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战死沙场”这般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传回京城,在那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皇帝目光冷峻,神色威严地给了我两条截然不同的路:要么守寡,从此在青灯古佛旁了却余生;要么改嫁,重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当“战死沙场”这般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传回京城,在那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皇帝目光冷峻,神色威严地给了我两条截然不同的路:要么守寡,从此在青灯古佛旁了却余生;要么改嫁,重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这看似是皇帝给予的恩典,实则暗藏杀机,是一张催命的符咒。我心中犹如明镜一般,比谁都清楚,无论我向左选择守寡,还是向右选择改嫁,最终的终点都将是那冰冷的黄泉路。
在第一世的时候,我怀着对亡夫的眷恋和对贞洁的坚守,选了守寡这条路。本以为这样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可谁能想到,命运却如此残酷。一顶“与马夫有染”的脏帽子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地压了下来,将我无情地推向了深渊。我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活活沉了塘,冰冷的水灌入鼻腔,那一刻,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在心中不断呐喊:“为何如此不公!”
到了第二世,我心有余悸,却又带着一丝侥幸,选了改嫁。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我,我那“死去”的夫君萧烬野竟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亲手将我的花轿截下。他眼神冰冷,如同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把我扔进了那最低贱的花楼。在花楼里,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身体上的伤痛和心灵上的屈辱让我几近崩溃。弥留之际,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拽着他那精美的衣角,心中满是疑惑与不甘,只想问个明白。
他却只是满眼厌恶地用力甩开我,那眼神仿佛我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冷冷地说道:“你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就是你最大的原罪。你不死,烟儿如何名正言顺地进门?”说完,他还轻蔑地补刀:“你这种女人,也配和她比?”
原来如此,我心中一阵悲凉,到死才明白,他从没想过让我活。他要的,是用我的尸骨,为他心爱的庶妹顾云烟铺平成为正妻的道路。
当那浓重的檀香再次缓缓钻入我的鼻息,我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间威严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大殿。龙椅上的帝王,正威严地等着我给出答案。
我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那恨意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我淹没。但我强忍着,缓缓伏地跪拜,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得如同玉石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臣妇,愿为亡夫萧烬野守节,此生终身不嫁。”
皇帝似乎正要点头嘉许,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我却不等他开口,再次重重叩首,额头紧紧贴着那冰冷的金砖,字字铿锵有力:“此外,臣妇尚有一不情之请。恳请圣上降旨,为臣妇立一座贞节牌坊,以彰萧家忠烈门风,更显陛下浩荡皇恩!”
这一世,我毅然决然地选了第一条路。但我不再是为了那所谓狗屁的贞洁,那些虚名于我而言,早已如同过眼云烟,消散在岁月的长河中。
我只为了一件事:用这道圣旨,用这座牌坊,将萧烬野的“死讯”彻底钉死!我要让他萧烬野,从今往后,只能是一个活在牌位上、葬在衣冠冢里的死人,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为阵亡将士的遗孀立牌坊,嘉奖其忠烈,以此激励士气,这种能让君王在史书上留名的好事,没有哪个皇帝会拒绝。毕竟,哪个皇帝不想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果然,龙椅上的皇帝龙心大悦,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好!朕准了!牌坊不日便会敕造落成。届时,朕再加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有朕的旨意在,萧家上下,无人再敢轻慢于你!”
我叩谢皇恩,心中却无半分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但这只是我复仇的第一步,路还很长。皇帝的口头承诺虽重,但只要圣旨一天未落,就仍有变数,就像那变幻莫测的天气,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当务之急,是必须让“萧烬野战死”和“皇帝恩准我守节立坊”这两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我必须在心中暗暗谋划,把萧烬野的“死”,和皇帝的“圣明”与“面子”死死捆绑在一起。
朝中不缺将军,但让皇帝在青史上留名的机会可不多。这就像是一场激烈的竞争,我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等到牌坊立起,万民称颂。他萧烬野若是敢“死而复生”地走回来,那打的就不是我的脸,而是当朝天子的脸!
他活着回来,就是“欺君罔上”,就是罪该万死!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刚踏出宫门,刺目的阳光下,一个“关切”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是我的好庶妹,顾云烟。
“姐姐!”她一把紧紧抓住我的袖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急切与担忧,仿佛真的在为我担心,“陛下召见您,是为了姐夫的事吗?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
她紧盯着我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话语里全是试探:“如今姐夫他...唉,姐姐往后...有什么打算?”
看着她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我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恶寒,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了身体。第一世,我就是被她这副“为你着想”的嘴脸骗了。
她哭着劝我:“爹爹最重门风,你若改嫁,顾家绝不会容你。”这一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断了我改嫁的念头。
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她是真心为我,却不知她和萧烬野早已暗通款曲,只盼着我早点去死,好成全他们的美事。
就在萧烬野出殡那天,是她亲手递给我一杯“安神”的药酒,那药酒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我却毫无防备地喝了下去,随后便被迷晕。再醒来时,我已被人扔给马夫凌辱。事后,更是她第一个跳出来,义正辞严地要求将我沉塘,以“正门风”。
我到死都不明白,我待她如亲妹,处处维护,她为何要如此歹毒。顾云烟只是冷笑着,吐出了那句我永世难忘的话:“姐姐,你活着就是错。你占着嫡女的身份,又占着将军正妻的位置,凭什么?而我却只能被许给一个小小的副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得更好!”
冰冷的湖水漫过头顶,那一刻,我仿佛掉进了无尽的深渊,我才终于看清,我亲手养大、护在身后的,是怎样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此刻,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表演又开始了。顾云烟扑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千万不能动改嫁的念头啊!”
“爹爹那性子,最重门风,你若是......”还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说辞,就像一个循环播放的噩梦。
我心底冷笑,再也懒得奉陪。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大声喝道:“放肆!”
我猛地抽出手,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让顾云烟当场愣住,眼中满是错愕,仿佛不敢相信我会动手。
她捂着脸想说什么,我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眼神犀利地盯着她:“我夫君为国捐躯,尸骨未寒!我身为他的遗孀,深感荣耀!父亲和顾家也必将以我为荣!”
我刻意拔高音量,确保宫门外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倒好,竟敢在此说出这等不清不楚的混账话!你是在挑拨我与父亲的骨肉亲情,还是想把父亲塑造成一个容不得女儿丧夫的卑鄙小人?”
“顾云烟,这就是顾家教你的规矩吗?!”我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立刻引来了百姓的围观,人群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地张望着。萧烬野战死的消息本就是京城热议的话题,此刻众人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顾尚书向来明理,怎么会容不下为国捐躯的烈士遗孀?”
“就是啊,萧夫人节哀,可别听信这种小人的挑拨!”
“这女子是谁?在宫门口胡言乱语,好没分寸!”
“你...你们...” 顾云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装不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狼狈不堪地掩面而去。
我没有拦她,心中暗想:收拾她,有的是机会。眼前这满街义愤填膺的百姓,才是我此刻最需要的“武器”。
我转过身,对着众人深深一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仿佛在强忍着悲痛:“多谢各位仗义执言。”
“夫君为国捐躯,我虽心如刀割,却也为他的忠烈感到无上荣耀。幸得陛下圣明,体恤臣妇,已恩准我为亡夫终身守节。”
我深吸一口气,让这句话传遍全场:“从今往后,我顾云初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此生绝不再嫁!”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一片慨叹:
“陛下都准了守节,看来萧将军殉国之事,已是铁板钉钉!”
“萧将军英勇!夫人忠贞!实在令人敬佩!”
“往后谁敢对萧夫人不敬,就是跟我等过不去!”
在众人的同情与声援中,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这些关于我为萧烬野守节的议论,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但,只靠口耳相传,还不够快,不够稳。我必须再添一把火,让萧烬野“已死”这个事实,烙印在全京城每个人的心里。
他萧烬野若还想保住他的将军之位,他就必然要“活”着回来。可他只要敢回来,就是自投罗网。欺君之罪,万民所指。我看他如何承担!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踏入萧家大门。刚一进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紧接着,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
伴随而来的,是少女尖利刺耳的谩骂:“顾云初!我哥已经死了,你这个扫把星还待在萧家做什么?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
是萧烬野的妹妹,萧绮罗。这场景,这骂声,与第二世何其相似。那时,也是这般。她日日带着族中长辈上门羞辱我,暗中克扣我的用度,纵容下人对我推搡打骂。
她甚至当众将我的衣物扔出正房,尖声讥讽:“一个克死丈夫的扫把星,也配占着我哥的院子?”
第一世在萧家被诬陷沉塘的绝望,第二世在萧家受尽的折辱,让我最终心灰意冷,选择了改嫁。谁知,那才是我噩梦的真正开始。
第二世,我的改嫁花轿刚出萧家大门,就被“死而复生”的萧烬野派人当街掳走,扔进了京城最肮脏的勾栏。他眼睁睁看着我被折磨,被糟蹋,眼神冷漠如冰,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我至今记得他站在我面前,那厌恶至极的眼神,仿佛我是这世上最令人作呕的东西:“你占着正妻之位,就是原罪。只有你死了,烟儿才能名正言顺地嫁进来。”
而萧绮罗,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哥哥还活着!她不仅是帮凶,更在我被囚禁在花楼的日子里,时常戴着我最珍爱的那支珠钗,隔着栅栏轻笑:“嫂嫂,你现在这副任人骑的模样,真是活该。”
与此同时,萧烬野“死而复生”,谎称军报有误,轻而易举地取得了皇帝的原谅,风风光光地迎娶了我的庶妹顾云烟。他用我的尸骨,铺就了他和心上人的锦绣前程。
“放肆!”我猛地侧身避开,任那盆冷水泼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萧绮罗显然没料到一向懦弱的我敢反抗,见我躲开,顿时恼羞成怒:“你个贱人还敢躲?”
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要抓我的头发,那凶狠的模样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我不再忍让,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我不顾她的挣扎,拽着她就往祠堂拖去。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萧家的规矩。”
萧家祠堂内,气氛凝重,族老们早已齐聚一堂,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神情。
我将还在撒泼的萧绮罗一把丢在众人面前,满座皆惊,大家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们。
“顾氏,你这是何意?”族长沉声质问,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
萧绮罗爬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顾云初你疯了!你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这就找人把你卖进花楼,让你受千人尝、万人骑!”
又是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我的心。我冷笑一声,懒得理她。我转身面向那一排排灵位和端坐着的族老们。
我知道,萧烬野“战死”,他们聚集于此,无非是担忧萧家前途黯淡。既然如此,我就给他们一条新的路。
“族长,各位长辈,”我声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我夫君虽已殉国,但萧氏的荣耀,绝不能就此蒙尘。”
“我已面见圣上,陛下感念我夫君忠勇,已亲口准我为其守节,并为我立下贞节牌坊! 只要这牌坊一日不倒,只要我顾云初一日尚在,世人便会永远铭记——萧家,满门忠烈!”
我这番话,无异于将我个人的荣辱,与整个萧家的未来死死绑在了一起。我活着,就是萧家忠烈的活招牌。我若被逼死或受辱,萧家便是苛待烈士遗孀,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什么牌坊!我哥都死了!”萧绮罗还在尖叫,“你该滚出萧家!萧家的荣耀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充耳不闻,目光直视族长,语气放缓,却压力十足:“族长,我一介女流,确实管教不了这般任性妄为的小姑子。但您身为一家之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当众侮辱为国捐躯的将军遗孀,让整个萧氏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族长的眉头紧紧锁住,指尖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保全我,就是保全萧家最后一点体面。纵容萧绮罗,整个家族都要声名扫地。
“萧绮罗!”他终于厉声喝断,“目无尊卑,口无遮拦!拖下去,面壁思过!”
“族长!您怎么能听她......”
不等她喊完,下人已利落地堵住她的嘴,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祠堂之内,终于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我微微欠身,姿态恭谨,轻声说道:“多谢族长主持公道,还我夫君一个应有的公道。”心中却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暗流涌动,我必须步步为营。
我顺势提出了下一步的计划,语气中带着几分悲戚与决然:“夫君为守护国家,毅然捐躯,我心中悲痛如万箭穿心,每一刻都备受煎熬。这最后的丧仪,我想……我们应当风光大办,为他立下一座衣冠冢,让天下人都能瞻仰他的赫赫功绩,您觉得这个提议如何?”说这话时,我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可心底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接着,我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那神情中带着几分纠结与犹豫:“另外,陛下下旨立坊一事,还望族长和各位长辈暂时守口如瓶。待到丧礼那日,宫中自会派人前来宣旨。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轻轻叹了口气,佯装还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毕竟……只要圣旨一日未出宫,万一……万一军报有误,夫君他侥幸未死呢?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愿意等。”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萧烬野,必须“死”。
族长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伪装,看到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顾氏,你还是太重情义了。你应当明白,圣旨一旦下达,便是金口玉言,绝无更改的可能。到那时,你夫君若是还活着……那便是弥天大罪,是欺君之举啊!这后果,你可承受得起?”
他没把话说完,但我已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垂下头,嘴角微微上扬,掩去了唇边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坚信——萧烬野,已经是,也必须是一个死人了。只有这样,我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我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萧烬野丧事的全权事宜。为了达到目的,我几乎散尽家财,不惜一切代价。我请来京城最好的工匠,选用最顶级的金丝楠木,只为给他修建一座最风光的衣冠冢。看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我心中暗想:萧烬野,这便是你应有的归宿。
我将他生平所有的功绩,无论真假,都命人精心润色,一笔一划都饱含着我的“深情”。全部镌刻在石碑上,并请僧人日夜诵经,超度他的亡魂。我仿佛看到,那石碑上的字迹,正一点点将萧烬野的“忠勇”形象刻进世人的心中。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护国大将军萧烬野虽死,但其妻萧夫人顾氏对他用情至深,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让他的英名永垂不朽。人们谈论时,眼中满是敬佩与赞叹,却不知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萧烬野的“死讯”和我的“贤名”,如同春风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对我的赞美和对萧烬野的惋惜。而萧烬野正式发丧的日子,我特意选在了皇帝御赐贞节牌坊落成的那一天。这一天,注定不平凡。
丧礼当日,哀乐齐鸣,那低沉的乐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将军萧烬野,为国捐躯,忠勇可嘉。其妻顾氏,贤良淑德,坚贞刚烈……”族长苍老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
我一身素白孝服,垂首立在棺椁旁,看似哀恸不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目光却紧紧锁着那座即将完工的衣冠冢。那衣冠冢,就像一座囚笼,将萧烬野的“生路”彻底封死。
就在工匠们准备将最后一块墓碑立稳的瞬间——
“住手!”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了这肃穆的氛围,如同晴天霹雳。我的好妹妹顾云烟疯了似的从人群中冲出,她的头发凌乱,面容扭曲,嘶声喊道:“不能立!萧将军根本没死!这衣冠冢不能立!”
我缓缓抬眸,眼神冷如寒潭,仿佛能将人冻结:“妹妹,你在胡说什么?我夫君战死沙场,是陛下亲口确认的军报。你现在这般说辞,是在公然质疑圣上吗?你可知,这罪过有多大?”
“我、我不敢……”顾云烟被我噎住,但仍是强撑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和不甘,“可姐夫他真的还活着,姐姐,你不能……”
“哦?你是从何得知的?”我上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风中的利刃,“军国大事,若我夫君当真生还,第一个该知晓的是陛下,第二个也该是我这个正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报信了?你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环视激愤的众人,字字诛心:“如今我夫君尸骨未寒,你却在此妖言惑众,散布谣言。你究竟是想毁我将军府的清誉,还是想让全天下都以为——你与我那‘殉国’的夫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你如此行径,居心何在?”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油锅,人群瞬间沸腾了。
“是啊!军报是八百里加急送的,岂能有假?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连陛下都下旨旌表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知道‘内情’?定是别有用心!”
“在萧将军的丧仪上胡闹,其心可诛!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滚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顾云烟被骂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嘴里还绝望地念叨着:“再等等……他马上就回来了……他不会死的……”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仿佛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但这些天,我精心营造的“夫妻情深”和“将军殉国”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她的辩解,只换来了百姓更汹涌的怒火,那怒火如同熊熊烈火,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我准备下令将她拖走时——
一个戴着斗笠的高大男子猛地挤开人群,他的动作迅速而有力,一把掀开斗笠,露出那张我刻骨铭心的脸。那脸,曾让我又爱又恨,如今却只剩下厌恶。
他指着我,声色俱厉地吼道:“顾云初!你这个毒妇!本将军还没死,你这是在给谁立碑?你在诅咒谁?!”那声音,仿佛要将我撕碎。
萧烬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了。看着他愤怒的模样,我心中冷笑,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看着他,反而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冷笑,那冷笑中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而是好整以暇地望向了街道的尽头,仿佛在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下一刻——
“圣旨到——”一声高亢的通传盖过了所有嘈杂,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战鼓一般敲打着人们的心弦。
传旨太监手捧明黄卷轴,在万众瞩目下,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大将军萧烬野忠勇殉国,朕心甚痛。今特赐衣冠冢入葬忠烈陵。其妻顾氏,贞烈可嘉,孝感动天,着即立坊旌表,钦此——”那声音,庄重而威严,不容置疑。
圣旨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砸在萧烬野的心上。他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随即,血色褪尽,变得一片惨白,如同一张白纸。
我迎风跪倒,高高举起双手,声音坚定而清晰:“臣妇顾云初接旨——谢陛下隆恩,为我亡夫正名!”我的声音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我的胜利。
传旨太监将圣旨交到我手中,正欲转身回宫。
我却忽然起身,恭敬地拦住了他:“公公请留步,臣妇尚有一事,烦请公公代为见证,并禀奏圣上。”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和期待。
太监一愣,见我神色凝重,便也点了点头,立于一旁,静静等待。
我捧着那道滚烫的圣旨,缓缓转身,目光越过人群,最终定格在那个脸色铁青、浑身僵硬的男人身上。那男人,此刻就像一座被冻住的雕像,动弹不得。
萧烬野。
我直视着他,将声音提到最高,让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萧烬野,说我是毒妇,诅咒于你。那么好,现在请你当着这满城百姓,当着陛下钦使的面,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
“你,究竟是不是萧烬野?!”这一问,如惊雷炸响,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群彻底乱了。
“不可能!将军明明已经战死了!这一定是假的!”
“圣旨在此!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还能有假?这人定是骗子!”
“这人好生大胆,竟敢在将军丧仪上冒充英烈!必须严惩!”
“可是……你们看……他的模样,确实和萧将军有八九分相似啊……难道真的是将军?”
“长得像有什么用?说不定是敌国奸细,故意来扰乱的!绝不能轻饶!”
议论声,质疑声,愤怒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潮水,将萧烬野彻底淹没。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萧烬野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上。他的嘴唇翕动,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我太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了。他原本的计划多么完美:假借战死之名脱身,暗中回京,先设计一场“捉奸”的戏码,以“通奸”的罪名将我这个碍眼的正妻除掉。然后,他再“死而复生”,随便编个“军情误报”或“侥幸逃生”的理由。届时皇帝看在他往日军功的份上,最多小惩大诫。而我,早已成了人人唾骂的“奸夫淫妇”,我那个只看重门风和庶妹的父亲,绝不会为我这个“耻辱”多说半句。他萧烬野,照样当他的大将军,再风光迎娶他心爱的顾云烟,甚至还能博一个被妻子背叛的“同情”。一箭双雕,何其歹毒。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会将他这场“死亡”,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举城皆知!他没算到我会“情深义重”到散尽家财,为他风光大葬,将他的“忠勇”之名传遍天下!他更没算到,我会动作如此之快,请来了这道将他“殉国”之名彻底钉死的圣旨!
当“萧烬野战死”的消息还局限在朝堂时,他尚有转圜余地。可现在,在这万民见证、圣旨在前的局面下——他若承认自己是萧烬野,就是公然“欺君罔上”!是拿皇帝和满朝文武当猴耍!他若否认自己是萧烬野,那他就是个冒充朝廷命官的骗子,下场同样是死!对比于除掉我这个“毒妇”,他萧烬野,更害怕的是这滔天“欺君之罪”!
圣旨昭告天下,我丈夫萧烬野“忠勇殉国”。金口玉言,铁证如山。他现在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承认自己还活着?那便是当着满城百姓和传旨太监的面,公然打皇帝的脸,是欺君罔上!这罪过,足够抄家灭族,比他打死我这个“通奸”的妻子,要严重一万倍。
他听到“自己死讯”时,那零点一秒的错愕和茫然,没逃过我的眼睛。那眼神中的震惊,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但不愧是两世为将、心机深沉的老狐狸,萧烬野很快就压下了眼底的骇浪,强行挤出一丝镇定,试图稳住阵脚。那镇定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丝慌乱和不安。
我怎么可能给他思考对策的机会?我往前一步,风吹起我的素白孝服,猎猎作响。我迎着他那双惊疑不定的狼眸,一字一顿地问:“你,究竟,是不是萧烬野?”那声音,如同寒冬中的冰刃,冰冷而尖锐。
这是一道送命题。承认,就是自证欺君,下一秒就能人头落地!否认?那他今天冒着奇险、精心策划的“归来”大戏,唱的是哪一出?难道就是为了看我风风光光地接旨谢恩,顶着“未亡人”的身份,去领那贞节牌坊,然后安稳地活下去?他那个躲在暗处的心尖尖顾云烟,能答应吗?他处心积虑想要的将军府兵权和家产,还要不要了?难道他甘心从此做个见不得光的“活死人”,四处躲藏,做一辈子流民?
“说啊!”我把刀递给他,看他敢不敢往自己脖子上抹。那刀,仿佛是我对他的最后审判。传旨太监和那封烫金的圣旨可都还晾在一边!他萧烬野,敢不敢当着皇权的面,说一句“我还活着”?
萧烬野的拳头在袖中握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两世算计我,大概从未想过会被我用这种方式堵死在墙角。那墙角,就像他的末日牢笼,将他紧紧困住。
空气仿佛凝固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那沉默,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个蠢货先崩不住了。
“将军!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们,你就是萧烬野!你没死!你快说啊!”我那好妹妹顾云烟,再也装不下去,哭哭啼啼地冲出来,一把抓住了萧烬野的袖子,声音又急又尖。那声音,如同尖锐的哨声,刺破这紧张的氛围。
我冷眼旁观,心中嗤笑。顾云烟这种人,我太懂了。她和萧烬野暗通款曲,图的是他本人吗?不,她图的是“护国大将军正室夫人”这个名头,是那泼天的富贵荣华。她能忍受一时的地下情,但绝不能接受一辈子的“没名没分”。如果萧烬野今天默认了“死亡”,那他就成了个见不得光的“幽灵”,她顾云烟算什么?跟着一个“死人”私通的犯妇?她梦里的凤冠霞帔,转眼就要变成人人唾弃的破草鞋。她怎么可能甘心!
顾云烟这一喊,彻底点燃了本就疑神疑鬼的人群。
“对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真是假,给个痛快话!”
“该不是个冒牌货,心虚不敢认了吧?”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向萧烬野。他的脸色已经青紫交加,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他当然知道承认的下场,那是万劫不复。
圣旨昭告天下,我丈夫萧烬野“忠勇殉国”。金口玉言,铁证如山。
不可否认……
他凝视着身旁哭得楚楚可怜、满眼皆是祈盼之色的顾云烟,又感受到周围那一道道质疑目光愈发强烈地投射过来,身为将军的那份骄傲,以及他精心筹谋许久的大计,难道真要在这瞬息之间,折损在我这个他两世都未曾正眼瞧过的“毒妇”手中?
想到此处,他内心一阵慌乱,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怒。而我,看着他这般陷入两难境地、犹豫不决的模样,心底的冷笑几乎就要冲破唇齿的束缚,肆意蔓延开来。
萧烬野啊萧烬野,前世你诬陷我,要将我浸猪笼时,那副决绝狠辣的嘴脸,我至今都历历在目。当时的你,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冷漠与残忍,仿佛我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今生你设计“假死”来陷害我时,又是那般的自以为是、自认为算无遗策。你或许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却从未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那时的你,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得意的浅笑,仿佛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你的算计。
怎么到了如今,你自己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反而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怂了起来?我心中暗自嘲讽,眼神中满是不屑。
既然你做不了抉择,那不如,我来帮你一把。我眼神一凛,心中暗道:我要亲手把“已死”这口棺材钉,给你牢牢钉死!
我不再看他那副狼狈的模样,缓缓转过身去,目光投向一旁早已被这一连串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族长。
这老头子一辈子在族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时见过这种牵扯皇权、欺君灭族的大场面?此刻的他,怕是早已六神无主,魂都丢了一半,整个人呆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我款步走到他面前,敛去身上所有的锋芒,微微一福,声音恰到好处地透着虚弱与悲恸:“族长,我自得知亡夫噩耗,便日夜啼哭不止,悲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心神损耗过度。如今……如今这眼睛实在是不中用了,看人都是模糊一片,辨不分明了。”
说着,我抬手,用袖角轻轻按了按并无泪水的干涩眼角,继续说道:“恳请族长,您老人家德高望重,眼光最是雪亮。劳烦您,帮我掌掌眼,认一认,眼前这位……究竟是不是我那苦命的亡夫?”
言罢,我侧身让开,示意族长上前。就在他与我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语调,幽幽地“提醒”他:“族长,您可要……好好的看看,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千万别……看走了眼睛。”
我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那封明黄的圣旨和垂手而立的传旨太监,继续低语:“您也得……好好想一想。倘若,他真是萧烬野……”
“……那么,他明明活着,陛下却已下旨定其殉国,这便是不折不扣的‘欺君之罪’!”
“欺君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重复了吧?往轻了说,他萧烬野一个人人头落地,他拿命换来的那些军功也会被陛下一笔勾销。从此,我们萧家就背上了‘逆臣’的污名,全族子弟的前程,可就都毁了!”我故意加重了语气,想要让他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我清楚地看到,族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中满是恐惧。
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加码:“往重了说……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到时候,莫说什么前程富贵,便是我们萧氏满门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得很!我们全族人,恐怕都要为他这一个人的‘死而复生’,付出灭顶的代价!”
最后“陪葬”两个字,我咬得极重,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他的心里。
族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仿佛一张白纸被突然泼上了墨汁。
我见火候到了,立刻话锋一转,递上了梯子:“反之,如果他不是萧烬野呢?不过就是个容貌相似、想来攀附的狂徒,或者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找来的冒牌货。”
“那么,一切就还是按圣旨办。陛下还会顾念我们萧家出了一位为国捐躯的忠烈,无论是对族中子弟的提拔,还是对家族的抚恤赏赐,都不会少了。我们萧家,依然是忠烈之门,风光无限,安稳无虞。”
这一番利弊分析,清晰、冷酷,直击要害。我在心中暗自得意,这笔账,太好算了。一边是全族陪葬,一边是富贵荣华。
我将整个萧氏一族的性命,这沉重的担子,明明白白地压在了族长的肩膀上。
族长的呼吸变得又粗又重,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了我片刻,仿佛想要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终于,那点浑浊变成了清明和决绝。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族长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萧烬野面前。
萧烬野瞧见族长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刚要开口喊“族长”——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族长卯足了劲,一耳光狠狠扇在萧烬野脸上,直接把他的脸打歪到一边。
“混账东西!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冒充我萧家英烈!”
族长的声音洪亮又愤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萧家儿郎萧烬野为国捐躯,尸骨未寒,你这狗胆包天的东西,也敢来此冒名顶替,玷污他的声名!”
这一巴掌,一锤定音。
周围百姓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人群中开始传来窃窃私语。
“我就说是假的嘛!”
“族长都亲口发话了,那肯定错不了。”
“这人也太可恶了,居然冒充已故的将军!”
顾云烟在一旁急疯了,她眼神中满是慌乱与不甘,忍不住尖叫道:
“族长!你老眼昏花了!他明明就是……”
“你给老夫闭嘴!”
族长猛地回头,厉声喝断她,“你一个外姓女子,有什么资格插手我萧家的家事?滚远点!”
顾云烟被骂得脸色煞白,咬着嘴唇,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眼神中满是怨恨。
萧烬野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那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毒来,似乎还想争辩。
可族长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对身后的家丁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个冒名顶替、意图不轨的狂徒,给我拿下!堵上嘴,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三两下就把萧烬野捆了个结实,还用破布堵死了他的嘴。
被拖走时,他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那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平静地回视他,波澜不惊,心中却暗自冷笑:你也有今天。
等闹剧收场,我这才转向一旁看够了戏的传旨太监,歉然一拜:“让公公见笑了。今日竟有这等狂徒当众闹事。还请公公恩准,容我们萧家关起门来,自行处置这贼人,也好好审一审,看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
太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此乃萧家家事,咱家不便插手。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了。”
送走了这尊大佛,我望着地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冽。
萧烬野,欢迎回家。
落到了我手里,前世今生,我们两辈子的血债,该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我在心中暗暗发誓,眼神中满是坚定。
另一边,眼见大势已去,我那庶妹顾云烟吓得面无人色,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正悄悄往人群后缩,企图混入人群,溜之大吉。
“站住。”
我甚至没回头,只对身边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心领神会,立刻带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左一右死死夹住了顾云烟,捂了她的嘴,悄无声息地从侧门拖走了。
现场的混乱,完美掩盖了这一切。
我面色如常,继续主持接下来的仪式。
衣冠冢顺利入土为安,贞节牌坊的奠基石也稳稳放下。
一切,都在“护国大将军萧烬野忠勇殉国”这个铁一般的结论下,“圆满”落幕。
从萧家坟地出来,我便命人押着被捆缚的顾云烟,径直回了娘家,顾家。
我父亲,顾丞相,早已听闻了今日城门口的惊天风波,正在厅堂里急得团团转,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担忧。
见我进来,他立刻屏退左右,压低了声音,劈头就问:“云初,你给爹一句实话,今日那人……到底是不是烬野?”
我迎着他试探的目光,平静地回答:“父亲,他以前是,现在……也只能不是了。萧烬野已经战死,这是陛下金口玉言定下的,圣旨还在我手中。他必须 是战死的护国大将军。”
我爹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一听就懂了我的话外之音,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神情也变得凝重:“你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圣旨更不能违抗。”
他立刻开始盘算后续的利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你如今是将军遗孀,身份是贵重,可到底无子傍身,终究难免孤单。这样,为父从顾氏宗族里,为你挑选一个聪慧伶俐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承袭萧家香火,也让你日后有个依靠。”
我当然懂他的意思。有了“儿子”,我就能以“将军未亡人”和“孩子监护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掌控将军府的资源和萧烬野留下的庞大遗产。这江山,才算坐稳了。我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嘴角微微上扬。
我当即顺势一拜,做出感激的姿态:“女儿多谢父亲为女儿筹谋。我们顾家和萧家,本就是一体,血脉相连。日后这孩子的前程,还要多多仰仗外公(父亲)您的提携和教导,方能成才,不负他‘父亲’的英名。”
“一家人”、“提携”、“教导”,这几个词让他彻底放了心。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欣慰。
这意味着我承认并会维系顾家与将军府的这层关系,他乃至整个顾家,都能继续从中获益。
他满意地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为父定当尽心竭力。”
正事谈妥,利益交换完成。
我这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对了父亲,今日云烟妹妹也不知为何出现在城门口,言行颇为失据,女儿担心她给顾家招惹闲话,已将她带回来了。您看如何处置?”
跟我刚达成的“家族联盟”和未来收益相比,一个庶女的死活算什么?父亲此刻心情正好,又刚与我达成了共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厌烦:“她自己言行不检,惹了祸端!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便交由你处置吧。她那个姨娘,我去敲打。”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女儿明白了。”
我屈膝行礼,转身退出了厅堂。
来到关押顾云烟的偏院柴房,她被捆得像个粽子,嘴里的布团都湿透了,见到我,她惊恐地缩成一团,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不断摇头,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哀求。
我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我对视。
看着她那双曾经勾引萧烬野时水波潋滟、如今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眼睛,我轻轻笑了。
我的声音很温柔,眼神却冰冷如霜:“好妹妹,别怕。姐姐,会好好‘疼你’的。”
回到将军府,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我命人将一路不断挣扎、抖如筛糠的顾云烟,径直拖进了最深处的地牢。
地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已经有两位“客人”在等她了——我的“亡夫”萧烬野,和他那宝贝妹妹,萧绮罗。
萧绮罗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看来在我回来之前,萧烬野已经把满腹的怨气和失败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这个“好妹妹”身上。真是兄妹情深,我在心中暗自嘲讽。
萧烬野原本是死狗一样瘫在那里,一见到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弹起,疯狗般扑到牢门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云初!云初你听我解释!”他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是我们夫妻多年,是有情分的!是我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他急切地喘息着,眼神慌乱地在刚被丢进来的顾云烟和角落的萧绮罗之间逡巡,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是她们!前两世!对,前两世都是她们害你的!是萧绮罗嫉妒你,是顾云烟贪慕虚荣,是她们两个贱人联手做局害你!我……我当初是被她们蒙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云初!你信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渗人。
“呵……”
我轻声说:“原来……你都想起来了。”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省得我还要费心去提醒他,我们之间那血海深仇究竟从何而来。
他若浑浑噩噩,我这仇报起来,反倒少了几分“恩怨分明”的痛快。
我懒得再听他那些颠三倒四、苍白无力的辩解和求饶,只轻轻挥了挥手。
身后跟着的心腹侍卫立刻端上来一个托盘,白布掀开,上面放着几样寒光闪闪的刑具。
萧烬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不……不!顾云初!你敢!你不能……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地牢的死寂,盖过了顾云烟和萧绮罗惊恐的呜咽和尖叫。
我亲眼看着,让人割了他的舌头,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他毕竟是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在军中威望尚存。哪怕如今被定为“已死”,难保哪天,他那些旧部或者别有用心之人,会觉得他这个“死人”还有利用价值,妄图帮他“死而复生”,东山再起。
我必须,只有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足不能行的残废,才能绝了所有后患。
才能让他永永远远,只能做我掌心里的一滩烂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惨叫声从高亢到微弱,最终只剩下痛苦的嗬嗬气音。
我站在血腥气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压在我心口两辈子的那块巨石,似乎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我命人将瘫软如泥、眼神空洞的萧烬野丢回牢房,和顾云烟、萧绮罗关在一起。
然后,我吩咐狱卒:
“从今天起,每日送来的食物份量,逐渐缩减。三天后,再减半。”
我要他们活着,活在极致的饥饿和绝望里。
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为了那一口馊饭,如何撕咬、背叛,如何自相残杀。
处理完这一切,我转身离开了地牢,将身后的阴暗与嘶吼彻底隔绝。
天光正好,不该浪费在这些腐臭的地方。
回到府中,我依循与父亲的商议,从顾氏宗族中过继了一个伶俐懂事的孩子,记在我的名下,作为萧家的继承人。
我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告诉他:“你的‘父亲’,是一位英勇殉国的护国大将军。我们要继承他的遗志,以他为傲,光耀门楣。”
日子仿佛就此步入正轨,平静而充实。
许久之后,我心血来潮,又去过地牢一次。
那时,里面的三个人早已被饥饿和绝望折磨得不成人形。
萧烬野尤其凄惨。他动弹不得,口不能言,成了那方寸牢笼里最底层的存在,最卑贱的出气筒。
无论是顾云烟还是萧绮罗,只要心中有怨气,或是抢不到那点可怜的食物,都会拿他出气,拳打脚踢,肆意凌辱。
他当初为了活命,不是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她们身上吗?
现在,他成了这牢笼里最底层的存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在牢门外看了一眼,便觉索然无味,转身离开了。
没什么好看的了。
他们的结局,从我重生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在无尽的相互怨恨和折磨中,烂死在牢里,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的孩子还在书房等着我检查功课。我们母子的未来,以及将军府和顾家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外面的阳光那么好,我何必再回头去看那些腐烂发臭的过往。
来源:风逸九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