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刘,刘建国,跟我一起把“风华科技”从一个三人的小作坊,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元老。我病退后,公司所有老人都被我妻子林晚和副总赵军以各种理由“优化”了,老刘是最后一个走的。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给阳台那几盆半死不活的栀子花浇水。
那是我从鬼门关回来后,唯一能坚持的“工作”。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老刘。
我心里咯噔一下。
老刘,刘建国,跟我一起把“风华科技”从一个三人的小作坊,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元老。我病退后,公司所有老人都被我妻子林晚和副总赵军以各种理由“优化”了,老刘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走的时候,我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划开接听,声音有些干涩。
“喂,老刘。”
“陈总……你,你身体还好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久违的熟悉。
“死不了。”我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那就好,那就好。”老刘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没事他不会打这个电话。我们之间,早就不是简单的上下级,是兄弟。
“有事就说。”我开门见山。
“陈总,”老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公司……可能要出大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说具体点。”
“下周三,临时股东大会,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自从我把所有股权的投票权都委托给林晚,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名义上我还是最大股东,实际上,我就是个领分红的废人。
“不知道。”
“他们要搞个大动作。”老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们要增发新股,稀释所有老股东的股份,然后把公司最核心的‘天穹’系统,打包卖给一家刚成立的‘新启科技’。”
天穹系统。
这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那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带着团队一点点敲出来的代码,是我们风华科技的命根子。
“新启科技?”我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脑子飞速运转。
“我查了,”老刘说,“这家公司,注册资本一千万,实缴……零。法人代表叫林霞。”
林霞。
我差点把手机捏碎。
那是我小姨子的名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以为我在家养病,是在为我们这个家,为我和林晚的未来蓄力。
原来,我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眼前一阵发黑。
阳台上的栀子花,叶子黄得像一张张病态的脸。
林晚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那张我们的结婚照。照片里,她笑得温婉动人,依偎在我身边。
“老公,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说要多走动走动。”她把手里的爱马仕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看着那个包,市场价至少六位数。我病退前,她会为了买一个几千块的包跟我商量很久。
“还行。”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没察觉到我的异样,走到我身后,伸手帮我捏着肩膀,“别老坐着,肌肉都僵了。对了,下周我可能要出差几天,去谈一个大项目,成了的话,公司今年的流水能翻一倍。”
她的手指很软,力道也刚刚好。
过去,这是我最享受的时刻。
现在,我只觉得那双手,冰冷得像蛇。
“什么大项目,需要你这个董事长亲自去?”我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随口一问。
“哎呀,你不懂,”她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现在公司的业务很复杂的,跟你以前那套老黄历不一样了。赵军一个人忙不过来。”
赵军。
又一个让我心口发堵的名字。
我最好的兄弟,我的大学室友,我公司的副总。我曾以为,我、林晚、赵军,是这个世界上最稳固的铁三角。
现在看来,他们俩才是铁三角,我,只是那个被踹出局的角。
“是吗?”我抬起头,透过沙发的靠背,看着她的眼睛,“这么重要的项目,对方是什么公司?”
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非常轻微,但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说了你也不知道,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但背景很强。”她含糊其辞,很快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你好好养身体才是正事。我去洗个澡,累死了。”
她走进了浴室,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拿起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没有密码。她对我,或者说,对“过去的我”,是绝对放心的。
我点开她的微信,置顶的联系人是“A-赵总”。
我点进去,聊天记录干净得像被狗舔过。
但我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越是这样,越说明有问题。谁会每天清空和一个副总的聊天记录?
我退出微信,点开了通话记录。
最近联系人里,除了我,就是赵军。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我默默记下那几个号码,然后点开了相册。
里面全是她的自拍,还有一些公司团建的照片。照片里,她和赵军总是站得很近,但又保持着社交距离。
看上去,天衣无缝。
但我知道,魔鬼就藏在这些天衣无缝的细节里。
我把手机放回原位,走进书房,反锁了门。
我拨通了老刘记下的那几个陌生号码之一。
响了很久,一个警惕的男声接了起来。
“喂,哪位?”
“我找一下新启科技的王经理。”我压低了声音,模仿着一种业务员的腔调。
对方沉默了几秒。
“你打错了。”
“不可能,”我故意说,“是赵总给我的号码,让我联系您,谈一下‘天穹’系统技术交接的细节。”
我是在赌。
赌这个号码,和赵军有关,和“新启科技”有关。
电话那头,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赵总和林董,打算用一千万,买断市值至少十个亿的‘天穹’系统,这件事,你们就不怕吃相太难看,撑死自己吗?”
“你他妈吧!”对方怒吼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急了。
说明我赌对了。
林晚和赵军,这两个我生命中最信任的人,联手给我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他们以为我病得快死了,以为我傻了,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们低估了我。
也低估了我对风华科技的感情。
那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命。
谁想动我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我需要帮手。
只靠我和老刘,就像两只蚂蚁,根本撼不动他们这棵大树。
我翻着通讯录,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
张晴。
一个很飒的女人,国内顶尖的商业律师。当年我们公司差点被对家搞垮,就是她力挽狂狂澜,帮我们打赢了那场官司。
我欠她一个人情。
电话接通,张晴干练的声音传来:“陈总?真是稀客。”
“张律,有时间吗?想请你喝杯咖啡。”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金盆洗手,不问江湖事了吗?”她调侃道。
“有人想砸了我的盆,”我说,“我还想重新捡起来,盛一盆水,泼他脸上。”
张晴在那头笑了起来。
“有意思。地址发我,半小时后到。”
咖啡馆里,我把老刘告诉我的情况,和我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晴。
她一边听,一边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表情越来越严肃。
“增发新股稀释股权,再低价转移核心资产到自己控制的壳公司。这是最经典,也是最狠毒的掏空手法。”她一针见血。
“你有多少把握?”我问。
“零。”她看着我,眼神锐利,“如果你没有任何证据的话。”
“我现在就是在找证据。”
“时间太紧了,”张呈说,“下周三开股东大会,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五天。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是把所有法律流程都做到了表面合规。你想在五天内,找到他们违法的实证,难如登天。”
“再难,也得做。”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拳头已经攥紧了。
张晴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行,这个案子,我接了。”
“钱不是问题。”
“我知道你钱不是问题,”她摆摆手,“但我帮你,不是为了钱。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背信弃义的杂碎。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帮我查‘新启科技’,把它的底裤都给我扒出来。法人、股东、资金流水,所有的一切。”
“第二,帮我联系一个可靠的私家侦探。我要知道林晚和赵军,除了在公司,私下里都在干什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股东大会那天,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张晴的眼睛亮了。
“陈总,你这哪是金盆洗手,你这是要掀桌子啊。”
“他们先把我的碗给砸了。”我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间谍。
白天,林晚在家的时候,我扮演着那个温顺、病弱的丈夫。她说什么,我都点头。她给我喂药,我就张嘴。
她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充满了怜悯,和一丝隐藏不住的厌烦。
有一次,她甚至当着我的面,接了赵军的电话。
“嗯,我都安排好了……他这边?你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对,就跟个废人一样……”
她挂了电话,回头看到我正盯着她,吓了一跳。
“老公,你醒啦?吵到你了?”
“没,”我摇摇头,装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刚才做了个噩梦。”
“别怕,有我呢。”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动作熟练得像在安抚一只宠物。
我闭上眼,任由她在那里表演。
心里,却在滴血。
晚上,等她睡熟了,就是我的工作时间。
张晴的效率高得惊人。
第一天,她就查清了“新启科技”的底细。
公司注册地址,是一个早就废弃的仓库。所谓的法人林霞,我的小姨子,一年前就出国了,护照显示至今没有回国记录。
她的身份证,被人冒用了。
第二天,私家侦探老K传来了第一批照片。
林晚和赵军。
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拥吻。
照片拍得很清晰,赵军的手,放在林晚的腰上,而林晚,仰着头,闭着眼,一脸沉醉。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整整十分钟。
没有愤怒,没有心痛。
只觉得荒谬。
我曾经以为,我和林晚的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我白手起家,她不离不弃。我生病,她衣不解带。
我把她当成我的命。
原来,在她的剧本里,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NPC。
老K还传来一段录音。
是他们在酒店房间里的对话,声音很模糊,但关键的几句,听得清清楚楚。
“……等拿到‘天穹’,风华科技就是个空壳子了。到时候,把陈风那点股份一清算,让他滚蛋。”这是赵军的声音。
“他会不会发现?”这是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发现?他现在就是个药罐子,脑子都快烧坏了。他要是敢闹,我们就说他病糊涂了,直接送他去精神病院。到时候,他的财产,还不是你的?”
“赵军,你真好。”
“宝贝,我们以后,就有花不完的钱了……”
后面的内容,不堪入耳。
我关掉录音,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这是我病好后,抽的第一根烟。
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是在哭。
我是在笑。
笑我自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第三天,老刘那边也有了突破。
他利用以前在财务部留下的一点人脉,拿到了风华科技近半年的采购合同副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量的采购合同,都流向了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采购价,比市场价高出三到五倍。
而这几家小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顺着股权链往上查,最后都指向了一个人。
赵军的表弟。
他们在用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点掏空公司的现金流。
所有的证据,像一块块拼图,在我面前逐渐完整。
一张由背叛、贪婪和阴谋编织而成的大网,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而我,就是网中央那只沉睡的蜘蛛。
现在,蜘蛛醒了。
周二晚上,股东大会的前一天。
林晚特意下厨,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老公,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她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笑靥如花。
“你也吃。”我看着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明天我要开个很重要的会,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在家要乖乖的,按时吃药。”她叮嘱道。
“好。”
“等这个项目忙完了,我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去马尔代夫,你不是一直想去吗?”她给我画着大饼。
“好啊。”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马尔代夫的监狱,长什么样?
吃完饭,她去洗碗。
我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那个我爱了很多年的背影。
我忽然开口:“小晚。”
“嗯?”她回过头。
“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聊聊天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们不是天天都在聊天吗?”
“我是说,像以前那样。”我说,“那时候,公司刚起步,我们租在城中村,每天晚上,你都会等我回来,不管多晚。我们会挤在一张小桌子上吃泡面,聊我们的梦想。”
林晚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老公,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我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寒光,“那时候,你跟我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等我们有钱了,买一个大房子,种满栀子花。”
“是啊,”她勉强笑了笑,“现在不都实现了吗?”
“是啊,都实现了。”我轻声说,“房子很大,花也很多。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少了你。”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早点睡吧。”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回了房间。
我知道,她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这很好。
就当是,为她明天的惊吓,做个预热。
周三,风华科技股东大会。
我特意选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那是公司上市那天,我穿的战袍。
对着镜子,我仔細地打好领带。镜子里的人,虽然因为一场大病,清瘦了不少,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张晴和老刘,已经在楼下等我。
老K也来了,他今天负责安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壮汉。
“陈总,准备好了吗?”张晴一身职业套装,气场全开。
“走吧。”我说,“去拿回我们的东西。”
风华科技的总部大楼,我亲手选址,亲手设计的。
门口那块刻着“风华正茂”的巨石,还是我从一座深山里运回来的。
此刻,站在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大楼前,我百感交集。
前台的小姑娘不认识我,拦住了我们。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还没开口,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陈总?”
是人事部的一个老员工,还没来得及被“优化”掉。他看着我,像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溜圆。
“您……您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听见。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疑惑,有茫然。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电梯。
“会议室在哪一层?”我问那个呆若木鸡的老员工。
“顶……顶层。”
电梯门打开,赵军的秘书正站在门口,看到我,她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僵住。
“陈……陈董?”
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慌乱地转身,冲进了会议室。
我能想象,她现在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她的主子汇报这个惊天噩耗。
我整理了一下领带,迈步走向那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
门开了。
我来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除了公司的几个大股东,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新面孔。想必,是赵军和林晚拉来的“新投资者”。
主位上,坐着林晚。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正意气风发地对着PPT演讲。
“……所以,引入新启科技的战略投资,并出售‘天穹’系统,是我们风华科技实现二次腾飞的唯一路径!”
她的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彻底凝固。
就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她身边的赵军,反应更快一些。他先是震惊,随即站了起来,指着我,色厉内荏地吼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保安呢!”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我,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笑了。
“赵军,这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主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还是说,你跟你身边这位林董一样,都以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赵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家养病吗?”
“托你的福,病好了。”我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所以,回来看看。看看你们,是怎么把我的公司,变成你们的提款机的。”
“你胡说什么!”赵军猛地推开我的手,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下,“陈风,我警告你,这里是股东大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已经不是公司的管理者了!”
“我不是管理者,”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但别忘了,我,陈风,依然是风华科技最大的股东。”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晚身上。
她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晚,”我轻声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场戏,演得不错。差点,连我都信了。”
“老公……我……”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别叫我老公,”我打断她,“我嫌脏。”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陈风,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军再次跳了出来,试图掌控局面,“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大闹一场吗?各位股东,大家不要被他影响,他生病太久,精神可能有点不正常。我们继续开会!”
“开会?”我冷笑一声,“好啊,我也正想跟各位股东,聊聊你们这个所谓的‘二次腾飞’计划。”
我走到投影仪前,拔掉了连接着林晚电脑的HDMI线。
然后,我拿出自己的U盘,插了上去。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正是老K拍的,林晚和赵军在地下车库拥吻的照片。
“哗——”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在照片、林晚和赵军之间来回扫视。
林晚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赵军则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指着我吼道:“陈风!你这是诽谤!是侵犯隐私!我要告你!”
“告我?”我看着他,笑了,“好啊,等会儿警察来了,你跟他们说。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来看点别的。”
我按下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了“新启科技”的工商注册信息。
注册地址:XX市XX区废弃仓库。
法人代表:林霞(经查,本人在国外,身份证被冒用)。
实缴资本:零。
“各位股东,”我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这就是林董和赵总口中,背景雄厚,能带领我们二次腾飞的战略投资者。”
“一个注册在废品站的皮包公司,一个法人身份都是伪造的幽灵公司。”
“他们打算用这家公司,以一千万的‘天价’,收购我们风华科技的命根子——‘天穹’系统。各位,你们知道‘天穹’系统去年的市场估值是多少吗?”
我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个亿。”
“他们想用一千万,买走二十个亿的东西。然后,再通过增发新股,无限稀释我们在座各位手里的股份,把风华科技,彻底变成一个被掏空的烂摊子。”
“而这些钱,最后会流进谁的口袋里?”
我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刺向赵军和林晚。
“我想,这两位,应该最清楚。”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支持林晚和赵军的几个小股东,此刻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只是被蒙蔽了。
现在,真相被血淋淋地揭开,他们只感到了被欺骗的愤怒。
“赵军!林晚!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一个股东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在把我们当猴耍吗?”
赵军慌了。
他看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但林晚,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嘴里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还不够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们,“那我们继续。”
我再次按下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采购合同的扫描件。
“这是风华科技近半年的部分采购合同。大家可以看看,这些供应商,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采购价,普遍高于市场价三到五倍。”
“而这些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经过层层穿透,最后都指向了一个人——赵军先生的表弟,赵强。”
“在短短半年内,通过这种方式,从公司流出去的资金,高达一点二个亿。”
“这些钱,去哪儿了?”
我放出最后一张图。
那是一张银行流水截图,上面清楚地显示着,一笔笔巨款,从赵强控制的几个公司账户,转入了一个海外账户。
账户的持有人,是赵军。
“赵总,”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在瑞士银行的这个账户,需要我帮你念一下余额吗?”
赵军的腿,软了。
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当这张银行流水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不……不是我……都是她!”突然,赵军像疯了一样,指着林晚,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都是她指使我干的!她说你是废人了,公司早晚是她的!是她让我掏空公司,是她让我转移资产!我都是被她逼的!”
这条疯狗,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咬向了曾经的同谋。
林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军。
她大概没想到,这个每天对她甜言蜜语,许诺未来的男人,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赵军……你……”她的嘴唇颤抖着,眼里的泪水,混合着绝望和悔恨,汹涌而出。
我静静地看着这场狗咬狗的闹剧。
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觉得悲哀。
为了钱,为了所谓的“未来”,他们抛弃了人性中最基本的东西:忠诚、信义、和良知。
“够了。”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俩的事,留着去跟警察说吧。”
我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察,亮出了证件。
“赵军,林晚,我们是市经侦大队的。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们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公司资金、商业欺诈。请跟我们走一趟。”
赵军彻底瘫了,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两个警察架了起来。
林晚在被带走的时候,经过我身边。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破碎的眼神看着我。
“陈风,”她嘶哑地开口,“我们……回不去了,是吗?”
我看着她。
看着这张我爱了很多年,也恨了很多天的脸。
我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然后,转身,走向那个曾经属于我,现在,我终于亲手拿回来的位置。
股东大会不欢而散。
或者说,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戏剧性地收场了。
警察带走了林晚和赵军。
剩下的股东,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尴尬,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总,这次……多亏了你啊。”还是那个最先发难的股东,搓着手,一脸谄媚地走过来。
“是啊是啊,要不是您及时出现,我们这些老骨头,棺材本都要被那对狗男女给骗光了!”
“陈总,您这次回来,可就别走了!公司还得您来掌舵啊!”
我听着这些马后炮,心里毫无波澜。
墙倒众人推,锦上添花易。
人性而已。
我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各位,”我说,“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这是我的家事,也是公司的不幸。”
“风华科技是我一手创办的,就像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
“从今天起,我,陈风,将重新担任风华科技的董事长兼CEO。”
“至于林晚和赵军造成的损失,我会通过法律途径,尽全力追回。请各位给我一点时间,也给风华科技一点时间。”
我的话,掷地有声。
在场的股东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化作了掌声。
热烈而持久。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道歉,而是一个承诺,一个能带领他们继续赚钱的强者。
而我,恰好就是。
送走了所有人,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张晴和老刘。
老刘的眼眶,一直是红的。
他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哽咽着说:“陈总,欢迎回来。”
“老刘,辛苦你了。”我看着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兄弟,心里五味杂陈。
“不辛苦,不辛苦!”他连连摆手,“只要公司好,只要您好,我做什么都值!”
我点点头,转向张晴。
“张律,这次,多谢。”
“不用谢,”张晴抱着手臂,靠在桌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不过,你今天,可真是帅爆了。”
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帅吗?”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我只觉得,像个小丑。”
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大戏。
赢了,却满身疲惫。
“这不是你的错。”张晴走到我身边,“你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是啊,”我喃喃自语,“本该属于我的……”
可是,什么才是本该属于我的?
这家公司?这些钱?
还是那个曾经在城中村,愿意陪我吃泡面的姑娘?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那个叫陈风的男人,死了。
活下来的,是风华科技的董事长。
重新接管公司,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林晚和赵军留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财务上,一团乱麻。很多账目,都是假的。
业务上,因为他们急于套现,很多长期项目都被叫停,得罪了不少合作方。
人心上,更是涣散。公司里乌烟瘴气,拉帮结派,真正干活的人没几个,投机钻营的小人倒是遍地都是。
我回来的第一周,几乎每天都睡在办公室。
白天,开会,见客户,安抚员工。
晚上,和老刘他们一起,一笔一笔地对账,一点一点地梳理业务。
我像一个外科医生,拿着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除公司身上那些腐烂的烂肉。
这个过程,很痛。
我裁掉了一大批人。
那些赵军和林晚安插进来的亲信,那些只会拍马屁不做事的蛀虫,我一个都没留。
人事部经理拿着名单,手都在抖。
“陈总,这……这一下裁掉这么多人,公司会不会瘫痪?”
“不把他们裁掉,公司才会瘫痪。”我的语气,不容置疑,“风华科技,不养闲人,更不养白眼狼。”
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骂我。
说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我不在乎。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在我病倒的那一刻,在我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
想要守护重要的东西,就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比任何人都要冷酷。
张晴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赵军在里面,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他和他表弟赵强,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产一点二亿。伪造商业合同,进行商业欺诈。数罪并罚,至少十五年起步。
至于林晚。
她一开始还抱着幻想,什么都不肯说。
直到警察把赵军的口供,和她小姨子林霞的跨国视频连线证据摆在她面前,她才彻底崩溃。
林霞在视频里哭着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新启科技,是林晚骗她说要用她的身份证办张电话卡,结果却拿去注册了公司。
林晚是主谋。
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资金转移,但伪造公文、商业欺诈、伙同他人侵占公司资产,这些罪名,一个都跑不掉。
张晴说,她至少也要在里面待十年。
十年。
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正在签署一份文件。
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
十年后,她出来,已经快五十岁了。
人生,还有几个十年?
我放下笔,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我刚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躲在出租屋里不敢出门。
是林晚,找到了我。
她没骂我,没怪我,只是抱着我,说了一句:“陈风,别怕,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你人还在。”
那天晚上,她用身上仅剩的五十块钱,给我买了一碗牛肉面,加了两个蛋。
她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一口都没动。
我问她为什么不吃。
她说她不饿。
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我曾经以为,这样的感情,可以抵挡世间一切风雨。
可我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和诱惑面前。
是我错了,还是她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碗加了两个蛋的牛肉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也,再也吃不到了。
一个月后,公司逐渐走上了正轨。
我重新请回了几个被“优化”掉的技术骨干,重启了几个核心项目。
又亲自飞了好几个城市,拜访了几个重要的合作方,赔礼道歉,重新签了合同。
风华科技这艘漏水的船,总算被我一点点补了起来。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林晚的律师打来的。
他说,林晚想见我一面。
他还说,林晚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并且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
包括她手里,那百分之十五的风华科技股份。
我沉默了很久。
“好。”我说。
看守所的会见室,很压抑。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林晚。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剪得很短,素面朝天。
不过一个月,她像是老了十岁。
曾经那个光彩照人的林董,如今,只是一个憔悴落魄的阶下囚。
我们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电话听筒里,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你……瘦了。”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
“你也一样。”我说。
“公司……还好吗?”她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死不了。”
“那就好。”她低下头,像是松了口气。
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我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我们之间,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让你宁愿选择背叛,选择和一个外人,来毁掉我们的一切?”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风,你还记得吗?”她哽咽着说,“你生病前,我们最后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公司的项目,是代码,是报表。
“是因为,我生日那天,你忘了。”她说,“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有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开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等你回来,已经凉透了。”
“那天晚上,赵军陪着我。他给我买了蛋糕,给我唱了生日歌。他说,陈风是个好老板,但不是个好丈夫。他说,你爱公司,胜过爱我。”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好像……失去你了。”
“你病倒之后,我一开始也很害怕。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我求遍了所有的神佛,我希望你好起来。”
“可是,你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医生说,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算醒过来,也可能……是个植物人。”
“我绝望了。我觉得我的天,塌了。”
“是赵军,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帮我处理公司的事,帮我应付那些股东。他跟我说,就算你不在了,他也会帮我守住风华科技,守住我们的家。”
“我信了。”
“我把他当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依赖他,我需要他。慢慢地,这种依赖,就变了质。”
“他说,公司里那些老人,都是你的人,他们不服我。要把他们都换掉,公司才能真正属于我。”
“他说,‘天穹’系统是你留下的烙印,只要它还在,你就永远是公司的灵魂。要把他卖掉,我才能真正成为风华科技的主人。”
“他说,等我们把公司掏空,就去国外,再也没人能找到我们。我们可以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
“我像被下了蛊一样,他说什么,我都信。他说什么,我都照做。”
“我甚至觉得,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是对你的一种解脱。”
她泣不成声,说到最后,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原来,压垮我们婚姻的,不是那一场惊天的阴谋。
而是一件件,被我忽略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顿没有兑现的晚餐。
一个被遗忘的生日。
一句敷衍的“我在开会”。
是我,亲手把她,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陈风,”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晚了。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不起。”
“我把股份都还给你。那是你的心血,我没资格要。”
“离婚协议,我也签了。以后,你自由了。”
“只求你……忘了我吧。”
我拿起电话听筒,放在耳边。
“林晚,”我说,“我不会忘了你。”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我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愿意用她身上最后的五十块钱,给我买一碗牛肉面。”
“我也会记得,后来,那个女人,为了钱,为了一个男人,亲手毁了我们的一切。”
“我会记得这一切。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你,也一样。”
说完,我挂掉了电话。
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那个压抑的房间。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我眯着眼,抬头望向天空。
天很蓝,云很白。
一个新的世界,正在等着我。
只是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了。
几年后。
风华科技在我的带领下,不但走出了低谷,还成功在纳斯达克敲了钟。
公司的市值,翻了十倍不止。
我成了媒体口中的“商业奇才”,“浴火重生的传奇”。
他们把我的故事,写成各种版本的鸡汤文,在网上疯传。
他们说我坚韧,说我果断,说我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和智慧。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个,被掏空了心的,孤独的男人。
我没有再婚。
也没有再谈过恋爱。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工作,成了我唯一的麻醉剂。
老刘退休了。
我给了他一大笔钱,和公司百分之一的原始股。
他拿着这笔钱,带着老伴,去环游世界了。
他时常会给我寄明信片,从世界各地。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圣托里尼的蓝顶教堂,马尔代夫的白色沙滩。
每一张明信片上,都写着同样一句话:
“陈总,放下吧,对自己好一点。”
我看着那些明信片,笑了笑,然后把它们,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张晴成了我的私人法律顾问,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们偶尔会一起吃饭,喝酒。
她会跟我聊她接手的各种奇葩案子,我会跟她聊公司最新的战略布局。
我们绝口不提感情。
我们都像是受过伤的刺猬,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柔软的内心。
有一次,她喝多了,红着眼问我:“陈风,你还爱她吗?”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我已经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我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成了别人眼中,无所不能的陈总。
可每天夜深人静,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我都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等我回家的姑娘。
和那碗,加了两个蛋的,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也是我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再拥有的,奢侈品。
来源:窗明映深情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