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洪水,我为救人牺牲,20年后,我在另一个城市见到了自己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4 00:32 1

摘要:一九九八年,洪水。我,陈江,二十二岁,为了从房顶上捞一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被一个浪头卷走了。

我死了二十年了。

这话听着挺混蛋的,但事实就是这样。

一九九八年,洪水。我,陈江,二十二岁,为了从房顶上捞一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被一个浪头卷走了。

壮烈。当时报纸上应该是这么写的。

我爹妈估计哭得死去活来,我那个刚订婚没多久的对象林月,大概也会吧。

但这些我都没看着。

我的魂儿,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在这座叫重庆的山城里,飘了二十年。

二十年,什么概念?

就是当年我上班那个钢厂,早就变成了一片时髦的住宅区,房价高得能把我的骨灰都吓出来。

就是当年街上跑的“拓儿车”,现在全换成了滴滴和网约车,嗖嗖的,比鬼都快。

我呢?

我还是二十二岁的样子。穿着那件被水泡得发白的蓝色工字背心,一条大裤衩。

像个孤魂野鬼,也确实是。

一开始,我也想过去投胎,找过城隍,拜过菩萨,没用。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好像也看不见我。

我就这么被困住了,困在时间的琥珀里,看着城市一天一个样,看着身边的人来了又走。

无聊,真的,巨他妈无聊。

有时候我会飘到我以前的家,那片老居民楼还没拆。我爸妈早就搬走了,住进去一户新来重庆的年轻人,天天为屁大点事吵架。

我也会去林月家楼下。她也搬了。

我像个多余的插件,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今天。

重庆的夏天,下午四点,太阳毒得能把马路烤化。空气里全是火锅底料和汽车尾气的混合味道。

我飘在一个叫观音桥的商圈,看着大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广告,觉得眼睛疼。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

一个穿着蓝色外卖服的年轻人,骑着个电瓶车,急吼吼地从人群里钻出来。

车停在路边,他摘下头盔,抓了抓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露出一张脸。

我操。

我当时就这一个念头。

那张脸,跟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是像。

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单眼皮,一样的鼻梁,嘴角边上因为上火起过燎泡留下的一点点淡褐色的疤,都他妈在同一个位置。

我懵了。

彻底懵了。

二十年了,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类似心跳的东西,在我早就没了心脏的胸腔里,咚咚咚地乱撞。

这是什么情况?转世?可我还在这儿飘着呢。

双胞胎?我家就我一个独苗。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像被人塞进了一堆毛线。

那年轻人没注意到我这个透明的“观众”,他烦躁地看了一眼手机,骂了一句:“妈的,又超时了。”

然后拎着一份麻辣烫,冲进旁边的写字楼。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这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对一个活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我得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我”,到底是谁?

我跟着他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挤人,一股子汗味和香水味。他被挤在角落,低头玩手机,手指飞快。

是在跟人聊天。

“妈,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有个单子超时了,估计要被扣钱。”

他打字。

那边很快回了语音,他点开,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口音:“没得事,崽儿,路上慢点,莫急。”

崽儿。

我心里咯了一下。我妈以前也这么叫我。

电梯到了23楼,他冲出去,敲响一家公司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接过麻辣烫,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都凉了?我备注的加麻加辣呢?这汤都快没了!”

他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今天单子太多了,路上耽搁了。我马上跟店家反映。”

“反映有什么用?我这都等了一个小时了!差评!必须差评!”

女孩“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他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然后抬起手,对着空气比了个中指。

嘴里小声骂了句:“。”

我看见了,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这小暴脾气,也跟我挺像。

我年轻的时候在厂里,也是一点就着。

他垂头丧气地走进电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一个差评弹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靠在电梯壁上,整个人都蔫了。

我飘在他旁边,看着他那张和我别无二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张脸,本该意气风发,或者在钢厂的烟熏火燎里变得粗糙,或者在办公室的空调下变得白净。

但绝不该是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差评,愁眉苦脸。

他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很想知道。

我凑近他的手机屏幕。

外卖APP的骑手信息页。

姓名:李伟。

工号:9527。

李伟。

不姓陈。

我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也是,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大概就是人有相似吧,虽然这也太像了。

我安慰自己。

但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他骑上电瓶车,没有再接单,而是朝着一个老城区的方向骑去。

重庆的路,上坡下坡,九曲十八弯。他骑得飞快,像一条泥鳅,在车流里钻来钻去。

我飘在后面,毫不费力。当了二十年鬼,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他最终停在了一片很老的居民楼前。

筒子楼,墙皮斑驳,阳台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像联合国开会。

楼下有家小卖部,几个老头光着膀子在打牌,声音洪亮。

“张妈,我回来了。”李伟把车停好,对着小卖部里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她看到李伟,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回来了?快进来,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这个声音……

我愣住了。

就是刚刚微信里那个声音。

李伟的妈妈。

我仔细打量那个女人。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头发有点花白,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但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在哪儿见过她?

我拼命地在脑子里搜索。

二十年的记忆,像一团被水泡烂的旧报纸,很多都模糊了。

李伟跟着他妈走进小卖部后面的小屋,屋子很小,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放新闻。

饭菜已经摆在桌上,一盘回锅肉,一盘炒青菜,一锅番茄蛋汤。

很家常。

“今天啷个回来恁个早?”张妈一边给他盛饭,一边问。

“得了哦妈,都快八点了还早。”李伟脱下外卖服,露出里面的T恤,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得了个差评,不想跑了,烦。”

“屁大点事,差评就差评嘛,扣几个钱嘛。”张妈把碗塞到他手里,“快吃,吃饱了啥子烦恼都莫得了。”

李wei扒拉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不是钱的事,是气。你说我辛辛苦苦送过去,就因为汤洒了点,至于吗?”

“至于,啷个不至于。人家花钱了的嘛。”张妈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到他碗里,“我们做服务的,就是这样。受点气,正常。”

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很豁达。

我飘在旁边,看着这对母子吃饭,听着他们聊天。

很温馨。

温馨得让我有点嫉妒。

如果我没死,我的生活,会是这样吗?

我会不会也娶了林月,生个儿子,然后我妈也是这样,一边唠叨我,一边给我夹菜?

想着想着,我的视线又落在了张妈的脸上。

我真的觉得她很眼熟。

特别是她的左边眉毛上,有一道很浅的疤。

疤……

洪水……

一个破碎的画面,像生锈的电影胶片,猛地在我脑子里闪过。

滔天的黄水,倒塌的房屋,哭喊的人群。

我趴在一块门板上,拼命地划水。

不远处,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趴在一个快要散架的衣柜上,眼看就要被卷进一个漩涡。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左边眉毛上有一道疤!

是她!

就是她!

我死死地盯着张妈。

二十年了,她老了,胖了,但那道疤,我绝对不会认错!

当年,我就是为了救她和她怀里的孩子,才……

那李伟……

我猛地转头看向李伟。

他正在喝汤,喉结上下滚动。

难道他就是那个婴儿?

我救下来的那个奶娃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也太巧了,巧得像编出来的故事。

我救了他,然后二十年后,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这他妈是什么玄幻剧情?

我飘在屋子中间,感觉整个魂儿都在发抖。

不行,我得证实一下。

怎么证实?

我看着他们,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吃完饭,李伟去洗澡了。

张妈收拾着碗筷,电视里开始放天气预报。

“……受西南暖湿气流影响,预计未来三天我市将有一次强降雨过程,部分地区可能伴有雷电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注意防范,特别是居住在低洼地带和山区的居民,要警惕可能引发的山洪和地质灾害……”

听到“山洪”两个字,张妈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电视,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还有一丝……恐惧。

就是这个眼神!

我记起来了!

当时在洪水里,她看着那个巨大的漩涡时,就是这个眼神!

绝对是她!

我激动得想大叫,但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绕着她不停地转圈。

李伟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见他妈在发呆。

“妈,想啥呢?”

张妈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想啥。看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雨了,你明天送外卖要注意安全。”

“晓得了,我又不是小娃儿。”李伟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各种吵闹的音乐和笑声充满了整个小屋。

张妈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进里屋,从一个老旧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她把红布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还有一块小小的、雕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锁。

我凑过去看。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那个女人,就是年轻时的张妈。

而她怀里的婴儿……

我看不清长相。

但我的目光,被那块银锁吸引了。

这银锁……

我怎么觉得,也这么眼熟?

我爸好像也给我准备过一个类似的,说是等我有了孩子,就给孩子戴上。

但是,我到死都是个光棍啊。

我的孩子……

我突然想到林月。

我们订婚了。

那个时候……

我的记忆开始疯狂倒带,回到一九九八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特别热。

我和林月刚订了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她是个护士,很温柔,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们计划着,等洪水退了,就去领证,然后年底办婚礼。

我记得,有一次我去找她,她有点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我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的,说是吃坏了肚子。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吃坏肚子。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难道……

难道林月那个时候,已经……

我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如果林月当时怀了孕。

那洪水来的时候,孩子……

不,不可能。

洪水那么大,她一个孕妇,怎么可能……

我的“思绪”乱成一锅粥。

这时,李伟凑了过来。

“妈,又看这个啊。”他瞥了一眼那张照片,“你说,我小时候长得可爱不?”

张妈爱怜地摸了摸照片,又摸了摸他的头:“可爱,我们家伟伟,从小就可爱。”

“切,王婆卖瓜。”李伟嘴上嫌弃,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张照片,“妈,你老实说,我到底是从哪儿捡来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整个人,不,整个鬼,都僵住了。

张妈的脸色也变了,她收起照片,有点不自然地说:“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是捡来的,你是我生的。”

“得了吧。”李伟撇撇嘴,“咱俩长得有一点像的地方吗?而且,我从小到大,你就没给我看过我爸的照片。咱家户口本上,父亲那一栏也是空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妈,我都知道了。隔壁的王嬢嬢早就告诉我了,我是你在九八年洪水里捡的。”

张-妈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桌子。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圈红了。

“是,你不是我亲生的。”

她终于承认了。

“那年发大水,我家也被淹了。你爸……为了抢救东西,没跑出来。”

“我自己的娃儿,才三个月大,也……也没了。”

张妈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当时抱着他,已经没气了,万念俱灰,就想跟着一起去了算了。”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你了。”

她转头看着李伟,泪水顺着皱纹流下来。

“你躺在一块烂木板上,哭得撕心裂肺。旁边,好像还有个人,在水里推着那块木板……但我记不清了,当时太乱了。”

“我鬼使神差地,就把你捞了过来。”

“我自己的娃儿没了,老天爷又给了我一个。”

“伟伟,你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

李伟的眼睛也红了。他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他妈妈。

“妈,对不起。”

“傻孩子,说啥子对不起。你就是我儿子,亲儿子。”

我飘在一边,看着相拥的母子,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

烂木板……

在水里推着木板的人……

那不就是我吗?

我当时找到了一块破门板,把那个奶娃娃放上去,拼命地往高处推。

最后,我看到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就把门板往她的方向使劲一推……

然后一个浪打过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李伟,真的是我救的那个孩子。

而张妈,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却收养了我救下的孩子,把他抚养成人。

这世间的缘分,真是……操蛋又奇妙。

可是,这还是解释不了,他为什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还有那块银锁。

我死死地盯着张妈手里的红布包。

李伟放开他妈,指了指那个银锁:“妈,这个,是我当时身上带的?”

张妈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是,当时你脖子上就挂着这个。我想,这应该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

“二十年了,我一直给你收着。想着,万一哪天你亲生父母来找你呢……”

李伟拿起那块银锁,翻过来。

锁的背面,刻着两个很小的字。

陈江。

当我看清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

不,比雷劈还狠。

是魂飞魄散。

陈江。

是我的名字。

这块银锁,是我爸在我出生的时候,专门找人给我打的。他说这名字好,江河湖海,有容乃大。

我一直戴到十几岁,觉得太土了,才摘下来,扔在了抽屉里。

它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孩子的脖子上?

难道……

难道……

我那个被闪电劈中的念头,又一次,更加猛烈地,钻了出来。

林月。

洪水。

孩子。

我的名字。

所有的线索,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李伟,不是别人。

他是我儿子。

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操。

我操!

我他妈的有个儿子!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乱冲乱撞。

我想大吼,想大叫,想告诉全世界,这是我儿子!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伟,拿着那块本该属于我的银锁,一脸茫然。

“陈江?”他念出声,“这是我亲爹的名字吗?”

张妈摇摇头:“我也不晓得。可能吧。”

李伟摩挲着那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我飘到他面前,离他只有几厘米。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

这是我的儿子。

我的血脉。

我用命换回来的,我的儿子。

二十年来,所有的孤独,所有的迷茫,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化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骄傲。

我没白死。

我他妈的,值了。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关于林月的每一个细节。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在洪水来临的前一个星期。

我去找她,她说她不舒服。我以为她感冒了,还给她买了药。

她当时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想说什么,又没说。

现在想来,她那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怕我担心?还是……

洪水来的时候,她在哪儿?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孩子生下来,她为什么要把我的银锁给他戴上?

她又是怎么和孩子失散的?

无数个问题,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子。

我必须找到她。

我必须找到林月。

我要搞清楚这一切。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不,我的“鬼生”,有了新的目标。

我不再漫无目的地飘荡。

我每天就跟着李伟。

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早上六点起床,揉着眼睛去抢单。

我会飘在他床边,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会莫名其M地柔软一下。

这小子,睡觉不老实,跟我一样。

他骑着电瓶车,穿梭在重庆的大街小巷。

送餐,取餐,爬楼梯,跟客户说好话,偶尔也跟保安吵两句。

我看着他为了一个五星好评,满头大汗地跑上没有电梯的八楼。

看着他因为一个超时订单,被扣了五十块钱,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看着他在路边摊,花十块钱买一份蛋炒饭,吃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我儿子的生活。

很辛苦,很平凡,但充满了烟火气。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如果我还在,他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我好歹是个国营钢厂的正式工,铁饭碗。

虽然现在钢厂没了,但凭我的手艺,去做个电焊工,或者开个五金店,总不至于让儿子去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卖吧?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没有如果。

而且,看着他靠自己的力气挣钱,活得那么真实,那么有劲儿,我打心底里为他感到骄傲。

我儿子,不孬。

除了跟着他,我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找林月。

二十年了,重庆变化太大了。

我凭着记忆,去找她以前住的地方,她工作的医院。

全都变了样。

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更何况,我连她现在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女人老得快。二十年,足够让一个清秀的姑娘,变成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

我唯一的线索,就是李伟。

他是林月的儿子。

冥冥之中,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母子感应”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我像个最忠实的守护灵,或者说,像个变态的偷窥狂,记录着李伟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发现他其实不爱说话,但心地很好。

有一次,他送餐路上,看到一个老奶奶摔倒了,他想都没想就停下车去扶。结果被人误会是他撞的,围着他吵了半天。

订单超时了,又被扣了钱。

他气得在路边踹电瓶车,骂骂咧咧。

但我看见,他偷偷把身上仅有的一百块钱,塞给了那个后来过来道歉的老奶奶。

我当时飘在天上,看着他骂咧咧骑车走远的背影,眼眶,不,是魂儿,有点发热。

我儿子,随我。

我也发现,他很孝顺。

他每个月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给张妈买东西。

有时候是一件新衣服,有时候是张妈念叨了很久的按摩仪。

张妈每次都骂他乱花钱,但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我看着他们,心里很感激张-妈。

是她,给了我儿子一个家,给了他全部的母爱。

虽然她不是亲妈,但胜似亲妈。

转眼,夏天就要过去了。

重庆的秋天很短,一场雨下来,天气就凉了。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李伟接了个送药的单子,客户催得急。

他穿上雨衣,骑着车就冲进了雨幕里。

我跟在他后面,心里有点不安。

雨太大了,路上的积水很深,视线也不好。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九八年那场洪水。

一样的雨,一样的水。

我怕。

我怕他出事。

我这个当爹的,已经亏欠他二十年了。

我不能再看着他出任何意外。

我飘在他前面,想帮他挡住一些风雨,但我做不到。

雨水直接穿过我的身体,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

无力感,再一次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他骑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快要结束了。

他想抢过去。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侧面闯红灯冲了出来。

速度极快。

“小心!”

我下意识地大喊。

但没人能听见。

眼看就要撞上了。

我的魂儿,在那一刻,仿佛被撕裂了。

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反应。

他猛地一刹车,同时把车把往旁边一甩。

电瓶车瞬间失控,连人带车摔了出去,在地上滑行了好几米。

黑色的轿车,擦着他的后轮,呼啸而过。

停都没停一下。

我操你妈的!

我疯了一样追上去,想记住那个车牌号。

但我做不到,我的视线,被摔在地上的李伟牢牢地吸住了。

他躺在积水里,一动不动。

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

我冲过去,跪在他身边,想去扶他,想去摸摸他。

我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伟伟!伟伟!”

我听见自己在嘶吼,虽然那声音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路边有人围了上来。

有人打了120。

我看着他被人抬上救护车,看着救护车闪着灯远去。

我像个一样,愣在原地。

二十年前,我死在水里。

二十年后,我儿子倒在水里。

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的轮回?

我恨。

我恨那个闯红灯的司机。

我更恨我自己。

我这个爹,当得太失败了。

生了他,没养他。

现在他出事了,我连碰都碰不到他一下。

我有什么用?

我就是个屁!一个在天上飘了二十年的,没用的屁!

我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

医院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

当年,林月就在这样的地方上班。

李伟被推进了急诊室。

我进不去,有一层看不见的光,把我挡在外面。

我只能在门口焦急地转圈。

没多久,张妈哭着跑来了。

她冲到急诊室门口,拍着门大喊:“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医生!”

护士出来安慰她,让她去办手续。

她抖着手,从包里拿出钱,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更难受了。

这个女人,已经够苦了。

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李伟的家属?”

“我是!我是他妈!”张妈赶紧冲上去。

“病人问题不大,轻微脑震荡,左腿骨折。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张妈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我也松了口气。

魂儿都轻了几分。

没死就好。

没死就好。

李伟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头上缠着纱布,左腿打着石膏,挂着吊瓶,睡着了。

张妈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我飘在病房里,看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儿子的“妈”。

气氛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全脸,但身形很高挑。

“你好,我是这个病房的护士长,我叫林月。”

她开口说道。

声音很清脆,很熟悉。

林月?

我猛地抬头。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护士长。

她取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但写满了岁月痕迹的脸。

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那两个浅浅的酒窝……

是她!

真的是她!

林月!

我二十年,心心念念的林月!

她竟然,就在这家医院当护士长!

我感觉自己像被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我找了她那么久,踏破铁鞋无觅处。

结果,我儿子一出车祸,就把她给“撞”出来了。

这叫什么?

这他妈的就叫缘分啊!

林月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李伟的情况,又看了看吊瓶。

“病人情况稳定,你们家属不用太担心。”她对张妈说。

张妈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谢谢你,护士长。”

林-月笑了笑:“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的目光,落在李伟的脸上。

她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困惑和……惊诧。

“这小伙子……”她喃喃自语,“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出来了?

她认出这张脸了?

张妈听到这话,也抬起头:“你也觉得他眼熟?”

林月点点头,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李伟的脸。

“是啊,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想不起来。

也是,二十年了。

她记忆里的我,还是二十二岁的样子。

而眼前的李伟,虽然长得像,但毕竟年轻,气质也完全不同。

更何况,她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送外卖的小伙子,会和二十年前死去的未婚夫有关系?

“可能是大众脸吧。”张妈自嘲地笑了笑。

林月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检查旁边的仪器。

我飘在他们中间,心里急得快要爆炸了。

说啊!告诉她啊!

把那个银锁拿出来给她看啊!

我对着张妈在心里狂喊。

但她听不见。

她只是看着昏睡的儿子,一脸愁容。

林月检查完,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李伟,突然动了一下。

他好像在说梦话,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妈……别怕……有我……”

声音很小。

但在安静的病房里,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

林月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座雕塑。

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李伟。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激动。

“他……他刚才说什么?”她声音颤抖地问张妈。

张妈也愣住了:“好像……好像在说梦话。”

“不!”林月走回床边,蹲下来,侧耳倾听。

李伟又翻了个身,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水……好大的水……”

“别怕……抓住……抓住木板……”

这几句话,像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月的心上。

也砸在了我的魂儿上。

这是……

这是当年我在洪水里,对那个婴儿说的话!

不对,不是对婴儿。

是对抱着婴儿的林月说的话!

我记起来了!

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全部拼凑了起来!

九八年,洪水。

我不是一个人在救人。

林月也在!

她当时怀着孕,被困在了房顶上。

她抱着我们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我找到了她们!我把门板推给了她们!

我对她说:“月月!别怕!抓住木板!带着孩子活下去!”

然后,那个浪头就打过来了。

我以为,我以为她们也……

没想到,她们活下来了!

林月活下来了!

我儿子也活下来了!

但是,她们失散了。

林月以为孩子没了。

孩子被张妈捡到了。

而我,成了个鬼。

我操!

我操他妈的!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我看着蹲在床边,浑身颤抖的林月,看着一脸茫然的张妈,看着昏迷不醒的李伟。

我们一家三口,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在二十年后,“团聚”了。

而我,这个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只能像个看客一样,飘在旁边。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更讽刺,更让人心碎的事情吗?

林月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摸一摸李伟的脸。

但她又不敢。

她怕。

怕这是一个梦。

怕一碰就碎了。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砸在地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孩子……”

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张妈彻底懵了。

她看看林月,又看看李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护士长,你……你认识我儿子?”

林月没有回答她。

她的眼里,只有李伟。

她小心翼翼地,撩开李伟额前的头发,看着那张和记忆里几乎重叠的脸。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李伟的脖子上。

那里,空空如也。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是啊,银锁。

那个能证明身份的银锁,被张妈收起来了。

“不对……不是他……”林月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

“我的孩子……他脖子上有个银锁……刻着他爸爸的名字……”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张妈听到“银锁”两个字,浑身一震。

她想到了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看着林月,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说什么?”

“银锁……刻着……陈江?”

张妈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林月听到“陈江”这个名字,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妈。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

一个充满了二十年的思念和痛苦。

一个充满了二十年的守护和秘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知道,谜底,就要揭晓了。

我飘在她们中间,感觉自己的魂儿,前所未有地凝实。

我多想,多想能伸出手,抱抱她们。

抱抱我苦命的爱人。

也抱抱我善良的恩人。

张妈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了那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她把红布,一层,一层地打开。

那块刻着“陈江”二字的银锁,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在病房苍白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林月看到那个银锁,整个人都傻了。

她伸出手,想去拿,又缩了回来。

她反复确认着,看着银锁,又看看李伟的脸。

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肝肠寸断。

二十年的委屈,二十年的思念,二十年的寻找,二十年的绝望。

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泪水,决堤而出。

张妈也哭了。

她走过去,抱住林月,拍着她的背。

两个同样被命运捉弄,同样伟大的母亲,在这一刻,相拥而泣。

我飘在空中,看着她们。

我没有哭。

鬼是没有眼泪的。

但我感觉,我的魂儿,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融化了。

很暖。

也很疼。

李伟,就在这哭声中,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妈,抱着一个陌生的护士,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他一脸懵逼。

“妈……这……这是怎么了?”

他一开口,两个女人同时停住了哭声。

她们一起回头,看着他。

林月的眼神,炙热得,几乎能把他融化。

“孩子……我的孩子……”

她挣开张妈,扑到床边,紧紧地抓住李伟的手。

李伟更懵了。

“阿姨……你……你认错人了吧?”

林月摇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张妈,擦了擦眼泪,走过来。

她把那块银锁,放到了李伟的手里。

“伟伟,她……她可能才是你的亲妈。”

李伟低头,看着手里的银锁,又抬头,看看泪流满面的林月。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亲妈?”

他看看林月,又看看张妈。

“那我……那你呢?”他问张妈。

张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还是你妈啊,傻孩子。”

“你现在,有两个妈了。”

病房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安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哗啦啦地响。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

我的儿子,我的爱人,我的恩人。

他们终于,相认了。

而我,这个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却只能当一个局外人。

我飘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

雨水,洗刷着这座城市。

也好像,洗刷掉了我二十年的执念。

我不用再找了。

也不用再恨了。

我的爱人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成了受人尊敬的护士长。

我的儿子长大了,虽然辛苦,但正直、善良、孝顺。

抚养他长大的,是一个我用命救回来的,同样伟大的女人。

我的牺牲,没有白费。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见证了一场“家庭伦理剧”的现场直播。

林月几乎天天都来病房,有时候是上班时间,有时候是下班后。

她给李伟削苹果,给他喂汤,给他讲故事。

讲的,都是关于我的故事。

讲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讲我当年在钢厂,是个多牛逼的技术能手。

讲我有多喜欢吃她做的红烧肉。

讲到最后,她总会哭。

李伟一开始很尴尬,很不知所措。

他叫不出那声“妈”。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嗯”一声。

但他的眼神,在慢慢变化。

从一开始的陌生和防备,到后来的好奇和亲近。

他开始问一些关于我的问题。

“他……我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脾气好吗?”

“他长得……真的跟我很像吗?”

林月每次都回答得很认真,很详细。

她还拿来了我以前的照片。

当李伟看到照片上,那个穿着工装,笑得一脸灿烂的年轻人时,他沉默了很久。

“操,还真是一模一样。”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飘在旁边,看着我儿子看着我的照片,那种感觉,奇妙得无法形容。

就像是,照镜子,但镜子里的人,隔着二十年的时空。

张妈的角色,有点微妙。

她还是每天都来送饭,但话变少了。

很多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看着林月和李伟聊天,脸上带着笑,但眼神里,总有一丝藏不住的失落。

李伟感觉到了。

有一天,林月走了之后,他对张妈说:

“妈,你明天别送饭了,医院的饭挺好吃的。”

张妈愣了一下:“医院的饭哪有家里的好。”

“不是。”李伟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叫她‘你亲妈’了?”

张妈没说话。

“她是我亲妈,没错。”李伟继续说,“但是,你也是我妈。养我的妈。”

“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

“不,不一样。”张妈摇摇头,眼圈红了,“她为你吃了那么多苦,找了你二十年。我……我只是捡了个便宜。”

“什么叫捡便宜!”李伟有点急了,“你一个人,把我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你供我上学,给我吃穿,我生病了你背着我去医院。这些都不是假的!”

“妈,你听着。”李伟抓住她的手,“不管我认不认她,你永远都是我妈。唯一的,从小把我带大的妈。”

张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她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我飘在他们头顶,心里暖烘烘的。

我儿子,长大了。

他懂事了。

他没有因为找到了亲妈,就忘了养母的恩情。

他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我的为你骄傲,儿子。

李伟出院那天,林月和张妈都来了。

林月开着一辆不错的车,说要接他回家。

是回她家。她早就把一间卧室收拾了出来,买了很多新东西。

李伟站在医院门口,看看林月,又看看站在旁边,骑着一辆破旧三轮车来接他的张妈。

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走到张妈面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妈,我们回家。”

他对张妈说。

然后转头,对林月笑了笑:“那个……妈,我先跟我妈回家住。我东西都还在那边。等我腿好了,我再……再去看你。”

他还是叫了林月“妈”。

虽然有点别扭,但终究是叫出口了。

林月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激动地点点头:“好,好!妈等你!”

她看着李伟坐上张妈的三轮车,一瘸一拐地,慢慢消失在街角。

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

脸上,是含着泪的笑。

我知道,这个结局,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李伟回到了那个狭小但温暖的家。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但他开始频繁地去林月家。

有时候是去吃饭,有时候是陪她看电视。

林月给他讲了很多过去的事,也问了他很多现在的事。

她知道了他在送外卖,知道了他的辛苦。

她想给他一笔钱,让他做点小生意。

李伟拒绝了。

“妈,我现在挺好的。”他说,“靠自己挣钱,踏实。”

这话,跟我当年对厂领导说的话,一模一样。

当时厂里要提拔我当个小干部,我不愿意,我说我就喜欢在车间,踏实。

我看着我儿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但我们又不一样。

他比我更成熟,更懂得人情世故。

他会哄两个妈都开心。

他给张妈买了新手机,教她用微信。

他陪林月去逛街,给她当参谋。

两个被他隔开二十年的女人,因为他,也慢慢地开始走近。

她们会一起讨论,给李伟做什么好吃的。

她们会一起分享,李伟小时候的糗事。

虽然一个是“捡来的”,一个是“想象中的”。

但聊起来,都笑得合不拢嘴。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很平静。

我感觉,我留在这里的任务,好像已经完成了。

我的魂儿,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有时候,阳光一照,我几乎就看不见自己的手了。

我知道,我快要走了。

要去那个,我该去的地方了。

我没有恐惧,也没有不舍。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在我彻底消失的前一天。

是清明节。

李伟,林月,还有张妈,他们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南山的公墓。

他们,是来看我的。

我的墓碑,很小,很不起眼。

是当年厂里给立的,“革命烈士陈江之墓”。

照片上,我还是二十二岁的样子,笑得有点傻。

林月把一束白色的菊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她抚摸着我的照片,眼泪又流了下来。

“陈江,我来看你了。”

“我把我们的儿子,带来了。”

“他叫李伟,不,他现在也叫陈伟。户口本上,我给他加上了你的名字。”

“他长得很像你,脾气也像你。”

“你放心,他很好。我们都很好。”

李伟站在旁边,看着我的墓碑,神情很复杂。

他给我点了三支烟,插在坟前。

“爸。”

他开口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

“虽然没见过你,但是……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生了我。”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两个妈的。”

“我会活得好好的,连你的份,一起活。”

张妈站在最后面,默默地烧着纸钱。

她对着我的墓碑,鞠了三个躬。

“兄弟,谢谢你。”

“谢谢你当年,把孩子推给了我。”

“你是个英雄。你儿子,也是个好样的。”

我飘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

看着我的爱人,我的儿子,我的恩人。

他们,是我的全世界。

阳光,穿过树梢,照在我的身上。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像透明的薄雾。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对着他们,轻轻地挥了挥手。

再见了,林月。

再见了,儿子。

再见了,张妈。

再见了,这个我爱过,也为之死过的世界。

风吹过,坟前的青烟袅袅升起。

我的身影,也随着那青烟,一点点地,消散在阳光里。

再无踪迹。

来源:雪色染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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