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科学家谈半导体竞争:中国快速实现“阶跃”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1-14 02:00 1

摘要:澳大利亚教育部数据显示,2024年该国国际学生总数达85.3万,中国大陆学生占比22%,同比增长14%。澳大利亚也是海外留学和访问学者的重要目的地之一。

大国博弈背景下,全球留学版图出现新移位。

澳大利亚教育部数据显示,2024年该国国际学生总数达85.3万,中国大陆学生占比22%,同比增长14%。澳大利亚也是海外留学和访问学者的重要目的地之一。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教授傅岚,长期深耕半导体光电器件、超表面与光电器件结合领域。她1997年赴澳攻读博士,此后近30年扎根澳大利亚科研与教育一线。她既亲历中国与澳大利亚在学术交流、科技发展上的变迁,也深度接触两国学生,对中澳教育模式、科研体系有着双重视角的洞察。

近日,南方周末记者专访傅岚,她结合自身跨文化学术经历,从中国留学生适应能力变化、学科分布特点,到中澳科研合作受全球政治环境的影响,再到中国科技(尤其是半导体、AI领域)的“阶跃式”发展,均给出了分享。

她提到, 疫情结束后中澳教育领域交流重启,“我和同事都发现,中国科技像跳跃了‘一个台阶’。”中国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得益于中国国内庞大的科研投入。另一方面,国际局势的变化也为全球科技合作蒙上阴影,在她看来,国与国之间的技术封锁,是对科学家的较大局限,“科学应该更注重合作,唯有如此,才有利于推动全球科学发展和进步。”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物理与工程研究院教授傅岚。南方周末记者毛淑杰/摄

中国科技“跳了一阶”

南方周末:这几年中国科技发展很快,你有什么直观感受?

傅岚:过去中澳学术领域交流十分紧密频繁,后来受疫情影响一度中断。疫情后学术交流重新启动时,我和澳大利亚的同事们都很惊讶,仅仅几年时间,中国科技仿佛 “跳了一阶”,变化之大令人瞩目。尤其是我去参加学术会议时,这种进步感受得更为真切。

以我从事的半导体光电器件和纳米光子学领域为例,在国际光学会议上,我亲眼看到中国国内同行在这些领域的研究成果,无论是理论创新还是成果展示都非常出色。中国的研究团队,不仅规模比国外更大,技术力量也能通过多团队合作实现更全面的覆盖,研究效率很高。这些成果的背后,既离不开政策的大力推动,也得益于旺盛的产业化需求。

尽管澳大利亚政府也在鼓励科研成果转化,但缺乏产业端的支撑,在该领域的研究多集中在基础性(fundamental)方向,重点关注材料器件设计和物理机制性问题的探索,在应用成果的落地展示上,受限于团队规模和推进速度。

南方周末:在你从事的领域,中国、美国、澳大利亚各处在什么水准?

傅岚:我平时较少接触实际应用层面,多从国际顶尖期刊的论文发表数量和质量来判断各国科研实力。近几年以来,中国学者在《自然》《科学》等顶级期刊上发表的优质论文数量就已开始快速攀升, 从整体来看,中美两国在这一维度上已经势均力敌。

再看澳大利亚,从事科研工作的人数远少于中美 —— 毕竟澳大利亚总人口仅约 2500 万,科研人才基数相对有限。但即便如此,澳大利亚的科研实力依然不俗,其对世界科学发展的贡献占比约为 3%-4%,能达到这一水平相当难得。

南方周末:现在高新科技领域,国家之间竞争愈加激烈。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傅岚:我始终希望全球科学家能更多地开展合作,就像疫情前那样,构建一个鼓励全球化协作的科研生态。国家之间存在竞争本是正常现象,但这种竞争应当是良性的、互利的。 毕竟,科学研究的本质是共享,唯有共享才能实现共赢。

南方周末:据你观察,中国和澳大利亚的科研环境有哪些不同?

傅岚:中国科研领域的一大优势是同行数量多,且大家普遍非常努力,但这也带来了相应的问题 —— 竞争格外激烈。年轻科研人员的压力很大。从长期来看,这种高强度竞争或许会对年轻人的创造力产生一定影响。而澳大利亚科研圈则不同,这里更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强调既要高效工作,也要保证充足的休息。

澳大利亚在科研资助的整体力度上虽然不及中国,但普通科研人员获得机会的可能性相对更高。在科研经费申请方面,这里有一套相对透明的竞争机制:研究者提交申请后,只需等待结果即可,不会受到太多外部因素干扰。即便某两年没能拿到资助,后续依然有机会再次申请,整个体系不会只将资源集中在顶尖群体身上。

随着中国芯片技术的快速发展,有望打破国外在先进半导体器件领域的长期垄断。视觉中国/图

“现在的学生不一样”

南方周末:结合你二十多年在澳工作经验,你眼中的中澳教育有什么差异?

傅岚:1997 年,我第一次到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攻读博士。刚到这里时,眼前陌生的生活方式、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都让我感到格外惊讶。那时中国的经济水平与发达国家存在不小差距,再加上互联网尚不发达,想要提前获取国外的信息十分困难。因此,当时的中国留学生抵达国外后,几乎都要经历一段艰难的适应期。

如今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了。很多学生在留学前,就通过旅游、游学等方式提前 “考察” 过目的地,对海外生活已有初步了解。而且中国一线城市的生活水平已与国外相近,留学生在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层面能快速适应,几乎不会有生活上的压力。

此外,现在留学生的外语能力也有了显著提升,日常英语交流基本没有问题。这和过去的留学生截然不同 —— 以前不少留学生刚到国外时不敢开口,即便过了很多年,英语交流能力仍有明显差距。就我自己带过的中国留学生来看,他们大多都能很快适应海外的学习和生活。

南方周末:在澳大利亚高校中,中国学生的比例大吗?

傅岚: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得看具体的学科和教育阶段。

比如人文、金融、商科这些学科,本科阶段的中国学生数量比较多。但到了硕士和博士研究生阶段,中国学生的占比就相对少一些。主要是因为研究生阶段的学习,对语言的要求更具挑战性,而且日常学术语言的实用性相对更低,对学生的语言能力和学术素养要求更高。

而在科学与工程领域,情况又不一样了。本地学生选择读博的人比较少,国际学生占比本身就高,中国学生的比例自然也就上去了。以我们系为例,90% 以上都是国际学生,其中中国学生至少占了一大半。

中国学生普遍学习很努力,数理基础也扎实,是科研团队非常青睐的人选,所以在澳大利亚高校中,科技领域读博的中国学生,也特别受认可和欢迎。

南方周末:你两边都带过学生,对中澳学生的能力有什么判断?

傅岚:澳大利亚学生的自主性很强,他们不喜欢导师过多干预研究过程,更倾向于自主探索方向、尝试解决问题。而中国学生在科研初期,往往会表现得相对被动,习惯等待导师明确给出研究方向。即便有自己的想法,也可能因为担心与导师意见不符而选择沉默,不太愿意主动挑战权威观点。

所以我们常会跟中国学生强调,科研面对的本就是未知问题,导师也未必有标准答案,大家应该平等地共同探讨。尤其是到了博士生阶段,更需要主动主导自己的研究项目,培养独立科研的能力。

这种学生特质的差异,很可能与中澳文化差异及中小学教育模式不同有关。澳大利亚的学生从小就有参与研究项目(research project)的经历 —— 哪怕是幼儿园、小学一二年级的孩子,也会自己查阅资料(多是网络信息)、完成小型研究项目,这种培养模式对他们自主能力的塑造帮助很大。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学生的被动性多体现在科研初期。一旦度过适应阶段,他们往往能快速成长,在后续的研究中展现出很强的潜力。

“留学生不能只关注科研”

南方周末:留学的价值除了学科本身,还有什么更为重要?

傅岚:留学不该局限于 “学物理就只做物理、学数学就只钻数学” 的单一轨道,而是要把这段海外经历转化为宝贵的人生财富,甚至内化为自己看待世界、分析问题的全新视角。

但现在很多学生恰恰忽略了这一点,他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对身边的社会动态、文化变化毫不关心。我经常跟学生强调,每天哪怕花半小时听听新闻也好,至少要关注国际时事和本地动态,知道当下正发生什么。

澳大利亚的华人社群很庞大,这让不少中国留学生不自觉地陷入了 “华人闭环”:住学校宿舍或和三五中国朋友合租,日常购物去华人开的商店,吃饭去中餐馆,连支付都能用微信搞定,全程无需接触英语和当地文化。

如果留学仅仅是为了拿一张文凭,那就太浪费接触异域文化的难得机会了。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其独特的文化脉络与社会形态,了解世界的多元样貌,培养自己的多元思维方式,或许比单纯学习专业知识更为重要。

南方周末:那中国学生去澳大利亚或海外留学,你对他们的发展(包括科研)有什么具体建议?

傅岚:第一,要敢于挑战、勇于试错。科研的核心是突破与创新,既需要提出新想法、开辟新方向,也需要有挑战权威观点的勇气。

第二,要重视并提升表达能力。在国外的学术环境中,无论是作为学生汇报研究进展,还是未来成为 PI(项目负责人)统筹项目、分享成果,都需要频繁且高效地表达。语言障碍完全可以通过刻意练习克服,关键是要大胆开口、主动实践,让自己的研究价值被更好地看见。

第三,要主动争取机会,而非被动等待。很多人受中国传统 “谦虚” 文化影响,习惯等待机会降临,但如今无论是国内外的学术圈,机会都更青睐有准备的主动者。第四,要关注国家与国际大事,拓宽思维视野。不少中国学生过度聚焦科研本身,只专注于数理化等专业领域,导致思维不够开放。他们往往不清楚自己的研究与国家需求、世界发展的关联,也不了解全球范围内的文化、政治、科技动态。事实上,真正合格的科研工作者,需要意识到自己是世界的一分子。主动关心多领域大事,思考个人研究能为自己、国家乃至世界创造什么价值,才能让科研之路走得更宽、更远。

南方周末:能举一两个具体例子,让我们更清楚理解这个观点吗?

傅岚:以澳大利亚为例,这片土地的原始所有者是土著民族。但自英国殖民以来,土著群体的合法权利长期未得到应有的承认。近年来,澳大利亚政府逐渐开始反思这一历史问题,不仅在土著人权利保障、土地所有权归属等议题上推进改革,还通过教育宣传来普及相关认知。最典型的做法是,许多正式会议开场前会加入一段 “土地致谢” 发言,以此表达对这片土地及其原生文化、土著人传统权利的尊重。

不过,我在与当地中国留学生交流时发现,不少人在澳大利亚生活了两三年,却对这些重要动态一无所知,平时也很少主动关注这类新闻。此外,他们对澳大利亚的政治制度同样缺乏兴趣和了解。

其实主动去了解当地的文化脉络、社会动态和政治体系至关重要。这不仅能帮助自己更好地融入当地生活,更能为未来中国与世界的深度交往积累认知、搭建桥梁。如果在澳大利亚长期生活,却对这些基本情况毫无概念,无疑是一种遗憾。

“很多人不想留在国外了”

南方周末:有说法称,很多在美工作的非本土学者,正离开美国回到自己国家或去其他国家,你在澳大利亚能感受到这种趋势吗?

傅岚:至少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方面,最近在财政层面用于吸引海外人才的投入相对有限,目前我没有观察到类似“海外学者大量流入或流出”的明显趋势。

不过我确实了解到,现在有很多中国学者在结束国外的工作或学业后,会选择回国发展,尤其是年轻人。中国国内相关领域的竞争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激烈,单从竞争强度就能明显感受到。我问过很多在澳大利亚读书的学生,他们毕业后大多倾向于回国,回国发展的意愿非常强烈,这和以前 “多数人想留在国外” 的情况不同。

南方周末:你对中国科研未来的发展水平有什么期待?怎么研判中美科研发展的趋势?

傅岚:中国科技近年来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科研实力快速腾飞。未来,中国与美国在科技领域或许会存在长期博弈,这一趋势的背后有客观原因:美国在科技领域基础雄厚,经过多年积累形成了强大的实力,还聚集了来自全球的顶尖人才;而中国的追赶速度非常快,如今已是不容忽视的科技力量。未来,中美两国作为科技大国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但我认为,没必要过分纠结于 “谁更强” 的比较。就像我之前提到的,科学的本质更应注重合作 —— 这种合作对人类整体的发展大有裨益,人为制造对立冲突、推动不良竞争,其实毫无必要。

从一名科学家的角度出发,我更希望世界各国能在科技领域实现共存,彼此提供帮助、开展深度合作。这样的局面,才是对全人类最有利的。

南方周末:人工智能现在对科研有什么影响?

傅岚:AI 如今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便利也有争议。

在科研领域,AI 能显著提升研究效率。比如数据处理、计算机相关问题上,AI 处理速度和效果与过去相比是“天壤之别”。但在社会层面,AI 也给教育和科研带来了不少挑战。最近,澳大利亚部分大学为了禁止学生用 AI 完成作业,引入了 AI 检测程序来判定学生是否违规。可实际应用中,程序却出现了误判 —— 有些学生明明没有使用 AI,却被判定为违规,导致成绩迟迟无法正常公布,这就是很典型的AI挑战。

如何引导学生把 AI 当作辅助工具,而非替代自身思维能力的 “捷径”,这也成为了一个新挑战。AI 确实能辅助解释专业内容、加快基础研究的推进速度,但绝对不能让它主导整个科研过程。学生必须保有独立判断能力,主动提升自身的核心素养,这一点至关重要。

南方周末记者毛淑杰 王瑭琳

责编 姚忆江

来源:南方周末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