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的手指在打印出来的A4纸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我叫江安。
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平平无奇的，那就是我的上司，顾言。
他简直就是从冷气机里爬出来的。
一张脸帅得人神共愤，但一张嘴就能把人冻死在三伏天。
“这个方案，谁做的？”
顾言的声音不大，但整个部门鸦雀无声。
他的手指在打印出来的A4纸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像死神的催命符。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那方案，我做的。
熬了三个大夜，掉了小一百根头发，结果就换来他一句冰冷的质问。
“逻辑混乱，数据支撑不足，客户定位模糊。”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凉一分。
“重做。”
最后两个字，像两块冰，精准地砸在我天灵盖上。
我僵硬地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那张被判了死刑的方案，指尖碰到了他的指尖。
好家伙，真的是冰的。
我怀疑他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液氮。
回到工位，我把那份方案往桌上一摔，发出的闷响引来旁边同事小李的侧目。
“又被骂了？”她压低声音。
我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习惯就好，咱们顾总监对谁都这样，人形制冷机嘛。”小李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慰。
我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榨干了所有水分的柠檬。
真的，我快不行了。
连续半个月的加班，无休止的修改，还有顾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我感觉我的精神正在滑向崩溃的边缘。
手机震了一下。
是我闺蜜发来的消息：“姐妹，还活着吗？”
我回了个“尸体尚温”的表情包。
她秒回：“给你推荐个好东西，解压神器！保证你药到病收！”
紧接着，一个下载链接发了过来。
我点开一看，屏幕上跳出一个粉粉嫩嫩的图标。
《心动办公室：与上司的100天合约》
……
我沉默了。
这是什么东西？听名字就感觉很不正经。
闺蜜的消息又追了过来：“别看名字土，内容可带劲了！恋爱养成游戏，主打一个沉浸式体验！快去下载，攻略里面的霸道总裁，把他虐得死去活来，可解气了！”
攻略霸道总裁？
我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顾言那张脸。
把他虐得死去活来？
这个……好像有点诱人。
反正现实里已经被虐得死去活来了，在游戏里找补回来，似乎也不错？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点下了“下载”。
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像一滩烂泥。
外卖都懒得点，只想这么一直躺到地老天荒。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划到了那个粉嫩的APP图标。
《心动办公室》。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一阵甜得发腻的背景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一个穿着女仆装的二次元萌妹，眨着星星眼对我说：“欢迎主人进入心动世界！请先为您心仪的攻略对象进行形象定制哦！”
形象定制？
还挺高级。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3D建模的男性小人，旁边是各种调整参数的拉杆。
脸型、发型、身高、体型……
我本来想随便捏一个，但捏着捏着，脑子里顾言的脸就越来越清晰。
我承认，我有点报复心理在作祟。
我把身高拉到188，跟顾言差不多。
脸型选了轮廓最分明的那一款。
眼睛，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挑，眼神要冷。
对，就是那种看谁都像在看一堆垃圾的眼神。
鼻子要高挺，嘴唇要薄，唇色要淡。
发型，选了最简洁的黑色短发。
捏完之后，我端详着屏幕上那个小人。
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请为您的攻略对象命名。”
我毫不犹豫地输入了两个字：顾言。
“叮！命名成功！”
“角色档案生成中……”
屏幕上开始飞速滚动数据流。
【姓名：顾言】
【年龄：28】
【职位：创意总监】
【性格：高冷、毒舌、极度理性、工作狂】
【隐藏属性：？？？】
我看着那性格描述，倒吸一口凉气。
这游戏的大数据也太牛了吧？完全就是本人啊！
“主人，您的专属攻略对象‘顾言’已生成！心动之旅，现在开始！”
画面一转，我进入了游戏的主界面。
一个像素风的办公室场景。
我的Q版小人坐在工位上，头顶顶着我的名字“江安”。
而不远处，总监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牌上赫然写着“顾言”。
游戏界面下方出现了第一个任务。
【新手任务：融化冰山的第一步！】
【任务内容：为你的上司顾言送上一杯热咖啡。】
【任务奖励：好感度+1，金币+100】
就这？
也太简单了吧。
我撇撇嘴，觉得这游戏有点侮辱我的智商。
但手指还是诚实地点了“接受任务”。
游戏里的我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屏幕上跳出对话框。
【顾言：进。】
只有一个字，很有他的风格。
我走进去，把咖啡放在他桌上。
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对话选项。
A. “顾总监，这是我特地为您泡的咖啡，希望能给您提提神。”（温柔体贴）
B. “喏，你的咖啡。”（傲娇别扭）
C. “老板，喝了这杯咖啡，方案能不能让我过啊？”（俏皮功利）
我看着这三个选项，陷入了沉思。
以我对顾言的了解，选A，他会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选B，他会觉得我没大没小，直接扣我绩效。
选C，他会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让我把方案重做到他满意为止。
这简直是死亡三连。
我犹豫了半天，抱着“反正是游戏，随便玩玩”的心态，选了A。
游戏里的顾言抬起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放大的面部特写。
他的眼神依旧清冷，但似乎……没有现实中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言：谢谢。放那吧。】
屏幕上方，一颗粉色的爱心闪了一下，旁边的小字从“0”变成了“1”。
【系统提示：恭喜主人完成新手任务！好感度+1！】
我竟然……有点小激动。
虽然只是个游戏，但看到那个“好感度+1”，我积攒了一天的怨气好像真的消散了一点。
我关掉游戏，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也许闺蜜说得对，这玩意儿还真有点解压。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公司。
昨晚改方案改到凌晨三点，感觉身体被掏空。
路过茶水间，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昨晚的游戏。
为他送上一杯热咖啡……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要不……在现实里也试试？
反正他今天肯定又要因为方案的事情对我进行精神攻击，一杯咖啡而已，就算被拒绝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万一……万一他真能对我态度好一点呢？
我被自己这个天真的想法逗笑了。
怎么可能。
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拿起了咖啡壶。
我给他泡了一杯美式，没加糖没加奶，他开会时只喝这个。
我端着咖啡，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我无比熟悉的、通往地狱的门。
敲门。
“进。”
还是那个字，还是那个调。
我推门进去，顾言正埋头看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那张本就立体的脸更显深邃。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是真能打。
可惜长了张嘴。
“顾总监。”我把咖啡轻轻放在他桌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这是……您要的咖啡。”
我说谎了，他没要。
顾言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那杯咖啡上，然后又抬起来看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解。
我感觉我的心跳快得像打桩机。
完蛋了，他肯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我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开溜，他却开口了。
“嗯。”
他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然后，他的视线就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仿佛我只是一个送咖啡的机器人。
没有“谢谢”，没有“放那吧”。
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嗯”。
我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虽然结果和游戏里完全不同，但……至少他没骂我。
也算是一种进步？
我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审判。
结果等了一上午，顾言都没叫我。
直到午饭时间，他才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我工位时，脚步顿了一下。
“上午发你的修改意见，看了吗？”
我一愣，赶紧打开邮箱。
果然，有一封他半小时前发来的邮件。
标题是“关于XX方案的修改建议”。
建议？
不是命令？
我点开邮件，发现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狂风暴雨，而是一条条清晰的修改条目，甚至在某些地方，他还标注了“此部分数据可参考XX报告”或者“这个切入点可以保留，但需深化”。
这……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言吗？
他以前的修改意见，从来都是“不行”“重做”“没脑子”这种简单粗暴的词汇。
我呆呆地看着邮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是那杯咖啡起作用了？
不会吧？
这也太玄学了。
晚上回家，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游戏。
游戏里的“顾言”好感度还是1。
主界面弹出了新的任务。
【日常任务：发现他的另一面！】
【任务内容：在公司茶水间“偶遇”顾言，并与他谈论工作以外的话题。】
【任务奖励：好感度+2，金币+200】
工作以外的话题？
跟顾言？
我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我们之间除了工作，还能有什么话题？
天气？股票？还是小区门口新开的兰州拉面？
游戏又给出了三个对话切入点选项。
A. “顾总监，您周末一般都做些什么呀？”（直接打探隐私）
B. “顾总监，您也来喝水啊？好巧。”（尬出天际的开场白）
C. （默默站在他旁边，等他先开口）
我毫不犹豫地选了C。
前两个选项，在现实里说出来，我可能会当场社会性死亡。
游戏里，我操控着小人走到茶水间，果然，“顾言”也在那里接水。
我的小人就站在他旁边，头顶冒出“……”的省略号。
过了几秒钟，游戏里的“顾言”竟然真的先开口了。
【顾言：方案改得怎么样了？】
……
我就知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工作狂的脑子里只有工作！
我失望地准备退出对话，屏幕上却又跳出新的选项。
A. “已经按照您的意见在改了，顾总监。”（标准社畜回答）
B. “顾总监，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们能不聊工作吗？”（大胆挑战权威）
C. “改得头都秃了，感觉需要补充点甜食才能活过来。”（撒娇式抱怨）
我看着选项B，心跳有点加速。
在现实里，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跟顾言说话。
但在游戏里……
嘿嘿。
我果断选了B。
游戏里的“我”叉着腰，气鼓鼓地对着“顾言”说出了那句话。
我以为他会生气，屏幕上会跳出“好感度-5”的提示。
结果，游戏里的“顾言”愣了一下。
他的模型竟然出现了一个……疑似“无奈”的微表情。
【顾言：……好。】
然后，他竟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我的小人。
是一颗糖。
一颗包装很可爱的水果糖。
【顾言：甜食。补充一下。】
屏幕上方，粉色的爱心闪了两下。
【系统提示：恭喜主人完成日常任务！好感度+2！当前总好感度：3】
我看着屏幕，久久不能平静。
游戏里的顾言……竟然会随身带糖？
还会用这种有点笨拙的方式来安慰人？
这简直比火星撞地球还离谱。
第二天，我在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真的遇到了顾言。
他拿着他那个万年不变的黑色保温杯，面无表情地站在饮水机前。
我的心脏又不争气地开始狂跳。
游戏里的情节在我脑中一遍遍回放。
我要不要……也试试？
说一句“现在是休息时间”？
不不不，江安，你清醒一点，这是现实！会被开除的！
我端着杯子，假装没看见他，准备接完水就溜。
结果，他接完水，并没有马上走。
他转过身，靠在旁边的台子上，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顾……顾总监，有什么事吗？”我结结巴巴地问。
“方案。”他言简意赅。
果然。
我就知道。
我认命地准备听他新一轮的指导，结果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
“别总喝咖啡。”
他说。
“伤胃。”
我足足愣了有十秒钟。
他……这是在关心我？
那个说话能冻死人的顾言，在关心我的胃？
我抬头看他，他已经转过身，迈着长腿走出了茶水间，只留给我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我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这世界玄幻了。
难道……那游戏里的设定，有一部分是真的？
比如，隐藏在冰山外表下的……一丝丝温柔？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疯狂滋生。
我开始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我开始疯狂地做任务。
【任务：夸赞他的穿着搭配。】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在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拦住他。
“顾总监，您今天这条领带……颜色很好看。”
他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带，那是一条深蓝色的，上面有很低调的银色暗纹。
“嗯。”
他又是只回了一个“嗯”，但这次，我好像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自在？
他的耳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红。
我一定是眼花了。
【任务：发现他隐藏的爱好。】
游戏提示，顾言喜欢猫。
开什么玩笑？
他那种冷血动物，会喜欢毛茸茸的小可爱？
我不信。
但任务还得做。
游戏给的攻略是，在他电脑上“不经意”地留下一个猫咪视频的网页。
这操作太骚了，我不敢。
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
我把我的电脑桌面，换成了一张巨可爱的猫咪照片。
然后，在一次他叫我过去看数据的时候，我故意没有最小化桌面。
他站在我身后，俯身看屏幕。
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像雪松一样的味道。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的数据停留了几秒，然后，我用余光瞥见，他的视线……飘向了那张猫咪桌面。
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迅速移开了。
“这个数据有问题，重新核对。”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但说完之后，他没有立刻走。
他又补充了一句。
“桌面不错。”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任务：制造一次“意外”的肢体接触。】
这个任务我看到的时候，脸都红了。
游戏给的场景是在电梯里，假装没站稳，扑到他怀里。
太狗血了！太刻意了！
我做不到！
我决定放弃这个任务。
结果，生活永远比剧本更精彩。
那天下午，公司突然停电，我们被困在了电梯里。
电梯猛地一震，然后骤然下坠了几公分，才“哐当”一声停住。
一片漆黑。
女同事们发出了短促的尖叫。
我也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抓。
然后，我摸到了一截温热结实的小臂。
黑暗中，那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镇定。
“别慌，只是故障。”
是顾言。
我抓着的，是他的手臂。
我吓得赶紧想松手，他却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力道很稳。
“站好。”他说。
我的脸在黑暗中烧得滚烫。
游戏任务，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达成了。
我甚至能听到游戏系统在我脑子里“叮叮叮”疯狂加好感度的声音。
从那天起，我和顾言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只会说“重做”的冰山上司。
他会提醒我按时吃饭。
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默默给我留一盏走廊的灯。
会在我被别的部门刁难时，不动声色地站出来替我解围。
他对所有人都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唯独对我，那座冰山，好像融化了一个小角。
而我，也渐渐地，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游戏任务，还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我开始贪恋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
开始期待每天在公司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开始在看不到他的时候，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我陷进去了。
陷进了自己一手打造的、真假难辨的游戏里。
游戏的好感度，已经飙升到了60。
解锁了一个新的功能——【心动瞬间】。
系统解释说，当好感D度达到60时，可以解锁一个与攻略对象的专属剧情。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动画。
场景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游戏里的“我”没带伞，被困在公司楼下。
就在这时，游戏里的“顾言”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我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把伞默默地举到了我的头顶。
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
【顾言：走吧。】
【我：去哪？】
【顾言：送你回家。】
画面定格在两人并肩走在雨中的背影。
我看着这段动画，心脏砰砰直跳。
太会了，这游戏也太会了！
简直比偶像剧还甜！
然而，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第二天，我们市就发布了黄色暴雨预警。
下班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站在公司大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傻眼了。
我真的没带伞。
同事们一个个都打着伞或开车走了，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绝望地打开手机，准备叫个网约车。
显示排队人数128位。
……行吧。
我认命地收起手机，准备冒雨冲向地铁站。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我的头顶。
我愣住了。
我缓缓地转过头。
顾言就站在我身后，一手撑着伞，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
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雨水被伞挡在外面，噼里啪啦地响。
伞下的这一方小天地，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场景……和游戏里的一模一样。
“走吧。”
他开口了，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模糊，但依旧清晰。
我傻傻地问：“去哪？”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送你回家。”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彻底失控。
我跟在他身边，走进了雨幕里。
伞很大，但他还是把大部分都倾向了我这边。
雨水打湿了他右边的肩膀，西装面料的颜色变得深沉。
我看着他湿掉的肩膀，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感动，是心疼，还有一丝丝的甜。
“顾总监……”我小声地开口。
“嗯？”
“你的肩膀……湿了。”
他“嗯”了一声，毫不在意。
“伞歪了。”我提醒他。
“没歪。”他说，“是你站得太靠外了。”
说着，他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一动，用伞沿不着痕迹地把我往他身边推了推。
我们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
我能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味，混合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我的脸又开始发烫。
从公司到地铁站，明明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我却感觉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又希望快点到，又希望永远不要到。
到了地铁口，他停下脚步。
“进去吧。”
“那……您呢？”
“我开车。”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失落。
“顾总监，今天……谢谢您。”我真心实意地道谢。
他看着我，没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又只会“嗯”一声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把我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轻轻拨到了耳后。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雨的湿气，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路上小心。”
他说完，收回手，转身走进了雨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久久无法回神。
我摸了摸刚才被他触碰过的耳廓，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凉意，却烫得惊人。
我完了。
江安，你真的完了。
你好像，真的喜欢上顾言了。
不是因为游戏，不是因为任务。
而是因为那个会在雨天为你撑伞，会笨拙地关心你，会用冰冷的外表掩饰所有温柔的，真实的顾言。
回到家，我失魂落魄地打开游戏。
好感度，已经到了85。
界面上弹出了一个巨大的、闪着金光的任务。
【终极任务：告白之夜！】
【任务内容：在浪漫的氛围下，向顾言表达你的心意。】
【任务奖励：好感度达成100！解锁完美结局！】
告白……
我看着这两个字，心脏狂跳。
游戏里，告白或许只需要一个按键。
但现实里呢？
我真的有勇气，向那个顾言告白吗？
万一……万一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呢？
万一他对我好，只是出于上司对下属的普通关心呢？
我退缩了。
我不敢。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刻意躲着顾言。
他叫我去办公室，我能拖就拖。
在走廊上遇到，我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就溜走。
茶水间成了我的禁地。
我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顾言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疏远。
他没说什么，但公司里的气压，明显又降回了冰点。
他又变回了那个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人形制冷机”。
甚至比以前更冷。
小李偷偷跟我说：“安安，你最近是不是又惹到顾总监了？他这几天气场两米八，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只能苦笑。
我何止是惹到他，我简直是在挑战他忍耐的极限。
这天，我正在工位上对着一份报表头疼，手机震了一下。
是游戏发来的推送。
【《心动办公室》提醒您：您的攻略对象“顾言”情绪低落，好感度正在缓慢下降中！当前好感度：82。请主人尽快采取行动哦！】
好感度……竟然下降了。
我看着那条推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知道，这只是游戏数据。
但它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现实里我和顾言之间那岌岌可危的关系。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也给他一个交代。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和闺蜜的聊天框。
“姐妹，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我老板了。”
闺蜜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真的假的？那个万年冰山？”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冲啊！告白啊！”
“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有游戏攻略吗？跟着游戏走啊！游戏都让你告白了，说明时机成熟了！”
闺蜜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打进了我心里。
是啊，游戏都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成败在此一举。
就算失败了，大不了就是辞职走人。
总比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地内耗要好。
我下定了决心。
我打开游戏，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终极任务”。
游戏推荐的告白地点，是天台。
时间，是晚上。
氛围，要有星星，有微风。
告白台词，游戏也给出了三个选项。
A. “顾言，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直球出击）
B.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追随你……”（文艺深情）
C. “顾言，你能不能……不要只做我的上司？”（委婉试探）
我反复揣摩着这三句台词。
最后，我决定，我要用我自己的话来说。
公司所在的大厦，天台是对外开放的。
我决定，就在今晚。
下班后，我没有马上走。
我给顾言发了条微信。
这是我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主动联系他。
“顾总监，您现在有空吗？我在天台，有些话想跟您说。”
发完之后，我就把手机关了静音，揣进了口袋里。
我不敢看他的回复。
我怕他拒绝，怕他问我什么事。
我一个人先上了天台。
夜晚的风很大，吹得我的头发和裙摆胡乱飞舞。
城市的光，在脚下汇成了一条条璀璨的星河。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心里紧张又期待。
他会来吗？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来，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沉稳，有力。
是他的脚步声。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有回头。
他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站着，同样看着远方的夜景。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风声，车流声，还有我们之间沉默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找我什么事？”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但依旧清冷。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
“顾言。”
我第一次，没有加“总监”两个字，直呼了他的名字。
他似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我。
他的眼睛很黑，像深夜的大海，里面映着城市的点点星光。
我看着他的眼睛，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我下载了一个恋爱游戏。”
我开口了，但说的却是和他完全无关的话题。
他眉头微蹙，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那个游戏，可以自己设定攻略对象。”我继续说，声音有些发抖，“我……我按照你的样子，设定了一个角色。”
顾言的眼神，在那一瞬间，似乎变了。
变得深沉，复杂，让我看不懂。
“我每天在游戏里做任务，提升他的好感度。游戏让我给他送咖啡，我就真的给你送了。游戏让我夸你，我就真的去夸你。游戏说你喜欢猫，我就……”
我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小丑。
把现实当成游戏，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掌控了一切。
“所以，”顾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的自怨自艾，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你对我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因为游戏任务？”
“送咖啡，是任务。”
“夸我领带，是任务。”
“下雨天，也是游戏里的剧情，对吗？”
他每问一句，我的心就沉一分。
我无力地点点头。
“是。”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绝望的心跳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肯定觉得我是一个把他当成玩物的疯子。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准备接受他最后的审判。
辞退信，或者是一句“你真无聊”。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一件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愣愣地抬起头。
顾言就站在我面前，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夜风吹得他的衣角翻飞。
他的脸上，没有我预想中的愤怒和嘲讽。
只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类似无奈和……纵容的表情。
“江安。”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
“你是不是傻？”
我彻底懵了。
他……他没生气？还说我傻？
“那个游戏，是不是叫《心动办公室》？”他突然问。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怎么会知道？
“那家游戏公司，盗用了我大学时期在社交网络上发布的照片和一些个人信息，做成了他们的付费角色。”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我的律师团队，上个月就已经给他们发了律师函。”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以他为原型的游戏？
他知道我……
“你手机屏保，是你游戏角色的好感度界面。”
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电梯里看手机，他正好站在我身后。
所以，我那些自作聪明的小把戏，在他眼里，从一开始就无所遁形。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在攻略他。
他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模仿一个拙劣的游戏。
但他没有戳穿我。
他甚至……还在配合我。
配合我完成那些幼稚又尴尬的任务。
为什么？
“为什么？”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声音都在抖。
顾言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因为……”他缓缓开口，视线从我的眼睛，落到我的嘴唇，最后又回到了我的眼睛。
“我也想知道，游戏里的完美结局，在现实里，能不能实现。”
我的心脏，停跳了一秒。
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说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
“你……”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言看着我呆滞的样子，嘴角似乎……往上扬了一下。
虽然弧度很小，但确实是笑了。
他笑了。
那个万年冰山，笑了。
“游戏里的终极任务，是什么？”他问我。
我傻傻地回答：“告……告白。”
“嗯。”他点点头，“那台词呢？游戏推荐的台词是什么？”
我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下意识地就把游戏里的选项背了出来。
“A是‘我喜欢你’，B是‘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追随你’，C是‘你能不能不要只做我的上司’……”
我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我竟然当着他的面，把游戏台词背了一遍！
我简直想当场从这天台上跳下去。
然而，顾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答案。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得可怕。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选A、B、C。”
A、B、C……
我喜欢你。
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追随你。
你能不能不要只做我的上司？
我的大脑，在理解了他这句话的含义之后，彻底停止了运转。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只剩下他深邃的眼眸，和夜风中他清晰的话语。
我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伤心，不是难过。
是巨大的、汹涌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喜悦。
顾言看到我哭，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他伸出手，想帮我擦眼泪，但举到一半，又停住了。
“别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
我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顾言。”我吸了吸鼻子，看着他。
“嗯？”
“游戏已经通关了。”
我说。
“现在，轮到我了。”
我踮起脚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凑上去，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冰冷。
是温的，软的。
带着一丝清冽好闻的味道。
他僵住了。
我也僵住了。
我只是凭着一股冲动，亲完之后，脑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干了什么。
我的脸“腾”地一下，比刚才烧得还厉害。
我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跑。
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力道很大，不容我挣脱。
下一秒，我被他用力拉了回去，撞进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味，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
然后，他低下头，精准地吻住了我。
和我的蜻蜓点水不同，他的吻，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和……压抑了许久的渴望。
我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夜风，星光，城市的喧嚣，在这一刻，都离我远去。
我只能感受到他。
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和他唇齿间不容错辨的温柔。
原来，融化一座冰山，不需要什么游戏攻略。
只需要一颗，勇敢地、真诚地，走向他的心。
还有，一颗同样在等待着被融化的，他的心。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多了一个身份。
顾言的女朋友。
这个身份，让我每天上班都感觉像在做梦。
小李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安安，我怎么感觉……顾总监最近看你的眼神，有点……黏糊？”她在我耳边小声八卦。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有吗？你看错了吧。”
“绝对有！”小李信誓旦旦，“以前他看你，像在看一个会走路的BUG。现在他看你，像在看……一份需要立刻拆封的快递！”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好像形容得还挺贴切。
顾言确实变了。
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
虽然在工作上，他依旧严格得一丝不苟，但只要一离开办公室，他就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他会给我带我喜欢吃的那家蛋挞。
会开车送我回家，然后在楼下磨蹭半天，非要讨一个晚安吻。
会在我加班的时候，默默坐在我对面陪着我，假装自己也在处理工作，其实电脑屏幕上，是在看猫咪视频。
对，他真的喜欢猫。
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周末，他带我去了他家。
我一进门，就被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扑了个满怀。
“它叫‘报告’。”顾言站在我身后，淡淡地介绍。
“……为什么叫‘报告’？”
“因为养了它之后，每天回家都要先听它喵喵叫地汇报一遍今天在家干了什么。”
我看着怀里那团软乎乎的蓝眼睛小可爱，再看看旁边一脸正经解释的顾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来，他把对下属的那一套，用在了猫身上。
他家的装修风格，和他的人一样，极简，冷淡。
黑白灰的色调，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唯一的色彩，来自阳台上的几盆多肉，和那只上蹿下跳的猫。
还有，我。
我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抱着“报告”，看着他在开放式厨房里为我准备午餐。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
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一刻，我感觉无比心安。
“在想什么？”他端着两盘意面走过来，放在茶几上。
“在想，真不真实。”我由衷地说。
他坐在我身边，揉了揉我的头发。
“哪里不真实？”
“一切啊。”我说，“几个月前，你还是那个能用眼神杀死我的大魔王。现在，你居然在给我做饭。”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
“那你想不想看看，大魔王以前是什么样的？”
“嗯？”
他从书房拿来一个相册。
很旧的相册，封面都有些泛黄。
他翻开第一页。
是他的童年照。
小小的他，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像个小大人。
“你小时候就这么……不苟言笑啊？”我忍不住吐槽。
“我母亲说，我从小就不爱笑。”他淡淡地说。
他一页一页地翻。
小学，初中，高中。
照片里的他，永远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成绩单，奖状，竞赛奖杯。
他的人生，像一本教科书，优秀得无可挑剔。
但也孤独得无可挑剔。
几乎所有的合照里，他都站在最旁边，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直到，他翻到了大学那一页。
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在一个舞台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演出服，手里拿着一把贝斯。
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眼神专注而热烈，和平时完全不同。
像一团燃烧的火。
“你……还玩过乐队？”我惊讶地问。
“嗯，大学的时候。”他指着照片上另外几个人，“随便玩玩。”
我的目光，却落在了舞台的背景板上。
上面用花体的英文写着乐队的名字——“Echo”。
回声。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加班，我无意中听到他办公室里传出很轻的音乐声。
是一首很小众的后摇。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他这种人，怎么会听这么……感性的音乐。
现在我明白了。
冰山之下，也曾有过火山。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那座火山，沉寂了。
“后来为什么不玩了？”我问。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摩挲了一下，眼神有些悠远。
“没什么，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自然就散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我躺在他身边，他已经睡着了。
我悄悄拿起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我不是想查岗，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过去。
我打开了他的音乐APP。
最近播放列表里，全是我听过的那些后摇。
我点开了他的个人主页。
头像是黑色的，昵称只有一个字母“G”。
他收藏的歌单，只有一个，名字叫“白日梦”。
我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首歌。
那首歌的封面，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中间有一颗孤独的星星。
歌名，叫《江安》。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点开播放。
没有歌词，只有一段很安静的，用吉他弹奏的旋律。
旋律很简单，甚至有些生涩，像一个初学者弹的。
但很温柔，很干净。
像夜晚的风，像流淌的溪水。
我看了看这首歌的上传时间。
是三年前。
一个我还不认识他的，遥远的时间。
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一首叫《江安》的歌。
我不信。
第二天，我没有问他。
我旁敲侧击地问小李：“你知道顾总监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的吗？”
“三年前吧。”小李想了想，“我刚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总监了。听说他是被高薪从对家公司挖过来的。”
三年前。
时间对上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形成。
难道……他早就认识我？
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像一条直线，家，公司，两点一线。
我不可能和他有过任何交集。
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天，公司组织去邻市团建。
我们去了一个古镇。
古镇不大，青石板路，白墙黑瓦，很有韵味。
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
顾言牵着我的手，在小巷里慢慢地走。
路过一个卖手工艺品的小店，我被橱窗里一个风铃吸引了。
那是一个用贝壳做的风铃，很别致。
我拉着他走进去。
店主是一个很和蔼的老奶奶。
我拿起那个风铃，爱不释手。
“小姑娘眼光真好。”老奶奶笑着说，“这风铃，是我孙女做的。”
我正要付钱，顾言却拉住了我。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幅水彩画。
画的是古镇的黄昏，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坐在河边的石阶上，正在喂猫。
女孩的脸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但那个侧影……我莫名的熟悉。
“这幅画……”顾言的声音，有些干涩，“卖吗？”
“哦，这个不卖的。”老奶奶摆摆手，“这是我孙女三年前画的，她说，是她最喜欢的作品。”
顾言的目光，依旧没有从画上移开。
我顺着他的视线，仔细地看那幅画。
然后，我的呼吸，停滞了。
画里那个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红色的手绳。
那手绳的款式……
我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腕。
一模一样。
那是我大学毕业旅行时，在寺庙里求的。我戴了整整一年。
而那次毕业旅行，我来的地方，就是这个古镇。
三年前。
所以，画里的女孩……是我？
我震惊地看向顾言。
他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失而复得的表情。
“是你。”
他转过头，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原来真的是你。”
谜底，在这一刻，终于揭晓。
那天晚上，在古镇的客栈里，他告诉了我所有事。
三年前，他的人生正处于最低谷。
乐队解散，和家里的矛盾爆发，对前途一片迷茫。
他一个人来到这个古镇散心。
然后，他遇到了我。
一个坐在河边，温柔地喂着流浪猫的女孩。
他说，那天下午的阳光很好，洒在我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
他说，我当时哼着一首他很喜欢的歌。
他说，我手腕上的红绳，在夕阳下，像一抹跳动的火焰。
他没有上前打扰我。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用手机拍下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后来，他回到城市，进了我们现在的公司。
他没想到，会在公司里，再次见到我。
他说，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但他不敢相信。
他觉得，那个在古镇里像光一样的女孩，和这个在办公室里被工作折磨得愁眉苦脸的社畜，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所以他对我严格，对我毒舌。
他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想把那个在古镇里看到的，鲜活的、明亮的江安，逼出来。
那首叫《江安》的歌，是他见到我之后，重新拿起吉他，为我写的。
那个叫《心动办公室》的游戏，对他来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荒诞又珍贵的礼物。
它给了他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对我好的借口。
“所以……”我听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你早就喜欢我了？”
“不是喜欢。”
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是蓄谋已久。”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所有的不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原来，我以为的单向攻略，其实是一场双向奔赴。
我以为的游戏，其实是命中注定。
我们，从来都不是玩家和NPC。
我们是彼此的，唯一选项。
后来，我删掉了那个恋爱游戏。
因为，我拥有了比游戏好一万倍的，真实的顾言。
他依然是那个工作狂，依然会在我方案做得不好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问题。
但他也会在我熬夜后，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和暖宝宝。
会陪我看无聊的偶像剧，在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笨拙地给我递纸巾。
他不再是那座遥不可及的冰山。
他是我的恋人，我的依靠，是我平淡生活里，最盛大、最温柔的惊喜。
至于那个游戏公司，后来真的因为侵权，赔了顾言一大笔钱。
顾言用那笔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流浪动物救助基金。
基金的名字，叫“报告老板”。
我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说：
“因为，是你向我‘报告’，才有了这一切的开始。”
我笑了。
是啊。
一切，都始于那个荒唐又可爱的开始。
始于我下载了一个恋爱游戏。
然后，我攻略了我的上司。
不。
是我被我的上司，心甘情愿地，攻略了一辈子。
来源：新瓷握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