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未婚妻嫌我穷跟人跑了,20年后,她却来给我当保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5 01:15 1

摘要: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凌迟着你脸上最后那点热乎气。

88年,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横。

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凌迟着你脸上最后那点热乎气。

我叫陈默,那年22岁,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国营工厂里当学徒工,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块五。

三十六块五,在1988年,不多,但也不算特别少。

可这点钱,在我的未婚妻林晓月眼里,约等于三个字:没出息。

林晓月是我们厂公认的一枝花。

不是说她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而是在那片灰扑扑的工厂宿舍区里,她就像是唯一带颜色的。

皮肤白,眼睛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烫着当时最时髦的卷花头,穿着一件鲜红的呢子大衣。

那件大衣,我记得清楚,是她托人从上海买回来的,花了她小半年的工资。

她为此吃了两个月的咸菜配馒头,但穿上那件大衣站在人群里,她就觉得值。

我懂她。

她就是这样的人,宁愿在人后啃咸菜,也要在人前光鲜亮丽。

我们俩的家,就在工厂分的筒子楼里,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小屋。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煤球炉子,就是全部家当。

墙壁被煤烟熏得发黄,一到晚上,隔壁夫妻吵架、小孩哭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那天,我刚下班,揣着怀里热乎乎的烤红薯,推开门。

屋里没开灯,林晓月坐在床边,就是穿着那件红色的呢z大衣,在黑暗里,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

“回来了?”她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嗯,”我把烤红薯递过去,“给你捂捂手,刚出炉的。”

她没接,也没看我,只是盯着地上某一处斑驳的油漆。

“陈默,我们分手吧。”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谁抡了一记闷棍。

手里的烤红薯瞬间就不烫了,变得有点沉。

“你说啥?”我以为我听错了,或者她在开玩笑。

她终于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没有平时的笑意,也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像是疲惫又像是决绝的东西。

“我说,我们分手。”她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点抖。

“我妈昨天又来了。”她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她妈,那个每次来都用眼角看我,话里话外都透着“我女儿真是瞎了眼”的丈母娘。

“她又说什么了?”我心里一沉。

“也没说什么,”林晓月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就是问我,咱们结婚,你准备好‘三大件’了吗?”

三大件。

冰箱、彩电、洗衣机。

像三座大山,压在80年代每一个想结婚的穷小子心上。

我沉默了。

我拿什么准备?我一个月三十六块五,不吃不喝攒一年,连个冰箱角都买不起。

“她说,隔壁王科长家的儿子,给对象买的是日本进口的松下彩电,两千多。”

“她说,张师傅的姑爷,结婚的时候,直接拉来一台‘小天鹅’洗衣机。”

“她说,晓月啊,你图他什么呢?图他穷?图他人老实?老实能当饭吃吗?”

她一句一句地学着她妈的口气,每说一句,我的心就凉一分。

最后,她不说了,屋子里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还有我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晓月,”我艰难地开口,“你再给我点时间,工厂效益好了,会加工资的。我……我晚上再去火车站扛大包,我一定能……”

“时间?”她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怨气,“时间!陈默,我等了你三年了!”

“从我十九岁跟你好,到现在二十二岁!我最好的青春都给你了!我得到了什么?”

她站起来,指着这个家徒四壁的房间。

“就得到这个?这个一到冬天就漏风的窗户?这个一做饭就满屋子煤气的炉子?还是这个连转身都费劲的破屋子?”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想每天下班回来,闻到的都是一股煤烟味!我不想再为了省几毛钱,冬天连个热水澡都舍不得洗!”

“我想要一台彩电,我想看《霍元甲》,我不想再跟邻居挤在一块看了!”

“我想要一台冰箱,我想夏天能喝上一口冰镇汽水,而不是你从井里吊上来的凉水!”

“我想要一台洗衣机!我不想再在冬天,把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搓那些该死的床单!”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变成了哭喊。

眼泪顺着她那张我曾经觉得无比美丽的脸流下来,每一滴,都像是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我只能给她一个烤红薯,一句“再等等我”的空头支票。

“所以呢?”我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沙哑的声音问。

“所以,我不想等了。”她擦了把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下个星期,就跟刘哥去深圳了。”

刘哥。

刘建国。

一个最近经常来我们这片儿的广东老板,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油头粉面,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

他每次来找林晓月,都说是谈生意。

我他妈的当时就信了。

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

“他能给你彩电冰箱?”我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覺的嘲讽。

“他能。”林晓月毫不回避我的目光,“他答应我,到了深圳,就给我买个大房子,里面什么都有。他说,他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

多简单的三个字。

却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我说,“挺好。”

我还能说什么呢?

祝你幸福?

去你妈的祝你幸福。

我转身,把那个已经凉透了的烤红薯,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然后我走到门边,拉开门。

“那你走吧。”

我说。

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那件红色的呢子大衣獵獵作响。

她站在原地,看了我几秒钟,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从我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外面的黑暗和风雪里。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水泥地冰得像铁,那股寒气顺着尾椎骨,一路钻进我的四肢百骸。

我没哭。

就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呼呼地往里灌着风,比外面的天还冷。

从那天起,林晓月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一个星期后,我听说她真的跟着那个刘建国去了深圳。

有人说她傻,被骗了。

有人说她聪明,知道怎么选。

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默默地辞掉了工厂的工作。

厂长找我谈话,说小陈啊,你是个好苗子,踏实肯干,再熬几年,肯定能提干。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

我不想再熬了。

我揣着全部家当——两百三十块钱,一张去往南方的硬座火车票,也踏上了去深圳的路。

我不是去找她。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能给她“好日子”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也想看看,我陈默,到底能不能凭自己,也过上那种“好日子”。

那是一段把人当牲口用的日子。

我什么都干过。

在码头扛过麻袋,一个麻袋两百斤,从船上扛到仓库,一趟五毛钱。我一天能扛上百趟,晚上回到十几个人挤一间的大通铺,累得骨头缝里都疼,倒头就睡。

在建筑工地上搬过砖,南方的夏天,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我光着膀子,皮肤晒得黢黑,脫了一层又一层皮。

在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拧过螺丝,一天十二个小时,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眼睛都快看花了。

我像一头憋着一股劲的蛮牛,谁也拦不住。

我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工友们都叫我“哑巴陈”。

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憋着一团火。

那团火,是林晓月走的那天晚上,在我心里点燃的。

它没烧死我,反而让我活得更清醒。

我省吃俭extra,别人吃肉我喝汤,别人下馆子我啃馒头。

我把所有挣来的钱,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全都攒了下来。

三年后,我攒下了两万块钱。

那是我用血汗换来的第一桶金。

我没有去买彩电冰箱。

我用那笔钱,在华强北租了一个小小的柜台。

那时候的华强北,还是一片 chaotic 的工地,但空气里已经弥漫着一股金钱和机会的味道。

我开始倒卖电子元件。

从香港那边拿货,再卖给内地的工厂。

我脑子活,肯吃苦,讲信用。

别人不敢压的货我敢压,别人不愿跑的单我愿意跑。

白天守着柜台跟人讨价还价,晚上开着一辆破面包车去送货。

困了就在车里睡,饿了就啃面包喝凉水。

有一次,为了赶一个单子,我连续开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差点连人带车栽进沟里。

醒过来的时候,我趴在方向盘上,闻着劣质香烟的味道,看着车窗外陌生的城市。

我突然就想起了林晓月。

我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住进了大房子?是不是天天都能看上松下彩电?

那个刘建国,对她好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過。

我掐灭烟头,发动汽车,继续赶路。

我没时间想这些。

我得挣钱。

生意越做越大。

从一个小柜台,到一个店铺,再到一个小小的加工厂。

我开始自己生产数据线,充电器。

我抓住了时代的风口。

90年代末,手机开始普及,我的工厂也跟着飞速发展。

到了2008年,我不再是那个一个月挣三十六块五的学徒工陈默了。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陈总”。

我在深圳最好的地段有了一套三百多平的复式公寓,落地窗外就是整个城市的夜景。

车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

我有了自己的公司,几百号员工靠我吃饭。

我有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

甚至更多。

我也结过一次婚。

对方是一个生意场上认识的女人,漂亮,精明。

我们的结合,更像是一场合作。

她说她需要一个可靠的丈夫和一个富裕的家庭。

我说我需要一个妻子,一个能帮我打理家庭,出席各种场合的女主人。

我们各取所需。

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叫陈星。

星星的星。

我希望他能像星星一样,明亮,璀璨,不要像我,前半辈子都活在黑暗里。

但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五年。

她觉得我太无趣,是个工作狂,不懂生活,不懂浪漫。

我懒得跟她解释。

她要的浪漫,是烛光晚餐,是九十九朵玫瑰,是我放下工作陪她去欧洲度假。

而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看着工厂的流水线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看着仓库里的货堆积如山。

我们和平离婚。

她带走了一筆不菲的赡养费,和一个她早就物色好的,懂浪漫的外国男友。

儿子陈星留给了我。

那年,陈星八岁。

我把他送进了最好的国际学校,给他请了最好的家教。

我以为我给了他最好的。

但我给不了他陪伴。

我太忙了。

不是在公司开会,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我和儿子的交流, பெரும்பாலும்是通过电话。

而电话的内容, genellikle是“钱够不够花?”和“嗯”。

转眼,十年过去。

2008年。

我42岁。陈星18岁。

他长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染着一头黄毛,耳朵上打着耳钉,穿着破洞的牛仔裤,整天抱着一把吉他鬼哭狼嚎。

成绩一塌糊涂。

老师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说陈总啊,你得管管你儿子了。

我说我知道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管。

我一跟他说话,他就一副“你懂个屁”的表情。

我们之间,隔着二十年的代沟,和一堵用钱堆起来的墙。

那天,我又跟他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他不想考大学,想去组什么乐队。

“乐队能当饭吃吗?!”我对着电话咆哮,感觉自己像极了当年林晓月的妈。

“你除了钱还会说什么?!”他在电话那头吼回来,“我他媽最不缺的就是钱!”

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昂贵的手机四分五裂。

我看着办公室窗外深圳繁华的夜景,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我赢了世界,却输给了我的儿子。

家里的阿姨上个月辞职回老家嫁女儿了。

我让助理给我重新找一个。

要求很简单:会做饭,会收拾屋子,话少,手脚干净。

助理说,陈总,现在保姆不好找,要求高的工资也高。

我说,钱不是问题。

一个星期后,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了一个,约了下午来面试。

下午三点,门铃响了。

我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进来。”

门开了,脚步声很轻。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油烟味?混合着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这种味道,我很熟悉。

它属于二十年前,那个灰扑扑的筒子楼。

我皱了皱眉,从文件中抬起头。

一个女人站在我的书桌前,微微躬着身子,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头发随便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露出一张蜡黄的,布满风霜的脸。

眼角有细密的皱纹,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我。

但那张脸的轮廓……

我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着她,她也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我。

四目相对。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震惊,惶恐,和难以置信。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我曾在无数个深夜,想象过我们重逢的画面。

在某个高级餐厅,我穿着定制的西装,挽着漂亮的女伴,而她,是端盘子的服务员。

在某个奢侈品店,我 casually地刷着黑卡,而她,在旁边羡慕地看着。

我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伴随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今天这样。

她来我家,给我当保姆。

林晓月。

她真的老了。

不再是那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神采飞扬的姑娘了。

岁月这把杀猪刀,在她身上,刻得格外用力。

我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怨恨,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近乎残忍的……好笑。

真是太他妈的好笑了。

命运这个编剧,真是个天才。

我靠在椅背上,花了十几秒钟,才把那股涌到喉咙口的笑意压下去。

我重新捡起我的钢笔,在手里转了转。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发出声音。

“抬起头,看着我。”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浑身一颤,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眼圈红了。

“我……我叫林晓月。”她终于说出了话,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林晓月。”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尝一道隔了二十年的菜。

味道已经变了。

“年龄。”

“四……四十二。”

“哪里人?”

“……河……河北人。”

“以前做过保姆吗?”

“做……做过。”

我一个问题,她一个回答。

像是一场最普通不过的面试。

只是她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越来越白。

我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她一定在想,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会把她破口大骂一顿,然后让她滚出去?

还是会打电话给中介公司,投诉他们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

我看着她这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心里那股报复的快感,终于迟到了二十年,姗姗来迟。

“为什么想来做保姆?”我换了个问题,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

她被我看得又低下了头。

“为了……为了挣钱。”

“挣钱干什么?”我追问。

“我……我儿子……上大学……需要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儿子。

她也有个儿子。

是那个刘建国的?

“你丈夫呢?”我继续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

她沉默了。

身体的颤抖幅度更大了。

“我问你,你丈夫呢?”我加重了语气。

“……我们……我们分开了。”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屈辱。

“分开了?是离婚了,还是他把你甩了?”我毫不留情。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无声无息。

“他……他不要我们了。”

我心里那点快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刘建国。那个开着桑塔纳,戴着金表的广东老板。

他不要她了。

他没有给她一辈子的大房子,没有给她一辈子的好日子。

这个结局,的……完美。

我靠回椅背,不再看她。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我听到她说:“陈……陈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家……我……我这就走。”

她转身,脚步踉跄,像是要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站住。”

我开口。

她僵在了原地。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决绝地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如今显得那么单薄,那么狼狈。

一个念头,一个疯狂又恶毒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被录用了。”我说。

她猛地转过身,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你被录用了。”我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家的保姆。”

“月薪五千,包吃住。试用期一个月。”

“工作内容很简单,负责我和我儿子的一日三餐,打扫卫生。”

“还有,”我顿了顿,看着她那张写满震惊和屈辱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随叫随到。”

她就这么在我家留下了。

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幽灵,一个来自过去的影子。

她搬进了一楼的保姆房,那房间比我们当年那个家还大,带独立的卫生间。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为了一個月五千块的工资。

或许是她已经走投无路。

又或许,她觉得这是她欠我的。

我不在乎。

我只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把曾经的女神踩在脚下的感觉。

我开始变着法地折磨她。

我让她把我几百双鞋子全部拿出来,一双一双地擦干净,稍微有点灰尘,我就让她重擦。

我让她把我所有的衣服,按颜色深浅,春夏秋冬,分门别类地挂好,顺序错了一件,我就让她全部重新整理。

我半夜三点突然想喝一杯手磨咖啡,就把她从床上叫起来。

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silently地在厨房里忙碌。

我看着她端着咖啡,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陈总,您的咖啡。”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林晓月,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当年看不起的陈默。

这就是你当年想要的“好日子”。

可惜,享受这一切的人是我,而你,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保姆。

她从来不反抗,也从来不抱怨。

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默默承受着我所有的刁难和刻薄。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她的顺从。

我想要看到她哭,看到她闹,看到她像二十年前那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但她没有。

她把所有的棱角,都磨平了。

生活这把钝刀子,比我狠多了。

我儿子陈星很快就发现了家里的新成员。

他放学回来,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在厨房里忙碌,皱着眉头问我:“这谁啊?”

“新来的保姆,林阿姨。”我头也不抬地说。

“哦。”陈星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晚饭的时候,林晓月做了一桌子菜。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卖相很好。

我尝了一口。

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是我熟悉的味道。

二十年前,她也给我做过。

那时候我们还没钱买肉,她就用肥肉炼出油,再用油渣炒白菜给我吃。

她说,陈默,等以后有钱了,我天天给你做红z烧肉吃。

我的筷子顿了一下。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爸,你想什么呢?吃饭啊。”陈星不耐烦地敲了敲碗。

我回过神来,继续吃饭,再也没碰那盘红烧肉。

陈星倒是吃得很香。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林阿姨,你这手艺可以啊,比之前那个张阿姨强多了。”

林晓月站在一旁,局促地笑了笑,没说话。

“林阿姨,你别站着啊,一起吃吧。”陈星说。

“不了不了,少爷你们吃,我等会儿吃剩的就行。”林晓月连忙摆手。

“什么年代了还吃剩的,”陈星皱眉,“爸,你也太抠了吧?多双筷子的事。”

我没理他。

我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林晓 sorta,“这是我家的规矩。”

林晓月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陈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晓月,大概是觉得没意思,扒拉了两口饭就回房间了。

偌大的餐厅,又只剩下我和她。

还有一桌子渐渐变凉的菜。

“把这些都倒了。”我对她说。

她愣住了,“还……还剩这么多,倒了太可惜了。”

“我说倒了。”我加重语气,“我家不吃剩菜。”

她看着那盘几乎没怎么动的红燒肉,眼神里满是心疼。

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我就是见不得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我宁愿她跟我吵一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我以为我会一直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直到有一天,我晚上应酬喝多了,回来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

我半夜渴醒,想下楼找水喝,刚走出房间,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

林晓月正跪在地上,用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我吐脏的地板。

她擦得很仔细,很用力,仿佛那不是污渍,而是她生命中抹不去的耻辱。

我站在楼梯的阴影里,看着她。

她好像瘦了很多,背影看上去更加单薄,仿佛随时会被生活压垮。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不是因为酒精。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意思。

我像一个幼稚的小孩,用一种最拙劣的方式,向一个早已认输的人炫耀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胜利。

我赢了吗?

我把她踩在了脚下,让她给我擦鞋,给我收拾呕吐物。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我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

第二天,我没有再故意刁难她。

我甚至开始回避她。

我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

我不想看到她那张脸,那张写满了隐忍和 sorrow 的脸。

因为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不堪。

我和陈星的关系,依然很紧张。

他最近迷上了摇滚乐,把房间的音响开到最大,吵得我头疼。

我冲进去,拔掉电源,冲他怒吼:“你能不能干点正事!”

“什么是正事?像你一样,天天就知道挣钱吗?”他梗着脖子跟我对抗。

“我不挣钱你拿什么玩摇滚?你那把破吉他几万块,你知道我当年一个月挣多少钱吗?”

“又是你那套!我不想听!我不想活成你这样!”

我们不欢而散。

我摔门而出,他把门在里面反锁。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闷酒。

林晓月敲门进来,给我端了一碗热气腾騰的醒酒汤。

“陈总,喝点吧,对胃好。”

我没看她,只是说:“放那吧。”

她把汤放下,却没有走。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陈总,少爷他……其实不是故意的。”

“他今天跟我说,他知道你辛苦。”

“他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

我愣住了。

陈星会跟她说这些?

“他跟你说的?”

“嗯,”她点点头,“他下午……心情不好,我给他煮了碗面,他就跟我聊了几句。”

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这个当爹的,还不如一个保姆了解我儿子。

“你懂什么。”我嘴上依然强硬,“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她又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陈总,我多嘴了。”

然后她退了出去。

我看着那碗還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很久没有动。

从那以后,我发现陈星和林晓月的关系越来越好。

陈星会把他的新写的歌唱给林晓月听。

林晓月虽然听不懂,但她会很认真地听着,然后说:“真好听。”

陈星会跟林晓月抱怨学校的伙食难吃。

第二天,林晓月就会早早起来,给他做好便当,让他带到学校去。

陈星有时候回家晚了,林晓月会一直等着他,给他热好饭菜。

她看陈星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温柔。

那种眼神,我只在她看自己儿子照片的时候见过。

她房间里摆着一张照片,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的男孩,戴着眼镜。

我突然有点嫉妒。

嫉妒她能那么轻易地走进我儿子的世界。

而我,却被我儿子关在门外。

有一天,我提前下班回家。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吉他声和歌声。

是陈星在唱歌。

他唱的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歌,旋律有点忧伤,但很好听。

我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外听着。

一曲唱罢,我听到林晓月轻轻鼓掌的声音。

“小星,你唱得真好。”

“那是,”陈星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得意,“这可是我准备在音乐节上唱的歌。”

“那……这歌是写给谁的啊?”林晓月好奇地问。

陈星沉默了一会儿。

“写给我妈的。”他说。

我心里一震。

他很少提起他妈妈。

“我想她了。”陈星的声音有点低落,“虽然她不怎么管我,但至少……她以前还会抱抱我。”

“我爸……他从来没抱过我。”

我站在门外,感觉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我从来没抱过他?

是吗?

我努力回想。

好像……真的没有。

从他记事起,我就一直很忙。

我以为给他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爱。

我从来不知道,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

“你爸他……他是爱你的。”我听到林晓月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他只是……不太会表达。”

“他爱你?他爱的是他的公司,他的钱!”陈星的声音激动起来。

“不是的,”林晓月说,“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你爸爸书房里,摆着你从小到大的照片。从你满月,到你上幼儿园,小学,中学……一张都没落下。”

“他有时候晚上回来,会一个人站在你房间门口,看很久。”

“他只是……太累了。”

门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门外,我的眼睛有点湿。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看到那些照片的。

我也不知道我站在儿子门口发呆的样子,被她看到了。

我只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某个生锈的锁。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书房。

我敲了敲陈星的房门。

他开了门,看到是我,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有事?”

我没说话,走进去,在他床边坐下。

“刚才……你唱的歌,很好听。”我有些笨拙地开口。

陈星更惊讶了,他没想到我会夸他。

“哦。”他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也陷入了沉默。

“你妈……她下个月会回国。”我说。

陈星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有她的新生活了。”

“我知道。”我说,“但她还是你妈。”

“你如果想她,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陈星 anlooked at me, his eyes full of complex emotions.

“爸,”他过了很久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我摇摇头。

“你是我儿子。”

我说。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知道什么是好?”他反问,“像你一样,有很多很多钱,但每天都不开心?”

我无言以对。

“爸,我想做我喜欢的事。”他说,“就算以后挣不了大钱,就算会很辛苦,但那是我的选择。”

我看着他,他那张年轻的,倔强的脸,像极了二十多年前的我自己。

那个揣着两百块钱,义无反顾南下的自己。

我凭什么,要让他活成我想要的样子?

“我给你一年时间。”我说,“如果你能靠你的乐队养活自己,我就不再管你。”

“如果不行,你就得老老实实回来,或者出国读书。”

陈星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

他突然冲过来,抱住了我。

那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抱我。

他的身体还有些单薄,但那个拥抱,很用力。

我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谢谢爸。”他说。

“早点睡吧。”我说完,站起身,走出了他的房间。

回到书房,我看到林晓 "" 月正在收拾。

她看到我,又想退出去。

“等一下。”我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低着头。

“今天……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

她愣住了,抬起头看我,眼睛里满是惊讶。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跟她说谢谢。

“没什么,陈总。”她又恢复了那副恭敬的样子。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你儿子……他怎么样了?”我问。

提到儿子,她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还带着一丝骄傲。

“他很好,在读大学,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年年都拿奖学金。”

“是吗?很优秀啊。”

“嗯,”她笑了,那是她来我家之后,我第一次看到她笑,“他很懂事,知道我辛苦,平时都省吃俭用的。”

“他……知道你在这儿工作吗?”

她的笑容僵住了,摇了摇头。

“我跟他说,我在一家公司当文员,工作很轻松。”

“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

“我不想他……为我担心。”她低下头,“也不想他……觉得丢人。”

我心里又是一陣刺痛。

我们都一样。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那点可怜的自尊。

“你……跟他爸爸,还有联系吗?”我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名字。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没有了。”她摇摇头,“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他当年……”

“陈总,”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好吗?”

我看着她,她眼里的哀伤和痛苦,那么真实。

我突然意识到,这二十年,她过得一定比我想象的还要苦。

我那点报复的心思,在她 gerçek的苦难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渺小。

“对不起。”我说。

这次,轮到她震惊了。

她大概更没想到,我会跟她说对不起。

我们相对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从那晚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我不再刻意刁难她。

我甚至会偶尔,在饭桌上跟她说几句话。

问问她今天买了什么菜,问问她身体怎么样。

她也渐渐不再那么拘谨。

有时候,看到我因为工作焦头烂額,她会默默地给我泡一杯菊花茶。

我胃病犯了,她会给我熬很稠很稠的小米粥。

她依然叫我“陈总”,我依然是她的雇主。

但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冰墙,好像在慢慢融化。

陈星的乐队,在音乐节上拿了奖。

虽然只是个小奖,但他高兴坏了。

他拿着奖杯回来那天,喝得醉醺醺的,拉着我和林晓月,非要给我们唱他写的歌。

他唱着唱着,就哭了。

他说:“爸,林阿姨,谢谢你们。”

我看着他,林晓月也看着他。

我们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下。

那一刻,我们不像雇主和保姆。

倒像是一对……为儿子感到骄傲的父母。

这个念头让我吓了一跳。

我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直到她儿子大学毕业,她拿到足够的钱,然后离开。

我们之间,会有一个体面的,和平的结束。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陈默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

“我是,你哪位?”

“我是刘建国。”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刘建国。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我尘封二十年的记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我得了肝癌,晚期。”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充满了绝望。

“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找你,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晓月。”

“我知道她在你那儿……我看到了她儿子发的朋友圈,背景是你家吧?那装修,我认得出来。”

“陈默,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不是人,我就是个。”

“我当年骗了她,我说带她去深圳过好日子,结果……我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就把她……把她扔下了。”

“我后来……也没脸再去找她。”

“这些年,我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现在要死了,我才发现,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我就是想……想在死之前,再见她一面。”

“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陈默,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和乞求。

我拿着电话,手心全是汗。

我该怎么办?

告诉林晓月?

以她现在的状态,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不告诉她?

那刘建国,就会带着遗憾死去。

而林晓月,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那句迟到了二十年的道歉。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嫉妒,愤怒,怜悯,怨恨……所有的情绪都搅在一起。

我恨刘建国,是他毁了我的初恋,也毁了林晓月的前半生。

但现在,他要死了。

我发现我竟然……恨不起来了。

我挂了电话,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林晓 "" 月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她正在给陈星准备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突然觉得,她不应该再背负着过去的怨恨活下去了。

她应该得到一个解脱。

无论她选择原谅,还是不原谅。

她都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晚饭后,我让她留一下。

陈星回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刘建国……他联系我了。”我艰难地开口。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他怎么会……”

“他得了肝癌,晚期。”我把情况跟她说了。

她听完, dugo a lungo non ha detto una parola.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了。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我,声音嘶哑地问:“他……想见我?”

我点点头。

“你想去吗?”我问,“如果你想去,我安排。”

她又沉默了。

我看到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我知道,她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恨吗?

当然恨。

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

但……那也是她曾经爱过,并为之付出了一切的男人。

“我……”她张了张嘴,眼泪掉了下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

“我怕我看到他,会忍不住……杀了他。”

她用手捂住脸,痛哭失声。

那是她来我家之后,第一次这样情绪失控。

她把二十年的委屈,不甘,痛苦,全都哭了出声。

我没有安慰她。

我只是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让她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她哭了很久,直到声音都沙哑了。

最后,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对我说:“陈默,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我愣住了。

“我怕……我一个人,没有勇气。”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脆弱和依赖。

就像二十多年前,她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时,看我的眼神一样。

我的心,在那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好。”我说。

我让助理订了两张去刘建国所在城市的机票。

那是一个离深圳不远的小城市。

飞机上,林晓月一直很沉默, nervous地绞着手指。

我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前男友陪着前女友,去见导致他们分手的情敌?

这剧情,比八点档的电视剧还狗血。

刘建国住在一个很破旧的医院里,多人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味道。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头发也掉光了,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油头粉面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我根本认不出他。

他看到我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一下。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晓……晓月……”他开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林晓月站在病床前,看着他,身体在发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恨,也没有爱。

只有一种死寂的平静。

“你……你来了。”刘建 "" 国喘着气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林晓月还是没说话。

“对……对不起。”刘建国看着她,眼泪流了下来,“晓月,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我不是人……我当年……就不该把你从陈默身边抢走……”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整个病房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来。

我走到林晓月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像是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看了很久。

然后,她缓缓地开口了。

“刘建国。”

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恨你了。”

刘建国愣住了。

“真的,”林晓月说,“我已经不恨你了。”

“因为,不值得。”

“这些年,我吃了很多苦,但我靠自己,把儿子养大了。他很争气,考上了大学。”

“而你,把自己活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我不恨你了。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说完,她轉身,對我說:“陳默,我們走吧。”

我点点头。

我们转身,准备离开。

“晓月!”刘建国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我们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们没有再停留,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

外面的阳光很好,刺得人眼睛有点睁不开。

林晓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

像是要把这二十年的浊气,全部吐出来一样。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但很轻松。

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陈默,”她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说。

我们俩走在小城的街上,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我下个月,就不干了。”她突然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脸上还是不動声色,“找到新工作了?”

“嗯,”她点点头,“我儿子帮我找的,在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当个管理员。虽然工资没你这儿高,但清闲,也能天天看到他。”

“挺好。”我说。

“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她又说了一遍。

这次,她说的是“照顾”,而不是“刁难”。

“我一开始……确实是想报复你。”我承认了。

她笑了,“我知道。”

“但后来……”

“后来我发现,我们都老了。”她替我说了下去。

是啊,我们都老了。

老到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恨一个人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我?”我自嘲地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当我的陈总,挣我的钱呗。”

“别太累了。”她说,“钱是挣不完的。”

“还有……对陈星好一点。他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走到一个路口,她停下脚步。

“陈默,我们就送到这儿吧。”她说。

“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我看着她。

她站在阳光下,虽然穿着廉价的衣服,脸上也有了皱纹。

但她的眼睛,很亮。

像是二十年前,那个穿着红色呢z大衣的姑娘。

不,比那时候更亮。

因为那时候,她的眼睛里是欲望和憧憬。

而现在,她的眼睛里是平静和释然。

“好。”我说。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这里面有五十万。”我说,“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算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他的一点心意。”

她愣住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拿着。”我把卡硬塞到她手里,“这不是施舍,也不是补偿。”

“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笔账。”

“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她看着我,眼睛红了。

她没有再拒绝,紧紧地握住了那张卡。

“陈默,”她 choked up and said, “你……你多保重。”

“你也是。”

她对我笑了笑,然后轉身,汇入了人流。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街角。

这一次,我没有感到心痛,也没有感到不舍。

我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是一个背负了二十年枷锁的人,终于得到了解放。

我回到了深圳。

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依然是那个忙碌的陈总。

陈星依然在玩他的乐队。

只是,家里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会在我胃痛时给我熬粥的人。

少了一个会听我儿子唱歌并真心鼓掌的人。

少了一个,连接着我过去和现在的人。

有时候,我晚上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会觉得有点……冷清。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林晓月寄来的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件手织的毛衣,灰色的,款式很简单。

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晓月”

字迹娟秀,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拿着那件毛衣,在身上比了比。

大小正合适。

我穿上它,很暖和。

比我衣柜里任何一件名牌羊绒衫,都要暖和。

又过了一年。

陈星的乐队,出了一张专辑。

虽然没火,但也算是在这个城市里,留下了自己的声音。

他没有再问我要钱。

他靠着在酒吧驻唱,和给别人写歌,养活了自己和他的梦想。

他变得开朗了,也成熟了。

我们父子俩的关系,前所 "未有地好。

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球赛。

他会跟我聊他的音乐,我也会跟他聊我生意上的烦恼。

我们成了……朋友。

一个周末,他突然对我说:“爸,我们去看海吧。”

我说好。

我们开着车,去了深圳最东边的海滩。

那天天气很好,海很蓝,天也很蓝。

我们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浪一遍一遍地冲刷着沙滩。

“爸,”陈星突然问我,“你爱过林阿姨吗?”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想了很久。

我爱过她吗?

爱过的吧。

在那个贫穷又纯粹的年代,她是我眼里唯一的光。

我愿意为了她,去扛两百斤的麻袋,去跟全世界对抗。

那后来呢?

是恨吗?

也恨过。

恨她的绝情,恨她的拜金。

那现在呢?

现在,当我想到林晓月这个名字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没有爱,也没有恨了。

只剩下一种……像是看待老朋友一样的平静。

我们都被时间改变了。

我们都为了当年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我们也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地生活着。

这样,就够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对陈星说。

陈星看着我,笑了笑。

“爸,我给你听首歌吧。”

他拿出手机,播放了一首歌。

是他写的新歌。

旋律很温暖,很治愈。

歌词里唱着:

“……我们都曾被时间遗忘,在人海里跌跌撞撞,那些受过的伤,都变成了光,照亮未来的方向……”

我听着歌,看着身边已经长大了的儿子,看着眼前这片广阔无垠的大海。

海风吹来,带着一丝咸湿的味道。

我突然觉得,这二十年,像是一场漫长而醒不来的梦。

现在,梦醒了。

而我,陈默,42岁,虽然依然孤身一人。

但我有了一个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的儿子。

我有一个蒸蒸日上的公司。

我还有一个……温暖的未来。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来源:雪色染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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