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走出办公楼,晚风带着一股烤冷面和劣质香水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
加班到晚上十点。
脑子像一团被泡烂的浆糊。
走出办公楼,晚风带着一股烤冷面和劣质香水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
这就是北京,一个把所有人的梦想和疲惫都搅拌在一起,然后用高昂的房租当滤网,筛掉那些不够坚韧的。
我叫林未,一个平平无奇的广告公司设计师,俗称“设计狗”。
扫开一辆共享单车,我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挪回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
骑上车蹬了两下,脚下“咯噔”一声。
我低头,车筐里躺着一个手机。
不是我的。我的那只廉价国产机正揣在兜里,屏幕裂得像张蜘蛛网。
车筐里的这只,黑色的,看着就挺贵,边框在路灯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停下车,把它拿起来。
机身温热,说明刚落下不久。
我下意识地左右看看,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几个和我一样赶着回家的夜归人,行色匆匆。
谁会这么不小心?
我按了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壁纸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没有密码。
这年头还有人手机不设密码?心真大。
划开屏幕,没有未接来电,没有微信消息提醒。
干净得像一部新手机。
我该怎么办?
扔回车筐里,假装没看见?
不行,万一被别人捡走,动了歪心思怎么办?
交给警察叔叔?
派出所在哪儿我都不知道,而且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个夺命的需求会。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另一个口袋。
真麻烦。
回到家,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先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热气腾腾的汤喝下去,冻僵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转动。
那个手机,像个烫手山芋。
我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拿起它,点开了相册。
或许能找到点失主的线索。
相册里照片不多,大多是风景照,拍得很专业,构图和光影都无可挑剔。
还有几张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海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头发被风吹得很高。
看不清脸。
再往下翻,是一段视频。
我点开。
视频里是同一个女人,她坐在一个画室里,面前是画架,她没有画画,而是转过头对着镜头笑。
她的眼睛很亮,像星星。
她说:“陈铭,你别老拍我,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幅画的颜色。”
声音很温柔。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
陈铭。
这应该是失主的名字。
我退出来,点开通讯录。
通讯录里也空空如也,只存了一个号码,“家”。
我犹豫了一下,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疲惫。
就是视频里那个叫陈铭的男人吗?
“您好,”我清了清嗓子,“请问您是丢了手机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
“……是的。”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警惕,“手机在你那儿?”
“对,我在一辆共享单车上捡到的。”
“你在哪儿?我过去拿。”他的语气立刻急切起来。
我报了我的地址,一个离他丢手机地方不远的老小区。
“我马上到,大概二十分钟。”他几乎是立刻说道,然后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个多管闲事的人。
我把剩下的泡面吃完,碗都来不及刷,就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这么快?
我从窗户探出头,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楼下,车灯刺眼。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抬头往上看。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身形很高,但看起来有些单薄。
我匆匆套上外套下了楼。
走到他面前,我才看清他的脸。
大概四十岁左右,轮廓分明,但眼窝深陷,眉宇间全是化不开的疲惫和焦虑。
“是……是你捡到了我的手机?”他看着我,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划开屏幕,点开相册,看到那段视频时,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仿佛一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抬头看我时,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我摆摆手,想赶紧上楼。夜风吹得我头疼。
“等等。”他叫住我。
他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我愣住了。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赶紧拒绝,这算什么事。
“你一定要收下,”他很坚持,要把钱塞我手里,“这部手机对我非常重要,你帮了我大忙。”
“捡到东西还给失主不是应该的吗?”我皱起眉,有点不高兴了,“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像是在图你什么。”
他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把钱收了回去,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我们俩就在这冬夜的冷风里僵持着。
“那……我请你吃个饭吧?”他换了个方式。
“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只想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耐烦,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窘迫?
一个开着奥迪的中年男人,会因为这点事窘迫?
“那……这样吧。”他做出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直接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像被烫到一样想缩手,但他握得很紧。
“你干什么!”我惊了。
“这里面有一些钱,不多,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密码是六个八。”
我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你疯了?我不能要!”我使劲想把卡抽出来。
“你必须收下。”他死死地按住我的手,“如果你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他的力气很大,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偏执。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我真的有点怕了。
这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听到“报警”两个字,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松开了手。
但他没有把卡拿回去。
“林小姐是吧?我刚才看到你的外卖订单了。”他忽然说。
我心里一惊。
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没有恶意。”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恐惧,放缓了语气,“我叫陈铭。这张卡你拿着,用不用在你。但请你务必收下,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上了车。
黑色的奥迪发出一声低吼,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张冰冷的银行卡,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捏着那张卡,在冷风里站了足足五分钟。
手都冻僵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诈骗手段吗?
还是说,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我回到出租屋,把门反锁了三道。
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我把那张卡扔在桌上,好像它是什么危险品。
“宝,睡了没?甲方爸爸又出新幺蛾子了。”
附带一个捶地痛哭的表情包。
我拿起手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噼里啪啦打了一遍发给她。
她秒回。
“???”
“真的假的?奥迪?银行卡?密码六个八?”
“未未,你是不是遇到神仙了?”
我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我感觉我遇到了。”
“卡里有多少钱?你快去查查!万一里面有一个亿呢?”肖优的语气兴奋得像是她自己捡到了卡。
“我疯了才去查。”
“为什么不查?万一是个骗局,卡是复制的,你去ATM机一插,密码就被盗了,然后把你自己的钱都转走!”
肖优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
“我卡里一共三千二百零五块六,他想转就转走吧,看他能富到哪儿去。”我自嘲道。
“说真的,未未,这事太诡异了。”肖优冷静下来,“你别碰那张卡,也别去查。万一跟什么洗钱之类的破事扯上关系,你就完了。”
我深以为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卡扔了?”
“我不知道。”我看着桌上那张卡,觉得头更疼了。
“要不,你明天想办法联系他,把卡还给他?”
“怎么联系?我只有他一个打不通的‘家’的号码。”
我们俩都沉默了。
这件事,好像成了一个死结。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心神不宁。
上班的时候,对着电脑屏幕上五彩斑斓的黑发呆。
那个叫陈铭的男人,和他那张诡异的银行卡,像个幽灵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他为什么非要给我一张卡?
真的只是为了感谢?
还是……那部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这是在给我封口费?
我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那张卡,我用一个信封装好,塞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眼不见为净。
周末,我跟肖优约着去逛街。
我们俩在一家火锅店里,就着翻滚的红油和毛肚,再次讨论起这件事。
“你说,我要不要去ATM机上,故意输错三次密码,把卡锁了?”我突发奇想。
肖优夹着一片黄喉,想了想:“不行。万一他查流水,发现卡被锁了,以为你动过钱了,又来找你怎么办?”
“你说得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动它。就当它不存在。”
我点点头,把一片肥牛塞进嘴里,辣得我直吸气。
生活还得继续。
房租要交,花呗要还,甲方的奇葩要求要满足。
一张来路不明的银行卡,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只会增加我的精神内耗。
我决定把它忘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
就在我快要彻底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都市怪谈抛在脑后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小姐,你好,我是陈铭。”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哦,对了,那天晚上他可能看到了我的手机。
我紧张地盯着屏幕,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是要问我卡用了没吗?
我没回。
过了大概十分钟,第二条短信来了。
“很抱歉冒昧打扰你。是这样的,我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下,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帮忙?
我警惕心瞬间提到了最高。
“什么忙?”我斟酌着字句,回了过去。
“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你好像是做设计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我朋友圈都看了?
我立刻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只有一片星空头像的“陈铭”,果然,我的朋友圈对他可见。
我赶紧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是的。”我回。
“我想请你帮我设计一本画册,私人的,不是商业用途。当然,设计费我会照付。”
设计画册?
我更迷惑了。
他一个开奥迪的人,想找个设计师不是分分钟的事吗?为什么偏偏找我?
“抱歉,我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我直接拒绝了。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酬劳方面,你随便开价。”他的回复很快。
随便开价。
这四个字,带着一种该死的诱惑力。
我刚被甲方毙掉一个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一分钱没拿到,还被总监骂得狗血淋头。
我的房租下个月就要涨三百。
我看着手机屏幕,陷入了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离这个怪人远一点。
但贫穷让我犹豫。
“为什么找我?”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了。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看到这句回复,我差点笑出声。
好人?
就因为我把手机还给了他?
这年头,“好人”这个词,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个圈套。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回。
“好。如果你愿意,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另一个号码,也是我的微信。”他发来一个手机号。
我没有存。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我在想那个叫陈铭的男人,想他那双疲惫又偏执的眼睛。
想他说的“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也想到了“随便开价”那四个字。
肖优知道了,又给我打来电话。
“我的天,这剧情越来越离谱了。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你别胡说,”我立刻否认,“他看起来比我爸年纪都大。”
“那可不一定,现在不都流行大叔配萝莉吗?”
“我不是萝莉,他也不是什么魅力大叔,他看起来就像个快被生活榨干了的倒霉蛋。”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接不接这个活儿?”肖优问到了点子上。
“我不知道。”
“接!为什么不接?”肖优比我还激动,“有钱不赚是王八蛋!你管他什么目的,先把钱赚到手再说。他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告他性骚扰!”
“……”
“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辞职单干吗?这不就是个机会?万一他是个大客户,以后都找你做设计,你就可以炒掉你那个总监了!”
肖优的话,像个小恶魔,在我耳边不停地蛊惑我。
是啊,我做梦都想辞职。
我受够了无休止的加班,受够了甲方的指手画脚,受够了总监的PUA。
如果能靠自己接活儿,哪怕赚得少一点,至少自由。
这个陈铭,会不会是我的一个跳板?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决定,赌一把。
我加上了陈铭的微信。
他的头像就是手机壁纸那片星空。
微信名也叫陈铭。
朋友圈一片空白。
“陈先生,你好。关于画册的设计,我们可以聊一下具体需求吗?”我发了条消息过去。
他几乎是秒回。
“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谈吧。”
“明天晚上七点之后我都有空。”
“好,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在‘静园’茶舍,我等你。”
他发来一个定位。
离我公司不远,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茶舍。
放下手机,我心里说不出的忐忑。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把我带向何方。
第二天,我特地穿了一件看起来比较“专业”的衬衫,准时到了“静园”茶舍。
古色古香的装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服务员把我引到一个包间。
陈铭已经到了。
他今天没穿大衣,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看起来比上次柔和一些。
但他眉间的疲惫,依旧没有散去。
“林小姐,请坐。”他站起来,为我拉开椅子。
我有些受宠若惊。
“叫我林未就好。”
我们坐下,服务员送上茶水和点心。
“我们说正事吧。”我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您想做什么样的画册?有什么具体要求?”
他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硬盘,放在桌上。
“所有的素材都在这里面。”
“画册的主题,是‘纪念’。”
“纪念?”
“是的。”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纪念我的太太。”
我的心一沉。
我想到了手机里那个在画室里对着镜头微笑的女人。
“她……去世了。”他补充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已经三年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在掩饰什么。
“硬盘里的照片和视频,都是她生前拍的,还有一些她的画作。我想把这些整理出来,做成一本画册,留个念想。”
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所以,你找我,是因为……”
“因为你把手机还给了我。”他打断我,“那部手机,是我太太生前用的。里面有她最后的一些影像,还有……她给我录的一段话。”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
“对我来说,那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终于明白,他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失态,为什么非要给我一张银行卡。
那不是感谢,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是一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笨拙的感激。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这个设计,我接了。”
“谢谢你。”他看着我,眼神里是真诚的感激。
“至于酬劳……”
“你先看看素材,然后给我报个价吧。”他说。
“好。”
气氛有些沉重。
我们沉默地喝着茶。
“那张卡……”我还是忍不住提起了,“我没有用。我想还给你。”
他摆摆手。
“不用还。”
“我不能要。”我很坚持。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天晚上,我刚谈砸了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他解释道,“找到手机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塞钱,你不要。请你吃饭,你拒绝。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如我所愿。”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在对我倾诉。
“所以,我就给了你一张卡。那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我只是想……做成一件我想做的事。哪怕是强迫的。”
我愣住了。
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在炫富,也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只是一个在巨大的悲伤和压力下,行为有些失常的可怜人。
“那笔钱,你就当是这次设计的预付款吧。”他说,“如果你觉得多了,那就从里面扣。剩下的,就当是我为我那晚的唐突,向你道歉。”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好。”我点了点头。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
他说了他和他太太的故事。
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创业,白手起家。
他的太太是个画家,很有才华,为了支持他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成了他的贤内助。
公司走上正轨后,她才重新拿起画笔。
三年前,她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
“她总说,等我退休了,就陪她去环游世界,把所有没看过的风景都画下来。”
“我食言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
但他的眼睛里,却像那片星空壁纸一样,深不见底,藏着无尽的悲伤。
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奥迪男”,他只是一个弄丢了心爱之物的普通人。
而我,恰好帮他找了回来。
我开始着手设计那本画册。
硬盘里的素材很多,照片、视频、画作的扫描件,还有她写的一些日记。
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把所有东西看完。
我仿佛通过这些零碎的片段,看到了一个鲜活的、热爱生活的女人。
她喜欢画画,喜欢旅行,喜欢笑。
她的画,色彩明亮,充满了生命力。
她的日记,字迹娟秀,记录着她和陈铭生活的点点滴滴。
“今天陈铭又加班了,我给他炖了汤。希望他不要太累。”
“公司拿到了第一笔大订单,陈铭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说,等我们有钱了,要给我买一个全世界最大的画室。”
“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他忘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他太忙了。”
我看着这些文字,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一个用尽全力去爱丈夫、爱生活的女人。
我能理解陈铭的悲伤了。
失去这样一个人,就像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我决定,要用心做好这本画册。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对一个逝去的美好灵魂的致敬。
我开始构思画册的整体风格。
我不想把它做得太沉重、太悲伤。
我想让它像那个女人一样,明亮,温暖,充满生命力。
我用她的画作为主要元素,穿插着她的照片和日记片段。
排版上,我尽量留白,让画面有呼吸感。
色彩上,我提取了她画作中最常用的几种颜色,作为画册的主色调。
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了第一版的方案。
我把PDF发给了陈铭。
他回得很快。
“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只是……”他发来一个省略号。
“有什么问题吗?”我心里一紧。
“第17页,那张她在海边的照片,能不能放大一些?我想看清她的表情。”
我找到第17页。
那是一张很小的照片,是她众多背影照中的一张。
我把照片放大,再放大。
终于,我看清了。
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微微侧着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那笑容,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可以。”我回他。
“还有,最后一页,能不能留白?只放一句话。”
“什么话?”
“‘下辈子,换我等你。’”
看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躲在公司的洗手间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是为了那个逝去的女人?还是为了陈铭这份深沉的爱?
或许,都有。
这个城市太大了,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行色匆匆。
我们习惯了冷漠,习惯了算计,习惯了用金钱去衡量一切。
但总有一些东西,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比如爱,比如思念。
我忽然觉得,能接到这个设计,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它让我看到了人性中最柔软、最温暖的一面。
我把最终的设计稿发给了陈铭。
他很满意。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交接最后的文件。
我把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陈先生,这是设计费的报价单。”我把一张单子推过去,“按照市场价,我给您打了八折。您把费用打到我这个账户就行。这张卡,请您收回。”
他看了一眼报价单,又看了看那张卡。
“林未。”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这张卡很烫手?”
我没否认。
“我查过余额了。”他忽然说。
我愣住了。
“在你把卡还给我之前,我就查过了。”他看着我,眼神很平静,“里面一分钱都没少。”
“我本来就不打算用。”
“我知道。”他点点头,“所以我才更坚持要把剩下的钱给你。”
“为什么?”我不解。
“不为什么。”他把卡推了回来,“这不是酬劳,也不是感谢。就当是……一个朋友送你的礼物。”
朋友?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我不需要。”我再次拒绝。
“林未,”他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充满了防备?”
我被他问住了。
是吗?
也许是吧。
在这个城市里,一个人打拼太久了,不竖起一身的刺,怎么保护自己?
“我不是想用钱来收买你,或者让你觉得欠我什么。”他说,“我只是……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了。”
“我什么样的人?”
“一个……还相信‘举手之劳’的人。”
他的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收下吧。”他把卡塞到我手里,语气不容置疑,和那天晚上一样,“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等我下次有设计要你做的时候,给我多打点折。”
他说完,站起身。
“我还有个会,先走了。文件你发我邮箱就行。”
他又像上次一样,匆匆地离开了。
我看着手里的卡,感觉它不再冰冷,反而有了一丝温度。
我给肖优打电话,告诉她事情的进展。
“我的妈呀!”肖优在电话那头尖叫,“这是什么神仙偶像剧剧情!一个深情的霸道总裁,为了纪念亡妻,找到了善良的设计师女主……”
“你小说看多了吧?”我打断她,“他不是霸总,我也不是女主。我们只是两个碰巧相遇的普通人。”
“普通人会随便送人一张几十万的银行卡?”
“多少?”我以为我听错了。
“几十万啊!你不会真没查吧?我那天黑进了银行系统,帮你查了一下。”
“……肖优!”我快疯了,她怎么什么都敢干!
“开玩笑的啦!”她哈哈大笑,“我猜的!不过看他那架势,里面肯定不是三五万块钱。”
我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
几十万?
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像个天文数字。
我可以在老家付个首付,可以让我辞职之后一年不工作都饿不死。
巨大的诱惑,和巨大的不安,同时向我袭来。
我拿着那张卡,去了最近的ATM机。
我鬼使神差地,把卡插了进去。
屏幕亮起,提示我输入密码。
六个八。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查询余额”的按钮。
屏幕上跳出了一串数字。
我数了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
五十万。
整整五十万。
我盯着那个数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一种被巨大财富砸中的、不知所措的恐惧。
我迅速把卡退了出来,像做贼一样,环顾四周。
还好,没人注意我。
我把卡揣回兜里,几乎是跑着回了家。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心脏狂跳。
五十万。
陈铭,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只是想交个朋友?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贵的朋友吗?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上班。
总监又因为一个标点符号的问题,把我骂了半个小时。
他说:“林未,你要是不想干了就直说!公司不是你家,没人惯着你!”
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油腻的、唾沫横飞的脸。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我站起身,平静地对他说:“好啊,我不干了。”
说完,我在全办公室同事震惊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
我辞职了。
辞职的决定,只用了一秒钟。
但做出这个决定,却是因为那张卡给了我底气。
虽然我没想好要不要用那笔钱,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底气。
它让我知道,我不是别无选择。
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了那栋我待了三年的办公楼。
外面阳光正好。
我眯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自由的感觉,真好。
我给肖优发消息:“我辞职了。”
她回了三个字:“干得好!”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那家叫“静园”的茶舍。
我想找陈铭。
我想把卡还给他。
我不能用这笔钱。
用了,我就和他扯不清了。
我不想我人生的第一个重大决定,是建立在一笔来路不明的钱上。
我到了茶舍,问服务员陈铭在不在。
服务员说,陈先生不常来,他只是这里的会员。
我留下了我的电话,请服务员如果见到陈铭,就转告他,林未找他。
然后,我开始了我无业游民的生活。
我睡到自然醒,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我去逛公园,看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
我去图书馆,一待就是一下午。
我甚至报了个陶艺班,学着捏一些奇形怪状的杯子和碗。
我感觉自己这三年被掏空的身体和灵魂,正在一点点被填满。
我没有动那张卡里的钱。
我用自己之前攒下的一点积蓄生活。
虽然有点拮据,但我很快乐。
期间,我尝试着在一些设计网站上接一些散活儿。
价格不高,但够我付房租和生活费。
我渐渐发现,离开那个压抑的环境,我的创作灵感反而更多了。
我不再需要去迎合那些奇葩的甲方,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设计。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陈铭一直没有联系我。
那张卡,还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
我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
忘了那本画册,也忘了这张卡。
这样也好。
就在我快要彻底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是林未小姐吗?”
“是我,您是?”
“我是陈铭的助理,我姓王。”
陈铭的助理?
“陈先生……他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王助理约我在一家医院的咖啡厅见面。
他是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年轻人,戴着金边眼镜,一脸的憔斯文。
“陈总他……突发脑溢血,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王助理的眼圈是红的。
“怎么会这样?”我简直不敢相信。
“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资金链断了,他压力太大了。”王助理叹了口气,“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怎么睡觉了。”
我想起他那双总是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
原来,他一直在硬撑着。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不太乐观。”王助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虽然我和他不算熟,但他是我辞职的“导火索”,是我这段时间平静生活的“赞助商”。
我甚至,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忘年的朋友。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问。
王助理看着我,欲言又止。
“林小姐,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很唐突。”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陈总他……之前是不是给过你一张卡?”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
“那张卡里的钱,你用了吗?”
“没有,一分都没动。”
王助理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太好了!”他激动得差点站起来,“林小姐,你能不能……把那笔钱,先借给公司周转一下?”
我愣住了。
“公司的账户都被冻结了,现在急需一笔钱来支付员工的工资和供应商的货款。这笔钱,是陈总唯一的私人存款了。他之前把它转出来,就是怕……怕有这么一天。”
“他把卡给我的时候,没说这些。”
“他当然不会说。”王助理苦笑,“陈总那个人,自尊心太强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尤其是不想让你看到。”
“为什么……尤其是我?”我不解。
“因为他说,你让他想起了他太太年轻的时候。”王助理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干净。”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是这样。
他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奇怪”,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看上了我。
他只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那笔钱,本来就是他的。”我说,“我明天就取出来给你。”
“谢谢你!林小姐,你真是我们公司的救命恩人!”王助理激动得语无伦次。
第二天,我把五十万现金,装在一个行李箱里,交给了王助理。
箱子很沉。
我从来没想过,这笔我一次都没敢用的钱,最后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我。
但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陈铭的公司,因为这笔钱,暂时渡过了难关。
但他本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我每天都会去医院看看他。
他躺在病床上,插着各种管子,安静得像个睡着的孩子。
我会在他床边坐一会儿,跟他说说话。
我说我辞职了,现在是个自由设计师。
我说我最近接了个很有趣的活儿,是给一个儿童绘本画插画。
我说楼下的石榴树开花了,红得像火一样。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王助理和公司的几个老员工,对我非常感激。
他们说,等公司缓过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我。
我说不急。
那段时间,我一边做着自己的设计,一边帮着王助理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
主要是些品牌形象、宣传物料之类的设计工作。
我没要钱。
就当是,还陈铭的人情。
渐渐地,我对他的公司有了更多的了解。
那是一家做智能家居的公司,产品很有创意,技术也很领先。
只是因为前期研发投入太大,市场推广又没跟上,才导致了资金链断裂。
我觉得,这是一家有潜力的公司。
就这么倒了,太可惜了。
我利用我做广告的经验,帮他们重新梳理了品牌定位和营销策略。
我建议他们,先集中精力做一款核心产品,打透一个用户群体。
王助理他们很信任我,几乎对我的建议言听计从。
我们一起加班,一起开会,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
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设计狗”的生活。
但这一次,我心甘情愿。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在为某个总监卖命。
我是在救一家公司,也是在救一个人。
两个月后,奇迹发生了。
陈铭醒了。
虽然还不能说话,身体也动不了,但他有意识了。
医生说,这是个好兆头。
我们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那天,我推着他的轮椅,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忽然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我的口袋。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壳,是我自己设计的,上面画着一片星空。
和他手机壁纸那片星空,很像。
他看着那个手机壳,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我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我听了很久,才听清。
他在说:“谢……谢……”
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摇摇头,笑着对他说:“不客气。”
陈铭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
从能开口说话,到能自己拄着拐杖走路。
公司的业务,也在我们这群人的努力下,慢慢走上了正轨。
我们推出的那款核心产品,一款智能助眠灯,在网上火了。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公司的账户,终于有了进账。
王助理第一时间,要把那五十万还给我。
我拒绝了。
“不用还了。”我说,“就当我……入股了。”
王助理愣住了。
连病床上的陈铭,都惊讶地看着我。
“林未,你……”
“我觉得你们公司很有前途。”我笑着说,“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正好需要一份投资。怎么样,陈总,收不收我这个新股东?”
陈铭看着我,看了很久。
他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感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我就这样,从一个捡到手机的路人,一个被甲方折磨的设计师,一个收到巨款不知所措的女孩,阴差阳错地,成了一家创业公司的股东。
人生,真是比小说还离奇。
我和肖优说起这件事,她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
“所以……你现在是富婆了?”
“富婆谈不上,”我耸耸肩,“也就是个……前途未卜的合伙人。”
“那你和那个陈总……”肖优挤眉弄眼地问,“有没有点什么?”
“别胡说。”我瞪了她一眼,“他是我老板,也是我……朋友。”
是的,朋友。
一个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了我选择的底气的朋友。
一个在我看到他脆弱之后,让我想要去保护的朋友。
我们的关系,很纯粹。
纯粹到,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康复后的陈铭,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肩上。
他学会了放权,学会了信任团队。
他也不再每天愁眉不展,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他会跟我们一起开玩笑,会因为一个产品的细节,和工程师争得面红耳赤。
我能感觉到,他正在从失去妻子的阴影里,一点点走出来。
他把对妻子的思念,转化成了对事业的热爱。
那本我为他设计的画册,他打印了很多本,送给了所有关心他和他太太的朋友。
他自己留了一本,就放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有时候,他会一个人,静静地翻看那本画册。
我知道,他是在和他的爱人对话。
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我们搬进了新的办公室,宽敞明亮。
我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的办公室。
虽然没有陈铭说过的“全世界最大”,但阳光很好。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感慨万千。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在这个城市的车流人海中,为了生存而奔波的微尘。
我从没想过,我会拥有现在这一切。
这一切的开始,只是因为我捡到了一个手机。
然后,做了一个善良的选择。
那天,公司开庆功宴。
所有人都喝了很多酒。
陈铭也喝了。
他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林未,”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对我说谢谢了。
“陈总,你再说谢谢,我就要扣你工资了。”我开玩笑说。
他也笑了。
“说真的,”他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谢谢你。不仅是谢谢你救了公司,更是……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他又说起了“好人”。
这一次,我没有觉得讽刺。
我只是笑着说:“你也是。”
他愣了一下。
“我也是?”
“是啊,”我说,“一个会因为陌生人的举手之劳,而笨拙地送出一张银行卡的怪人,不也是个好人吗?”
我们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来,公司步入正轨,甚至开始筹备上市。
我作为元老级的股东和设计总监,也算实现了肖优口中的“财务自由”。
我在北京买了房,虽然不大,但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我还把爸妈接了过来。
我妈看着我的房子,看着我意气风发的样子,总是不停地念叨:“我们家未未,真是出息了。”
我只是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少的机缘巧合,和多少的战战兢兢。
陈铭再也没有提过他太太。
但他每年都会在她生日和忌日那天,给自己放一天假。
他会一个人,去他们以前常去的海边,待上一整天。
我知道,有些思念,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不会消失。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着你。
我和陈铭,也一直保持着老板和下属,股东和合伙人,以及……朋友的关系。
我们之间,有一种超越了普通友谊的默契和信任。
我们都曾掉入过人生的谷底,然后,又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爬上来的光。
我们是彼此的见证者,也是彼此的救赎者。
有一次,肖优又八卦地问我:“说真的,你对陈总,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想了想。
我想起他那天晚上在冷风中偏执的样子。
想起他在茶舍里说起亡妻时悲伤的侧脸。
想起他在病床上颤抖着对我说“谢谢”。
想起他在会议上为了一个设计细节和我据理力争的模样。
我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一个经历了生离死别,又从废墟中重新站起来的男人。
他的身上,有故事,有深度,有韧性。
但是……
“没有。”我摇摇头,很肯定地回答肖优。
“为什么?他现在可是钻石王老五!”
“因为,”我看着窗外,那片曾经让我感到压抑和疏离的城市夜景,此刻却显得无比亲切,“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人。我不想,也不可能,去打扰他们。”
而且,我也很享受我们现在的关系。
我们是战友,是伙伴,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这种感情,比爱情更坚固,也更长久。
又是一年冬天。
公司年会的晚上,外面下起了大雪。
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把整个城市都染成了白色。
手机响了。
是陈铭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
是那片熟悉的星空。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
“林未,你看,今晚的星星很亮。”
我笑了。
我抬头,透过玻璃窗,望向深邃的夜空。
被大雪洗过的天空,果然干净得没有一丝云。
几颗最亮的星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清冷而温柔的光。
就像我第一次捡到他手机时,看到的那片星空一样。
我回了他四个字。
“新年快乐。”
然后,我收起手机,关上办公室的灯,走进了外面那个喧嚣、温暖、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世界。
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来源:温柔叶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