聩的地步。
第二步,是引诱。
在林岚彻底沉浸在我为她打造的“宠妻”人设里之后,我抛出了最终的诱饵。
那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我包下了全城最贵的餐厅。
我送给她一条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
她很高兴。
在烛光下,她看着我,眼神里甚至有了一丝久违的温柔。
我对她说:“岚岚,我最近在想,公司能有今天,你功劳最大。但你名下,却一点股份都没有,这对你不公平。”
她愣住了。
我接着说:“我想把我的股份,都转给你。这样,就算以后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和我们的家,也能有个保障。”
我说得情真意切。
她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
“陈默,你……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拉着她的手,“我的一切,都该是你的。”
她沉默了很久。
我能看到,她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这太不寻常了。
但贪婪,在疯狂地怂恿她。
那是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啊!
那意味着,她将成为这家市值数百亿公司的绝对控制人。
那是多少钱?那是多大的权力?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她扑进我怀里,哭了。
“陈默,你对我太好了……我……”
我抱着她,闻着她身上那股“无人区玫瑰”的香水味,心里一片冰冷。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藏在身后的手里,正紧紧攥着手机。
她在给谁发信息?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挖坑”。
股份转让,不是简单签个字就行。
它涉及到复杂的法律和财务流程。
而这个流程,就是我给她挖的坑。
在我提出转让股份之前,我以公司发展的名义,用我个人的名义,向银行和多家投资机构,申请了一笔巨额的、带有对赌协议的贷款。
这笔钱,数额巨大,足以让任何一家公司伤筋动骨。
而我,用这笔钱,注册了一家新的离岸公司。
然后,通过一系列复杂到足以绕晕任何律师的资本运作,我把这笔巨额债务,和那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做了“隐性捆绑”。
也就是说,谁拥有了这部分股份,谁就要承担这笔债务的无限连带责任。
而那个对赌协议,更是致命的。
协议规定,如果公司未来一个季度的净利润,达不到某个惊人的数字,我,作为当时的债务人,需要用双倍的股份,来偿还贷款。
而现在,股份在林岚手里。
也就是说,这个雷,我亲手交到了她手上。
当然,这一切,都隐藏在数百页的法律文件里。
林岚和她请来的那个三流律师,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他们只看到了“股份无偿转让”那几个大字。
他们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馅饼。
那是包着蜜糖的砒霜。
我签下字的那一刻,林岚的律师,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林岚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喜悦,有愧疚,还有一丝……解脱。
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心里在倒计时。
我知道,她拿到股份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我撇清关系。
她等不及了。
她要和她的“真爱”,去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所以,当我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看到那张便签时,我才会笑。
因为,鱼儿,终于上钩了。
而且,是连鱼钩带鱼线,一起吞了下去。
烟抽完了。
我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是时候,进行第四步了。
收网。
我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张律师吗?”
“陈总,您好。”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声。
张律师,国内最顶尖的商业律师,也是我这个计划的唯一知情者和执行者。
“可以开始了。”我说。
“好的,陈总。”张律师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银行和各大机构的催债函,以及对赌协议的风险告知书,会在今天下午三点前,以最高优先级的法律邮件形式,发送到林岚女士的私人邮箱和她律师的邮箱。”
“同时,”她继续说,“根据我们的协议,您作为原债务人,已经将债务责任,随股份完全转移。从法律上讲,您现在是‘无债一身轻’。”
“很好。”我点了点头。
“另外,您让我调查的财务总监刘娜,已经有结果了。”
“说。”
“林岚私下承诺,事成之后,给她百分之一的干股,以及财务副总裁的职位。就在昨天,刘娜通过几个私人账户,向境外转移了三笔资金,总额大概在五千万左右。用途不明,但我们追踪到,收款方的一个账户,与周先生(小周)的亲属有关。”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五千万。
好大的手笔。
这是把我当提款机了。
“证据都保留好了吗?”
“万无一失。”
“行。”我站起身,“辛苦了,张律师。”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陈总。您这一招‘金蝉脱壳’,釜底抽薪,堪称教科书级别。我很期待看到对方的表情。”
“我也很期待。”
我挂了电话,走到衣帽间。
林岚的衣服虽然带走了一半,但我的,都还在。
我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打了领带,对着镜子,仔细地梳理了一下头发。
镜子里的人,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若无的冷笑。
那个颓废、失落、被妻子背叛的可怜男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陈默。
好戏,才刚刚开场。
下午两点五十分。
离张律师说的三点,还有十分钟。
我坐在公司的专属车里。
司机已经换了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很稳重,开车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我喜欢这种感觉。
车停在公司楼下。
我没有上去。
我在等。
等一个电话。
两点五十九分。
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显示是“爸”。
但不是我爸。
是林岚的爸,我的岳父。
我按下了接听键。
“陈默!你他妈的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
电话一接通,岳父那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就炸了出来,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语气平静地问:“爸,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火气。”
“出什么事了?你还有脸问我出什么事了?!”他吼道,“你为什么要把一个欠了几十亿的烂摊子扔给岚岚?你是不是人啊你!”
“哦?您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吗?律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银行的催款单都发过来了!陈默,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阴险小人!”
我轻笑了一声:“爸,您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跟我说,岚岚跟着我,你就放心了?当初,是谁拿着我给的钱,去开了那家茶馆,到处跟人炫耀,说你女婿多有本事?”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
“那……那是一码归一码!你现在这是诈骗!是商业欺诈!”
“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所有的文件,都是林岚自己签的字。她的律师也在场。白纸黑字,受法律保护。我可没有拿枪指着她的头逼她签。”
“你……”岳父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贪心,想要我的公司,我成全她。这不是很公平吗?”
“公平?这叫公平?你让她一个女人,怎么去还那几十个亿?”
“这不是我该操心的问题。”我淡淡地说,“这是她,和她那位‘真爱’小周先生,该操心的问题。”
“你……你早就知道了?”岳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恐。
“爸,你觉得呢?”我反问。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他明白了。
他明白,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我为他那宝贝女儿,量身定做的局。
“陈默……算我求你了。你放岚岚一马吧。”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哀求,“她是一时糊涂……她还年轻……”
“年轻?”我笑了,“她不年轻了,爸。而且,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说,“让林岚,把她名下的所有股份,包括从我这里拿走的,以及她私下许诺给别人的,全部,一分不差地,还回来。”
“还回来?那债务……”
“债务,自然也跟着股份,一起回来了。”
“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好!我马上让她去办!”岳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急。”我叫住他,“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她,亲自来公司,当着所有高管的面,把股份转让协议,交到我手上。并且,宣布她自愿放弃所有股权,永久退出公司。”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无异于公开处刑。
“陈默,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
“绝?”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比起她卷走我的一切,和我的司机私奔,让我沦为整个圈子的笑柄,你觉得,哪个更绝?”
“……”
“下午四点,公司大会议室。过时不候。”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怜吗?
或许吧。
但从她决定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她在我心里的所有美好,就已经死了。
现在,我只是在处理一具,叫“过去”的尸体。
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抬头,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刻着公司名字的大楼。
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我回来了。
走进公司大门,前台的两个小姑娘看到我,愣住了。
她们张了张嘴,想叫“陈总”,又觉得不对,表情尴尬又不知所措。
我冲她们笑了笑,径直走向电梯。
整个公司,气氛诡异。
所有人都假装在忙碌,但实际上,每个人的耳朵都竖着,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我。
我,这个名义上,已经被“扫地出门”的前老板。
电梯门打开,我走了进去。
老黄已经在电梯口等我了。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冲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
“哥!你可算来了!”
“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我拍了拍他的背。
“我能不毛躁吗?我他妈快急死了!”他放开我,上下打量着我,“你……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老黄摇了摇头,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带着点崇拜的表情:“哥,我懂了。我全懂了!下午那堆邮件,我也收到了抄送。高!实在是高!”
他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并肩走向大会议室。
路上,遇到了财务总监刘娜。
她看到我,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陈……陈总。”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刘总监。”我看着她,眼神平静,“最近,辛苦了。”
“不……不辛苦……”她结结巴巴地说。
“听说你家里最近有急事,需要用钱?”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冷汗,从她额角渗了出来。
“没……没有的事……”
“哦?是吗?”我笑了笑,“我记错了。不过没关系,刘总监是公司的功臣,真有什么困难,公司不会不管的。”
说完,我不再看她,和老黄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会议室里,高管们已经到齐了。
看到我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表情各异。
有惊讶,有疑惑,有幸灾乐祸,也有一些,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我扫视了一圈,走到主位上。
那个位置,上午还坐着林岚。
现在,它又空了出来。
我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我看了看手表。
三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岚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小周。
几天不见,林岚像是变了个人。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妆容,素面朝天,显得憔ें悴又苍白。
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大哭过。
身上那件名牌套装,也皱巴巴的。
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光彩照人的林总了。
而她身后的小周,更是狼狈。
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他身上那股因为金钱而堆砌起来的虚假自信,已经荡然无存。
他变回了那个,我第一次见他时,那个来自小地方的,局促的年轻人。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俩身上。
鄙夷,嘲讽,看好戏。
林岚的身体在发抖。
她咬着嘴唇,一步一步,艰难地,朝我走过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
就是那份,她以为能带给她新生,却把她推入地狱的,股份转让协议。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
我们离得很近。
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水味,混合着泪水和绝望的味道。
“陈默……”
她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协议。”我没有看她,只是伸出了手。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把那份文件,递到我手上。
那份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文件,现在,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只想立刻丢掉。
我接过文件,看都没看,直接扔在了桌上。
“还有呢?”我问。
林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身后的岳父,急忙走上前来,陪着笑脸说:“陈默,你看,东西也还给你了,岚岚也知道错了,要不,今天就……”
“爸。”我打断他,“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岳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转过头,对着林岚,低吼道:“快说啊!你想死吗?!”
林岚浑身一颤。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屈辱,和一丝丝的恨意。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会议室里所有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林岚,自愿放弃……放弃在公司的所有股权。从今天起,我将永久退出公司,不再担任任何职务。”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然后,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然后,越来越响。
那掌声,像一个又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林岚的脸上。
她的脸,白得像纸。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洞和疲惫。
我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颤抖着问。
“离婚协议。”我说,“我已经签好字了。你名下的房产,车子,还有存款,我一样都不要。算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她看着那份协议,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猛地后退了一步。
“不……陈默,我不要离婚……”她哭着摇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看着她,终于正眼看她了,“林岚,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指了指她身后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小周。
“你为了他,背叛我。你拿着我的钱,去给他买房,买车,给他家人打款。你和他,在我亲手为我们打造的家里,做那些龌龊事的时候,你想过要和我重新开始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进她的心里。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当你在那份你根本看不懂的股份转让协议上,签下你的名字,以为算计了我全部身家的时候,你想过要和我重新开始吗?”
“当你给我留下那张轻飘飘的便签,告诉我‘我们两清了’的时候,你想过要和我重新开始吗?”
我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
她被我逼得,一步步后退。
最后,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林岚,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从你心里不再有我,眼里只有钱的那一刻起,就完了。”
她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我不再理会她。
我转过身,看向小周。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也跪下去。
“周师傅。”我叫他。
他猛地抬头,一脸惊恐。
“你被解雇了。”我说,“从今天起,我不想在这个城市,再看到你。明白吗?”
“明……明白,陈总……”他点头如捣蒜。
“滚吧。”
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会议室。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瘫在地上,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
多可笑的爱情啊。
金钱堆砌起来的所谓爱情,在金钱面前,果然,不堪一击。
我拿起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塞到岳父手里。
“让她签了字,寄给我律师。”
然后,我走到主位上,坐下。
我对会议室里所有的人说:
“闹剧,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开会。”
那一天,公司恢复了秩序。
或者说,它从未真正混乱过。
林岚和她的“真爱”,不过是我这艘巨轮航行中,遇到的一点小小的风浪。
风浪过去,海面,依旧平静。
“星尘”项目,继续推进。
刘娜,主动提交了辞职报告,并且,退回了所有非法所得。
我没有报警。
算是,念在最后一点旧情。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林岚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我们正式,两清了。
听说,她卖掉了我给她的那套房子。
还掉了一部分因为她的愚蠢操作而产生的赔偿金后,剩下的钱,也所剩无几。
她和她爸妈,搬回了以前的老房子。
那个曾经在名流圈里,呼风唤雨的林总,彻底消失了。
偶尔,我会从老黄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零星消息。
说她去商场里当了柜姐。
说有人看到她,在路边摊,吃一碗五块钱的酸辣粉。
说她变得很沉默,不再爱笑,也不再打扮。
每次听到这些,我都没有任何感觉。
不好奇,也不关心。
她的人生,与我无关了。
至于小周。
他彻底消失了。
有人说他回了老家。
有人说他欠了赌债,跑路了。
谁知道呢。
一只蝼蚁的命运,谁会在乎。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甚至,比以前更好。
经过这次风波,我在公司的威信,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知道,我陈默,不仅会赚钱,更有手腕。
没有人再敢轻易挑战我的权威。
公司的股价,在我一系列的操作下,不降反升,创了新高。
“星尘”项目,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惊艳了整个行业。
我变得比以前更忙了。
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报表,飞不完的城市。
只是,每天深夜,当我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回到那个空旷、冷清的家里时。
我还是会,偶尔感到一丝寂寞。
我会走到那间,曾经属于林岚的衣帽间。
里面,现在挂满了我的西装和衬衫。
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再也没有那股“无人区玫瑰”的味道。
只有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
我会站在那里,站很久。
我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或许,是在怀念那个,曾经愿意陪我吃泡面的姑娘。
或许,是在嘲笑那个,曾经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年轻的自己。
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只是单纯地,发发呆。
半年后的一天,我出差去另一个城市。
晚上,和客户吃完饭,我一个人在街上走。
路过一个夜市。
很热闹,充满了烟火气。
卖烧烤的,卖小龙虾的,卖唱的。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一份炒粉,一瓶啤酒。
炒粉很辣,很有锅气。
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林岚给我做的第一顿饭。
也是炒粉。
她说,她只会做这个。
那天,她炒糊了,放多了盐。
我却吃得干干净净,连盘子都舔了。
我一边吃着,一边喝着啤酒。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不远处的一个烧烤摊前,一个女人,正熟练地翻动着烤串,撒着孜然和辣椒粉。
她的头发随意地扎着,身上系着一条油腻腻的围裙。
脸上,被炭火熏得有些发黑。
是林岚。
她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影子。
如果不是那张脸,我根本认不出她。
她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她的父亲。
正在帮她收钱,打包。
我看到她,把一串烤好的鸡翅,递给一个等了很久的小女孩。
小女孩冲她甜甜地笑。
她也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算计和虚荣的笑。
也不是那种,面对我时,带着愧疚和哀求的笑。
那是一种,很平静,很释然的笑。
笑起来的时候,她脸上,那两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浅浅梨涡,又出现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她。
看了很久。
她很忙,没有注意到我。
一瓶啤酒,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我放下酒瓶,站起身,把钱压在碗下面。
我转身,离开了夜市。
没有去打招呼。
也没有必要。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找到了她的生活。
而我,也要继续我的人生。
走在回去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直堵着的一块东西,好像,悄悄地融化了。
我没有再笑。
也没有再感到空洞。
我只是觉得,天,好像更蓝了。
路,也好像,更宽了。
回到酒店,我接到了老黄的电话。
“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他兴奋地喊道,“‘星尘’项目,成功了!我们拿到了军方的订单!独家合作!”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真的?”
“千真万确!合同刚刚传真过来!我们……我们成功了!”
我能听到,电话那头,整个项目组,都在欢呼。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城市的万家灯火。
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十年。
从一无所有,到今天。
我失去过,被背叛过,算计过,也胜利过。
到头来,真正能让我感到热血沸腾,感到一切都值得的。
不是金钱,不是报复的快感。
而是这个。
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事业。
“老黄。”我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哎!哥!我在!”
“告诉兄弟们,这个月,所有人,三倍奖金。”
“好嘞!”
“另外,给我订一张最早回程的机票。我要回去,和大家一起庆祝。”
“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闻推送。
标题是:《科技新贵陈默,带领‘星尘’项目,开启中国智造新纪元》。
我点开,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眼神坚定,意气风发。
我笑了笑,关掉了手机。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未来,才刚刚开始。
我的人生,还长着呢。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