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刚把最后一个碗冲干净,电视里财经频道的女主持人,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报出了一个名字。
水槽里的碗堆成了座小山,油腻腻的,泡在水里泛着一层灰白的膜。
我刚把最后一个碗冲干净,电视里财经频道的女主持人,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报出了一个名字。
“华盛集团董事长陈宇先生,今日宣布将向西部山区捐赠十座希望小学……”
我擦手的动作顿住了。
陈宇。
跟我老公一个名字。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电视屏幕。
一张放大的、高清的西装照,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克制的线,眼神深邃,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沉静。
是我老公陈宇。
我每天晚上枕着他胳膊睡觉的男人。
那个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在路边摊花三块钱买个煎饼果子,挤一个小时地铁去上班的男人。
那个每个月工资八千,要拿出五千交给我,自己只留三千,还总抱怨老板太抠、客户太难搞的男人。
华盛集团董事长?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架飞机低空飞过。
手里的抹布“啪”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我走近几步,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脸。
没错。
是他。
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他左边耳朵后面,有一颗很小的、浅褐色的痣。我喝醉了酒的时候,最喜欢去亲那里。
照片上,那个位置,同样有一颗痣。
世界突然安静了。
我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生疼。
我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华盛集团 陈宇”这几个字。
屏幕上跳出来的词条,像一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
陈宇,华盛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身家预估……后面那一串零,我数了两遍,才确认是“亿”。
亿万富翁。
我老公。
那个昨天晚上还因为我多花了五十块钱买了盒进口车厘子,跟我念叨了半天“儿”的男人。
我笑了。
先是低低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我蹲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
结婚十年。
整整十年。
我为他省吃俭用,菜市场买菜为了五毛钱能跟小贩磨半天。
我儿子想报个三万块的夏令营,我犹豫了一个月,最后还是因为舍不得,给他报了个三千块的社区活动班。
我身上这件T恤,是三年前网上拼单买的,三十九块钱两件。
而我老公,我那个自称是普通程序员的男人,是个亿万富翁。
这他妈的是什么人间喜剧?
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从傍晚坐到深夜。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响,像在为我这十年荒唐的婚姻倒计时。
十点半,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他回来了。
我没动,甚至没抬头。
“老婆,我回来了。今天累死了,又加班。”他一边换鞋,一边用一种疲惫的语气抱怨着,跟过去三千六百多个日夜一模一样。
“今天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什么大新闻?”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他换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轻微,但我捕捉到了。
“没……没什么啊,就那些破事儿。”他含糊地应着,朝我走过来。
“是吗?”我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像两簇鬼火,“华盛集团,捐了十个希望小学,这算不算大新闻?”
他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夹杂着震惊、慌乱和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老婆,你……你看新闻了?”他试探着问,声音干涩。
“不然呢?”我冷笑,“等着你给我托梦吗?陈董。”
最后两个字,我咬得特别重。
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全褪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张在财经新闻上看起来沉稳睿智的脸,此刻,在我面前,只剩下心虚和苍白。
“我……”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什么?”我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他,“你是想说,那只是个跟你同名同姓的人?”
“还是想说,那照片是P的?”
“陈宇,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指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终于不躲了,垂下眼,像是放弃了挣扎。
“晚晚,你听我解释。”
“好啊,我听着呢。”我抱起胳膊,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我倒想听听,一个亿万富翁,是怎么在我面前,装了十年穷逼的。”
我的用词很难听。
我知道。
但我控制不住。
我心里的那股火,要把我整个人都烧成灰了。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艰难地开口,“我……我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的生活?”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所以你的普通人生活,就是看我为了省几块钱的打车费,抱着一堆东西在公交站等半个小时?”
“就是看我儿子羡慕同学有最新款的乐高,我只能骗他说那东西玩多了伤眼睛?”
“就是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那八千块的月薪精打细算,生怕这个月超了支?”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十年的委屈和愤怒。
“陈宇,你觉得这叫普通人的生活?”
“这他妈的叫耍猴!”
他被我吼得一步步后退,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晚晚,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他伸出手,想来拉我。
我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甩开。
“别碰我!”
我嫌脏。
不是嫌他脏,是嫌这段建立在谎言上的关系脏。
“我当初……我当初是怕。”他急切地解释,“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的,我爸妈他们……我怕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的钱。”
又来了。
多么经典,多么俗套的理由。
电视剧里都不这么演了。
“怕我图你的钱?”我气笑了,“陈宇,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要什么了?你一无所有!”
“你住的那个破出租屋,下雨天都漏水,是我陪你一起拿盆接。”
“你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是我拿着我爸妈给我的嫁妆,陪你一起还。”
“那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图你的钱?你他M有钱吗?!”
往事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得我喘不过气。
那些我曾经以为是“我们共同奋斗”的甜蜜回忆,现在看来,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富家公子哥,在体验生活。
而我,是那个陪他演戏的,最投入的傻子。
他沉默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在他的心上,也插在我的心上。
“所以,你看着我为了几百块钱的全勤奖,发着烧还去上班,你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这个女人真好骗,真可怜?”
“你每天回家,换上你那身廉价的衣服,跟我抱怨你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老板,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你看着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工作、家庭、孩子之间连轴转,你是不是觉得,这才是你想要的‘纯粹的爱情’?”
我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陈宇,你不是爱我。”
“你只是爱这种‘被爱’的感觉。”
“你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看着我被你蒙在鼓里团团转的上帝视角。”
“你根本,就没有尊重过我。”
他终于抬起头,眼圈红得吓人。
“不是的,晚晚,我爱你。”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我真的爱你。”
“爱?”我抹了一把眼泪,笑了,“你的爱太贵了,我受不起。”
“也太恶心了。”
说完,我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反锁了。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下来,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终于放声大哭。
十年的青春。
十年的信任。
十年的相濡以沫。
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是主角,也是唯一的观众。
门外,传来他压抑的、痛苦的敲门声。
“晚晚,你开门,你让我进去。”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你别不理我。”
我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一片冰凉。
错了?
如果今天不是财经新闻爆出来,他是不是打算骗我一辈子?
等到我们都老了,他再颤巍巍地告诉我,其实我是个亿万富翁的太太?
然后看着我震惊又悔恨的表情,满足他那变态的掌控欲?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出卧室。
陈宇就睡在卧室门口的地板上,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惊醒,爬起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晚晚……”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我,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为了家庭、为了丈夫、为了孩子,把自己熬成黄脸婆的女人,是谁?
是我吗?
我刷着牙,泡沫溢出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虽然平凡,但很幸福。
丈夫体贴,儿子乖巧,我们都在为我们的小家努力。
现在,这个“幸福”的泡泡,被人一针戳破了。
露出了里面最丑陋、最不堪的真相。
我走出卫生间,陈宇还堵在门口。
“晚晚,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绕过他,走进儿子的房间。
儿子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我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是我的软肋,也是我唯一的铠甲。
我回到客厅,陈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地站在那里。
“我已经订了酒店。”我平静地开口,像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我今天会带乐乐搬出去住。”
他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和恐慌。
“搬出去?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家啊!”
“我们的家?”我冷笑,“陈董,这是你的哪个家?是你名下那十几套房产里的哪一套?”
“还是你为了体验生活,特意租的‘贫民窟’?”
他的脸又白了几分。
“晚晚,你别这样,别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我看着他,眼神异常平静,“陈宇,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我说得很轻。
却像一颗炸弹,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我,仿佛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离……离婚?”他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像是要确认这两个字的真实性。
“对,离婚。”
“为什么?”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就因为我骗了你?就因为我有钱?”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们能有钱吗?现在我们有了,你为什么反而要离婚?”
他的质问,让我觉得荒谬又可笑。
“我希望我们有钱,是希望‘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
“不是让你像个皇帝一样,站在云端,看我这个小丑在泥地里打滚!”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陈宇,你不懂。”
“你根本不懂我气的到底是什么。”
“我气的不是你有钱,而是你的欺骗,你的不尊重,你的自私!”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需要你用‘贫穷’来考验的拜金女?”
“十年了,陈宇,我跟你在一起十年了!难道这十年,还不足以证明我爱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钱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他要怎么回答呢?
承认他就是不信任我?
承认他就是享受这种欺骗带来的快感?
“我……”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哀求,“晚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不离婚,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的钱,我的公司,全都给你。”
“我只要你,和乐乐。”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到现在,还是没明白。
他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
可以弥补他犯下的错,可以买回我的心。
“陈宇。”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稳定一些。
“你觉得,我跟你这十年,是为了你的钱吗?”
他摇头,像拨浪鼓一样。
“不是,我知道不是。”
“那你现在,又凭什么觉得,你的钱可以留住我?”
他彻底愣住了。
是啊。
这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悖论。
如果我不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那他用钱来挽留我,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我收拾东西了。”我不再看他,转身走进卧室。
身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不多,一个行李箱就够了。
大部分都是些便宜的、过时的款式。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行李箱。
叠到那件三十九块钱两件的T恤时,我的手顿住了。
我把它拿起来,在眼前晃了晃。
然后,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把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连同我那可笑的、廉价的十年青春。
我给最好的朋友肖蕾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绷不住了。
“蕾蕾,我完了。”
“怎么了?慢慢说,别急。”肖蕾的声音永远那么镇定。
我抽抽噎噎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响亮的国骂。
“操!陈宇这个逼是不是有病?!”
“他演《变形计》呢?还是在拍什么狗血偶像剧?”
听到她的骂声,我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我就是个,天字第一号大。”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是,你只是太善良,太相信他了。”肖蕾在那头安慰我,“别哭了,晚晚,为了这种男人不值得。”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我还在家,我跟他说要离婚了。”
“离!必须离!这种男人不离留着过年吗?”肖蕾义愤填膺,“你等着,我马上到,把他家给抄了!”
我被她逗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
“别,我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毕竟还有乐乐。”
“你就是心太软。”肖蕾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收拾好东西,我到楼下等你。别怕,有我呢。”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把儿子的东西也简单收拾了一下。
然后,我走到书房,打开了那个我们共用的旧电脑。
我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这几年偷偷写的书稿。
我喜欢写作,一直梦想着能成为一个作家。
但生活的重压,让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求梦想。
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写上几千字,就当是给自己一点慰藉。
陈宇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他总说,写作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让我别瞎折腾。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怕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就不再是他那个可以随意掌控的、围着他转的“贤妻”了吧。
我把所有的稿子都拷贝到U盘里。
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是我在这场骗局里,唯一真实拥有的东西。
我拉着行李箱,牵着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儿子走出卧室时,陈宇像一尊雕塑一样,还站在客厅里。
看到我真的要走,他眼里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慌了。
是真的慌了。
“晚晚,你非要这样吗?”他冲过来,堵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
“陈宇,让开。”我冷冷地说。
“我不让!”他固执地摇头,眼眶通红,“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这个家?”我环顾四周。
这个我用心布置了十年的小窝。
墙上还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幸福。
多么讽刺。
“这个家,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现在,我要从这个谎言里走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儿子揉着眼睛,小声问。
他被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吓到了。
我心一疼,蹲下来,抱住儿子。
“没有,宝贝。妈妈带你出去住几天酒店,好不好?”
“住酒店?太好啦!”小孩子总是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
陈宇看着我们母子,脸上的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靠在了门框上。
“晚晚,”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算我求你,别走。”
我没有再看他。
我怕我再看一眼,就会心软。
我拉着儿子,绕过他,打开了门。
“砰。”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的视(视)线和声音。
也隔绝了我的过去。
楼下,肖蕾的车已经等着了。
她看到我,二话不说,冲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事了,晚晚,都过去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是啊。
都过去了。
我和肖蕾找了个酒店安顿下来。
她陪了我一整天。
我像个祥林嫂,翻来覆去地诉说着我的委屈和愤怒。
她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我递张纸巾,或者骂一句“陈宇那个渣男”。
到了晚上,我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蕾蕾,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姐妹。”她拍拍我的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真离?”
“嗯。”我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必须离。”
“财产呢?你打算怎么分?”肖蕾问得很实际,“他可是亿万富翁,你跟他十年,还生了个儿子,你可不能便宜了他!”
我苦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十年了,我连他的真实世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才是最可悲的。
肖蕾气得直拍大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找个最好的离婚律师!”
“你别管了,我给你找!保证把他扒下一层皮来!”
看着她为我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陈宇的电话和信息就轰炸了我的手机。
我一个都没接,一个都没回。
他找不到我,就去找肖蕾。
肖蕾直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拉黑了。
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酒店。
我的婆婆,陈宇的母亲。
一个我只在结婚时见过一面,后来只在电话里偶尔联系的,雍容华贵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戴着珍珠项链和耳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走进酒店房间,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
仿佛在看一件商品。
“林小姐。”她开口,连“晚晚”都懒得叫了。
“有事吗?陈夫人。”我坐在沙发上,没动,语气疏离。
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却充满了压迫感。
“我听陈宇说了。”她开门见山,“你要跟他离婚?”
“是。”
“为了什么?钱?”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嫌他之前给你的太少?”
我被她这句话气笑了。
果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对母子,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陈夫人,我想你误会了。”我看着她,不卑不亢,“我跟他离婚,恰恰是因为,我不是为了钱。”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哦?”她挑了挑眉,“那你是为了什么?感情?”
她说到“感情”两个字时,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在你们这种家庭看来,感情是不是一个很可笑的词?”我反问。
她脸色沉了沉。
“林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她从她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一千万。”
“你跟陈宇离婚,带着你的儿子,离开这个城市。”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看着那张支票。
一千万。
对于过去的我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但现在,它在我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一张充满了侮辱和轻蔑的废纸。
我笑了。
拿起那张支票,在她眼前,慢慢地,撕成了两半。
然后,再撕成四半。
最后,我把那些碎片,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
“陈夫人。”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和你儿子一样,都太自以为是了。”
“你们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我告诉你,我林晚,不稀罕你们的臭钱!”
“婚,我会离。”
“但不是以这种被你们扫地出门的方式。”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拿回我应得的一切。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我这十年被你们耍得团团转的青春,讨一个公道!”
“至于我儿子,他是我的,也是陈宇的。抚养权,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指着门口。
“现在,请你出去。”
她大概从没被人这么顶撞过,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发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我,“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她狼狈地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一阵快意。
原来,挺直腰杆做自己的感觉,这么爽。
肖蕾帮我找的律师,姓王,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王律师听完我的叙述,气得直拍桌子。
“欺人太甚!这简直是人格欺诈!”
“林小姐,你放心,这个案子我接了。我保证,会为你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他不是有钱吗?我们就让他出出血!”
有了王律师,我心里有了底。
我不再躲着陈宇。
我主动约他见面,谈离婚的事。
地点约在一家咖啡馆。
他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了一圈,胡子拉碴,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
看到我,他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晚晚。”
我没理会他眼里的期盼,直接把王律师草拟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
“看看吧,没问题就签字。”
他看都没看那份协议,目光死死地锁着我。
“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是你逼我的。”
“就因为我妈去找你了?”他急切地解释,“她做的事,说的话,都跟我没关系!我已经跟她吵了一架!”
“跟她有关系,但关系不大。”我平静地说,“陈宇,就算她不来,这个婚,我也离定了。”
“为什么?”他痛苦地问,“晚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我怎么样都无法原谅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你毁了我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就算你用再好的胶水把它粘起来,上面也全是裂痕。”
“我不想余生的每一天,都对着一面有裂痕的镜子。”
我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他的心。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终于拿起了那份离婚协议。
当他看到财产分割那一栏时,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要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对。”我点头,“这是王律师根据我们的婚姻年限、以及你在婚姻期间的过错,为我争取的合理权益。”
“我不要你的钱,但我不能白白陪你演了十年戏。”
“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我这十年,应得的‘片酬’。”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痛苦,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晚晚,你变了。”他沙哑地说。
“是吗?”我笑了,“我没变。我只是不再是那个,被你关在笼子里,还以为笼子就是全世界的傻鸟了。”
“陈宇,签字吧。”
“为了乐乐,我们好聚好散。”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咖啡馆的背景音乐,都换了好几首。
最后,他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他的名字。
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陈宇。
我看了十年,也爱了十年的名字。
在这一刻,终于跟我再也没有了关系。
他签完字,把协议推给我,站了起来。
“晚晚。”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我等你。”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萧瑟,像一棵在秋风中凋零的树。
我看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
我赢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自由了。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天空湛蓝。
我走出民政局,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肖蕾在外面等我,看到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你,林晚,重获新生!”
我笑了,“是啊,重获新生。”
离婚后,我没有立刻动用那笔“巨额财产”。
我用我自己的积蓄,租了一个小房子,带着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找了一份书店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很清闲,也能让我有时间照顾儿子和继续写作。
日子过得简单,却很踏实。
每天闻着书香,看着来来往往的读者,我觉得内心无比平静。
我开始在网上连载我的小说。
就是我之前偷偷写的那本。
没想到,反响还不错。
有了一些固定的读者,每天在评论区催更,跟我讨论情节。
这种被人认可和期待的感觉,让我充满了动力。
陈宇没有再来打扰我。
只是每周会来看一次儿子。
他会带儿子去游乐场,去吃大餐,买很多很多昂贵的玩具。
像是要弥补过去十年对儿子的亏欠。
每次他来,我们之间都很少说话。
他会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和儿子。
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落寞。
有一次,他送儿子回来。
临走时,他叫住了我。
“晚晚。”
“有事?”
“你……最近过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挺好的。”我点头。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我看到你写的小说了,写得很好。”
我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
“我……我一直有关注。”他眼神有些闪躲,“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你喜欢写东西?”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告诉你?”
“告诉你,然后让你评价一句‘不当吃不当喝,别瞎折腾’吗?”
他愣住了,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
“我当时……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我打断他,“陈宇,都过去了。”
“我们现在,只是乐乐的爸爸和妈妈,仅此而已。”
说完,我关上了门。
门外,他站了很久才离开。
我的小说,在网站上的成绩越来越好。
有出版商联系我,说想出版我的书。
签合同的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那条裙子不贵,但很衬我的气质。
我拿着签好的合同,走出出版社的大楼,感觉阳光都格外明媚。
我给肖蕾打电话,激动得语无伦次。
“蕾蕾!我成功了!我要出书了!”
“太棒了!晚晚!我就知道你一定行!”肖蕾比我还激动,“晚上必须庆祝!我请客!去全城最贵的餐厅!”
“好!”我笑着答应。
晚上,我和肖蕾坐在豪华的餐厅里,喝着昂贵的红酒。
“真为你高兴。”肖蕾举起酒杯,“现在的你,又自信又漂亮,浑身都在发光。”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你知道吗,蕾蕾。”我轻声说,“我现在才明白,女人的安全感,从来不是男人或者婚姻给的。”
“而是自己给的。”
“是自己口袋里的钱,是自己热爱的事业,是自己那颗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独立而强大的内心。”
肖蕾用力点头,“说得太对了!来,为我们独立而强大的内心,干杯!”
“干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生活,好像真的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的书出版后,卖得很好,很快就加印了。
我成了小有名气的畅销书作家。
有了版税收入,我的生活宽裕了很多。
我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给儿子报了他心心念念的机器人编程班。
我给自己买了很多漂亮衣服,也开始学着化妆,打扮自己。
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好看。
有一天,我去参加一个作家沙龙。
在会场,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宇。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人群中,依然是那么出众。
他好像是这次沙龙的赞助商之一。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朝我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他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好久不见。”我礼貌地点头。
“恭喜你,你的书我看了,很精彩。”
“谢谢。”
简单的几句对话,却充满了疏离和客气。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打闹开玩笑的夫妻了。
“晚晚。”他突然叫我的名字,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依然英俊,依然多金。
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一丝成熟的魅力。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听到这句话,可能会心痛得无法呼吸。
但现在,我心里,一片平静。
我摇了摇头。
“陈宇,回不去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是因为……你有了新的人吗?”他问得艰难。
我笑了。
“不是。”
“只是因为,我找到了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我自己。”
我说完,朝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了属于我的舞台。
沙龙的主持人正在介绍我。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新锐作家,林晚女士!”
我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我看到了肖蕾在对我用力挥手。
我看到了我的编辑在对我微笑。
我还看到了,站在角落里,身影落寞的陈宇。
我拿起话筒,深吸一口气。
“大家好,我是林晚。”
“我的故事,要从一个谎言开始……”
那一刻,我心里无比清楚。
我的人生,再也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我就是我自己的豪门。
我就是我自己的光。
来源:坑神客HjFE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