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酉时的暮霭刚漫过扬州城的青砖黛瓦,城南的"夜来香"铺子便亮起了盏羊角灯。灯影里,老板娘苏晚娘正用银簪挑起帘角,素白的指尖在灯笼穗子上轻轻一绕,穗子上坠着的琉璃珠便叮当作响,像是在数着往来的脚步。
第一章 香铺奇遇
酉时的暮霭刚漫过扬州城的青砖黛瓦,城南的"夜来香"铺子便亮起了盏羊角灯。灯影里,老板娘苏晚娘正用银簪挑起帘角,素白的指尖在灯笼穗子上轻轻一绕,穗子上坠着的琉璃珠便叮当作响,像是在数着往来的脚步。
铺子不大,进深不过三丈,迎面摆着张梨花木柜台,上面并排放着十几个青瓷瓶,瓶里盛着不同颜色的香丸。最左边那瓶泛着月白色,是用晨露调和的茉莉香;中间那瓶透着琥珀光,掺了岭南来的檀香;唯独最右边那瓶黑漆漆的,标签上写着"福运香",旁边还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长"字。
"苏老板娘,今儿个的夜来香可新鲜?"一个挑着货担的汉子在门口驻足,粗布褂子上沾着码头的水汽。
苏晚娘回眸一笑,眼尾的朱砂痣像是沾了露水的海棠:"张大哥来得巧,刚收的白茉莉,加了点凝神的药草,给嫂子带一盒?"她说话时,鬓边的银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流苏末端的小铃铛却没响,透着股说不出的奇异。
张大哥嘿嘿笑着摸出几枚铜板:"还是你懂我。自打上次给你嫂子带了盒凝神香,她夜里再也不做噩梦了,都说你这铺子的香能带来福气呢。"
苏晚娘用绵纸包好香丸,指尖在纸上轻轻一抹,纸上便显出淡淡的云纹:"借张大哥吉言。咱这铺子的规矩,'夜来香,福运长',有缘人自然能得些好处。"
张大哥接过香包,刚要转身,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三匹快马卷着尘土冲到铺门前,为首的汉子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把镶金的弯刀,看模样是城里"顺昌镖局"的镖头赵猛。
"苏老板娘,给我来三盒最贵的香!"赵猛翻身下马,嗓门比码头的号子还响,"今儿个要押趟重要的镖去杭州,得借借你这的福气!"
苏晚娘刚要取香,旁边突然窜出个瘦高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绸衫,手里摇着把破扇子,抢在赵猛前头凑到柜台前:"老板娘,我要那盒'福运香'。"
赵猛眼一瞪,伸手就去推那瘦高个:"哪来的野小子,敢抢爷爷的生意?"
瘦高个却像脚下生了根,纹丝不动,扇子往柜台上一敲:"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我先看上的,自然该归我。"他说话时,扇子上的墨迹突然动了动,像是有只小蛇在纸面游走。
苏晚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瘦高个身上:"这位公子,'福运香'可不是寻常香丸,得看缘分。"
"缘分我有。"瘦高个从袖中摸出块玉佩,玉质暗沉,上面刻着个"禄"字,"这个当给你,够不够?"
赵猛一看那玉佩,突然"嗤"地笑了:"就这破玉?我家拴狗的都比这好!老板娘,别理他,我给你十倍价钱!"
苏晚娘却拿起玉佩,指尖在"禄"字上轻轻一拂,玉佩突然冒出淡淡的金光:"够了。"她将那瓶黑色香丸推给瘦高个,"此香需在子时点燃,燃尽前不可开窗,切记。"
瘦高个接过香丸,揣进怀里,转身就走,转眼便消失在暮色里。赵猛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被苏晚娘递过来的香盒拦住:"赵镖头,这是'平安香',加了些辟邪的朱砂,押镖路上用正好。"
赵猛接过香盒,一股清冽的檀香扑面而来,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还是老板娘会做生意。"他付了钱,带着两个镖师匆匆离去,马蹄声很快远了。
张大哥还没走,凑过来压低声音:"老板娘,那瘦高个看着不像好人,你咋把福运香给他了?"
苏晚娘收起玉佩,笑了笑:"他身上有股'禄气',虽淡了些,却够资格用这香。倒是赵镖头,印堂发暗,怕是这趟镖不太平。"
张大哥咋舌:"真的假的?那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福祸自有定数,提醒了也没用。"苏晚娘重新放下帘角,"时候不早了,张大哥快回去吧,嫂子该等急了。"
张大哥走后,铺子渐渐安静下来。苏晚娘坐在柜台后,取出那枚"禄"字玉佩,对着灯光细看。玉佩的背面,竟刻着个极小的"鬼"字,只是被人用刀刻意磨过,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看来,今晚又不太平了。"她轻声自语,将玉佩放进抽屉,里面还躺着十几枚各式各样的物件——有断了弦的琵琶,有缺了角的骰子,还有半块啃过的馒头,每样东西上都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是不同人的运气凝结而成。
这便是"夜来香"的秘密。她卖的不是普通香丸,而是"运气"。有人用钱财换平安,有人用记忆换机遇,而那盒"福运香",换的却是更稀罕的东西——往往与"禄""寿"相关,代价则是藏在物件里的气运。
亥时刚过,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唯有"夜来香"的羊角灯还亮着。苏晚娘正准备打烊,却听到门外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她掀开帘角一看,只见赵猛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腰间的弯刀断成了两截,嘴里还在含糊地念叨着:"黑风寨...香...香..."
苏晚娘眉头一皱,赶紧将他拖进铺子,用金疮药给他处理伤口。赵猛疼得哼唧几声,总算清醒了些:"老板娘...我们遇上黑风寨的劫匪了...两个兄弟都...都没了...我拼死才逃回来..."
"你的平安香呢?"苏晚娘问道。
"香...香盒掉路上了..."赵猛眼眶泛红,"都怪我,要是听你的,不抢那福运香就好了..."
苏晚娘没说话,从柜台下取出个小小的铜炉,又拿出盒平安香,点燃了一支。檀香袅袅升起,赵猛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你先在里屋歇着,天亮了再说。"苏晚娘扶着他进了后堂,转身回到柜台前,却发现那盏羊角灯的光突然暗了下去,灯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着黑袍的人影。
"苏老板娘,生意不错啊。"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那盒福运香,卖了个好价钱。"
苏晚娘的手悄悄按在柜台下的刀柄上:"黑风寨的当家,亲自来捧场?"
黑袍人轻笑一声,摘下面上的黑布,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这铺子的底细。那瘦高个拿了你的福运香,现在在哪?"
"客人的去向,我可不能说。"苏晚娘指尖在香瓶上轻轻一点,最左边那瓶茉莉香突然炸开,白色的香雾瞬间弥漫了整个铺子。
黑袍人猛地捂住口鼻,却还是吸入了几口香雾,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你...你这香里加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睡个好觉的迷迭香。"苏晚娘身形一晃,像片柳叶般飘到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刀身泛着淡淡的蓝光,"黑风寨在扬州城外作恶多年,也该歇歇了。"
黑袍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苏晚娘走到他面前,短刀抵住他的咽喉:"说,你们为什么非要找那个瘦高个?"
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偷了我们寨主的'鬼禄佩'...那玉佩能...能让山寨的兄弟刀枪不入..."
苏晚娘恍然大悟,原来那枚"禄"字玉佩是黑风寨的宝物。看来那瘦高个偷了玉佩,又想用福运香来掩盖气息,却没想到黑风寨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他人呢?"苏晚娘又问。
"不知道...我们只看到他进了你这铺子..."黑袍人话音未落,突然睁大眼睛,指着苏晚娘的身后,"在...在那!"
苏晚娘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等她再转回来时,黑袍人已经口吐黑血,没了气息——竟是服毒自尽了。
铺子里的香雾渐渐散去,羊角灯的光重新亮了起来。苏晚娘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黑风寨的人找上门,那瘦高个恐怕也躲不远了。而那盒福运香,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让黑风寨如此在意?
她走到后堂,看了眼熟睡的赵猛,又回到柜台前,取出那枚"鬼禄佩"。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佩上,"鬼"字的刻痕里渗出淡淡的黑气,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
"看来,今晚的夜来香,得晚点谢了。"苏晚娘将玉佩收好,重新点亮一支香。香燃得很慢,烟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福"字,久久不散。
夜来香,福运长。她这铺子的福气,从来都不是白来的。有人借着香运步步高升,也有人因香惹来杀身之祸,说到底,还是看自己能不能担得起那份"福"。
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浓,苏晚娘靠在柜台边,指尖敲着桌面,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那瘦高个就会自己找上门来——毕竟,福运香燃尽之后,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章 福运反噬
子时的梆子敲过,扬州城的西北角突然亮起一点微光。那是间破败的土地庙,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瘦高个李三正蹲在神像前,手里捧着那盒"福运香"。
他哆嗦着点燃一支,黑色的香丸遇火却不冒烟,反而化作一道淡淡的金芒,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了袖口。李三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之前被黑风寨追杀的狼狈一扫而空,连腰间的伤口都不疼了。
"果然是好东西!"李三嘿嘿直笑,摸出那枚"鬼禄佩",借着香芒细看,"有了这玉佩和福运香,别说黑风寨,就是官府来了,老子也不怕!"
他是个惯偷,三天前趁黑风寨大摆宴席,溜进寨主的卧房偷了这玉佩,本想换些银子远走高飞,却被黑风寨的人一路追杀,直到躲进"夜来香"铺子里,才侥幸逃脱。
香燃得很慢,金芒越来越盛,李三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幻象——他看到自己穿着绸缎衣裳,戴着金元宝,黑风寨的人跪在他面前磕头,连扬州知府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嘿嘿,这才叫福气..."李三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抓幻象里的金元宝,却猛地觉得心口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金芒突然变成了黑色,顺着他的经脉疯狂游走,所过之处,皮肤立刻变得青紫。李三惨叫一声,手里的玉佩掉在地上,裂开了一道缝,缝里钻出无数细小的黑虫,爬得他满手都是。
"救命!救命啊!"李三滚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可越是挣扎,那黑虫爬得越快,很快就钻进了他的七窍。
就在这时,土地庙的门被推开了,苏晚娘提着羊角灯站在门口,灯光照在李三身上,他身上的黑虫顿时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烫到一般缩成了一团。
"福运香,福运长,可这福气若是偷来的,就会变成催命符。"苏晚娘走进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李三,声音平静无波。
李三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伸出手想抓她的衣角,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苏晚娘弯腰捡起那枚裂开的玉佩,玉佩上的"禄"字已经被黑虫啃得模糊不清:"黑风寨用一百个活人的精血养出这'鬼禄佩',你偷了它,就等于背上了一百条人命的债。这福运香,不过是把你的债提前算了而已。"
李三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他的皮肤迅速干瘪下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苏晚娘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张黄纸,覆盖在李三的尸体上,又点燃一支香。这次的香是灰色的,烟气袅袅升起,在空中凝结成一个"赦"字,缓缓落在黄纸上。
"尘归尘,土归土,欠下的债,下辈子再还吧。"她轻声说道,转身走出土地庙。刚到门口,就看到十几个黑影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黑风寨的寨主,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
"苏老板娘,别来无恙啊。"寨主手里拿着把鬼头刀,刀上还滴着血,"我那不成器的手下,是不是在你这儿?"
苏晚娘将羊角灯举高,灯光照亮了寨主身后的人——个个面带凶光,腰间都别着弯刀,显然是黑风寨的主力。
"他在里面,不过已经死了。"苏晚娘侧身让开,"玉佩我可以还给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寨主眼睛一亮,挥手让手下守住门口,自己提着刀走进土地庙。片刻后,他拿着那枚裂开的玉佩走出来,脸色铁青:"谁干的?!"
"他自己。"苏晚娘淡淡道,"福运香反噬,与旁人无关。我的条件很简单,以后不准再踏入扬州城半步,否则,下次死的就是你。"
"你吓唬谁?"寨主怒喝一声,鬼头刀猛地劈了过来,"一个娘们儿也敢在老子面前说大话!"
苏晚娘身形一晃,避开刀势,手里的短刀同时出鞘,蓝光一闪,已经抵住了寨主的咽喉。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连她鬓边的银流苏都没晃动一下。
"我这铺子的香,能带来福气,也能招来横祸。"苏晚娘的声音冷了下来,"黑风寨手上有多少条人命,我这里都记着呢。要不要我一条一条念给你听?"
寨主的冷汗瞬间下来了,他能感觉到短刀上的寒气,那不是普通的刀刃,而是淬了某种能克制邪气的东西。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绝不好惹。
"好...好!我答应你!"寨主咬着牙说道,"我们这就走,再也不踏入扬州城半步!"
苏晚娘收回短刀,寨主如蒙大赦,带着手下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李三的尸体都没敢带走。
土地庙重新安静下来,苏晚娘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玉佩。玉佩裂开的缝里,黑虫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洞洞的痕迹,像是在嘲笑这场因贪念而起的闹剧。
她转身走出土地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风吹过,带来了第一缕花香,是城南的茉莉开了。
回到"夜来香"铺子时,赵猛已经醒了,正坐在柜台前等着她,脸上满是愧疚:"老板娘,昨晚的事...谢谢你。"
"举手之劳。"苏晚娘给他倒了杯热茶,"你的镖银虽然没了,但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猛叹了口气:"说的是。以前总觉得福气是赚来的,现在才明白,有时候能平平安安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他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这点钱,算我赔你的平安香。"
苏晚娘没有推辞,收下银子:"以后押镖,多带些凝神香,少惹些是非。"
赵猛点点头,起身告辞。他走后,苏晚娘将那枚裂开的玉佩扔进了炉子里,玉佩遇火,发出噼啪的响声,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太阳渐渐升高,照进铺子里,给青瓷瓶里的香丸镀上了一层金边。苏晚娘用银簪挑起帘角,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脸上又露出了那抹带着朱砂痣的笑容。
有个卖花的小姑娘经过,篮子里的夜来香开得正艳。苏晚娘叫住她,买了一束插在瓶里。
花香弥漫开来,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她轻声念道:"夜来香,福运长,有福走运自来涨..."
这福气,从来都不是香丸带来的。心术正了,福气自然来;心术歪了,再好的香丸,也只会变成催命符。
铺子里的羊角灯还亮着,只是在阳光下,显得不那么显眼了。但只要夜幕降临,它总会准时亮起,等着那些需要"运气"的人,也等着那些该偿还"运气"的人。
来源:好运一生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