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我娶了村里没人要的哑巴姑娘,洞房夜,她却开口说了句话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4 00:03 1

摘要:倒不是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听说是七八岁那年,她爹娘上山采药,滚下了山崖,两口子都没了。她去认人的时候,吓着了,回来就再没开过口。

85年,立秋刚过,天还跟个火炉似的。

我爹嘬着旱烟,烟雾缭绕里,一张脸皱得跟核桃皮一样。

“金子,二十八了。”

“嗯。”我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院里那只追着蚂蚱跑的老母鸡。

“村东头老林家的闺女,你晓得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老林家的闺女,林月,我们村都叫她“小哑巴”。

倒不是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听说是七八岁那年,她爹娘上山采药,滚下了山崖,两口子都没了。她去认人的时候,吓着了,回来就再没开过口。

成了个孤女,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可想而知。

人长得不丑,瘦瘦的,眼睛很大,就是从来不跟人对视,总是低着头,像地里一棵缺了水的苞谷。

这样的姑娘,在村里,就是个累赘。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添个劳动力?娶个哑巴回来,又晦气,又不能跟人吵嘴,受了欺负都不知道。

所以,拖到二十了,还没人上门。

我娘在旁边接了话,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邻居听了去:“媒人来说了,她叔婶那边……不要彩礼。”

不要彩礼。

这四个字,像四块大石头,砸在我家的土墙上,也砸在我心上。

我们家穷。

我去城里混了几年,没混出个名堂,钱没挣到,倒学会了抽烟喝酒,灰溜溜地回了村。爹娘看着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村里跟我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金子,你是个啥想法?”我爹又问,烟锅头在鞋底上磕了磕,火星子溅出来,又灭了。

我能有啥想法?

我一个兜比脸还干净的大龄光棍,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娶个哑巴,咱老陈家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我娘叹着气,眼圈红了。

我心里烦躁,抓了抓头皮:“不娶,不娶我打一辈子光棍,你们脸上就有光了?”

这话一出口,我娘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爹把烟杆往桌上一拍,吼我:“你说的混账话!你娘是为了谁!”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只剩下我娘压抑的抽泣声。

我心里也难受。

是啊,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我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看着天边那点烧得通红的晚霞。

娶个哑女,一辈子抬不起头。

不娶,这个家就得绝后。我爹娘到死都闭不上眼。

我想起媒人嘴里那个姑娘的样子,总是低着头,头发有点枯黄,手脚倒是利索,见了人就躲。

村里的小孩拿泥块丢她,叫她哑巴,她也不恼,就只是走得更快一点。

有一次我看见了,吼了那帮小崽子几句。

她好像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了。

那一眼,我记不清了,就记得那双眼睛,很大,很黑,像山里那口老井。

“行了。”我转过身,对着屋里说,“就她吧。”

我爹愣住了。

我娘也止住了哭,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我娶。”

我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大,但院里的老母鸡好像都听见了,咯咯地叫唤起来。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快得像一场梦。

她叔婶那边,巴不得赶紧把这个“包袱”甩出去,听说我同意了,当天就让媒人过来定了日子,连个正经的订亲饭都没有。

彩礼是真的没要。

不光没要,还陪嫁了两床新被子,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

我娘摸着那崭新的被面,又哭了,说:“这闺女,是个好闺女啊。”

村里炸了锅。

我陈金,要娶那个小哑巴。

这成了全村人农闲时候最大的乐子。

我在村里走,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

“看见没,那就是陈家的傻儿子,放着好好的姑娘不要,非要娶个哑巴。”

“听说一分钱彩礼都没要呢!啧啧,白捡个媳妇。”

“白捡?你捡个试试?以后生个娃也是个哑巴,看你哭不哭!”

“哈哈哈哈……”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最过分的是王老三。

他家在村里算是有钱的,他爹是村里的会计,他自己游手好闲,最爱欺负人。

那天我在村口井边挑水,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脚踹在我的水桶上。

满满一桶水,洒了大半。

“哟,陈金,听说你要当新郎官了?恭喜啊。”他斜着眼看我,一脸的坏笑。

“以后两口子过日子,连个吵嘴的人都没有,你可省心了。”

他身边的几个混混跟着大笑。

“不过洞房花烛夜,她不叫唤,你小子可得憋屈死吧?哈哈哈哈!”

那笑声,刺耳得像刀子。

我把扁担往地上一扔,眼睛红了。

“王老三,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想打架啊?”王老三把袖子一撸,露出黑黝黝的胳膊,“你个城里回来的废物,还敢跟我横?”

我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我们俩扭打在一起,从井边滚到路边的草垛上。

我没他壮,脸上挨了好几拳,嘴角都打破了。

但我也没让他好过,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死不松口,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最后还是村里人把我们拉开的。

我爹闻讯赶来,一句话没说,黑着脸把我拖回了家。

晚上,我娘给我擦药酒,一边擦一边掉眼泪。

“金子,咱不娶了,行不行?这还没过门呢,就被人欺负成这样……”

我咧着嘴,疼得直抽气,却摇了摇头。

“娘,现在说不娶,不是更让人笑话?”

“别人爱笑就让他们笑去。我就是不信这个邪。”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倔劲。

他们越是笑话我,越是看不起她,我心里就越憋着一股气。

一个姑娘家,爹娘没了,够可怜了,还要被这帮长舌头的人嚼来嚼去。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她不会说话吗?

婚礼那天,天阴沉沉的。

我家院子里,稀稀拉拉坐了几桌人,大部分是亲戚。

村里人,来看热闹的多,真心祝福的没几个。

我穿着我爹唯一一件藏在箱底的蓝色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花,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林月被她婶婶送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确良褂子,是新的,但不太合身,显得空荡荡的。

头上也戴着一朵红花,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苍白。

她一直低着头,由她婶婶牵着,像个木偶。

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我爹我娘坐在堂屋正中,脸上努力挤出笑,比哭还难看。

我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俩身上。

有同情的,有嘲笑的,有幸灾乐祸的。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月。

她还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眼神。

我心里突然有点慌。

我真的要跟这样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吗?

我们之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酒席开始了。

村里人闹哄哄的,划拳的,喝酒的,大声说笑的。

但那些笑声,总觉得不怀好意。

我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

每到一桌,总有人拿我和林月开玩笑。

“陈金,你这媳妇可真文静啊,说句话给大伙听听呗?”

“就是,新媳妇,别害羞嘛!”

我只能尴尬地笑,替她把酒喝了。

“她……她嗓子不舒服。”

这种谎话,没人信,换来的是更大的哄笑。

林月就坐在主桌,我娘的身边,从头到尾,没动过筷子,也没抬过头。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王老三也来了,大马金刀地坐着,喝得满脸通红。

轮到敬他那桌,他直接站了起来,端着一满碗白酒,晃晃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陈金,今天你大喜的日子,当哥哥的必须得跟你喝一个!”

他那碗酒,少说有半斤。

我酒量不行,刚才已经喝了不少,头已经开始晕了。

“三哥,我……我实在是喝不动了。”我陪着笑脸。

“不行!”王老三把脸一沉,“看不起哥哥是不是?今天这碗酒,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

“喝!陈金,喝一个!”

“是爷们就干了它!”

我爹想过来解围,被王老三一把推开。

“陈大伯,没你的事儿!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事!”

我看着那碗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知道,王老三就是故意要我出丑。

我咬了咬牙,刚准备端起碗。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我的手。

是林月。

我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林月站了起来,走到了我身边。

她还是低着头,但她从我手里,拿走了那只酒碗。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仰起头,把那满满一碗白酒,一饮而尽。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喝完,她把空碗倒扣过来,一滴不剩。

然后,她抬起头,看了王老三一眼。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胆怯,没有顺从,只有一片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王老三被她那一眼看得,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傻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哑巴,会有这样的举动。

林月放下碗,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到了座位上,又恢复了那个低着头的姿势。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尴尬地打着圆场。

“这……这新媳妇,海量啊,海量……”

王老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染坊。

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哑巴给下了面子,恼羞成怒。

“喝!喝得好!”他突然大吼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个哑巴都比你有种!陈金,今天你要是不陪我喝好,我就……我就闹你的洞房!”

这话太下流了。

我娘的脸都白了。

我爹气得浑身发抖。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头顶。

欺负我,可以。

欺负我的家人,不行。

欺-负-我-的-女-人,更-不-行!

“王老三!”我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你今天要是敢胡来,我他妈跟你拼了!”

“哟呵?还敢横?”王老三借着酒劲,把桌子一掀。

桌上的盘子碗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老子今天就闹了,你能怎么着!”

他朝着林月就扑了过去。

我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抄起身边的一条板凳,就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王老三惨叫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院子里彻底乱了。

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锅粥。

王老三那几个同伙冲上来要打我,我爹我叔也拿着家伙跟他们对峙。

一场喜宴,变成了一场混战。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像一头疯了的牛,谁上来就跟谁拼命。

我只知道,我身后,是我的家,是我的爹娘,还有那个刚刚替我喝了一碗酒的,我的媳-妇。

最后,还是村长带着民兵来了,才把所有人都拉开。

王老三被他爹扶着,头上缠着布,临走前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陈金,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满院的狼藉,和那些惊魂未定的亲戚。

我知道,我陈金,以后在村里,算是彻底没法做人了。

喜宴不欢而散。

我爹我娘唉声叹气地收拾着残局。

我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一点点黑下去,心里空落落的。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为了一个哑巴媳妇,得罪了村里的地头蛇,成了全村的公敌。

我到底图什么?

我开始后悔了。

如果我今天忍了,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如果我当初没有答应娶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夜深了。

我娘把我推进了新房。

“金子,别想那么多了。早点歇着吧。”

她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林月,又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桌上跳动着。

墙上贴着红色的“囍”字,现在看来,那么刺眼,那么讽刺。

林月还是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身上还带着酒气和打架留下的土腥味,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气灌下去。

冰凉的茶水,让我清醒了一点。

我看着她的背影,瘦弱的,单薄的。

心里五味杂陈。

有怨气,有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她,让我今天丢尽了脸。

也是她,在我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站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

床板“吱呀”一声响,她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

我们在黑暗中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哦,对,她本来就不会说话。

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很好闻。

“今天……谢谢你。”我开口了,声音有点干涩。

她没反应。

“也……也对不起,把事情搞成这样。”

她还是没反应。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跟一个哑巴说这些干什么?她又听不懂。

不对,她听得懂,只是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很干净,指节因为瘦而显得有些突出。

就是这双手,刚才端起了一大碗白酒。

我心里一动,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手。

我的指尖,刚刚碰到她的手背。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触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动作快得让我有点尴尬。

我把手收回来,搓了搓。

屋里更安静了。

煤油灯的火苗,似乎也暗了一些。

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打鼓。

“那个……王老三那边,你别怕。”我又找了个话题,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有我呢。他要是敢再来找麻烦,我跟他没完。”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我瞥了她一眼,她还是那个姿势,像一尊石像。

我彻底没话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对着一堵墙自言自语。

算了。

就这样吧。

日子总是要过的。

我脱了外衣,准备吹灯睡觉。

“你……别睡外边。”

一个声音,突然在屋里响起。

那声音,很轻,很沙哑,像是很久没有用过的老旧风箱,带着一点点的生涩和颤抖。

但我听清楚了。

我猛地转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着林月。

她……她终于抬起了头。

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有紧张,有害怕,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

“地……地上凉。”

她又说了一句。

这次,我听得真真切切。

是她。

是林月在说话。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愣在原地,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哑巴……

小哑巴……

她会说话?

她不是哑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的眼神,不再是白天那种冰冷的寒意,也不是平时的那种空洞和躲闪。

那眼神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你会说话?”

她点了点头。

然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我彻底糊涂了。

这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她看着我 bewildered 的样子,嘴唇抿了抿,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了口,声音依然沙哑,但比刚才流畅了一些。

“我叫林月。月亮的月。”

“我……不是天生的哑巴。”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门口。

而那扇门,正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那……那你为什么……”我问。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交织在一起的手指。

“因为,我害怕。”

“害怕?”

“嗯。”她点了点头,“说了话,会死。”

说了话,会死。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瞬间想起了村里的传言,她爹娘的死。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突然觉得,她身上背负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今天……谢谢你。”她又说。

这次,她说的是我打架的事。

“你为了我……跟王老三打架。你脸上的伤……疼吗?”

她抬起眼,看着我嘴角的伤口,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麻麻的。

从我回到村里,所有人都在笑话我,看不起我。

我爹娘是心疼我,但那种心疼里,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一句:疼吗?

我一个大男人,眼眶突然就红了。

我摇了摇头,想说不疼,喉咙却堵得厉害。

她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倒了半杯刚才我喝剩下的冷茶,又往里面兑了些热水壶里的热水。

她用手指试了试温度,然后端到我面前。

“喝点水。”

我呆呆地接过杯子。

杯壁是温的,那温度,顺着我的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

我看着她。

在跳动的灯光下,她的脸,不再是苍白的,而是有了一种柔和的光晕。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鼻子很挺,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她长得这么好看?

“你……你为什么装哑巴?”我喝了口水,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还有,你爹娘的死……”

提到她的爹娘,她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

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地抽动着。

她在哭。

无声地哭泣。

我有点手足无措。

我知道,我触碰到了她最深的伤口。

“对不起,我……”

“不怪你。”她打断了我,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件事,总要有人知道的。”

她擦了擦眼睛,转过身,重新看着我。

“你真的想知道吗?”她问,“知道了,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比今天打架,麻烦得多。”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

“我想知道。”我说道,“从我决定娶你的那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定定地看了我很久。

仿佛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我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最后,她点了点头。

“好。”

“我告诉你。”

那个晚上,林月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沙哑生涩,到后来越来越清晰。

仿佛一条被冰封了十几年的河流,终于开始解冻,缓缓地流淌。

她的故事,要从十三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说起。

那时候,她才七岁。

她爹林满仓,是村里有名的赤脚医生,也会采些草药卖。

她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绣活很好。

一家三口,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幸福。

那年夏天,雨水特别多。

村东头的王家,就是王老三他爹王会计家,他老婆生孩子,难产,大出血。

接生婆都束手无策了。

王会计急得没办法,大半夜的,冒着大雨来敲林月家的门,求她爹去救命。

“满仓兄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只要你能救活她,我给你当牛做马!”

王会计跪在泥水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林月她爹心善,二话没说,背上药箱就跟着去了。

她娘不放心,也披着蓑衣跟了过去。

林月一个人在家,害怕,就躲在门后,看着爹娘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那一夜,雨下得特别大,雷声一个接一个。

她爹凭着祖传的方子和一手绝活,硬是把王会计的老婆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母子平安。

王家上下,千恩万-谢。

可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出事了。

王家那个刚出生的儿子,突然浑身发紫,抽搐不止,没多久,就断了气。

王家疯了。

王会计的老婆,一口咬定,是林月她爹开的药有问题,是林月她爹害死了她的儿子。

王会计那个人,平时看着挺精明,一遇到他老婆的事,就昏了头。

他带着几个本家兄弟,冲到林月家,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家给砸了。

她爹林满仓,是个读书人,脾气耿直,跟他们理论。

“药方绝对没有问题!产后调理的方子,怎么可能害死孩子!肯定是别的原因!”

“放屁!不是你的药,我儿子会死?你这个庸医,杀人偿命!”

王会计红了眼,和几个兄弟一起,对着林月她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娘扑上去护着,也被推倒在地,头磕在了桌角上,当场就昏了过去。

七岁的林月,就躲在床底下,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吓得浑身发抖。

她看到她爹被人打得口鼻流血,倒在地上。

她看到王会计,用脚,狠狠地踩在她爹的手上。

“你这双手,不是会救人吗?我今天就废了你!”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林-月-的耳朵里。

她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然后,他们把她爹娘,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门。

对外就说,林满仓治死了人,畏罪潜逃,带着老婆跑了。

村里人,有的信,有的不信。

但王家在村里有势力,他哥在镇上当干部,没人敢多说什么。

林月在床底下,躲了一天一夜。

直到她叔叔婶婶找过来。

她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几天后,有人在后山的山崖底下,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摔得血肉模糊,已经辨认不清了。

王会计一口咬定,那就是畏罪潜逃的林满仓夫妇,失足摔死的。

村长报了案,镇上派人来看了看,也草草地定了性:意外死亡。

只有林月知道,不是的。

她爹娘,不是跑了,也不是摔死的。

是被人害死的。

她去认尸体的时候,看到那具男尸的手,手指的骨头,全都是碎的。

跟那天晚上,她爹被踩的手,一模一样。

她想喊,想叫,想告诉所有人真相。

可是,当她看到王会计那双阴冷的眼睛时,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想起了她爹惨叫的样子。

她想起了王会计那句“杀人偿命”。

她怕了。

她怕她一说出来,下一个死的,就是她自己。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哑巴。

只有不说话,才是最安全的。

只有当一个不存在的人,才能活下去。

这个秘密,她在心里,藏了十三年。

十三年来,她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像一棵野草一样,艰难地活着。

她以为,这个秘密,会跟着她,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直到今天。

直到我为了她,跟王老三打了一架。

她看着我脸上的伤,看着我为了护着她而发红的眼睛。

她说,她突然觉得,或许,她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

或许,眼前这个穷得叮当响,还有点愣头青的男人,是她可以托付的人。

听完她的故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里的那杯水,早就凉透了。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一直以为,我娶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孤女。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瘦弱的身体里,竟然背负着这样血海深仇的秘密。

王家。

王会计。

王老三。

我终于明白,王老三为什么一直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

因为我娶了林月。

我娶了他们仇人的女儿。

他们怕。

他们怕十三年前的旧事,被重新翻出来。

我也终于明白,林月为什么在酒席上,会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王老三。

那是仇恨的眼神。

积压了十三年的仇恨。

屋里很静。

煤油灯的火苗,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我看着林月,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仿佛说出这个秘密,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也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无比的枷桑。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震惊,有愤怒,有心疼。

我心疼眼前这个女孩。

七岁,本该是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年纪,她却要亲眼目睹那样的惨剧,然后用沉默,来保护自己,一守就是十三年。

这十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些被村里孩子欺负的日日夜夜,那些在叔婶家看脸色的分分秒秒,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敢想。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我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痕。

我的动作,很笨拙。

她的身体,又是一僵。

但这次,她没有躲。

她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大眼睛里,像一汪深潭,映着我不知所措的脸。

“月儿。”

我第一次,这样叫她。

“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爹娘的仇,我陪你一起报。”

她看着我,眼睛里,慢慢地,又蓄满了泪水。

但这次的泪水,和刚才不一样。

那里面,有委屈,有感动,还有一丝……光。

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气很大,指甲都快嵌进了我的肉里。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金。”

她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

“嗯,我在。”

“我怕。”

“别怕。”我用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有我呢。”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像别的新婚夫妻那样。

我们就那样,一个蹲着,一个坐着,说了一夜的话。

大多时候,是她在说,我在听。

她说了她小时候的事,她爹怎么教她认草药,她娘怎么教她绣花。

她说了她爹娘死后,她在叔叔家的日子。

婶婶怎么骂她是个吃白食的,堂弟堂妹怎么抢她的东西。

她说了村里人怎么看她,怎么嘲笑她。

她说的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我知道,每一个字后面,都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我听着,心就像被针扎一样,一阵一阵地疼。

我这才明白,我娶回家的,不是一个累赘,不是一个笑话。

我娶回家的是一块被泥土包裹的璞玉。

她聪明,坚韧,善良。

她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了下去,却还保留着一颗干净的心。

天快亮的时候,她累了,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呼吸均匀,带着一丝安稳。

这是十三年来,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后背,完全地,交给了一个人。

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在晨曦中,像一朵安静的莲花。

我心里暗暗发誓。

林月,从今往后,我陈金,就是你的天。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林月已经起来了。

她正在灶房里忙活。

我家的灶房,又黑又小,她那么瘦的一个人,在里面转来转去,却显得有条不紊。

锅里,熬着喷香的小米粥。

案板上,放着几个刚揉好的白面馒头。

白面,是我家留着过年才舍得吃的。

我娘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圈又红了。

她看到我,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金子,这闺女,真是个好闺女。起得比鸡都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就是不说话,看着让人心疼。”

我笑了笑,没解释。

吃早饭的时候,我爹看着桌上的白面馒-头,愣了半天。

“今天……是啥好日子?”

林月给我盛了一碗粥,又给我娘我爹盛好。

她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我夹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软又甜。

“爹,娘。”我开口了,“以后,咱家天天都是好日子。”

我爹娘对视了一眼,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看着林月,她也正偷偷地看我,眼神里有一丝紧张。

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吃完饭,我对爹娘说:“爹,娘,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我把他们叫到屋里,关上了门。

林月也跟了进来,站在我身边。

我把我从林月那里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爹娘。

我爹听完,手里的旱烟杆,“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娘捂着嘴,眼里的震惊,像是要溢出来。

“这……这……王家……他们怎么敢!”我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白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娘拍着大腿,眼泪流了下来,“可怜的满仓兄弟两口子……还有月儿这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她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林月,哭得泣不成声。

“我的好闺女,你受苦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娘!”

林月的身子,一开始是僵硬的。

但慢慢地,她在我娘的怀里,放松了下来。

她把头,埋在我娘的肩膀上,压抑了十三年的哭声,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哭得像个孩子,那么委屈,那么伤心。

我和我爹站在一边,看着她们,眼睛都红了。

这个家,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地,有了一个新媳妇。

哭过之后,是冷静。

“金子,这事……你想怎么办?”我爹捡起烟杆,重新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的眼神,变得凝重。

他知道,这件事,不是打一架那么简单。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对手,是村里最有势力的王家。

“我要报官。”我说道。

“报官?”我爹眉头紧锁,“金子,你别冲动。十三年了,人证物证都没了,怎么告?再说,王会计他哥在镇上……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我爹说的是实话。

在农村,民不与官斗,何况我们还是个穷家小户。

“爹,我知道难。”我看着林月,握住她的手,“但再难,也得试一试。不能让月儿她爹娘,死得不明不白。也不能让月儿,白白受这么多年的委-屈。”

林月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金子说得对!”我娘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家害了两条人命,还把月儿害成这样,天理不容!我们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他们讨个公道!”

我没想到,我娘会这么坚决。

我爹看着我娘,又看了看我和林月,最后,他把烟锅在桌上重重一磕。

“好!他娘的,豁出去了!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起!”

我们家的意见,统一了。

但是,怎么告,是个大问题。

没有证据。

唯一的“证据”,就是林月这个活生生的人。

但她只是个听到的,没有亲眼看到抛尸的过程。

而且,时隔十三年,她的证词,有多大的分量?

我们一家人,在屋里商量了一整天。

最后,我决定,我得去找一个人。

我二叔。

我二叔在县城的公安局当个小干事。

虽然官不大,但总比我们这些睁眼瞎的农民强。

第二天,我揣着家里仅有的二十块钱,跟爹娘和林月告了别,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林月把我送到村口。

她给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眼睛红红的,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知道她担心。

“放心吧。”我拍了拍她的手,“在家等我消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咱爹娘。”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她。

她还站在原地,瘦瘦小小的身影,在晨风中,显得那么单薄。

我心里一酸,又觉得充满了力量。

陈金,你一定要成功。

为了她,也为了这个家。

到了县城,我找到了二叔的单位。

我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看到他出来。

我把他拉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

二叔听完,脸色也变了。

“金子,这事……可不好办啊。”他皱着眉,给我递了根烟。

“二叔,我知道不好办。但这是两条人命啊!就这么算了吗?”我急了。

二叔叹了口气:“不是算了。是证据。你说的一切,都是你媳-妇-一-人-之-词。法律,讲的是证据。”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二叔抽着烟,沉思了很久。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突然说。

“什么办法?”我眼睛一亮。

“当年的案卷,肯定还在。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调出来看看。看看当年到底是怎么记录的。”

“还有,”他看着我,“你媳-妇说,她爹的手指骨头是碎的。这一点,很重要。如果能证明,尸体的手指,是被人为打碎的,而不是摔碎的,那这就是铁证!”

“可是……尸体早就埋了啊。”

“埋了,也可以再挖出来。”二叔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只要能立案,就可以申请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

这四个字,让我看到了希望。

“二叔,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先回去。”二叔说道,“不要声张,跟平时一样。等我消息。我先去查案卷。另外,你让你媳-妇,把当年她听到的、看到的所有细节,都写下来。越详细越好。每一个人的名字,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要漏掉。”

“好!”

我从二叔那里出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又悬了起来。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我回到村里,把二叔的话,告诉了家人。

林月听完,二话没说,就找来了纸笔。

她的小学没毕业,很多字都不会写。

我就坐在她身边,她一边回忆,一边说,我一边记。

我们整整写了两天。

那些尘封了十三年的记忆,被一点点地挖出来。

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和泪。

我一边记,一边心疼得发抖。

林月却很平静,很专注。

仿佛,她不是在回忆一段痛苦的过去,而是在磨一把复仇的刀。

这几天,村里很平静。

王家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王老三头上的伤好了,见了我也只是冷哼一声,没再敢挑衅。

也许,他们以为,我打了人,吃了亏,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ing。

林月会说话的事,我们没有对外说。

在村里人眼里,她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哑巴。

她每天操持家务,侍奉公婆,对我温柔体贴。

我娘拉着我的手,不止一次地说:“金子,你这是捡到宝了。”

是啊,我捡到宝了。

一个星期后,二叔托人捎信来。

他查到案卷了。

当年的记录,非常简单。

结论就是:意外失足。

没有任何尸检报告。

只有一个细节,让二叔起了疑心。

案卷里提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一个叫“鹰愁崖”的地方。

那地方,山势陡峭,但崖底下,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和厚厚的落叶层。

二叔说,从那种地方摔下去,会受伤,但摔得血肉模糊,辨认不清,可能性不大。

除非,是被人打死后,再扔下去的。

信的最后,二叔说,他已经把情况,向他的一位老领导汇报了。

老领导很重视,让他秘密调查。

关键,还是要找到新的证据。

希望,就在开棺验尸上。

但是,要申请开棺验尸,必须先立案。

要立案,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推翻当年的结论。

我们手里的理由,还是太单薄。

事情,陷入了僵局。

我把信烧了,心里很沉重。

林月看出了我的心思。

那天晚上,她给我端来洗脚水,蹲在我面前,给我脱鞋。

“陈金,”她轻声说,“别愁了。大不了,就不报了。”

我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大不了,就不报了。”她抬起头,看着我,“我不想你为了我的事,这么操心,还可能有危险。我爹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这十三年,我都过来了。现在,有你,有爹娘,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说着,眼圈红了。

我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个傻姑娘。

她等了十三年,盼了十三年。

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现在,为了我,她竟然想放弃。

我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在我腿上。

她很轻,像一片羽毛。

我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月儿,你听着。”

“报仇,现在已经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也是我的事。”

“王家害死了你的爹娘,把你害成这样。现在,他们就像一颗,长在我们村里。今天他们能害你家,明天就能害别家。”

“我不仅要为你爹娘讨回公道,我还要把这颗,彻底挖掉!”

“我不能让我媳-妇,我的孩子,以后都活在他们的阴影底下。”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林月在我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低低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她是被我感动了。

我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不光是为了安慰她。

更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

从我决定娶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一体的了。

她的仇,就是我的仇。

她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转机,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村里的接生婆,刘婆婆。

刘婆婆年纪大了,七十多了,耳朵有点背,但身子骨还硬朗。

当年王会计老婆生孩子,就是她接的生。

那天,我娘去她家,想用鸡蛋换点她自己种的青菜。

两个老太太聊天,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王家。

我娘就感叹了一句:“都说王家那媳妇有福气,当年那么危险,都让林家兄弟给救回来了。可惜了那孩子,没保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婆婆听完,突然“呸”了一声。

“有福气?我看是缺德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我娘愣住了:“刘大娘,你这话是啥意思?”

刘婆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这事我烂在肚子里十几年了,今天就跟你说说,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当年,王家媳妇生完孩子,大出血,是林满仓救回来的,没错。”

“但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有问题!”

“我接生了一辈子,什么样的孩子没见过?那孩子,浑身发青,哭声跟小猫一样,手脚还有点不正常。我当时就跟王会计说了,这孩子,恐怕……养不大。”

“王会计当时就急了,求我别说出去。还塞给我十块钱。”

“后来,孩子果然没几天就没了。他们家倒好,一口咬定是林满仓的药有问题。我老婆子心里清楚,那根本不关林大夫的事!是他们自己孩子的毛病!”

“可我不敢说啊!王家那势力,我一个老婆子,说了,还能有命吗?林满仓两口子,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我娘听完,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回来把这事一说,我跟林月,都震住了。

这……这是个关键的证据!

它能证明,王家当年,就是在诬陷林月她爹!

我立刻把这个消息,想办法传给了二叔。

二叔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信上只有四个字:

“时机已到。”

几天后,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车上下来几个人,穿着制服,表情严肃。

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眼神很锐利。

二叔跟在他身后。

他们直接去了村委会,把村长和王会计,都叫了过去。

然后,他们又叫去了刘婆婆。

村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在村委会外面,议论纷纷。

王老三也听到了风声,想往村委会里闯,被两个公安拦住了。

我和林月,还有我爹娘,在家里,紧张地等待着。

我的手心,全是汗。

林月的手,冰凉。

我紧紧地握着她。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村长出来了,脸色煞白。

紧接着,王会计,被两个公安,一左一右地架了出来。

他的腿都软了,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他语无伦次地喊着。

王老三看到他爹被抓,疯了一样冲上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爹!”

也被两个公安,干净利落地按倒在地,铐上了手铐。

村里人,全都看傻了。

这时候,二叔从村委会里走出来,径直来到我家。

“金子,月儿,出来吧。”

我扶着林月,走出了家门。

那个领头的中年干部,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林月,眼神里有一丝同情和愧疚。

“孩子,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我是局长,姓李。”

“十三年前的案子,我们重新立案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是我们的失职。”

林月看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指认一下。”李局长说道。

我明白,他们要去鹰愁崖。

要去挖出林月爹娘的尸骨。

林月点了点头。

去鹰愁崖的路上,围满了村民。

他们看着被公安押着的王会计父子,看着跟在李局长身边的林月和我。

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恍然大悟。

那些曾经嘲笑过我,嘲笑过林月的目光,现在,都变成了敬畏和躲闪。

我挺直了腰杆,扶着林月,一步一步,走得无比坚定。

到了鹰愁崖。

法医和技术人员,已经在下面拉起了警戒线。

根据村里老人的指认,他们找到了当年掩埋尸骨的地方。

开挖的过程,很漫长。

林月站在崖边,看着下面,身体绷得紧紧的。

我一直握着她的手。

终于,下面传来喊声:“挖到了!”

两具早已化为白骨的遗骸,被小心翼翼地清理出来。

法医现场进行了初步检验。

很快,一个法医走了上来,对李局长说:“李局,死者为一男一女。男性的颅骨,有钝器击打的痕迹。最关键的是,他双手的指骨,有粉碎性骨折。是被人用极大的外力,反复踩踏或碾压造成的。绝不可能是坠崖形成的。”

铁证如山。

林月听到这话,身体一软,倒在了我怀里。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十三年了。

她爹娘的冤屈,终于,有了昭雪的希望。

真相,大白于天下。

在如山的铁证和刘婆婆的证词面前,王会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交代了当年所有的罪行。

当年,他儿子死后,他老婆精神失常,认定是林满仓害的。

他为了安抚老婆,也为了推卸责任,就带人去“教训”林满仓。

没想到,失手打死了人。

他一不做,二不休,把昏迷的林月她娘,也一起害死了。

然后,制造了两人畏罪潜逃,失足坠崖的假象。

而他那个在镇上当干部的哥哥,也帮他掩盖了真相。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会计,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王老三,因包庇罪和寻衅滋事罪,判了十年。

王家那个当干部的哥哥,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王家,彻底倒了。

消息传回村里,整个村子都震动了。

那些曾经欺负过林月,说过风凉话的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好几家的长辈,都带着自家的孩子,提着鸡蛋和红糖,上我们家来道歉。

说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说他们对不起林家。

我爹娘都是厚道人,没有为难他们。

林月也只是摇摇头,一句话不说。

她没有原谅他们,但也没有再记恨。

对她来说,大仇得报,一切,都可以过去了。

最让我意外的,是林月的叔叔婶婶。

他们也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就给我爹娘跪下了。

“大哥,大嫂,我们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月儿啊!”

她婶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们不是人,这些年,让月儿受了那么多苦……”

我看着他们,心里很复杂。

林月扶起了他们。

“叔,婶,都过去了。”她轻声说。

这是她第一次,在她叔叔婶婶面前开口说话。

她叔叔婶婶,惊得目瞪口呆,随即,是满脸的羞愧。

他们走了以后,我问林月:“你真的不怪他们吗?”

林月摇摇头。

“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毕竟,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地方。”

“要是没有他们收留我,我可能早就饿死了。”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敬佩。

这个女孩,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心里,却依然保留着一份善良和宽容。

我陈金,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

不,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轨道。

我们家,成了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人家。

我走在村里,再也没有人指指点点。

遇到的,都是一张张热情的笑脸。

“金子,去赶集啊?”

“金子家的,你这衣服真好看!”

林月,也不再是那个低着头的小哑巴了。

她开始说话了。

虽然话不多,但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

她会跟我娘一起,坐在院子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聊天。

她会教村里的媳-妇们绣花。

她会在我干活累了的时候,给我递上一杯水,笑着说:“歇会儿吧。”

她的脸上,有了笑容。

那笑容,像冬日里的太阳,能把人心都融化了。

春天的时候,县里给我们家送来了一块匾。

上面写着“高风亮节”四个大字。

还奖励了五百块钱。

李局长亲自来的,握着我的手说:“陈金同志,你和你爱人,为我们社会,铲除了一颗。你们是好样的!”

我拿着那五百块钱,手都在抖。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把钱,都交给了林月。

“媳-妇,你收着。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

林月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她没要,而是从中,拿出了一百块钱。

“陈金,我想……我想给我爹娘,重修一下坟。”

我点点头:“应该的。”

我们给林月她爹娘,选了一块风水好的地方,立了新碑。

那天,林月在坟前,站了很久。

她跟她爹娘,说了很多话。

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有爱她的丈夫,有疼她的公婆。

她说,让他们安息。

回来的时候,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牵着她的手,感觉无比的踏实。

“陈金。”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

“嗯?”

“谢谢你。”

“傻瓜,又说傻话。”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是夫妻,还说什么谢。”

她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月牙。

“陈金,”她又说,“我……我好像有了。”

我愣住了。

“有……有了什么?”

她脸一红,低下头,小声说:“孩子。”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

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一样,瞬间把我淹没了。

我……我要当爹了?

我一把抱起林月,在田埂上,疯了似的转圈。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哈哈哈哈!”

林月被我转得头晕,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笑声,清脆得像银铃,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86年的秋天,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很健康,哭声特别响亮。

我爹抱着大胖孙子,整天合不拢嘴。

我娘更是把他当成了心肝宝贝。

我们给他取名,叫陈念。

思念的念。

是林月取的名字。

她说,要让孩子,永远记住他的外公外婆。

日子,就像山间的溪流,平淡,却幸福地流淌着。

我用县里奖励的钱,和这两年攒下的积蓄,盖了三间大瓦房。

我们搬进新家的那天,全村人都来祝贺。

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比我结婚那天,热闹多了。

我看着在人群中,抱着孩子,笑着跟婶子大娘们说话的林月。

看着满脸红光,跟人划拳喝酒的爹。

看着在灶房里忙得不亦乐乎的娘。

我心里,涨得满满的。

我端起酒碗,走到林月身边。

“媳-妇,辛苦了。”

她抱着孩子,对我笑。

“你也辛苦了。”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人起哄,让我俩喝个交杯酒。

我大大方方地跟她,喝了一个。

酒是甜的。

生活,也是甜的。

晚上,把客人都送走,把孩子哄睡着。

我们俩躺在新房的大床上。

我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

“月儿。”

“嗯?”

“我有时候觉得,像在做梦。”

“我也是。”她在我怀里,蹭了蹭,“感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偷来的。”

“不是偷来的。”我收紧了胳膊,“是我们应得的。”

“是我们一起,挣来的。”

她不说话了,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

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美好。

我想起了一年多前,我们结婚的那个晚上。

同样是这个女人,同样是在我的怀里。

但一切,都天差地别。

那时候,我以为我娶了一个没人要的哑巴,娶回了一个累赘,一个笑话。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就此一片灰暗。

可我没想到。

我娶回家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是她,让我这个混小子,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是她,让我这个贫穷的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是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

村里人都说,是陈金有本事,救了林月。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

其实,是林月,救了我。

是她,把我从泥潭一样的生活中,拉了出来。

是她,给了我一个,想用一辈子去守护的家。

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媳-妇。”

“嗯。”

“我爱你。”

她在黑暗中,笑了。

“我知道。”

“陈金,我也爱你。”

来源:新瓷握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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