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楼下那只泰迪,一天到晚脑子里就三件事:“操,那条边牧又在我的地盘撒尿了!”“主人什么时候回来?我要饿死了!”“我的蛋蛋呢?我的蛋蛋到底去哪儿了?”
我能听见动物说话,这事儿挺扯淡的。
不是那种童话故事里,小动物们排着队唱着歌,告诉你春天来了。
根本不是。
我听见的,是它们最原始、最直接、也最烦人的牢骚。
楼下那只泰迪,一天到晚脑子里就三件事:“操,那条边牧又在我的地盘撒尿了!”“主人什么时候回来?我要饿死了!”“我的蛋蛋呢?我的蛋蛋到底去哪儿了?”
窗台上的鸽子,永远在咕咕叨叨地攀比:“看我今天捡的面包干,比你的大。”“别挤了,这地儿是我先占的!”
烦得我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这个“特异功能”是三个月前,我发了一场高烧后突然出现的。
没法解释,也无处诉说。
我,林悄,一个靠接单子画插画为生的社恐,跟人说我能听懂动物放屁,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打包送进精神病院。
所以我只能忍着。
靠着布洛芬和耳塞,勉强维持着我摇摇欲坠的正常人生活。
直到“将军”的出现。
将军是我们小区的一只流浪橘猫,体型硕大,毛色油亮,一只耳朵缺了个角,据说是当年跟隔壁小区的猫王争地盘留下的功勋章。
它很高冷,从不主动亲近人,只在我每天下午四点半,准时端着一小碗猫粮下楼时,才会屈尊降贵地从花坛深处踱出来。
它吃饭的时候,别的猫都不敢靠近。
我跟它之间,有一种“我负责投喂,你负责镇场子”的默契。
今天也是一样。
我把猫粮碗放在老地方,看着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
“今天的鱼干碎有点少啊,两脚兽。”一个低沉、带着点烟嗓的男中音在我脑子里响起。
是将军。
我早就习惯了它这副大爷做派,没搭理,蹲在一旁看它吃。
它吃得很快,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吃完,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舔舔爪子就走,而是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喂,两脚兽。”
“干嘛?”我在心里回了一句。
“你住五楼?”
“五零一,怎么了?”
将军沉默了一下,用粗糙的舌头仔细地舔了舔自己的右前爪。
“你那个邻居,五零二那个。”
它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怎么了?”我有点不耐烦。五零二住的是个姓张的男人,三十多岁,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在附近一所中学当化学老师。我们俩属于点头之交,见面了会笑一下,但从没说过话。
“他身上有死的味道。”
我愣住了。
“什么死的味道?你又在哪儿刨着死老鼠了?”
“不是那种。”将军的声音透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严肃,“是两脚兽的,死的味道。而且,是新鲜的。”
我的后背瞬间窜上一股凉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你……你别胡说八道。”
“我从不说谎。”将军舔干净了最后一根胡须,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油亮的皮毛,“那味道不对劲。我年轻时,在垃圾场闻到过,一个被扔掉的两脚兽幼崽,就是那个味儿。但五零二身上的,更浓,更……复杂。”
说完,它头也不回地跳上花坛,钻进浓密的冬青树丛里,消失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端着空空的猫粮碗,站在傍晚的寒风里,手脚冰凉。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楼道里静悄悄的,感应灯灭着,一片漆黑。
五零二的门紧紧关着,门上贴着一个红色的“福”字,已经有些褪色了。
死的味道。
新鲜的。
将军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猛地摇摇头,想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开什么玩笑?
一只猫的话能当真吗?它懂什么叫杀人?
它可能只是闻到了张老师做化学实验带回来的什么药水味,或者……或者他家冰箱里的冻肉坏了。
对,一定是这样。
我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勉强把这件事压下去。
晚饭点了份麻辣烫,辣得我嘴唇发麻,试图用痛觉来驱散心里的寒意。
晚上十一点,我画完一张稿子,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很轻,很慢。
我们这栋楼是老楼,隔音差得离谱,谁家炒菜多放了点蒜我都能闻见。
脚步声停在了五零二门口。
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咔哒,门开了。
一切正常。
但我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再次凑到猫眼上。
楼道的感应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我看见张老师的背影。
他正侧着身,往屋里拖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
那箱子看起来非常沉,他拖得很费力,额头上都见了汗。
我见过那个行李箱。
上周末,我还见他拖着这个箱子出门,当时我还想,一个中学老师,怎么也跟我们这种社畜一样,动不动就要出差。
现在,他出差回来了。
很正常,对吧?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箱子的形状……太规整了,也太沉重了。
他把箱子拖进屋,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楼道再次陷入黑暗。
我靠在门上,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我一定是疯了。
被一只猫搞得疑神疑鬼。
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悄,你是个成年人,一个唯物主义者。
相信科学,不要相信一只猫的胡言乱语。
那一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一阵刺鼻的味道呛醒的。
消毒水的味道。
浓得像是有人在我房间里打翻了一整瓶84。
我冲出卧室,发现味道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
我趴到猫眼上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张老师正拿着一个拖把,仔仔细细地擦洗着他家门口的地。
一遍又一遍。
连带着我们两家门前的那一小片公共区域,他都擦得锃光瓦亮。
他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穿着家居服,戴着眼镜,动作不疾不徐,甚至有点优雅。
可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谁家大清早的,用这么浓的消毒水擦地?
像是要掩盖什么。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将军的话又响了起来。
死的味道。
我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我不敢出门,画稿也心不在焉,外卖小哥打电话我都不敢开门,让他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行。
我像个变态一样,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猫眼后面。
我观察着张老师。
他每天准时出门上班,傍晚准时回来。
手里要么提着菜,要么提着一些瓶瓶罐罐,像是从学校实验室带回来的东西。
他看起来太正常了。
正常得让我觉得是自己不正常。
也许将军真的搞错了。
也许我真的疯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这个莫名其妙的能力。
直到周四下午。
我又端着猫粮下楼。
将军已经在老地方等我了,看起来比平时更焦躁,来回踱着步。
“你那个邻居,这两天是不是在处理什么东西?”它一见我就开门见山。
“什么?”我心里一咯噔。
“他家的下水道,流出来的东西味道很怪。”将军皱了皱鼻子,一脸嫌恶,“不是屎尿屁,是一种……肉被泡烂了,又混着化学药品的味道。很难闻。下水道口那几只老鼠都被熏跑了。”
肉……被泡烂了……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他还往下水道里扔了很多碎头发。”将军补充道,“黑色的,很长。我昨天看见一只耗子叼着一小撮跑出来。”
长头发。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女性形象。
我强忍着恶心,声音发抖地问:“你……你看清了吗?”
“我又不是你们两脚兽,分得清谁是谁。”将军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只知道,那味道,跟我上次闻到的一模一样。”
我站不住了,扶着旁边的墙壁,才没让自己瘫下去。
完了。
这不是幻觉。
不是我疯了。
是真的。
我的邻居,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化学老师,他杀了人。
而且,他正在处理尸体。
用化学药品……溶解?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我该怎么办?
报警?
跟警察说,我们小区的流浪猫告诉我,我邻居是杀人犯?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一只橘猫跟我说,它在下水道闻到了被化学药品泡烂的肉味,还有长头发……”
我能想象出接线员小姐姐那种“关爱智障”的语气。
不行。
绝对不行。
没有证据,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必须找到证据。
可是,我怎么找?
冲进他家?他能把我一起“处理”了。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我只是个画插画的,手无缚鸡之力,平时连瓶盖都拧不开。
让我去跟一个杀人犯斗智斗勇?
这不是小说,这是现实。
我可能会死。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见张老师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化学烧杯,一步步向我逼近,笑着说:“林小姐,你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呢。”
我尖叫着醒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不行,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就算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我也得做点什么。
第二天,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开始行动。
我不敢再通过猫眼监视,太容易被发现了。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们小区是个老小区,楼道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线路,网线、电话线,盘根错节。
我从网上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伪装成一个线路中继器,趁着张老师出门上班的空隙,偷偷安装在了他家门对面的墙角。
那个位置很刁钻,正好能拍到他家门口的全部情况,又被一堆废弃的电线盒子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我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特工,随时可能暴露。
装好摄像头,我飞也似的逃回了家,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等待和煎熬。
我把电脑屏幕分成了两半,一半画稿,一半是监控画面。
张老师的生活规律得像个钟表。
早上七点半出门,晚上六点回家。
回家后就再也不出来。
监控画面里,他家门口的走廊空空荡荡,只有感应灯偶尔因为飞蛾亮起。
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也许那些都只是巧合。
消毒水味,是因为他爱干净。
下水道的怪味,是他做什么化学实验的废料。
长头发……说不定是他自己的呢?谁说男人不能留长发了?虽然他明明是短发。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是周六的晚上,大概十点多。
张老师出门了。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提着两个黑色的垃圾袋。
看起来像是要下楼扔垃圾。
但现在是晚上十点。
我们小区的垃圾站,晚上九点就锁门了。
他要去哪儿扔?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看着他走进电梯,监控画面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走廊。
我立刻跑到阳台,我们家阳台正对着小区门口。
几分钟后,我看见张老师的身影出现在楼下。
他没有走向垃圾站,而是径直走出了小区大门,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那辆车我见过,就停在小区外的划线车位上,是他的车。
他要去哪里?
这么晚了,还提着两袋“垃圾”?
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电影的片段。
抛尸。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大脑。
我必须跟上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疯了吗?
去跟踪一个可能是杀人犯的人?
可是,如果我不去,这个谜团就永远解不开。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会不会……就是我这个多事的邻居?
恐惧和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在我心里交战。
最后,后者占了上风。
我迅速换上一身深色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冲出了门。
我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楼梯飞奔下去。
跑到小区门口时,正好看到张老师那辆黑色轿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
我急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司机师傅是个话痨,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小姑娘,演电影呢?跟梢啊?老公出轨了?”
“……差不多吧。”我含糊地应付着。
我死死地盯着前面那辆车,生怕跟丢了。
张老师的车开得很稳,不快不慢。
他没有往市中心开,而是拐上了一条通往郊区的路。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灯光也越来越暗。
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绝对不是去扔垃圾的路。
大概开了四十分钟,他的车拐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
路两边都是荒地和树林,连个路灯都没有。
出租车司机有点发毛了。
“姑娘,这地方邪乎得很啊,再往前就没路了,都是山。你确定要跟?”
“跟!师傅,钱不是问题。”我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递过去。
司机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一咬牙,继续往前开。
又开了十几分钟,前面的黑车突然减速,靠边停下了。
“停停停!师傅,就在这儿停!”我赶紧让司机停车,关掉车灯。
我们停在了一个拐角后面,距离张老师的车大概有一百多米。
我看见他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又拎出两个更大的黑色袋子。
加上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共四个。
他拎着袋子,转身走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树林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了。
“他……他干嘛去了?”司机师傅也看呆了。
“师傅,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走,我过去看看。”我压低声音说。
“哎!姑娘你别去啊!危险!”
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推开车门,猫着腰,借着路边杂草的掩护,朝着树林的方向摸了过去。
月光很暗,我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树林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腐烂树叶的味道。
我不敢打开手机手电筒,只能凭着感觉,朝着刚才张老师消失的方向走。
走了大概几十米,我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铁锹铲土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放慢了脚步,拨开身前的树丛,小心翼翼地往前看。
不远处,一块小小的空地上,我看到了张老师。
他正背对着我,拿着一把折叠工兵铲,在地上奋力地挖着坑。
他脚边,放着那四个黑色的垃圾袋。
其中一个袋子的口没扎紧,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好像看到了一抹布料的颜色。
是粉色的。
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他挖得很快,额头上满是汗水。
很快,一个半米多深的坑就挖好了。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弯腰拎起一个袋子,扔进了坑里。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然后,他开始填土。
一铲,又一铲。
我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我看到了。
我亲眼看到了。
虽然我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一个正常人,绝不会在三更半夜,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埋四个大垃圾袋。
他就是凶手。
将军说的是真的。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快跑。
我刚想悄悄地退回去,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张老师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虽然光线很暗,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那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完了。
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我甚至能想象到,明天这片树林里,会多出一个新的土坑。
张老师没有立刻冲过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这个方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而我,也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突然,他动了。
他没有朝我走来,而是转过身,加快了速度,飞快地把剩下的土填回坑里,然后用脚踩了踩平。
接着,他拿起工兵铲,头也不回地朝着他停车的方向走去。
他……放过我了?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直到我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是车轮碾过砂石路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我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巨大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出租车司机打着手电筒找了过来。
“姑娘!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亲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
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为什么放过我?
他明明发现我了。
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觉得我一个弱女子,构不成威胁?
不对。
一个连人都敢杀的变态,怎么会心慈手软?
只有一个可能。
他觉得,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
在那种环境下,这确实有可能。
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暂时安全了。
可然后呢?
我要去报警吗?
我现在有人证(出租车司机),有物证(那个土坑)。
警察应该会相信我了吧?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准备拨打110。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一个我几乎从不联系的人。
张老师。
我们是邻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进了一个小区业主群,互相加了好友,但从没聊过天。
他的头像是蓝天白云,看起来岁月静好。
可他发来的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林小姐,睡了吗?”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早点休息,晚安。”
后面还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那个平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微笑表情,此刻在我眼里,却比任何鬼脸都要恐怖。
他在警告我。
他在告诉我,他知道我是谁。
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住址。
如果我敢轻举妄动,他随时可以对我下手。
我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刚刚升起的一点勇气,瞬间被浇得一干二净。
我该怎么办?
报警,他可能会在我还没得到保护之前,就先对我动手。
不报警,我就要每天活在一个杀人犯的隔壁,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
我感觉自己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反锁了,还用一把椅子死死地抵住了大门。
但这些都给不了我任何安全感。
我知道,如果他想进来,这些东西根本拦不住他。
天亮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远在老家的爸妈打了个电话,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我接了个外地的项目,要出差一段时间。
我必须离开这里。
越快越好。
我开始疯狂地收拾东西,把所有值钱的、重要的东西都塞进行李箱。
画稿、电脑、证件……
我甚至想把我养的那盆绿萝都带上。
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
我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谁?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门口站着的,是张老师。
他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和我平时在楼道里遇见他时一模一样。
“林小姐,在家吗?我是五零二的张雷。”
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防盗门传进来,温和而有礼貌。
可我只觉得那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我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林小姐?”他又按了一下门铃,“昨天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我给你带了点我做的绿豆糕,清热解毒的。”
他在试探我。
他在确认我到底在不在家。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准备逃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张老师啊,不好意思,我刚起床,有点不舒服,就不给你开门了。东西你放门口吧,谢谢你啊。”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
“这样啊。”张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那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绿豆糕我放门口了,记得趁热吃。”
“好的好的,谢谢张老师。”
我听见他把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靠在门上,浑身虚脱。
我不能再等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我必须马上走。
我没有去拿门口的绿豆糕,天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我拖着行李箱,打开门,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电梯。
可我刚一开门,就愣住了。
张老师并没有走。
他就站在电梯口,静静地看着我。
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温和的微笑,但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他看着我手里的行李箱,笑容更深了。
“林小姐,这是要……出差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被他抓了个正着。
“是……是啊。”我结结巴巴地说,“去……去外地采风。”
“哦?这么巧?”他慢悠悠地朝我走过来,“我今天也请了假,正准备出去办点事。看来我们邻居之间,还挺有默契的。”
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
我的腿在发软,手心全是汗。
“张……张老师,我赶时间,我先走了。”
我推着行李箱,想从他身边挤过去。
他却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我的行李箱上。
力气不大,却让我无法再前进分毫。
“别急嘛,林小姐。”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又冷又黏,像蛇的信子。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尖叫起来,用力去推他。
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别害怕。”他笑得更“温柔”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你放开我!救命啊!杀人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嘘——”他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小声点,会吵到其他邻居的。我们都是文明人,对不对?”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白色的手帕。
手帕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甜味。
乙醚。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词。
他是化学老师。
他想迷晕我!
我拼命挣扎,张嘴就朝他的手咬去。
他吃痛,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我趁机挣脱出来,连行李箱都不要了,转身就朝楼梯口跑去。
“想跑?”
他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不敢回头,疯了一样地往下冲。
高跟鞋在楼梯上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
他就在我身后追。
脚步声不紧不慢,像是在戏耍一只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救命!救命啊!”
我的喊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时间,邻居们要么上班去了,要么还在睡觉。
我绝望了。
就在我快要跑到一楼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楼梯拐角处冒了出来。
是小区的保安,老王。
他手里提着一个热水瓶,看样子是准备去门卫室。
“小林?你这是干嘛呢?火急火燎的。”老王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冲过去,躲在他身后。
“王叔!救我!他要杀我!”我指着身后追来的张老师,语无伦次地说。
张老师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的狰狞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扶了扶眼镜,一脸无辜地对老王说:“王师傅,你别听她胡说。林小姐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总幻想有人要害她。我作为邻居,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就跑出来了。”
“你胡说!”我气得浑身发抖,“你就是杀人犯!我昨晚都看见了!你在郊外的树林里埋东西!”
老王看看我,又看看张老师,一脸为难。
“小林啊,张老师是咱们小区的模范业主,每年都被评为优秀教师,他怎么会是杀人犯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简直要崩溃了。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我没搞错!王叔,你相信我!他真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张老师突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精神卫生中心吗?我这里有个病人情绪有点失控……”
我如遭雷击。
他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一旦我被当成精神病,我说的话就再也没有人会信了。
而且,进了那种地方,他想对我做什么,就更容易了。
我不能让他得逞!
“王叔!你别信他的!”我急得快哭了,“我没疯!真的!你跟我来,我给你看证据!”
我拉着老王,就往楼上跑。
张老师没有拦我,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我拉着老王,一口气冲回五楼。
我的房门还开着,行李箱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王叔,你看!”我指着对面的墙角,“我在这里装了摄像头,拍下了他所有不正常的举动!”
老王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有一堆盘根错节的旧电线。
“摄像头呢?”老王一脸茫然。
我愣住了。
我冲过去,在那堆电线里疯狂地翻找。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那个伪装成中继器的针孔摄像头,不见了。
“不可能……我明明装在这里的……”我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又是什么时候取走的?
是昨晚我出门跟踪他的时候?还是今天早上?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小林啊……”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你是不是真的……压力太大了?”
我百口莫辩。
没有了监控,我最后的证据也没了。
这时候,张老师也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他走到我身边,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说:“林小姐,别怕,有病我们就治。我会陪着你的。”
他伸出手,想来扶我。
我像被蝎子蜇了一样,尖叫着躲开。
“别碰我!”
完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
我看着老王那同情的眼神,看着张老师那伪善的面孔,一股巨大的绝望淹没了我。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猫叫打破了僵局。
“喵呜——!”
是将军。
它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像一道橙色的闪电,弓着背,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对着张老师发出威胁的嘶吼。
“离她远点,你这个浑身散发着腐臭味的怪物!”
将军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炸响,充满了愤怒和警告。
张老师显然也被这只突然出现的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老王赶紧上来打圆场:“哎呀,这野猫,别伤到人了。小林,你赶紧回屋吧,好好休息一下。”
我看着挡在我身前的将军,它瘦小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山一样可靠。
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全世界都以为我疯了,只有一只猫相信我。
不,我不能放弃。
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那个土坑。
只要警察在那个坑里挖出东西,就能证明我没有说谎。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看着老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王叔,我求你,最后相信我一次。你现在就报警,告诉警察,城郊西山那条废弃公路,进去大概两公里的地方,有个树林,里面有个新挖的土坑。让他们去挖开看看!”
“小林……”
“王叔!”我打断他,眼神无比坚定,“如果挖出来什么都没有,我二话不说,跟这位张老师去精神病院!但如果……如果挖出来了呢?!”
老王被我的气势镇住了。
他犹豫地看着我,又看看一脸“无奈”的张老师。
张老师笑了笑,对老王说:“王师傅,既然林小姐这么坚持,你就帮她打个电话吧。让她彻底死心,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难道他笃定警察在坑里什么都找不到?
他昨晚埋进去的,到底是什么?
老王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半信半疑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他把我说的话,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警察显然也觉得很荒唐,但还是表示会派人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楼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王站在我们中间,手足无措。
张老师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将军还守在我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心悬在半空中,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洗清冤屈,还是彻底坠入深渊。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老王的手机响了。
是派出所打来的。
老王按了免提。
一个严肃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喂,是王师傅吗?我们是你刚才报警说的那个地点,已经找到了那个土坑,也挖开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里面有什么?”老王紧张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里面……是四袋动物内脏。猪肝、鸡心之类的。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什么?!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动物内脏?
怎么会是动物内脏?
“哈哈哈哈……”
张老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他指着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小姐,你听见了吗?动物内脏!我就说你搞错了!我这个人呢,有个怪癖,不喜欢城里的腥味,所以每次都开车去郊外处理这些厨余垃圾。没想到,这也能被你当成杀人埋尸的证据?”
他转向一脸尴尬的老王,摊了摊手。
“王师傅,你看,我就说吧,林小姐她……病得不轻啊。”
老王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无奈。
“小林啊,这……这真是个误会。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啊。”
说完,他像是为了逃离这尴尬的场面,匆匆忙忙地走了。
楼道里,只剩下我,和笑得一脸得意的张老师。
还有我脚边,同样一脸困惑的将军。
“怎么会……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我明明看到……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只看到了四个黑色的袋子。
我所有的推断,都建立在将军的“嗅觉”和我的想象之上。
现在,这一切都被推翻了。
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个臆想邻居是杀人犯的疯子。
“好了,林小姐。”张老师收起笑容,整了整衣领,又恢复了那副斯文的样子,“闹剧该结束了。现在,你是自己跟我去医院,还是我‘请’你去?”
他朝我逼近一步。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我准备放弃抵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又响起了将军的声音。
这一次,它的声音不再是愤怒或困惑,而是带着一丝……兴奋?
“不对!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我在心里问。
“那个警察身上,有和五零二一样的味道!就是那种两脚兽死了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我闻到了!”
警察?
哪个警察?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张老师。
不,不是他。
是刚才……电话里的警察?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我看到一丝曙光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滋长。
调包。
他把证据调包了。
昨晚他发现我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
他知道我会报警。
所以他将计就计,故意留下了那个坑,但在警察来之前,用某种方法,把里面的东西换掉了。
换成了动物内脏。
而真正的证据……被他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可是,他怎么能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地联系到会去现场的警察,并买通他呢?
除非……
除非那个警察,本来就是他的同伙!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但我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
解释了他为什么从始至终都那么有恃无恐。
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设了一个局,一个让我跳进去,永远也爬不出来的局。
他不仅要杀人,还要把发现他秘密的我,彻底变成一个疯子。
好恶毒的用心!
我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魔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不能跟他走。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张老师。”我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冷静,“你说得对,可能真的是我搞错了。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总是胡思乱想。”
张老师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转变。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我跟你去医院。”我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样子,“不过,你得让我先回屋换件衣服,总不能穿着睡衣去吧?”
他审视地看着我,像是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几秒钟后,他点了点头。
“可以。我给你十分钟。我就在门口等你。”
“好。”
我转过身,走进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我没有反锁。
我知道那没用。
我靠在门上,心脏狂跳。
十分钟。
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能做什么?
我环顾着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小窝。
画架,颜料,满墙的速写稿。
这些东西都救不了我。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我画了一半的插画。
插画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软件图标。
一个远程控制软件。
是我平时为了方便给客户看稿,或者让朋友帮我修电脑用的。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我冲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我打开了那个远程软件,输入了一串我烂熟于心的ID和密码。
那是我闺蜜,苏晴的电脑。
她是个IT女,技术宅,电脑24小时不关机。
连接成功了。
我看到了她熟悉的电脑桌面,壁纸是她家那只肥得流油的英短。
我没有时间跟她解释。
我直接打开了她的微信,找到了一个置顶的联系人。
那是一个公安系统的内部举报平台。
是她一个当警察的表哥,偷偷告诉她的。
据说,这个平台是直通省厅的,可以绕过地方派出所,进行匿名举报。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对话框,大脑飞速运转。
我不能再说猫告诉我什么了。
我必须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提供他们无法忽视的线索。
我开始打字。
“紧急举报:我怀疑X市公安局城西分局某警员与一宗连环杀人案有关。”
“嫌疑人张雷,男,34岁,X市第十三中学化学教师,住址XX小区X栋502室。此人涉嫌杀害多名年轻女性,并利用化学手段毁尸。”
“今日上午,我匿名举报其在西山公路旁埋尸。城西分局出警后,声称只发现动物内脏。我严重怀疑,出警警员已被收买,对证据进行了调包。”
“张雷作案手法极其谨慎,反侦察能力极强。他利用邻居(也就是我)报警,再通过同伙制造‘乌龙’,企-图将我诬陷为精神病患者,以掩盖其罪行。”
“我无法提供直接证据,因为我的监控设备已被其破坏。但我请求上级部门立刻对张雷本人,以及今日上午西山出警记录进行核查!尤其是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嫌疑人张雷现在就在我的家门口,他准备将我强行带走,意图不明。我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我的地址是……”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信息,用最快速度打了上去。
每敲一个字,我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门外,张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小姐,时间快到了。”
我手心全是汗。
快点!快点!
我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我迅速地断开了远程连接,删除了电脑上所有的浏览记录和软件使用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我打开了门。
张老师正靠在墙上,不耐烦地看着手表。
“走吧,张老师。”我说。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那种掌控一切的得意所取代。
“这就对了。”
他走过来,自然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手很冷,像铁钳一样有力。
我没有反抗。
我知道,现在反抗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条发出去的信息。
我们一起走进电梯。
电梯里的镜子,映出我们两个人的脸。
他,温文尔雅,像个关心邻居的好心人。
我,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个认命的病人。
多么讽刺的画面。
电梯到了一楼。
他拉着我,走出了单元门。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楼下花坛边,将军正蹲在那里,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两脚兽,你要被他带到哪里去?”它在我脑海里焦急地问。
“别怕,将军。”我在心里对它说,“去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跟着我们,看他把我带到哪里。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告诉下一个能听懂你说话的人,五零二,是个杀人犯。”
将军沉默了。
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类似“悲伤”的情绪。
张老师拉着我,走向他那辆黑色的轿车。
就在他打开车门,准备把我塞进去的时候,几辆警车,闪着红蓝色的警灯,呼啸着从小区门口冲了进来。
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门打开,冲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但他们不是我之前见过的城西分局的人。
他们的制服上,有市局的标志。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我和张老师,最后定格在张老师抓着我胳膊的手上。
“警察!不许动!”
张老师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他眼里的震惊、不可思议,和一丝绝望,交织在一起。
他想不通。
他明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为什么?
为什么市局的人会来?
他抓住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
“放开她!”中年警察厉声喝道,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老师。
张老师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警察身后。
“警察同志,就是他!他就是杀人犯!”我指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张雷,你涉嫌多起谋杀案,现在正式逮捕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中年警察上前,拿出了一副冰冷的手铐。
张雷没有反抗。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为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看着他被警察铐上手,押上警车。
直到警车呼啸而去,我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我腿一软,瘫倒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的事情,就像一场快进的电影。
我是重要证人,被带回市局做了详细的笔录。
我隐去了将军和我的特异功能,只说我通过猫眼和一些生活细节,对他产生了怀疑,然后进行了跟踪。
我重点讲述了昨晚的埋尸过程,以及今天早上城西分局出警后的“乌龙”事件。
市局的领导非常重视。
他们立刻成立了专案组。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
张雷根本不是什么模范教师,他是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连环杀手。
他专门挑选那些独居的年轻女性下手,用化学老师的身份做掩护,骗取对方的信任,然后将其杀害。
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将受害者的尸体进行溶解、肢解,分批次地通过下水道冲走,或者带到郊外掩埋。
那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就是他的运尸工具。
而城西分局那个出警的警察,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好。
张雷用金钱和一些把柄收买了他,让他成为了自己的保护伞。
昨晚,张雷发现我跟踪他之后,就知道事情可能会败露。
他立刻联系了那个同学,上演了一出“调包计”。
他埋下去的,根本不是受害者的残骸,而是一袋他早就准备好的,混合着受害者私人物品和大量动物内脏的“诱饵”。
他算准了警察只会对“人体组织”敏感,而不会去仔细化验那些恶臭的内脏。
他的同伙在勘查现场时,只需要把那一点点人体组织样本“忽略”掉,再把报告写成“动物内脏”,就能轻松地把这件事定性为一场乌龙。
而我,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就会被他顺理成章地送进精神病院。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相信呢?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我的“秘密武器”。
一个能绕开他所有关系的,直达天听的举报渠道。
还有……一只坚持不懈,告诉我真相的猫。
警察在张雷家的下水道里,提取到了属于失踪女性的DNA。
在他郊外另一处更加隐秘的埋尸点,挖出了更多的残骸。
证据确凿,张雷和他那个同伙,都将面临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案子破了。
小区的邻居们都震惊了。
谁也想不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张老师,竟然是这样一个恶魔。
他们看我的眼神,也从同情“疯子”,变成了敬佩“英雄”。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什么英雄。
我只是一个差点被吓死的,幸运的普通人。
风波过去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没有搬家。
我看着对面那扇贴着封条的门,心里第一次感到了安宁。
下午四点半,我照例端着猫粮下楼。
将军已经在老地方等我了。
它还是那副高冷的大爷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
阳光洒在它橘色的皮毛上,暖洋洋的。
它低下头,大口地吃着我给它加了双份鱼干碎的猫粮。
“喂,两脚兽。”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在我脑子里说。
“干嘛?”
“这次干得不错。”
“还行吧。”我笑了笑,蹲在它旁边。
“那个臭烘烘的家伙,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吧?”
“嗯,不会了。”
“那就好。”
它吃完,舔了舔嘴,然后走到我脚边,用它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裤腿。
这是它第一次,主动亲近我。
我愣住了,随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那只缺了一角的耳朵。
它没有躲。
“谢谢你,将军。”我轻声说。
“谢什么?”它打了个哈欠,一脸理所当然,“你管我饭,我保你命,公平交易。”
说完,它转身,迈着悠闲的步伐,跳上花坛,又消失在了那片浓密的冬青树丛里。
我看着它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能听见动物说话,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
至少,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我拥有了一个最独特的,也是最可靠的盟友。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不远处,一只泰迪又在为它失踪的蛋蛋而咆哮。
窗台上的鸽子,还在为一块面包干的所有权而争吵不休。
这些声音,曾经让我烦躁不堪。
但现在听起来,却觉得……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
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普普通通,但又有点不普通的人。
来源:花少情更真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