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婆母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盏茶,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
我嫁进侯府已有多年,可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一直没能为夫家诞下子嗣。
那天,婆母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盏茶,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
她慢悠悠开口道:“儿媳啊,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如你从自己带来的丫鬟里挑一个,送去世子房中做个通房,也算尽了你这个当家主母的本分。”
我心里一阵发酸,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眼。
正咬着牙,抬手准备随意指一个人时,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水波荡漾般,浮现出一行行飞快掠过的文字。
一条字迹迅速滑过:“原配自己都没人疼,还非要去拆散别人,真是狠心。”
紧接着又冒出来一条:“要是选了霜琳,她哥哥知道了,非得提刀冲进府里抢人不可!”
我手指一颤,下意识地偏了方向。
可就在这时,那些文字如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地刷屏。
“冬瑶可是男主心尖上的人,男主就等着休掉正妻,把她风风光光娶进门做嫡妻呢!”
“万一被原配搅黄了好事,让她成了妾,男主怕是要当场暴怒。”
我越看越惊,心跳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冰凉。
就在心神震荡之际,又有一行字浮现出来:“原配真惨,还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是被婆母暗中下了断子绝药,如今反倒被逼着替丈夫纳妾。”
我猛然醒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郁结之气,转头望向身旁的婆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婆母,与其这般勉强,不如放我下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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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原本有些嘈杂的厅堂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方才还在窃窃私语、各怀心思的人,全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满是错愕与震惊。
婆母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问道:“我只是让你给烨哥儿挑个贴心的丫头罢了,怎么扯到和离上去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视线落在下方跪着的两个身影上。
霜琳和冬瑶都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情谊深厚,如同亲姐妹一般。
我心里默默想着,她们每一个我都希望过得好,不愿她们委屈一生。
过去我也曾思虑过,若随便将她们许给府里的粗使小厮,不仅脱不得奴籍,日后生下的孩子也难逃贱籍命运。
而若是外嫁为正室,我又势单力薄,能帮衬的地方实在有限。
所以当婆母提出让我送人入齐烨临房中时,我心中也曾有过一丝动摇。
齐烨临相貌俊朗,文武双全,确实是难得的好归宿。
况且我身为侯府主母,定不会亏待她们。
婆母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对纳妾之事心存抵触,便放下茶盏,语气转冷:“既然你挑不出来,那就由我来做主。”
说罢,她抬起手,直直指向冬瑶,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瞧这身段,一看就是宜男之相,就她了。”
冬瑶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哀求:“求老夫人开恩!奴婢……奴婢真的不愿做妾!”
这时,眼前的光幕再次闪现新的字迹。
“老夫人早就知道儿子钟情于冬瑶,只因身份悬殊,索性先下手为强,把人塞进儿子屋里,省得日后麻烦。”
“别怕呀冬瑶宝贝,你肚子里已经揣着男主的骨血了,他马上就来救你!”
“还说什么下堂?原配这是在演苦肉计吧?坐等男主狠狠打脸她的那一刻!”
我眉头微蹙,目光凝在虚空中那一行行闪烁的文字上,刚看完最后几个字。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高亢的通禀:“世子爷回府——”
我心里猛地一震,齐烨临竟真的回来了!这一刻,我对那些神秘文字的信任已信了七八成。
只见他大步跨入厅内,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而入,勾勒出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他先是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敬行礼:“儿子拜见母亲,特来请安。”
礼毕,他有意无意往后退了半步,眼角余光扫过跌坐在地的冬瑶。
随即神色一沉,眉头紧锁,转向我质问道:“夫人平日便是如此苛待下人?若因此冲撞了母亲,责任全在你身上。”
冬瑶抽噎着,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的泪,怯生生地回话:“奴婢斗胆禀告世子,是夫人说要奴婢去您房里做妾……”
齐烨临一听,袖中拳头骤然攥紧,指节泛白,眼中怒火翻腾,厉声喝问:“妾?你不是常说冬瑶与你情同姐妹,怎忍心让她屈居侧室?”
我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襟边缘。
老夫人见气氛僵持,连忙笑着打圆场,拍了拍齐烨临的手背:“不是外人,是你身边的人,我看你们平日也有说有笑,不如收了她,日后也好有人陪你解闷。”
冬瑶闻言,眼眶再度蓄满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添几分凄婉。
她双膝在青砖地上蹭过几寸,终于停在齐烨临身旁,贴得极近,嗓音发颤地开口:“我虽是个下人,命如浮萍,可心里也有一根硬骨头撑着。”
“实在不愿给人做小,求夫人开恩,成全我这点念头吧。”
话音刚落,冬瑶缓缓抬起脸来,眼尾泛红,泪珠悬在睫毛上,像晨露挂在被风压弯的花瓣边。
她望着齐烨临,目光湿漉漉的,满是哀求与无依。
齐烨临盯着她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死死咬住下唇,指节捏得发白,掌心都快掐出血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冬瑶还怀着孩子啊,再这么跪下去,身子怎么扛得住?】
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男主连拳头都在抖,硬生生忍着没去扶她,这种压抑到极致的感情太戳人心了!】
【正妻还在那儿站着干嘛?装清高也要看时候吧?赶紧出来救场啊!】
我立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对眉目传情的男女,仿佛整个屋子都被他们之间那点黏稠的情绪填满了。
空气沉重得像浸了水的棉布,压得人胸口发闷。
我嘴角轻轻一挑,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淡淡地开口:“看来冬瑶是铁了心不愿入我院门做妾,我也不能逼她走上绝路。”
“婆母大人,这事您说该怎么收场?”
主位上的婆母闻言冷笑一声,鼻腔里溢出轻蔑的哼声。
她眉头紧锁,语带讥讽地说:“一个丫鬟,得了主子青眼,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敢说什么骨气?”
“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她猛地提高嗓门,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我看她那点倔强,能撑到第几下!”
齐烨临显然没料到平日慈眉善目的母亲会突然翻脸无情。
他瞳孔骤缩,震惊地望向老夫人,急声道:“娘亲一向仁厚,从不对下人苛责至此。”
“莫不是纪云书暗中挑拨,才让您动了这般雷霆之怒?”
话毕,他猛然转身,目光如刀般射向我,怒吼道:“纪云书!你嫁进来这些年,始终无所出,早已触犯七出之条。”
“不仅不尽孝道,还屡次在内宅搬弄是非。”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写下休书,让你净身出户?”
他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扑上去哭求挽留。
殊不知,他这句话正中我下怀。
我眼神平静如深潭,声音不疾不徐地回应:“好啊,齐烨临,这话可是你说的。”
“我纪云书从不纠缠,更不会赖在一个不要我的男人身边。”
说完,我整了整衣袖,朝婆母恭敬地福了一礼,姿态端方:“今日请婆母做个见证。”
“并非夫君休妻,而是我纪云书主动请离此门!”
齐烨临听罢,脸色瞬间涨成酱紫色,五官扭曲得几乎变了形。
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你竟敢……”
我静静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心底泛起一阵冰凉的冷笑。
随即扬声唤道:“来人!取笔墨来!”
我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催促仆从将文房四宝奉上。
待我亲自蘸饱浓墨,一把塞进他手中时,他却僵在原地,迟迟不肯提笔。
老夫人见状,连忙上前轻扯他的衣角,满脸担忧地劝道:“烨儿,云书不过是赌气的话。”
“你们早上还好好的,怎的一转眼就闹到要分道扬镳?”
“有什么事,一家人坐下来慢慢谈便是。”
齐烨临得了台阶,冷哼一声,将毛笔重重摔在案上。
他负手而立,满脸愤然:“我们成婚多年,外头谁不说我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你现在逼我写休书,不就是想让我背负薄情寡义的骂名吗?”
“这纸文书,我绝不会动一笔!”
网友们再次炸开了锅。
【天哪,原配竟然亲手递笔?我怎么记得原著里根本没这情节?】
【男主连冬瑶都没安置妥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写休书啊。】
【楼上说得对,原著中那天晚上男主刚把休书交出去,冬瑶转头就找了一群乞丐去糟蹋原配。】
【第二天还跟男主联手,堂而皇之地把原配给沉了塘。】
【谁叫原配害得冬瑶流产,落这么个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这些话一字一句钻进耳朵,我不由得浑身一颤。
脑海里浮现出那些不堪的画面——衣衫凌乱、泥泞满身的乞丐围上来,冰冷的池水漫过口鼻……
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冷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我暗自咬牙:毕竟夫妻一场,齐烨临和冬瑶竟真能狠下这种心肠!
若实在容不下我,何不体面分开?为何非要取我性命才算罢休?
原本以为休书一签,成全他们也算善始善终,可如今我才明白,他们要的不是离别,是我的命。
既然你们无情在先,也别怪我手段不留余地了。
眼看齐烨临扶着冬瑶转身欲走,我眸光骤冷,猛然开口:“站住!”
这一声如惊雷乍起,屋内众人皆是一震,齐刷刷朝我看过来。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来人,府上有贵人身体不适,立刻出府请大夫前来诊脉。”
“务必速去,不得有误。”
奶妈崔嬷嬷一听这话,立刻上前接过我递出的令牌。
她抬眼望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担忧与心疼,低声道:“小姐莫急,老奴这就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话音未落,她已快步离去,脚步急促却稳重。
齐烨临见状眉头紧锁,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后嗤笑道:“你面色红润,走路带风,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烛火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光影交错间,他身旁的冬瑶身子猛地一僵。
她的手指悄悄绞紧袖口,眼神闪烁不定,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看来,齐烨临还不知道她腹中已有身孕的事。
我懒得搭理他,只冷冷看向冬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冬瑶,现在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可想好了再说?”
按本朝律法,婢女私通且怀有身孕者,杖责二百。
以她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挨不了五十下就得断气。
她眼珠飞快转动,脸上写满了惊慌与算计,下一瞬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紧抱住齐烨临的大腿,泪水涟涟地哭诉:“求侯爷开恩!奴婢……奴婢已经怀上了您的孩儿啊!”
果然,一点诱饵就让她自己跳进了陷阱。
我嘴角微扬,眼角余光瞥见齐烨临眼中瞬间燃起的惊喜之色。
他声音都变了调:“冬瑶,你说的是真的?当真有了我的孩子?”
冬瑶抽泣着点头,哽咽道:“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闻言,身子微微一晃,原本挺直的腰背竟有些佝偻下来。
平日威严的面容此刻布满愁云,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我看着她那副模样,面上笑意不达眼底,故意扬高声音问道:“婆母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您马上就要抱上亲孙子了,难道不欢喜吗?”
老夫人尴尬至极,勉强扯动嘴角,干咳两声才低声问:“……咳,这胎……多久了?上次月信何时来的?”
齐烨临急忙将冬瑶护在怀里,神情坚定地说道:“母亲不必多虑,这孩子必定是我齐家血脉,绝不会有假。”
【男主霸气护妻太帅了!这才是真爱啊!】
【她又不是正头娘子,怎么倒像看戏的闲人一般得意?莫非我漏看了哪一回话本子不成?】
我慢悠悠地理了理鬓边那串珍珠钗环,指尖轻轻掠过耳畔,唇角微扬,眸光清亮而笃定。
“大夫马上就到,只消搭个脉,真相自会水落石出。”我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夫君还是别急着下定论的好。”
冬瑶站在我对面,冷哼一声,双手叉在腰间,气势十足地说道:“夫人明鉴!奴婢与侯爷两情相悦,绝不会做出败坏侯府门风的事来!”
话音未落,她便转过头去,目光柔得似春水一般,痴痴望向齐烨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那夜之后,我的月事便再没来过……”她声音低了几分,羞怯中透着坚定,“孩子,定是那时有的。”
齐烨临连连点头,眼底满是怜惜与温存:“没错,就是那一回。”
可他们两个说得再真,也抵不过一张脉案写得清楚。
不多时,一位年迈的大夫匆匆赶来,脚步踏得青砖作响,药箱随着疾步左右轻晃。
他一进屋便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听完我的吩咐后,立刻走到冬瑶身旁。
取出手帕覆于其腕上,他闭目凝神,指腹稳稳按在寸关尺之间,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听天机。
齐烨临早已按捺不住,声音微微发颤:“如何?可是有了身孕?”
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是抓住了命运递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胡须,脸上浮现出欣慰笑意:“恭喜侯爷,这位姑娘已有三月身孕,脉象沉滑有力,确凿无疑。”
这话一出,屋内空气骤然凝滞。
冬瑶猛地睁大双眼,脸色刷地变白,脱口而出:“三……三个月?不可能!分明才两个月!”
大夫依旧含笑,语气不紧不慢:“老朽行医四十载,诊过千余喜脉,岂会连月份都算错?姑娘不必以此试探老夫技艺。”
我听着这答案,心头微松,唇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挥了挥手,淡淡道:“赏银照例送去药堂,好生款待大夫。”
齐烨临刚要上前阻拦,我眉峰一蹙,冷冷扫他一眼:“夫君,家宅之事,何必惊动外人?传出去成何体统?”
待大夫退出门外,冬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
她死死攥住齐烨临的衣袍下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哭喊着:“侯爷,您信我啊!冬瑶对您一心一意,怎敢欺瞒半分?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冷冷开口,打断她的哀求:“差错?我待你如亲妹,十几年主仆情分,你不照样背信弃义,爬上我丈夫的床?”
齐烨临怔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喃喃重复:“背叛……背主……”
他面色惨白如纸,双目失焦,仿佛魂魄已被剜去。
看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心里畅快极了。
那些飘荡在虚空中的言语果然没有骗我——他对冬瑶,是真的动了心。
可感情最是误人,它能蒙住人的眼睛,也能让人在冲动中忽略最明显的破绽。
这世道,谁先下手,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垂眸一笑,眼底掠过一丝寒光,心中暗忖:只要动作够快,没人伤得了我。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道惊诧的声音:“等等……你的意思是,冬瑶肚里的孩子,并不是男主的?”
那人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旁边另一人立刻接腔,眉头紧锁,满脸狐疑:“不对吧?她除了跟男主,也没和其他男人有过私情啊,孩子怎么会不是他的?”
即便真是齐烨临的血脉又如何?不过是一团尚未成型的血肉罢了。
我说它是三月,便是三月;我说它来历不明,便休想洗清嫌疑。
我在心里冷笑,眸光不屑地掠过冬瑶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齐烨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起,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下一瞬,他猛然抬脚,狠狠踹向冬瑶胸口,怒吼如雷:“贱人!竟敢耍我!”
冬瑶痛呼一声,整个人向后重重摔去,背脊撞上桌角,疼得蜷缩成一团,眼中满是惊惧与难以置信。
齐烨临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像是要炸开一般,猛地咆哮出声:“谁给你的胆子?一个低贱的丫鬟,竟敢背着我做这等腌臜事!”
前一刻还柔情蜜意,转眼间便拳脚相向。
他一边狠踹冬瑶,一边怒吼如雷:“说!那野男人是谁?我要把你们两个沉进池塘喂鱼!”
冬瑶的脾性我很清楚,心思虽多却藏不住,被人冤枉时总说不出有力的话,只会反复念叨些“我没有”、“不是我”这般无用的辩解。
只见她满脸惊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乎喊破了喉咙:“侯爷,奴婢真的清白啊!心里只有您一人,怎会与旁人勾连!”
我眼角微动,察觉到齐烨临的动作顿了一下,眸中掠过一丝清明。
糟了!这事本就趁着他情绪翻涌、怒火攻心才敢下手,若他冷静下来细究,谎言立时就会不攻自破。
我心里一紧,目光飞快扫向崔嬷嬷,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过去。
崔嬷嬷何等机灵,立刻领会其意,“扑通”跪倒在地,身子微微发颤,脸上满是惶恐之色,颤声道:“侯爷恕罪!眼看就要酿成大祸,有些话老奴再不敢瞒着了!”
齐烨临双眼猩红,宛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讲!”
崔嬷嬷连忙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闷响,语气急促而恭敬:“先前有一回,奴婢无意听见冬瑶私下提起马房的李五,说他力气大、身子壮实……奴婢到底是过来人,听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就是那种暗示!”
她说着,故意面露羞赧,低头避视,眼角余光却悄悄瞄着齐烨临的脸色变化。
“当时只当是小儿女之间生了些情愫,奴婢也没多言。可今日看来,这话竟牵扯到了侯爷身上,老奴再不说实话,便是欺主之罪!”
好!真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心底暗喜,唇角悄然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几乎难以察觉。
齐烨临脸色忽青忽白,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仿佛下一瞬就要爆裂开来。
虚空之中,文字如浪般翻腾不止。
“我靠!哪来的毒舌老妇?冬瑶明明只是夸李五能扛重物,搬完东西道句谢而已,怎么就被曲解成那样了?”一位看客愤然敲下评论,附上几个怒不可遏的表情符号。
“谁能懂啊,原本温文尔雅的贵胄公子,突然变成动手打人的莽夫,实在看不下去了。”另一人叹息留言,语气满是失望。
“楼上直接退出就行,男主现在越狠,日后追妻火葬场就越痛快,能不能看点高级剧情?”有人立刻反驳,字里行间透着不屑与嘲讽。
我侧目看向婆母,见她原本冷硬的面容此刻已柔和许多,眼中竟浮现出几分赞许之意。
她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齐烨临的肩头,语气温和:“烨哥儿,别打了,何必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说着,她将我和齐烨临的手拉在一起,十指交叠,脸上漾开慈爱笑意:“你瞧瞧云书,这些年任劳任怨,府中上下大小事务都料理得妥帖周全,一颗心全都系在你身上。”
我微微挑眉,眸光轻闪。
掌控中馈的好处不止于此——如今整个侯府,八成以上的仆役皆听我调遣。我心中所想,不出一日,自有人替我办妥。
齐烨临眼尾泛红,眼底水光浮动,双手止不住地轻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是我糊涂,竟被这贱婢蒙蔽心智,甚至动过休妻的念头……我真是该死!”
“夫人,求你原谅我,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相敬如宾吗?”
我反手回握他的掌心,唇畔绽开一抹温柔笑意,轻声道:“夫君何必如此见外?先前我说要离府,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你说愿与我举案齐眉,我又怎会不愿?”
……才怪,等我把冬瑶和霜琳收拾干净,就是你命尽之时。
我在心底冷笑,眸中掠过一道森寒杀机,如冰刃划过夜色。
齐烨临动容地点头,眼底泛着湿润的光,声音响亮得几乎震耳:“来人!把冬瑶拖下去,打二百板子,若还喘气,直接扔进池塘喂鱼。”
他话音未落,身后那抹纤弱身影已扑跪上前,满脸泪痕纵横,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哭喊。
冬瑶死死攥住齐烨临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掐进布料中,仿佛那是她命悬一线时唯一的依靠。
我眸光微动,轻轻朝崔嬷嬷递了个眼神。
崔嬷嬷立刻会意,神色一肃,身形如风般掠上前去,一手扣住冬瑶肩头,猛地将她掀翻在地。
“放肆!”崔嬷嬷怒喝一声,声音如刀劈竹,“一个下贱丫头,也敢在这儿撒泼,脏了侯爷和主母的眼?”
她一把揪起冬瑶的领口,像拎麻袋似的将人拽离地面,脚步毫不迟疑地往外拖去。
屋外渐远的哭嚎声撕心裂肺,在回廊间来回碰撞,最终被夜色吞没。
【等等?男主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判了冬瑶死刑?说好的追妻火葬场呢?】
【这哪是追妻,分明是送妻上西天啊!那个马夫去哪儿了?没人去查证吗?】
“原配笑得那么得意,看得我血压飙升!”一位网友愤然拍桌,“凭什么凭空栽赃冬瑶?连个证据都没有,也没当场抓奸,说杀就杀?这也太霸道了吧!”
“对啊,太过分了!”另一人立刻接腔,语气激动,“这女人心肠也太狠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屏幕上的字句如同利箭,纷纷指向我,字字控诉。
我不由微微蹙眉,心头掠过一丝不解——他们为何如此愤怒?
可他们并不知道,在我朝律法之下,主子对奴婢本就握有生杀予夺之权。
齐烨临贵为当朝侯爵,身份尊崇无比。他曾因宠爱冬瑶,动过扶她为正室的念头,这份情意,我能理解。
我轻叹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纹,心中却清楚得很——即便没有我的出现,冬瑶也不可能真正坐上主母之位。
诬陷这种手段,其实极易拆穿。可齐烨临根本没细究,甚至连查都不查,为何?
归根结底,在他心里,冬瑶不过是个侍奉床榻的婢女罢了。死了便死了,明日还能再换春桃、夏柳、秋菊……名字不同,模样相似,心意却从不曾真正交付。
至于那个马夫李五,早在几天前就因失职未能拴稳马匹,被齐烨临下令重责一顿后转卖出去,如今生死未卜,又如何能现身对质?
我唇角含笑,温婉地伸出手,轻轻替齐烨临抚顺胸口郁气,柔声道:“夫君莫要动怒,冬瑶终究只是个丫鬟,不值得您为她伤神。”
顿了顿,我又低语道:“若您喜欢那样的女子,妾身倒愿意亲自为您物色几位佳人入府。”
齐烨临嘴上推辞:“不必了,眼下这样便好。”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眸底藏着掩不住的期待。
不出三日,我已悄然为他寻来各色美人。
她们一个个盛装打扮,裙裾翩跹,步履袅娜,被陆续接入侯府后院,宛如百花争艳。
有的娇羞怯怯,说话细声软语,眼波流转似水;有的爽朗直率,笑声清脆如铃,走路带风;更有精通琴棋书画者,舞姿曼妙,技艺惊人,令人目不暇接。
齐烨临置身其中,恍若坠入温柔迷梦,眼神迷醉,难以自拔。
婆母对此略有不满。某日傍晚,我去请安时,见她端坐堂上,眉头微锁,语气略带责备:“先前让你替烨哥收房身边人,你推三阻四挑不出来;如今怎反倒主动张罗这么多新人进来?”
我低头浅笑,神情看似认命,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倦意:“是我无法生育,实在愧对夫君。”
她语气温和下来,拉着我的手劝道:“冬瑶既然不成,不如选霜琳,到底是你的陪嫁丫头,知根知底,性子也乖巧。外头来的女子,总归不清白……”
我起身敛衽行礼,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早前夫君还夸我识人有方,我相信这些女子定能早日为侯府添丁进口。”
“你——”婆母瞪圆双眼,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终究没能说出口,脸色涨得通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般反常的反应,加上此前她听闻冬瑶怀孕时神情冷淡,直到怀疑胎儿非齐烨临亲生才松了口气——种种迹象在我脑中串联成线。
我心中已然笃定:这位婆婆,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色沉沉,齐烨临今夜歇在了那几位小妾的院子里。
烛火在屋中轻轻晃动,映得人影微颤,崔嬷嬷悄声进来,手脚轻缓地替我铺好了床铺。
她语气温和地说道:“姑娘早些安歇吧,别熬坏了身子。”
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央求:“嬷母,您再陪我说会儿话可好?”
平日里没有旁人在侧时,我总唤她一声“嬷母”,她也亲昵地回我“姑娘”。
崔嬷嬷走近几步,握住我的手,目光里满是怜惜。
她轻叹道:“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我把头轻轻倚在她肩上,声音软了下来:“不委屈,若没有您在身边,我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思绪不由回到那日的情景,我缓缓开口:“当时我只是朝她递了个眼色,她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出了个让大夫虚报月份的主意。”
崔嬷嬷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位大夫本就机灵,进府前我就已交代清楚——诊脉时不论实情如何,都往大了说一个月,事后自有重金相谢。”
我点头应道:“只要齐烨临去追查,便会发现那大夫早已被我安排的人送出城外,踪迹全无。”
崔嬷嬷紧了紧我的手,语气坚定:“为了姑娘,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靠在她温暖的臂弯里,眼底渐渐泛起水光,嗓音微微发颤,带着压抑已久的怨恨。
“嬷母,您可知道我为何多年无所出?是老夫人……她在暗中给我下了绝嗣的药!”
这话一出口,崔嬷嬷原本慈和的脸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惊惶。
她急忙搭上我的脉门,眉头紧锁:“可我一直替你调理身体,每日诊察,从未察觉体内有毒啊!”
她通晓医理,这些年一直亲自为我调养气血,从不懈怠。
我抬起头,目光投向空中那些浮动不清的字迹,只见它们仍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男主风流成性之类的话。
看来,只要我不与齐烨临同处一室,这些人便看不见我这边的情形。
我抿了抿唇,语气沉稳而坚决:“或许这毒极隐秘,连您也难以察觉。但无论如何,我总觉得老夫人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嬷母,我们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崔嬷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神透出坚毅的光。
“好,你想怎么查,我都陪你到底。”
我垂下眼帘,静默片刻,才慢慢开口:“我嫁入侯府已有数载,始终未有身孕,可老夫人却从未真正逼迫过我纳妾,顶多只是轻描淡写提几句。”
顿了顿,我又继续说道,眉间凝着思索之色:“这次提出要迎冬瑶进门,恐怕也是因近日京中流言四起,隐约牵扯到一桩陈年旧事。”
崔嬷嬷微微颔首,神情柔和:“姑娘放心,这事交给我去查,定不会让您白等。”
我对她的能耐向来信任,可临睡前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眼中掠过一丝不安。
“对了,看守冬瑶的可是咱们自己的人?万不能让外人插手。”
崔嬷嬷笑着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细致周到。
“你安心睡吧,是我亲自盯着的,一个信得过的丫头都没换。凡事有我在,不怕出岔子。”
眼下齐烨临与冬瑶的事暂且压下。
翌日清晨,晨光透过窗纱洒落在床榻之上,我略作梳洗,便先去给婆母请了安。
随后带着霜琳一道返回纪府。
此时府中静谧安宁,枝头鸟雀跳跃鸣叫,清脆悦耳。
父亲尚在朝堂议事未归,母亲则在后花园赏花,园中百花争艳,芬芳扑鼻。
我缓步上前,轻声唤道:“娘。”
见我进来,母亲正望着院子里的花出神,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来,脸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浮起一丝惊喜。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意外和温柔。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
我快步上前,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
“我看母亲赏花看得入了迷,不忍心打扰,这才悄悄进来的,还请母亲别怪罪。”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透着挥之不去的愁意。
“我哪是真在看花啊,心里全是你和你哥哥的事,整日放不下。”
我不动声色地朝廊下瞥了一眼,霜琳低着头站在那儿,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
我故意提高了嗓音,语气里带着点俏皮的调侃。
“哥哥还在九思堂读书吗?怎么不见他过来陪您说说话?”
母亲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起来。
“可不是嘛,我和你父亲给他相了多少人家,他一个都看不上,莫不是书读多了,脑子给念糊涂了?”
我的视线又扫过霜琳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贴心话要跟母亲讲。”
待屋里的丫鬟小厮全都退下,我才靠近母亲,压低声音,神情神秘。
“其实啊,哥哥心里早就有了人,再多的媒妁之言也是白搭。”
母亲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瞬间绽开笑意。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真的?是谁家的姑娘?我现在就去提亲!”
我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母亲别急,不如现在就随我去一趟九思堂,亲眼瞧瞧便知。”
母亲半信半疑,但终究还是被我说动,跟着我往兄长的小院走去。
一路上绿树成荫,枝叶交错间洒下斑驳光影,偶尔有几瓣落花随风飘坠,落在石阶上。
我特意没带任何人,只和母亲两人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
刚踏进九思堂的院门,就发觉里面静得出奇,连个端茶送水的小厮都没看见。
再往里走几步,隐约传来女子压抑的抽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委屈与无助。
母亲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多了一丝责备。
“你这孩子,有话直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莫非是带我来捉你哥哥的错处?”
我依旧握着她的手,脸上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女儿也只是猜测,并不知实情,一切还得由母亲做主才是。”
说实话,我一直没能从那些零星的蛛丝马迹中看出兄长对霜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试探一番。
早前我就悄悄支开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哪怕他们此刻真有什么逾矩之举,知情者也仅有我和母亲二人。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屋里两人猝不及防,齐齐一震,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逆子!你……”母亲刚要发作,话却戛然而止。
幸好——屋里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难堪场面。
兄长和霜琳衣冠整齐,毫无凌乱之态。
只见兄长站在书架前,眼圈泛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袖,神情焦灼而紧张。
霜琳则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擦拭泪水,身子微微发抖,哭声细弱却持续不断。
“母亲,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兄长见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即强作镇定地开口询问。
就在此刻,虚空中仿佛划过无数流星般的文字碎片。
“等等,原配带着亲娘来抓自家亲哥的把柄?这操作合理吗?”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满是质疑。
“说句公道话,哥哥可比男主强太多了。他虽喜欢霜琳,却始终守礼,哪像男主那样像个情场浪子,不顾名节就把人占为己有,最后还害得冬瑶丢了性命。”另一个声音平和而坚定,言语间满是对兄长的敬重。
“楼上说得对!而且咱们霜琳也超乖的好吗?就是那种小心翼翼、安分守己的小可怜,谁看了不心疼?”又一个轻快活泼的声音接了上来,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
母亲推门进来,目光在兄长和霜琳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见两人并未有逾矩之举,她紧绷的肩头这才略微放松了些许。
清了清喉咙,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像是寒夜里突然亮起的刀锋。
“云阳,你把妹妹身边的丫鬟扣在屋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双臂交叠于胸前,语气冷得像冬日井水。
兄长先是看了眼低头拭泪的霜琳,又望向我和母亲,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楚交织的神色。
他牙关一咬,猛地撩起长袍下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母亲请息怒,此事全因孩儿一人而起,万望您莫要迁怒霜琳。”他垂着头,声音里透出几分哀恳。
片刻后,他缓缓抬首,眼中情意翻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我对霜琳早已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所以才回绝了家中为我安排的亲事,连院中连个侍妾也未曾纳过。”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继续道:“原打算待科考得中功名之后,请母亲做主,替她脱去奴籍,正正当当地迎她入门。”
母亲脸色铁青,目光如针般刺向霜琳,双手叉腰,厉声斥责:
“好个不知廉耻的丫头!都已随主子陪嫁去了侯府,竟还敢回头勾引我儿子,该当何罪!”
霜琳浑身一抖,哭得更凶了,额头接连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只反复哽咽着一句:“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啊……”
唉,没想到霜琳竟与冬瑶不同,并非那般心思玲珑之人。
兄长见她如此模样,心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膝行几步靠近,一把攥住她的手,急切地辩解:“母亲误会了!她今日本是来向我辞别的!”
原来那一日齐烨临对冬瑶的举动,让霜琳彻底醒悟过来。
她终于明白,在权势与门第面前,自己这点心意不过如萤火照夜,不堪一击。
于是她决意斩断这段无果之情。
恰巧我今日带她回纪府探亲,她便趁机寻到兄长,想将话说个明白。
母亲冷冷睨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谁晓得你是不是欲擒故纵?等我儿将来金榜题名,自会配高门贵女,岂轮得到你这小小婢子染指?”
“母亲!您怎能如此说话!”兄长猛然抬头,双眼圆睁,满脸震惊。
这是他多年来头一回用这般激烈的语气顶撞母亲。
“兄长慎言!她可是咱们的母亲!”我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低声劝阻。
我转向兄长,神情郑重地说道:“霜琳我会带回侯府安置,往后若无我的许可,不得再踏入纪家一步。”
随即我又补了一句,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眼下科考将近,望兄长以前途为重。”
这一番风波下来,我也算是看清了霜琳在他心中的分量。
她虽出身卑微,却是个真心实意、不懂算计的姑娘;而我这位兄长,更是个认死理的犟种。
临走前,我特意多问了一句。
望着他坚定不移的眼眸,我不由皱眉,试探道:“倘若我和母亲坚决反对你娶她,你会如何?”
兄长以为我在挑衅,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倔强得像山间野松。
他朗声道:“有何如何?若不能与霜琳共度余生,我宁愿削发为僧,遁入空门。”
我默默点头,心底反而松了口气。
幸好兄长不是齐烨临那种人,稍不如意便要报复旁人。
“好,我明白了。”我轻拍他肩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你的事,我给你兜着。”
兄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我,满眼疑惑:“你说什么?”
我悄悄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带着几分俏皮地笑道:“你安心去考吧,等你金榜题名那天,我一定给你添上一桩大喜事。”
话音刚落,我就牵着霜琳的手转身离开了纪府。
回程的马车上,霜琳眼角还残留着泪渍,低垂着脑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身子微微发颤,像秋风里一片摇晃的叶子。
“霜琳,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望着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其实她只要冷静想想就会明白,我和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害她。若真要置她于死地,她根本走不出纪家那道大门。
可她偏偏一句话不说,直接跪下了。
“奴婢任凭夫人发落。”她终于抬起头,眼里全是顺从,嗓音细若蚊蝇。
我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语气柔和了些:“别这样傻站着,有什么心事,尽管跟我说。”
“死?谁不会呢。”我皱眉盯着她,目光坚定,“我不听你说这些。我要听的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霜琳依旧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声音微微打颤:“夫人……我和兄长之间确有情意,但我们始终守礼,从未逾矩。我心里清楚,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这次随您回来,一是想当面与他告别,二是……我想坦白之后,便自行了断。”
她抬眼望向我,眸中盛满哀伤:“以前冬瑶总劝我为自己打算,说趁早怀个孩子,就能做公子的贵妾,运气好还能扶正。可这些念头,我从来就没动过。”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大公子将来该娶的是名门闺秀,而我……终究配不上他。”
“我给你一次机会。”我打断她的话,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霜琳,你和冬瑶陪了我十几年,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伤你,更不会伤她。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
回到侯府时,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光影,如同碎金铺地。
我坐在案前,唤来崔嬷嬷,请她取来了霜琳的身契与籍书。崔嬷嬷脚步轻缓,躬身递上文书。我接过,起身走到霜琳面前,把两份纸张交到她手中,唇角微扬:“这是你的自由,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奴籍。另外,我会另赠你一笔银钱,足够你安身立命。”
我侧身示意不远处,兄长正独自站在廊下,身影孤寂,背影落寞。我低声说道:“你看,他就在那儿。你们日后能否相守,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霜琳眼圈瞬间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几乎贴上地面,久久不愿起身。
我急忙上前扶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兄长说过,若没有你,他宁愿遁入空门。所以,别让我失望,也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望月楼那边,我已经替你安排妥当。你若愿意去,只需报我的名字,掌柜自会接待。”
想起这两个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小丫头,冬瑶针线活儿出神入化,而霜琳最拿手的,是一手令人称绝的点心手艺。望月楼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此刻阳光照在它鎏金招牌上,熠熠生辉。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平民女子而言,靠本事吃饭,才是最快也最稳的出路。
“哎哟!这不是霜琳提前开启望月楼剧情了吗?”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
“原著里她做的糕点后来轰动全城,达官贵人都抢着买,最后她自己成了望月楼的东家!”另一人激动地接话,语气里满是惊叹。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原配出手太阔绰了吗?
这银子撒得跟不要钱似的,霜琳拿下望月楼还不是早晚的事。
谁来告诉我凭什么这么偏心?冬瑶妹妹就这么被晾在一边?
原配赶紧退场吧,别占着位置不干事!有个声音愤愤不平地嚷道。
你心里就没点数吗?她勾搭男主、撺掇休妻也就罢了,
竟还指使人找一帮乞丐当众羞辱正室,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一个冷静的声音反驳道。
我眉头微蹙,没去理会那些纷杂的议论,只轻轻抬手示意。
小厮立刻会意,领着霜琳从侧门离开了侯府。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垂花影里,我心里默默道:
兄长与霜琳之间的恩怨纠葛,从此再与我无关。
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安安心心打理好这偌大的侯府家业。
院中绿树成行,枝叶交错如盖,各色花草争奇斗艳,香气浮动。
齐烨临如今每日下了朝,头一件事就是往妾室院子里钻。
我在婆母处偶尔碰上他一面,已是难得。
那次在长辈房中相见,我悄悄打量了他几眼。
他面色红润,身形也比从前壮实了些,可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回到自己居所,屋内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气息。
崔嬷嬷悄无声息地靠近,贴在我耳边低语:“姑爷私下用了助兴的猛药,表面看着强健,实则内里早已亏空,撑不了太久。”
我微微挑眉,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当年刚成婚那阵,他身边只有我一人时,倒也精力充沛,何曾需要靠药物支撑?
如今姬妾多了,反倒要靠外物提气,这事透着蹊跷。
“之前托您查的事,总算有些线索了。”崔嬷嬷恭敬立在一旁,低声禀报。
“快说说看,到底查到了什么?”我迫不及待追问。
崔嬷嬷清了清嗓子,缓缓道:“那桩陈年旧事,牵扯到婆母大人。”
“当年她带着年幼的姑爷上山进香,山路两旁林木葱茏,猿猴跳跃嬉闹。”
“不料姑爷一时不慎,被野猴抓伤,伤势极重,宫中几位太医联手施救才勉强保住性命。”
“就因为这个?”我不解地皱起眉头,“我看他身上并无明显疤痕,怎会严重到惊动御医?”
我盯着崔嬷嬷,追问道:“您可打听清楚,那伤口究竟在哪个部位?”
崔嬷嬷忽然脸一红,眼神闪躲,支吾片刻才吞吐开口。
“听……听说是……那里……”她声音越说越轻。
“到底是哪儿?”我越发好奇,催促不已。
她终于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身,压低嗓音:“男人的那个地方。”
“什么?!”我猛地睁大眼睛,差点跳起来,“我与齐烨临同床共枕多年,他若有隐疾,我岂能毫无察觉?”
崔嬷嬷无奈叹气,神情复杂:“姑娘啊,这其中缘由,老奴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是‘根’的问题,而是‘蛋’少了颗。”
昏暗的室内,烛火忽明忽暗,在墙上投出摇曳的人影。
崔嬷嬷压着嗓子,语气神秘地说出了真相。
“传言当年姑爷失血过多,命悬一线,多位太医合力抢救,才保住剩下的一枚。”
“当时便断定他日后生育艰难,子嗣稀薄。”
我正坐在案前,听完这话猛然一掌拍在桌上。
茶盏震得晃了几晃,水珠溅落在青砖地上。
我双目含怒,咬牙切齿道:“敢情那个老寡妇给我灌绝嗣药,是想让我替她儿子遮丑!”
“嘴上说着我屋里人温顺懂事,适合纳妾,其实是怕将来事情败露,好找个替罪羊背锅!”
崔嬷嬷心疼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揉搓着发红的手掌,满脸担忧:“姑娘莫要动怒,仔细伤了筋骨。”
我气得脸颊通红,恨声道:“手伤了还能养,他们的心坏了却再也治不好!”
话音未落,我霍然起身,整理了裙裾,目光坚定地看向崔嬷嬷:“陪我去一趟别院,我要见见冬瑶。”
当初行刑之时,我暗中使了个眼色,手下人自然懂得分寸,故意留了她一条活路。
后来崔嬷嬷将她秘密安置在别院深处的一间密室中休养。
夜色深沉,月光如练洒落石径,泛着淡淡寒光。
我和崔嬷嬷踩着碎影,沿着幽静小路缓缓前行。
几个月不见,当我推开密室的门,一眼便看到冬瑶腹部高高隆起。
她发丝凌乱,脸上泪痕斑驳,双眼肿得像桃子一般。
见是我来了,她“扑通”跪倒在地,扑上前紧紧抱住我的腿,泣不成声。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开恩,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我静静地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冷得像霜,一句话也不说,只听着她在那里干嚎。
冬瑶哭了一阵,悄悄抬起眼偷瞄我一眼,见我毫无反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察觉出不对劲来。她急忙抹了脸上的泪痕,慌忙往后退了几步,神情狐疑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她先是怔住,随即嘴角一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双手叉在腰间,尖着嗓子道:“人往高处爬,谁不想过得更好?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冷冷一笑,眼神如刀般直刺她的心底:“那你可知道,为何齐烨临会那么轻易就信了你有罪?甚至事后连查都不查?”
冬瑶紧紧护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脑袋摇得飞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嚷道:“我不知道!肯定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故意陷害我!”
我轻哼一声,微微扬起下巴,眸中满是讥诮:“因为我嫁进侯府多年无所出,而齐烨临……他本就有隐疾,子嗣艰难,几乎不可能再有孩子。”
她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手舞足蹈地尖叫起来:“我和他在一起时怎么没发现他身子有问题?你胡说八道!定是在骗我!”
崔嬷嬷这时走上前来,眉头紧锁,将当年那桩陈年旧事又细细讲了一遍。我双臂环胸,语气冰冷如铁:“若非如此,凭我略施手段,怎能让齐烨临和婆母都对你生疑,全然不信你半分?”
忽然间,虚空中浮现出几行字迹,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低语议论:
“等等,男主原来早就不能生育?那冬瑶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我跳着看了后续,孩子确实是男主亲生的,但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毕竟冬瑶是他的命定之人,有个爱情结晶也算合理。而且那孩子后来特别厉害,上战场屡建奇功。”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原配居然救过冬瑶一命,感觉她藏着什么后招呢。”
我缓缓弯下腰,与冬瑶平视,目光沉静却坚定:“我已经让霜琳恢复自由身,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给你两条活路。”
“其一,你现在服下堕胎药,落了胎,我放你离开,从此两不相欠。”
“其二,等你生下孩子后自尽,我会亲自抚养这孩子,待他如亲生。”
要么舍子保命,要么舍命留子。冬瑶听完,先是一愣,紧接着冷笑出声,双手死死护住肚子,声音拔高:“我都快临盆了,喝堕胎药岂不是要我和孩子一起死?你还装什么仁慈?”
“至于第二条,更是休想!这孩子是我的,齐烨临也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她眼神癫狂,嘴角咧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只要齐烨临有一天醒悟过来,明白他最爱的始终是我,他就一定会来找我!看到我这么惨,他会心疼,会补偿我——我要他把你扔进最脏最烂的窑子,让你被千人骑万人踩,沦为最低贱的娼妇,哈哈哈!!!”
我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嫌恶,转身便朝密室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嬷嬷,提前备好奶娘和稳婆。”
崔嬷嬷迟疑片刻,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脚步一顿,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寒刃:“自然是保小。”
回到侯府时,夜已深沉。府中万籁俱寂,唯有风穿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我轻轻推开房门,屋内未点灯火,黑漆漆一片。榻上的齐烨临也未曾言语,我刚踏进去,竟被他无声的存在吓了一跳。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几分试探:“夫人方才去了何处?”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如水:“别院。”
齐烨临似乎微微一震,身体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坦然相告。
我淡淡吩咐身旁的丫鬟:“去把屋里的灯都点上。”
烛火次第亮起,昏暗的房间瞬间被摇曳的光影填满。我望着齐烨临,轻声道:“夫君还有别的事要问吗?”
烛光随风轻晃,斑驳陆离地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之间,神色难辨。他紧紧盯着我,眼中透着探究之意,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会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我冷笑一声,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视线,反唇相讥:“你不是全都看见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原来,他一路尾随我至别院,亲眼目睹我步入那座隐秘的地下密室。此刻他皱眉凝思,眸中满是困惑,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密室之中的人……可是冬瑶?”
我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只吐出两个字:“正是。”
他的目光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随即语气里带上几分咄咄逼人的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双臂环抱在胸前,冷眼盯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冬瑶肚子里还怀着你齐家唯一的血脉,就这么被人悄无声息地除掉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齐烨临听了这话,顿时像被点燃了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脚步又急又乱,鞋底踩得青砖“咚咚”作响,仿佛心里正有千头万绪纠缠不清。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遮掩话术,此刻全然派不上用场——因为我已经把所有隐秘都赤裸裸地摊开在他眼前。他脸色涨得通红,猛地转身冲我吼道:“纪云书!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我?”
我毫不退让地瞪回去,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声音拔高了几分:“我凭什么?就凭你娘给我吃断子绝孙的毒药!”
我死死盯着他,而他脸上的神情却让我更加确信——他知道。那双眼睛虽平静,可那一瞬的迟疑早已出卖了一切。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母亲……自有她的打算。总得有人背这个黑锅,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我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讽刺:“好一个‘打算’啊!真是妙极了!”
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不定:“自己儿子身子不争气,眼看传宗接代无望,便转头去毁儿媳的身子。等骂名落到了别人头上,自家儿子反倒能落个痴情专一的好名声,是也不是?”
齐烨临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简直疯了!不可理喻!”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身,一脚踹开门冲了出去,门板狠狠撞上墙,发出震耳欲聋的“砰”一声响。崔嬷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眉头紧锁,焦急地低声劝道:“姑娘,您怎么不拦着他点儿?”
我轻轻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语气淡得像风拂过水面:“不必拦。若他真去了别院找冬瑶,也不必拦。”
崔嬷嬷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一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安排的人一直轮流伺候着他,早把他哄得忘了旧人。我心里清楚得很:倘若今夜他当真动了恻隐之心,跑去把冬瑶从偏院接回来,我倒要重新掂量掂量这个人。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婆母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便急匆匆赶来敲门。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角沁着汗珠,脸上写满了惊惶:“姑娘,大事不好了……侯爷……侯爷没了!”
崔嬷嬷连忙追问细节,这才得知原委。原来齐烨临昨夜并未前往别院,而是径直去了城南那家有名的花楼。为了向众人证明自己并非传闻中的“残废”,竟一口气点了二十名女子侍寝。其间有随行小厮苦苦相劝,说他服下的药性太烈,怕伤及根本,可他充耳不闻,反将那助兴猛药当成糖豆般大把吞下。也不知是第几位姑娘入房后不久,他竟气血耗尽,暴毙于床榻之上。
就在齐烨临死讯传来的一刹那,虚空中那些曾反复浮现的诡异字迹,也如同晨雾遇阳,悄然消散,再无痕迹。我和崔嬷嬷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只觉天地骤然安静下来。许久之后,我才轻启唇齿,嗓音低缓:“嬷嬷,替我梳妆吧。毕竟夫妻一场,我去把他接回家。”
纪云阳番外
自打那天起,我便日日闭门不出,整日埋首于书房之中,捧卷苦读,任外头风雨喧嚣,皆与我无关。窗外雀鸟叽喳鸣叫,枝叶随风轻摇,我却心无旁骛,只将心思尽数倾注在纸墨之间。
直到妹夫猝然离世的消息传来,我才如梦初醒,心头一紧,立刻备马赶往侯府。一路上尘土飞扬,我的心也七上八下。妹妹自幼聪慧果决,素来不需人操心,可这次的事实在太过不堪——堂堂侯爷竟死在烟花之地,死状荒唐至极。身为兄长,哪怕只能陪她说句话,也算尽一份心意。
赶到侯府时,我见她面色略显疲惫,眼神却依旧清明坚定,并未陷入悲恸欲绝之境。我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妹妹,节哀顺变。”
她轻轻点头,眸光微闪,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坚韧。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手操办丧仪,事无巨细,井井有条,连最挑剔的老管家都挑不出半点疏漏。
待丧礼结束,婆母便收拾行装,搬去了念西山的静修庵,声称余生愿伴青灯古佛,为亡儿日夜诵经超度。偌大的侯府自此只剩她一人主理,虽肩头沉重,但也终于挣脱束缚,得了清净自在。所幸齐烨临生前有过一名侍妾怀了身孕,诞下遗腹子后,孩子记在她名下,顺利承袭爵位,也算是为这段动荡岁月画上了句点。
其实那些内里的缘由,我心里也知晓几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由衷地为妹妹感到欣慰。
我望着她,嘴角扬起笑意:“你往后啊,日子定会一天比一天红火。”
等到科举榜单揭晓那天,妹妹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哥!”她声音清亮,“我在望月楼备了席面,专程为你庆贺呢!”
酒宴上,她怀里抱着个奶娃娃,那小家伙生得粉嫩可爱,像春日初绽的桃花瓣揉成的脸颊。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像是会说话似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我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顶,忍不住感叹:“这娃儿,真是讨人喜欢。”
妹妹见我眼神柔和,便打趣道:“哥哥既然这么疼孩子,也该考虑成个家了吧?”
“娶个贤惠的娘子,早点抱上自己的小娃儿,岂不更好?”
可一想到霜琳至今杳无音信,我的心忽地沉了下来,像被秋风吹落的叶子飘在冷水上。
我默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梅子酿的酒,酸甜中带着涩意,正应了此刻心情。
“这事嘛……再说吧。”我低声回应,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与回避。
话音未落,门帘后忽然传来一道轻灵的声音,带着点俏皮的笑意:
“纪公子仍是未曾遇见合心意的人么?”
我猛地抬头,只见一人从屏风侧影影绰绰走出——竟是我朝思暮想的霜琳!
她身形略丰腴了些,却更添了几分温润风致,眉眼依旧如画,只是脸颊染了淡淡霞色。
那双眸子望向我时,似有微光流转,藏着一丝羞怯,又似藏着千言万语。
妹妹在一旁轻轻推了我一下,笑着提醒:“愣着做什么?这位可是祝稔姑娘,望月楼的东主。”
“今日这席面,全是她亲手安排的,你不谢一声?”
金榜题名之际,竟又能重逢心上人。
这般际遇,怎一个“幸”字了得?
(全文完)
来源:阿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