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重回堂姐被抄家那天 今生我果断带母亲去绣庄 撞破父亲的丑事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3 11:52 1

摘要:我自窗棂缝隙望去,正见着宋惜瑶生母春姨娘的侧影。但见她纤纤素手替父亲系好玉带,又顺势抚平前襟褶皱,这般亲密举止竟与母亲平日侍奉父亲更衣时如出一辙,俨然一对璧人。

我自窗棂缝隙望去,正见着宋惜瑶生母春姨娘的侧影。但见她纤纤素手替父亲系好玉带,又顺势抚平前襟褶皱,这般亲密举止竟与母亲平日侍奉父亲更衣时如出一辙,俨然一对璧人。

回眸处,母亲死死攥着拳,指节泛白,胸膛剧烈起伏。我正待搀扶,却见她眼底泛红,执拗地摇头示意噤声。

屋内父亲执起春姨娘柔荑,语调缱绻:"春娘,当年令尊嫌我官职卑微,宁可让你与兄长为妾也不肯成全咱们。如今遭此劫难,当真苦了你了。"

母亲如遭雷击,踉跄后退。父亲素日里将她捧作掌中宝的深情模样犹在眼前,京中贵妇谁不艳羡尚书夫人独得专宠?十余年恩爱竟是镜花水月。

我攥住母亲冰凉的手,她回以凄然一笑,眼眶瞬间洇湿。春姨娘似忆起前尘,执帕拭泪时哀声叹道:"物是人非,你已有贤妻,昨夜种种权当黄粱一梦罢。"

父亲闻言急将佳人揽入怀中:"春娘休要胡说,昨夜你我既已成就夫妻之实,你便是我此生唯一认定的妻室。"他瞥见春姨娘鬓间白发,语带急切:"我对宋妮确无男女之情,奈何她父亲是连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国丈,此事需从长计议。"

"但你放心,我必给你母女交代。暂且委曲求全,待寻到合适时机,定当风风光光接你们入府。"

母亲面色惨白如纸,踉跄间踩断枯枝。父亲厉喝"谁在那里",我与母亲正要现身,却见江惜瑶端着铜盆推门而入:

"二叔,娘亲,是瑶儿。"

父亲见是侄女,紧绷的神经稍松。春姨娘忙抽回被握的柔荑,江惜瑶却似未见这暧昧场景,从容搁下铜盆:

"只要娘亲得享幸福,瑶儿不惧人言。"

父亲大为感动,临去前忽道:"今日可是瑶儿及笄之期?"江惜瑶执帕的手微顿,春姨娘含笑颔首。父亲解下鹤氅披在佳人肩头:"那便与春娘生辰一并补办!"

待父亲携江惜瑶归府时,母亲正独坐厅堂拭泪。江惜瑶一袭月华裙裾缀满云纹,玛瑙簪映得容光焕发,竟比我这嫡出千金还要华贵三分。父亲晚归这半日,竟是去置办行头了。

父亲为这对母女编造了旧友遗孤的身份,化名江惜惜。母亲抬眼望去,往日迎接夫君的温存笑意早已化作冰霜。父亲执起她素手,见泪痕未干,蹙眉道:

"可是棠儿又惹你生气?"

母亲定定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昔日情真意切的关怀如今看来竟似精妙戏文。父亲演得太过逼真,若非亲见那幕旖旎,谁敢信尚书大人竟是薄情郎?

我娘别过脸,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她却生生稳住了自己想要从父亲手里抽出的手。

半嗔怒半埋怨道:

“你昨儿个一夜未归,也不派人给家里捎个信儿,我出去寻人亦未寻见,担心了一天你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我怎能不气?”

听完我爹眉目舒展开来。

松了一口气地笑道:

“是为夫害夫人担心了。”

说完他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钗环,给我娘亲戴上。

我与母亲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支点翠鎏金簪在日光下流转的珠光,分明与春姨娘发间那支是同源之物。父亲的心尖宠倒真舍得下血本,这般成套的珍品都肯拿出来做人情。

"夫人万莫再为下官涉险。"江荣攥住母亲绣着缠枝莲的袖口,指尖因用力泛起青白,"便是要下官粉身碎骨,也断不容夫人受半分损伤。"

母亲执帕子的手微微一顿。大伯在世时,这叔侄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如今倒演起兄友弟恭的戏码来。父亲掏出手绢拭了拭眼角,适时将话题引向刚救回的侄女:"瑶儿,还不快拜见你二婶娘。"

江惜瑶袅袅娜娜近前时,我分明瞧见她羽睫轻颤,将落未落的泪珠悬在芙蓉面上。这般我见犹怜的做派,倒比戏台上的花旦还精三分。母亲却端起温婉笑意,执起她纤细手腕,好一派慈母情深。

我冷眼看着那滴泪恰在母亲抚上她手背时簌簌滚落,倒像掐着时辰的更漏。江惜瑶将额角抵在母亲肩头,呜咽声里带着三分凄楚七分得意:"二婶娘……"

这般伎俩,上辈子我与母亲便是栽在这副柔弱皮囊下。此刻我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恨意。父亲被这哭声感染,竟也掏出帕子装模作样:"既如此,便让瑶儿认在夫人名下,往后与棠姐儿姐妹相称。"

江惜瑶抽噎着抬眼,目光掠过面无表情的我,又落在沉默不语的母亲身上。她忽地止住哭声,纤弱身形晃了晃:"二叔折煞瑶儿了,能得二婶娘收留已是天大恩德,怎敢奢望与棠妹妹比肩?"

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说得巧妙,父亲果然露出赞许神色。母亲却执起茶盏轻啜,待那抹碧色茶汤入喉,方才轻启朱唇:"瑶儿这孩子,倒是通透。"

江惜瑶面上一喜,我却抢先开口:"堂姐所言甚是,如今圣上正清查京畿官眷,若堂姐骤然与我同等待遇,恐惹人非议。"我执起案上银剪,将烛芯"咔嚓"剪断,"堂姐这般识大体,真真叫人钦佩。"

烛花爆裂声中,江惜瑶唇角的笑意僵在脸上。母亲适时补刀:"既如此,便先委屈瑶儿住在西跨院,待风头过了再作计较。"

腊月里的风裹着雪粒子拍打窗棂,春姨娘的生辰宴近在眼前。母亲自收回管家权那日起,便将账目查得铁桶一般,父亲支取银两的借口愈发拙劣。

"夫人,大理寺少卿添丁,总要备些薄礼。"父亲摩挲着茶盏,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母亲执起狼毫在账本勾画,朱砂笔锋利如刀:"老爷放心,妾身定当置办妥当。"

父亲前脚踏出正厅,母亲便将狼毫掷在青玉镇纸上。墨汁在雪浪笺上洇开,像极了她眼底的讥诮。这些日子,父亲早出晚归的行踪早被暗卫查得明白——不过是去城郊别院与那外室厮混。

他还自以为借口编得天衣无缝。

殊不知,是我娘已经不在意他的心在哪里了。

我娘虽将那人放在心上珍而重之,却也分得清枕边人与自己同床异梦。

看清了我爹不过是既要红玫瑰又要白月光的伪君子。

女儿家错付真心何足道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才是真真要命!

她早已在心中立下决断,定要与这负心人割席断义!

我自内室踱步而出,母亲执起绣帕轻拭眼角:"棠儿,这二千两银票你怎生劝我交予他?"

望着娘亲眼下的青影,我胸中泛起细密疼痛。她爱了爹爹半生,说全然无恙自是假话。

可她自有风骨,既已决意离去,便如秋叶离枝般干脆。

这些时日,她暗中调度着陪嫁的金银细软,更将早前拨给爹爹营救江惜瑶的暗卫调往边关舅舅麾下。

若他日东窗事发,说不得还能将功折罪,求得圣上开恩。

负心人合该受尽磋磨,此番种种,我必要将那些亏欠我们的尽数讨还!

"娘亲且拭目以待,待生死关头,倒要看爹爹与他的红颜知己如何演绎情比金坚。"

腊月廿三,恰逢太后千秋宴与春姨娘生辰同日。

新帝初登大宝,朝局未稳,太后亲自出面替天子笼络群臣。

京都五品以上官眷皆收到宫中请柬,我亦在受邀之列。

正要登车赴宴,忽闻江惜瑶在身后唤我。

但见她怀抱那把连抄家都舍不得丢弃的"流月琴",踩着碎步盈盈而来。

我目光掠过她手背暴起的青筋,这双素日如玉般的手,此刻竟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姐姐如今孑然一身,唯有这把流月琴尚算珍稀,愿赠予妹妹,助妹妹在太后寿宴上大放异彩。"

我指尖抚过琴身,在锋利的银弦上微微停顿:"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流月琴这般名器,配我这等庸才岂非暴殄天物?"

江惜瑶面上一滞,眼底掠过慌乱。待回神时,我的马车已驶出三条街巷。

上辈子失忆后,我的双手已有两年未抚琴瑟,技艺生疏在所难免。

故而自重生那日,我便在院中日夜苦练,为的就是今朝。

果然苍天不负苦心人,太后的寿宴上,我如前世般拔得头筹。

当朝获封"京城第一才女"的荣耀时,我紧抱怀中凡桐琴,仿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前世江惜瑶日日在我跟前哭诉生母凄凉,我怜她心切,便向太后求了恩典,将春姨娘牌位迎入江家祠堂。

此举虽成全了她一片孝心,却惹得太后不豫,拂袖离席。

今世我偏不遂她愿,只道尚未想好所求何物,倒把太后逗得开怀,当场应允。

宫宴方歇,几位手帕交便张罗着要为我摆宴庆贺。

我含笑应下,却在归家途中被娘亲留下的暗卫何潇拦住。

这冷面姑娘扮作婢女模样,压低嗓音道:"如小姐所料,您离府后不久,江惜瑶便换了装束潜出府门。"

我接过她递来的锦盒,待看清盒中物什,何潇忙不迭合上盖子。

"这毒妇当真心狠!小姐素日待她不薄,她竟在您归家必经之路上埋伏杀手!"

所幸这一世娘亲未遭断腿之祸,尚书府权柄尚未落入那对母女之手。

江惜瑶雇的不过是些见钱眼开的山野匪类,何潇略施手段便问出实情——那妇人竟花百两定金,欲取我性命。

我摩挲着袖中锦盒,春姨娘生辰在即,我这做晚辈的,自当备份厚礼。

何潇见我神色如常,面上闪过诧异,旋即禀报道:"老爷今晨入宫议事前,在醉仙阁定了天字雅间。"

真真巧了,我们此行恰是往醉仙阁去。

方国公府的小公爷方卿然最是跳脱,闻听天字雅间被占,当场甩出百两银票要掌柜的腾地方。

我望着两难的老掌柜,佯作惋惜:"久闻醉仙阁八珍糕冠绝京都,偏生只供天字雅间。更难得那临江雕窗,可将满城灯火尽收眼底。"

方卿然最见不得美人蹙眉,当即撸起袖子往楼上闯:"小爷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敢夺人所好!"

众人簇拥着涌上二楼,却在推门瞬间齐齐噤声。

但见爹爹身着绛色锦袍端坐主位,春姨娘梳着流星逐月髻傍在身侧,窗外灯火映得两人宛如璧人。

我在众人注视下径直上前,全然不顾爹爹使来的眼色,一把抱住春姨娘:"春姨娘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棠儿日日烧香盼您归来!"

春姨娘娇躯一颤,慌忙将我推开。方卿然何等机灵,虽未见过真人,却从众人反应中猜出端倪,当即夸张道:"这不是前丞相府的漏网之鱼么?怕是要活不过三更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前丞相江淮的案卷尚在刑部积灰,御笔朱批的诛杀令墨迹未干,这位逆臣的妾室竟能从铁甲森严的御林军围捕中全身而退?此刻她正与当朝新贵江尚书隔案对坐。

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有人佯装整理衣襟遮挡视线,脚底却像生了根般往雅间方向挪移。父亲的面色忽青忽白,仿佛打翻了调色盘。

我提着裙裾快步上前,语带关切:"父亲怎会在此处?"往日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眉眼此刻冷若冰霜,恍如暴风雨前阴沉的天幕。

对上父亲青白交加的面容,我眼底泛起失望的涟漪:"逆贼获罪自当伏法,可春姨娘何辜?她不过是江府后院里连正眼都难得的薄命妾室,父亲何苦要赶尽杀绝?"

围观者恍然大悟,原是官差办案。这醉仙楼竟成了瓮中捉鳖的局,专为诱捕漏网之鱼。

春姨娘回眸时,眸中恨意如刀锋般锐利。我迎着那道视线挑眉轻笑,这等以退为进的招数,她在父亲跟前演练了千百遍,怎会不懂我明为求情实为推她入绝境的深意?

事已至此,她挺直了纤弱的脊梁,泛红的眼眶定定望着父亲。看客们越聚越多,父亲不自然地侧过脸庞,佩剑在掌中握得咯吱作响:"逆党余孽,便是豢养的犬马也该诛杀,何来无辜之说?"

春姨娘缓缓闭目,两行清泪滑落腮边。忽有阴寒之气掠过后颈,我抬眸望去,人群中乔装改扮的江惜瑶正死死盯着我,唇瓣抿成一线,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我勾起唇角,步履轻盈地挪至她藏身之处,确保春姨娘能清晰望见这张熟悉的面容。"姨娘在江府多年,可知还有多少同党未落网?"我语带机锋,"若能供出主谋,或许能求得圣上开恩。"

春姨娘目光游移,终是化作决绝。她突然发力撞向父亲手中剑锋,温热的血瞬间染红锦衣。弥留之际,她附在父亲耳畔低语,旋即握着剑柄又深刺三分。

"逆贼已诛!"父亲踉跄后退,在春姨娘期待的目光中,视线却越过尸身望向人群,连道三声"好"。待侍卫封锁醉仙楼,他转身甩了我一记耳光,金丝绣鞋都被这力道震得歪斜。

"逆子!为父与你母亲费尽心机才将你堂姐与这贱·人救出,你竟坏我大事!"父亲怒发冲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拭去唇边血迹,将染红的衣袖撕下:"死人血污秽,沾不得。"抬眸望向父亲骤变的脸色,我慢条斯理指向尸身:"苏绣云锦的料子,整个紫阳城只锦绣庄得了一匹,母亲都未裁制新衣,姨娘倒是好福气。"

父亲眼神闪躲,我步步紧逼:"母亲近日清点产业,发现城西宅院住了位神秘女眷……"话音未落,父亲已夺门而出,官靴踩得青砖蹬蹬作响。

庆功宴终究散了。我向旧友们致歉,许诺来日设宴赔罪。方卿然突然凑近,温热气息拂过耳畔:"你今日怎的想起吃八珍糕?"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疼得他连声告饶。待松了手,他仍不死心嚷着:"无论你变成何样,我定为你改过自新!"

江惜瑶从阴影踱出时,泪痕未干:"棠凌,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为何要置我母亲于死地?"

我斟茶的手未停,茶烟袅袅中轻笑:"令堂得父亲青眼,便该遭此劫数?"她踉跄后退,指着我颤声道:"你会遭报应的!"

茶盏轻叩桌面,我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角笑意渐冷。这深宅大院里的算计,才刚开了个头呢。

我迎上她目光的刹那,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厉声诘问:

"当你们母女忘恩负义,算计我与母亲时,可曾料想过今日报应?"

看啊,当利刃悬于己身方知疼痛。

作恶者竟摇身化作审判官,端坐云端质问受害者是否惧怕天谴。

我步步紧逼,将她逼至檀木雕花屏风前:

"江惜瑶,你当真信这世间有因果轮回?"

若你果真心怀慈悲,何故两世都对我步步紧逼,连条生路都不肯留?

袖中锦盒应声坠地,半截染血断指滚落在银票堆旁。

江惜瑶猝然撞见这血淋淋的物证,脸色瞬间褪去血色,仓皇避开视线。

即便重来一次,即便胜算渺茫,她仍要不择手段将我拖入深渊。

前世被遗弃、受屈辱、遭折磨的场景如走马灯在脑海闪现。

滔天恨意如潮水般漫过心口,我攥紧母亲遗留的翡翠簪,眼底迸出刻骨寒光:

"你究竟想如何?"

江惜瑶扭曲的面容忽现惊惶,眼底闪过慌乱。

有那么瞬间,我竟萌生与她玉石俱焚的冲动。

可她不配。

簪尖刺入掌心,温热鲜血顺着金丝镂空纹路蜿蜒而下,在青砖地面绽开朵朵红梅。

锥心疼痛让我恢复清明,周身戾气惊得江惜瑶踉跄后退。

她提着裙摆跌撞逃窜,临出门前仍不忘撂下狠话:

"江棠凌,你且等着!终有一日,我要将你所有珍视之物尽数夺去,让你也尝尝坠入泥潭的滋味!"

父亲归府后翻遍尚书府,却寻不见母亲踪迹,唯见案头那封决绝的休书。

他这才惊觉,母亲院中陈设早已十去八九,连门庭那株价值连城的罗汉松都消失无踪。

偌大府邸竟被搬得只剩空壳。

细查账目方知,这非一日之功,而是场精心策划的离别。

父亲颓然跌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冷汗浸透官服后襟。

他终于醒悟,失去的不只是发妻,更是岳家在朝堂的鼎力支持。

往日最重颜面的尚书大人,竟在定国将军府门前长跪七日,却连母亲衣角都未得见。

为逼母亲现身,他彻底疯魔,将我禁足闺阁,张罗着议亲事宜。

"古往今来,哪个高官不纳三妻四妾?不过犯了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她怎就如此狠心!"

"定是有人从中挑唆!她这般爱我,只要当面解释,定会回心转意。"

"总不至于连女儿的婚宴都不出席吧?"

他怕是忘了,当年母亲及笄时,求亲者踏破门槛。

只因他跪在谢府门前立誓终生不二色,才得母亲下嫁。

如今母亲休夫之事传遍京城,父亲沦为同僚笑柄,却只敢将怒火倾泻于我。

世间最锋利的刀,莫过于死去的白月光。

他对我们母女的恨意越深,对春姨娘的追思便越盛。

江惜瑶仗着父亲愧疚与生母遗言,在府中活得比我这嫡女还风光。

这日父亲送来三幅画像:忠信国公府浪荡子方卿然,前礼部侍郎遗孤沈逸之,永康伯府金玉其外的赵安。

果真是"精心"挑选。

一个风流成性尚未成婚便纳了十几房妾室,一个家道中落只剩空壳,还有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江惜瑶袅袅婷婷进来,如往常般执起方卿然的画像:

"二叔待妹妹真好,这三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不知妹妹属意哪位?"

余光却瞟向被风吹落的沈逸之画像。

我佯装未觉,望着方卿然的画像蹙眉:

"方小公爷虽出身显赫,但听说后院美妾成群……"

江惜瑶眼底闪过异色,追问道:"那赵世子呢?"

我忍住反胃,盯着赵安的画像强颜欢笑:

"生得倒是俊美,听闻他院里仅有个通房丫头,还是长辈所赐,想来是良配。"

江惜瑶狐疑地打量我神色,抿唇不语。

她喃喃自语:"竟是如此……"

我忽地拾起地上沈逸之的画像,绢帕轻拭灰尘:

"姐姐怎不问问沈公子?莫非早识得此人?"

江惜瑶骤然变色,矢口否认:"绝无此事!"

我静默凝视她,看她强作镇定的面容逐渐崩裂:

"我突然想起院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我轻抚画像上清隽面容。

记忆溯回前世,赵安新妇入门不久,我失手打翻滚烫燕窝,被罚在雪地长跪。

那个如松如竹的少年踏雪而来,徒手握住我欲刺心口的匕首,将素白披风覆在我颤抖的肩头。

鲜血染红雪地,他温声劝慰:"姑娘,活着才有希望。"

与沈逸之仅有的几面之缘,皆在我最狼狈时。

他似在寻人,说未婚妻家逢变故,虽未见过几面,但既许了婚约,便要担起责任。

每见我受罚,他既不嘲弄也不同情,只是默默替我拂去梅枝积雪,凿取冰块。

"众生皆苦,你尤其不易。"他白衣胜雪,目含悲悯。

那日我发现他满身鞭痕,唇色惨白,才知他身世凄苦。

"我遭家族厌弃,被未婚妻退婚,父母缘薄……"他苦笑着拭去我眼角泪水,"如今时日无多了。"

我泣不成声:"可寻到她了?"

朔风裹挟着雪粒扑在面上,他静默着将锦缎披风系带又紧了三分。残破的衣袖在风中翻飞,露出腕间结着血痂的冻疮。

"咱们都是苦海浮萍,我这叶孤舟早该沉了,可你不同。"他望着天际最后一缕暮色,喉结微微滚动,"许是你还有骨肉至亲在人间寻你,总归要留着命等团圆那日。"

那夜沈逸之蜷缩在积雪深厚的巷角,再没能等到晨光破晓。而我倚着斑驳的院墙,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活着,这两个字突然有了千钧重量。

失忆的岁月如同浸水的宣纸,朦胧间只记得睁眼时身着粗布麻衣,偏生十指尖尖似春笋,唇瓣比府中新摘的樱桃还要鲜嫩。这般金尊玉贵的模样,怎会是天生的贱籍?

永康伯爵府的雕花门楣像吃人的兽口,赵安的马鞭与正妻的银簪,在我肌肤上刻下数不清的伤痕。可每当夜深人静,我总摩挲着腕间那道浅色月牙疤——这或许是哪位慈母爱抚时留下的印记。

娘亲提着雁翎刀要闯尚书府那日,我蘸着墨汁写了整整两页素笺。何潇踩着月色送信归来时,袖口沾着江惜瑶院中腊梅的冷香。

三份回礼整整齐齐码在紫檀木匣中,唯赵安那份月白锦囊,针脚歪斜得连红月都笑出声来。此刻这蠢丫头正攥着江惜瑶赏的银锭,眉眼弯成新月:"姑娘莫怪,奴婢自是向着新主子的。"

宾客登门这日,我刻意迟了半炷香时辰。刚踏进正厅,便见江惜瑶水红裙裾扫过青砖,纤纤玉指捧着甜白釉茶盏。滚烫茶汤溅在赵安石青袍角,他竟反手握住那截皓腕:"姑娘当心。"

四目相对时,江惜瑶眼波流转如春溪,赵安嗅着袖间残留的茉莉香,连带着看方卿然的眼神都带了三分倨傲。我垂眸把玩着腰间玉佩,耳畔传来方卿然带着酒气的低语:"挑这么个绣花枕头,你眼神真该去太医院瞧瞧。"

假山后的东厢房飘着淡紫色轻纱,我望着赵安急色匆匆的背影,指尖划过何潇递来的手帕。这蠢材怎会知晓,他最惧怕的永康伯夫人,此刻正在城外庵堂吃斋念佛。

红绡帐暖,鸳鸯锦被翻起千层浪。当江惜瑶鬓发散乱地裹着中衣坐起,赵安额间薄汗已浸透枕席:"怎么是你?"回应他的却是更热烈的缠绵,雕花木床发出吱呀声响,惊飞了梁间双宿的燕子。

我执帕拭泪穿过回廊时,捧着青花瓷瓶的家丁们正撞见这活色生香。父亲连夜从扬州寻来的"外室"跪在祠堂,江惜瑶凤冠霞帔加身那日,我亲手将染着茉莉香的手帕塞进她掌心:"姐姐大喜,这方旧帕权当贺礼。"

她突然变了脸色,精心描画的远山眉拧成结。

我尚未及生出悔意,便被喜娘搀扶着踏入花轿。红绡帐外传来红月收拾细软的窸窣声,这个自幼伴我长大的丫头,此刻正对着妆台轻拭眼角:"是老爷命我去侍奉大小姐的,奴婢实在别无选择。"

我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将珍藏的累丝金簪并着新裁的云锦襦裙轻轻推过去。当红月梳着双鬟髻、穿着杏色襦裙转过身时,恍若春日里初绽的玉兰。我执起她的手轻拍两下,这丫头眼底的挣扎与无奈,我如何不懂?

江惜瑶的生母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即便扶了正也难掩小家子气。母亲早将尚书府库房搬得七七八八,父亲为庶长女备下的嫁妆,在勋贵人家眼里未免寒碜。赵安因退婚之事被宗祠家法惩戒,此刻正窝着满腔邪火,新婚夜便当着江惜瑶的面扯过红月。

"小姐,世子妃让您去前厅吃酒。"何潇捧着大红烫金请柬进来时,我正就着银丝炭炉缝制狐裘大氅。母亲差人送来的雪狐皮在指间流转,我咬断丝线,将庚帖收入袖中:"赵老夫人既下了帖子,我岂有推辞之理?"

再入赵府,满目皆是前世血泪。我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恶心,端坐主位。这座看似光鲜的府邸,内里早已腐朽溃烂,那些作恶多端之人,终将自食恶果。

"这便是尚书府嫡女?果真比世子妃出挑许多。"

"听说她原是赵世子属意之人,连定情香囊都绣了。"

席间窃语如针,刺得赵安脸色青白。他猛灌一杯酒,忽将酒盏重重磕在案几:"内子略通音律,愿为诸位抚琴助兴。"

江惜瑶抱着流月琴款步而出,桃色广袖拂过琴身。我望着她袖口若隐若现的淤青,暗自叹息。这首《破茧》需得刚柔并济,她这般急功近利,怕是要伤及根本。

"世子妃觉得拙荆琴艺如何?"赵安挑眉看来,我执起青瓷盏轻啜:"曲调虽激昂,却失了破茧成蝶的韧劲。夫人腕力不继,这般强撑,恐要伤及筋骨。"

话音未落,琴弦骤断。满堂哄笑中,江惜瑶面色惨白如纸。赵安当众掌掴新妇,踹得她蜷缩在地:"贱·人!若非你使手段,本世子合该娶的是京城明珠!"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自那日永康伯撞破赵安与云姨娘私通,赵府后宅便成了人间炼狱。红月如今穿着绫罗绸缎,却将三根琴弦递到我面前:"世子妃让奴婢带话,说小姐见了此物,定会去天牢相见。"

红月将物件捧到我跟前,眉宇间凝结着孤注一掷的倔强:

"此物权当偿还我与她的主仆情分,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我望着她掌心三根流月琴的蚕丝弦,指节微微蜷起。

此刻的红月身披绫罗绸缎,早已是赵安院里最得宠的侍婢。

接过琴弦时我单刀直入:"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

她正要缩回的手陡然僵住,旋即双膝重重磕在青砖地上。

锦绣裙裾被她拽得皱成一团,哭腔里带着撕裂的痛楚:"姑娘才是奴婢正经主子啊!奴婢自幼跟在您身边伺候,求姑娘去伯爵府讨了奴婢回来,便是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赵安那厮就是个疯子!高兴时施蜡刑,不快时挥鞭子,什么腌臜手段都往奴婢身上使。跟了他这些时日,连个通房丫头的名分都未曾捞着!"

我攥紧三根琴弦,金属缠丝硌得掌心生疼。

果然,连她也熬不住了。

那个前世纵犬撕咬旧主的薄情丫头,怎会对江惜瑶存半分忠心?不过是借着送信的由头,想求我拉她出这火坑罢了。

可我这人最是记仇,有些怨恨能刻进骨血里。

我后退半步抽回裙摆,语气淡得像初春的薄雾:"红月姑娘怕是记岔了,如今你效忠的是江惜瑶,可不是我。"

"这些年我不过赏你些银簪布头,哪比得上二姑娘出手阔绰?单是替她传信的赏钱,就够买下半间胭脂铺了吧?"

红月瘫坐在地,方才的哀求尽数哽在喉头。

她终于明白,自己暗通款曲的勾当,早被我看了场完整皮影戏。

踏进江惜瑶的院落时,她正对着寒梅出神。

往日鲜活的面庞此刻惨白如纸,倒与身后皑皑白雪融作一处。

听见脚步声,她木然转头,空洞的眸子渐渐聚起焦距。

"江棠凌!"她突然发疯般扑来,十指如铁钳扣住我手腕,"你使了什么妖法?这本不该是我的命数!"

"分明该是我与母亲尊荣无限,分明该是赵安对我百依百顺,分明该是你烂在这腌臜地界!"

我拂开她冰凉的手,目光掠过她轻薄的锦衣。

这般华服裹身,却连炭盆都未曾备下,可见供她体面的人根本不在意她死活。

"伯爵府烂到根子里了。"她踉跄着退后,忽地仰头大笑,声线沙哑如破锣,"我本该抽身而退的,合该烂在这里的人是你!"

我无心与她纠缠,径直抛出那个萦绕心头的疑问:"沈逸之当年因何而亡?"

她背影猛地绷紧,旋身时脸上浮起诡异的红晕:"因为他要带我走啊。"

"那个蠢货说是我未婚夫婿,被赵安撞见后挨了顿鞭子,谁知道这般不经打……"

我垂眸掩去眼底波澜,果真如我所料。

她愈发癫狂:"听说你们要成亲了?他前世找了我整整七年,江棠凌,你终究是输家!"

我轻笑出声,琴弦从指间滑落:"既想起前世,便该知沈逸之对我何等重要。"

"你错就错在,想用三言两语离间我们。可我不是你,我和他都是在泥淖里相依为命的蝼蚁。"

"漫长岁月里,那些情爱龃龉早成了尘灰,唯有往后余生的安乐才是真章。"

她脸色骤变,嘶吼着扑来:"他本该是我的夫婿!"

"可你前世今朝,都弃他如敝履。"我转身走向院门,"更何况,江惜瑶早已死在剿匪那夜,如今活着的是江侧室的女儿江惜惜。"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她想追赶却因久病虚弱跌倒在雪地里。

自那日见过我后,江惜瑶竟似回光返照般振作起来。

她不再曲意逢迎赵安,转而攀上永康伯的床榻。

赵安纵有万般不满,面对父亲抢夺侍妾的丑事也只能忍气吞声。

江惜瑶仗着前世记忆,将永康伯哄得团团转,宠爱直逼正室夫人。

伯爵府后宅就此成了修罗场,短短数月便有数位姨娘暴毙,连未及总角的小主子都接连"失足"落水。

我冷眼旁观这出闹剧,深知百年世家的倾颓不过是旦夕之间。

当永康伯与儿媳的丑闻传遍官眷圈子时,赵安正因个青楼女子与纨绔们争风吃醋。

"赵大少不是连尚书嫡女都瞧不上么?"安远侯世子举着酒壶讥笑,"原来是舍不得孝敬亲爹啊!"

"京城第一才女怎肯屈就你们父子?"另一人接口道,"要我说江惜惜可比你有福气,在公公床上指不定多快活呢!"

赵安闻听此言,刹那间脸庞涨得犹如天边绚丽的晚霞,又羞又恼,怒火中烧。

他毫不犹豫地抄起桌上那精致的酒壶,作势便要朝着安远侯家的小儿子砸去。

然而,早有几个平日里就对他那嚣张跋扈的做派极为看不顺眼的世家子弟,齐心协力将他按倒在地,让他动弹不得。

赵安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为首的方卿然。

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伸手猛地扯下系在腰间的香囊,满脸得意之色,炫耀般地大声说道:

“姓方的,你分明就是嫉妒!你满心满眼都倾慕着的江棠凌,她心心念念爱慕的可是我赵世子。”

“想当初,咱们三人一同收到她的回礼,可就只有我,额外得到了她亲手绣制的香囊。”

“这其中的含义,你不会真的一点儿都猜不出来吧?”

“哼,你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哥罢了。承认吧,在江棠凌的眼中,你方卿然压根儿就比不上我赵安!”

方卿然本就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心中愤懑不已。他自认为,虽说自己平日里流连于花丛之间,即便名声算不上好,但也绝对比眼前这个恃强凌弱、霸道无理的烂人强上千倍万倍。

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个箭步冲上去,重重地踩住赵安拿着香囊的那只手。

他越看赵安手中的香囊,脸上的神情便越发显得古怪起来。

赵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愈发得意,故意用言语刺激方卿然:

“这世间的女子啊,面对自己心仪的男子,总是格外心软。”

“我只要休了家里的妻子,再略施小计哄哄她,那江棠凌还不得乖乖地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主动送到我面前……”

不等赵安把话说完,方卿然怒不可遏,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踢向他的嘴巴。

在赵安那充满怨毒的目光注视下,方卿然缓缓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香囊,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几眼。

随后,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捂住脸,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接着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愚蠢至极的家伙……”

“还说什么亲手绣的香囊?哈哈哈哈……”

赵安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方卿然将香囊里的香包倒了出来,满脸幸灾乐祸地反问赵安:

“你难道就没发现吗?江棠凌自己身上佩戴的,是那百蝶穿花锦缎制成的香囊,就连赏赐给她身边丫鬟的,也是连婵锦香绣的香囊。”

“可唯独给你这个她所谓的『如意郎君』的,却是这最容易弄到的象牙雕青纹香囊。”

说着,他还将空香囊的内里翻了出来,展示给赵安看。

【喜庄。】

两个墨色丝线绣成的蝇头小字在锦囊表面若隐若现。

在场宾客瞧见后俱是一怔,随即跟着方卿然笑作一团。待到眼角沁出泪花,才有位好心人向满脸困惑的赵安解释。这"喜庄"绣坊于赵世子这般金尊玉贵之人自是闻所未闻,在市井百姓间却颇负盛名。

"我那书童前儿刚买了只驱蚊的,就这破烂玩意儿还耗了三文钱!"

赵安闻言面上青红交替,猛地撑起身子夺过方卿然手中的锦囊。指尖摩挲着凸起的绣纹,仍是不住念叨着不可能。江棠凌赠他的信物怎会有假?在方卿然、沈逸之与他之间,便是阿猫阿狗都晓得该如何抉择。她何故不选自己?

方卿然径直戳破他的臆想,唤来侍茶的婢女如意。那姑娘扫了眼锦囊便脆生生应道:"这物件胜在实惠耐用,如今在布衣百姓中最为走俏。虽则奴婢未曾购置,但贴身伺候的丫头已买过好几只搁在房中作驱蚊香用。"说着当真唤来丫鬟取了三四只样式相近的锦囊。

赵安如遭雷击,面色忽青忽白。末了嘴唇翕动数次,终是吐不出半句辩驳之词。方卿然将锦囊掷回他怀中,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回荡:"赵世子可要收好了,这可是江姑娘'亲手'绣的独一份儿呢!"

待众人嬉笑着散去,独留赵安在空荡厢房中攥紧锦囊。忽听得一声暴喝震碎满室寂静,那上等绸缎制的锦囊竟被他生生撕作两半:"好个江棠凌,竟敢戏耍本世子!你且等着!"

"阿嚏——"

我正给白狐裘披风绣缠枝纹样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何潇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个棕褐色食盒。

"方小公爷遣人送来八珍糕,说是要姑娘兑现那日应下的宴席之约,明儿在风雅居设宴相候。"

"啊——嘶——"银针猝不及防刺破指尖,我忙将手指含在口中。所幸未污了这件白狐裘,我放下针线起身问道:"你可瞧真切了?当真是风雅居而非醉仙楼?"

何潇展开信笺确认:"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确是风雅居无疑。"

我执信的手指微微收紧,总觉得有蹊跷。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这风雅居虽与醉仙楼同为京城名楼,内里却是挂着酒楼招牌的高等青楼。犹记得赵安当年祸害完伯爵府所有丫鬟还不够,竟将主意打到驯马姑娘薛青迟身上。那姑娘生得明眸皓齿,仅是立于马厩边便勾得赵安神魂颠倒。

待薛青迟换衣时,赵安竟欲行强暴之举,反被抽得抱头鼠窜。薛青迟愤而击鼓鸣冤,未及官府裁决,先遭赵安报复。这畜/生将人迷晕玷污后,竟送去风雅居任由有特殊癖好的张员外折磨致死。听说那姑娘至死紧攥着染血的马鞭,腿骨尽折,肠衣外露。

以方卿然的品性,绝无可能约我涉足腌臜之地。我反复比对信中字迹,终在"请"字上寻得破绽:"何潇,先前赵安送来的书信可还留着?"

自打参加过赵母寿宴,赵安便日日遣人送来情诗。何潇念过几封便觉不堪入耳,后来索性堆在角落月月清理。此刻她翻出厚厚一沓信笺,我将其与方卿然来信并排铺开。

"你瞧这个'请'字,"我指着信笺道:"赵安笔下的'青'字末笔从不勾挑,而方卿然此处却有明显回锋。"

何潇恍然大悟:"难怪!送信的是方小公爷贴身小厮,昨日确见他去过醉仙楼采买糕点。"

我轻笑:"你能确定八珍糕未离过那人视线?"见何潇摇头,我心中已有计较。火舌舔舐着信笺化作灰烬时,一个周密的计划悄然成形。

"回话给送信人,就说江某必当携银赴约。"

何潇跟踪方卿然的小厮走了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将其小斯打晕,而后拿走了盒中的字条。

次日,我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到了风雅居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包间坐了下来。

来往的客人,若是没有特殊要求那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家普通酒楼。

很快我看到一个肚满肥肠的男人对着店里接待的小二拿出一个特制的牌子。

那小二眸光微动,旋即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躬身谄笑道:"张员外,您里边请——"说着压低嗓音,领着人往雅间去,"今儿个我们东家特意交代,有位故交要送来稀世珍品。""是未曾沾过阳春水的官家女眷,在京城贵女里都排得上名号的金枝玉叶,就等着张员外您来开光呢。"

张员外捻着嘴角黑痣上的长毛,眼尾堆起油腻的笑纹:"还是你们东家懂规矩,正好爷新得了西域进贡的秘药。"他掏出个鎏金小瓶在指尖把玩,"本还愁那些娇小姐经不起折腾,正想寻个伶俐小子试药,倒让今儿这位贵女赶上了。"

何潇隔着十步距离将唇语译与我听,每转述一句污言秽语,她掌中剑柄便要咯吱作响。我覆上她青筋微凸的手背:"沉住气,这些人自有天收。"忽听得她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赵安来了。"

日头西斜时,赵安推门而入,见我正倚在临窗软榻上自斟自饮,眼底闪过失望:"你竟不惊讶?"我将青瓷酒盏推至他面前,话锋陡转:"赵世子备的落春幽,我三年前便尝过了。"

他执杯的手猛然顿住,我接着道:"这酒烈性非常,任是贞洁烈女饮了,也要化作绕指柔。便是对面站着头癞皮狗,都能教人缠着求欢。"赵安脸色骤变,目露凶光:"现在知道怕了?敢耍弄本世子,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轻笑一声,看他眼底浮起暧昧:"你说喝过这酒?好个道貌岸然的才女,尚未出阁便用这些下三滥的玩意!"他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忽然放软声调:"不过本世子就爱你这股机灵劲,若肯跪下求饶,或许能赏你个侍妾的名分。"

话音未落,何潇已闪至他身后,反剪双手捏开下颌。我抄起酒壶,学着他当日在伯爵府逼我灌酒的架势,将整壶落春幽灌入他喉中。起初的咒骂渐渐化作迷离喘息,我取脂粉遮住他眼底乌青,倒衬得眉目清秀,与那张员外堪称绝配。

张员外推门时,赵安正瘫坐在地,眼底盛满抗拒,身子却不受控地发烫。他踉跄后退,却跌进个油腻怀抱。"不是说有贵女?"张员外眯起虾米眼,忽地笑开,"还是风雅居会来事,谁不知我张某人男女不忌!"说着将人按在案几,又灌了壶催情酒。

"放开!"赵安嘶吼着撞向门扉,却被肥厚身躯弹回。张员外狞笑着甩出腰带:"装什么清高?能送到这的,哪个不是落难凤凰?今儿个不把爷伺候舒坦了,有你好果子吃!"皮鞭破空声惊起后院鸦雀,却无一人驻足。

我与何潇换过装束欲返,奈何马厩遭蛇惊,失了一匹坐骑。她前去寻马,我独坐回廊等候,忽觉后颈剧痛,再睁眼已被缚在伯爵府梅林。江惜瑶斜倚贵妃榻,赤足踏着雪地,黑犬蜷在火盆旁瑟瑟发抖。

"本世子妃想吃糖炒栗子。"她指尖勾着竹筐轻笑,"盼儿,剥干净些。"红月闻声驻足,见我这般狼狈,竟也坐下看戏。江惜瑶柳眉倒竖:"红月,教教她规矩!"

红月扬手便是一记耳光,我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疼。"江大小姐不是慈悲心肠么?"她掐着我下巴冷笑,“连个流民都不忍心他们饿死要去施粥救助吗?”我垂眸不语,任她指尖戳着额角:"我跟你那么多年,不过是求条活路罢了,你为什么一条活路都不肯留给我?"

我缓缓抬头,漠然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唇齿间却未吐露只言片语。这深宅大院早已从根子里腐坏,何须我亲自动手?江惜瑶与这赵家府邸,注定要在这场烈焰中同归于尽。

忽听得窸窣响动,毛茸茸的肉爪掀翻了竹篾编就的箩筐,布满尖刺的栗壳四散滚落。月红怔怔望着停驻在绣鞋边的尖刺,尚未明悟这番变故。

"孽障!连你也敢背叛我!"江惜瑶猛然从贵妃榻上弹起,纤指直指蜷在墙角的雪貂。银鞭破空之声骤响,吱吱受痛尖叫,挣断束缚的麻绳蹿入夜色。

江惜瑶执鞭的手腕陡然转向,凌厉鞭影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袭来。红月惊惶闪避,却见那淬毒的鞭梢竟是冲着所有人而来,仿佛要将这方天地尽数笼罩在血色罗网之中。

皮肉绽开的脆响混着呜咽,红月踉跄后退,衣襟已被冷汗浸透。我垂眸望着腕间麻绳,指尖悄悄捻着碎玉碴子,面上却装出惊惧模样。江惜瑶见状反倒癫狂大笑,仰头灌下温酒,绯色裙裾在火光中绽开诡异弧度。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她提着酒壶摇摇晃晃转圈,语调凄厉如夜枭啼鸣,"这偌大伯爵府,早被我用迷魂酒放倒了满院奴仆,如今便该你们这些贱婢以身殉主!"

红月终于窥破这疯妇眼底的血色,连滚带爬欲夺路而逃。素白身影却如鬼魅般掠过,寒刃映着火光直直刺入少女腹部。江惜瑶发间玉簪乱颤,状若索命修罗,一刀接着一刀,直到红月瞳孔逐渐涣散。

当她杀红了眼,抬头望向我时,却只看到了一棵梅树和凌乱的麻绳。

江惜瑶像扔一条死狗一般推开了无生气的红月。

望向了脚印斑斑的梅林深处。

……

我跌跌撞撞冲进梅林深处,一边踉跄奔逃一边用雪团抹去足印。缠着铁刺的鞭子破空而来,在后背炸开火辣辣的疼,几道血痕瞬间浸透夹袄。寒风裹着血腥气灌入喉头,我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

远处忽然传来窸窣响动,一团雪白影子箭矢般窜来。是通人性的雪貂吱吱,它脖颈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边跑边惊慌回望。跟在它身后的,竟是父亲与沈逸之领着的家丁队伍。

"棠儿撑住!"沈逸之抢步上前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我勉强抬头,两个男人焦急的面容在雪光里晃动,头顶是翻涌如浪的云海。不同于沈逸之满眼的痛惜,父亲眸中飞快掠过一丝失望,转瞬又被焦灼覆盖。

"你姐姐何在?"他劈头便问。我阖目将脸埋进沈逸之温热的披风,听着父亲带着人马朝反方向寻去。火舌已舔舐到梅林边缘,焦枯的梅枝在夜风中噼啪作响。

沈逸之解下鹤氅将我裹成茧蛹,正要俯身背我,忽见不远处立着道血色人影。江惜瑶散着乌发立于雪地,素白袍角绽开朵朵红梅,手中匕首还在滴血。她盯着我们忽然笑了,染着血色的眸子弯成月牙:"沈大哥,我才是江惜瑶,你的未婚妻。"

沈逸之浑身一震,记忆如潮水倒灌。那日在朱雀街偶遇的姑娘,眉眼与幼时见过几面的瑶妹妹重叠,她自称住在尚书府东院。彼时他刚被族中除名,连递名帖的资格都没有,恰逢尚书府招婿,便抱着微末希望投了庚帖。

"江大小姐说笑了,您不是棠儿的庶姐么?"他嗓音发涩。江惜瑶脸色骤白,抿唇不语。沈逸之想起新婚夜江棠凌执意下嫁的倔强,想起她雪夜为自己缝补衣袍的温柔,心尖泛起绵密的疼。

"先离开火场……"话音未落,江惜瑶突然暴起,匕首直刺我后心。沈逸之旋身将我护在怀中,利刃穿透他肩胛的闷响混着江惜瑶癫狂的笑:"你果然还是选她!那我就让整个尚书府陪葬!"

火光映红半边天际时,父亲失魂落魄地掐着江惜瑶的脖颈。这个为保住情妇之女断送仕途的男人,此刻像被激怒的困兽:"住口!休要污蔑你母亲!"江惜瑶在窒息中咧开染血的唇:"她不过是拿你当挡箭牌,就像你拿江棠凌当替死鬼……"

巡防营的火把照亮梅林时,我与沈逸之正互相搀扶着踏出焦土。何潇带人从父亲身下拉出江惜瑶僵直的尸体,这场大火烧尽了永康伯爵府三十二条人命,包括被反锁在祠堂的赵世子夫妇。

三日后,父亲因私藏罪臣之女、谋害皇亲等罪名被判秋后处斩。

舅舅在边关带着我娘曾派去支援的暗卫杀得敌人节节败退,连攻三城。

圣人大喜,让其将功补过,不罚不赏。

如今圣上已凯旋班师,朝堂肃清后特颁赦令安抚民心。恰是收拢人心的好时机,母亲既已脱了婚书,我也自请出阁,倒省去了株连之祸。想当年在慈宁宫求得太后恩典,到底保下了尚书府满门。

红烛摇曳的洞房夜,沈逸之自噩魇中骤然惊起,湿透的寝衣贴在身上,攥着我手腕的掌心沁着冷汗。"我竟梦见你是洒扫的婢子,"他喉结微动,嗓音带着未散的惊悸,"每回去永康伯爵府探望未婚妻时,总能瞥见你穿梭在回廊的身影。"

"不是在数九寒天里徒手剥取带壳核桃,便是赤着双手清理梅枝上的残雪。"

"后来才知晓,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竟避而不见,我却借故日日前去,不过为多看你两眼。"

"直到那日你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我跪着求江惜瑶高抬贵手……"

“她不知怎的发了怒,说我只要肯挨上她三十鞭她就不会再让你跪了……”

我的眼泪掉进刚缝好的狐裘披风里,没了痕迹。

我抬头,笑着把披风披在沈逸之的身上:

“夫君,那是梦,不是真的,真的是,我现在是将军府里的掌上明珠,而你是新晋今科状元。”

“你没有什么未婚妻,只有一个娘子。”

“把这个穿上吧,你的那个蓝色披风都旧了,不暖和的……”

沈逸之看着手里的披风一愣,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我弯了弯眼睛:

“好,那娘子你帮我收起来,以后我们就这样平静美好,年年岁岁。”

(沈逸之番外)

我自幼失怙,双亲早逝,祖母总念叨我能平安长大,全是仰仗父亲生前积下的阴德。父亲在世时为朝廷尽忠竭智,奈何人走茶凉,二房树倒猢狲散。那年我七岁稚龄,眼睁睁看着大房与三房像分食腐肉的秃鹫,将二房家产撕扯殆尽。

能留我一条性命,不过是因大伯忌惮朝廷问责。可活下来又比死了好多少?偌大府邸无人问津我的衣食,吃穿用度连府中仆役都不如。我就这般在饥寒交迫中跌跌撞撞长大了,或许也不能算全然赤贫——父亲生前为我定下的那门亲事,始终像根悬在心头的丝线。

幼时父亲常握着我的手教诲:"逸之,男儿立世当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最紧要的是担得起肩头责任。"我虽说不清愿不愿意,但若她点头,我必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许她一世安稳。

后来江家突生变故,我闻讯策马疾驰,却在流放队伍里瞧见她被锦衣华服的妇人接走。待再得音讯,她已成了永康伯爵府的世子妃。我鼓足勇气登门求见,她却端坐在雕花椅上,朱唇轻启:"公子认错人了,我是尚书府嫡女江棠凌,非是逆臣家庶出的江惜瑶。"

我望着她发间金簪流转的光华,突然就懂了。锦绣堆里养大的世家女,怎会放弃伯爵府的荣华,随我这个破落户吃糠咽菜?罢了,权当是场荒唐梦。

可命运偏爱作弄人。离府时途径梅林,但见个瘦小身影攀在老梅枝头。腊月寒天里,她冻得发青的小脸映着簌簌落雪,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揉进了细碎的星子,正专注地拂去花枝积雪。四目相对刹那,我竟觉天光乍破。

此后因替赵世子誊抄典籍,我总要多绕半里路。次次都见她在梅林劳作,或扫雪或罚跪,偶尔被刁奴欺辱。可那双眼睛永远清凌凌的,盛着永不言弃的星火。这般鲜活的生命力,生生烫进了我心里。

她活得比我还苦,我便多接些抄书的活计,银钱攒了又攒,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赎她出火坑。她合该是翱翔九天的凤,或是游弋碧波的鲤,怎困在这方寸之地?

夜里总浮现那双带笑的眸子,梅花簌簌落满她肩头。那夜竟梦回儿时,梅林里扫雪的成了尚书府嫡女,我的未婚妻却换了人。恰逢江家择婿,我鬼使神差递了庚帖,想着高门大户自是看不上我这破落户。

梦里见过她施粥济民,仙姿玉貌恍若月中仙。哪知这轮明月,真就落进了我怀里。当她执笔在婚书落下姓名时,我反反复复确认那朱红指印,生怕是大梦一场。

揣着先帝赐予父亲保命的令牌,我跪在御前求了科考恩典。陛下金口玉言赐下名额,我却因此与本家决裂,被大伯逐出族谱。寒窗苦读终得回报,金銮殿上我高中状元,放榜那日望着皇榜,第一次挺直了脊梁。

新婚夜她解下织金狐裘披在我肩头,说旧披风不御寒。次日晨起,怀中温香骤冷,唯余那件洗得发白的蓝披风,襟口不知何时裂了道口子。我心头剧震,抓起抄了一半的书稿就往伯爵府奔。

梅林里她果然跪在雪中,血色在素白裙裾上洇开。我掏出全部积蓄求见世子妃,却见她捏碎茶盏,长鞭破空而来:"一鞭一文,你可受得住?"

三十鞭落在身上,我数着鞭数,只怕她撑不到最后。世子妃力道渐狠,我却只顾计算时辰,生怕她熬不过这漫天风雪。裹上旧披风时,血迹已浸透中衣。

她蜷在雪地里气息奄奄,我将残破的披风裹在她身上。若能以命换命,我甘之如饴。意识消散前,恍惚见她眼睫轻颤,像寒梅欲绽。

死后魂魄竟被梅林精怪困住,它讥我蚍蜉撼树,偏要留我看这人间荒唐。我/日日望着她受尽磋磨,推搡殴打是家常便饭,最后竟被琴弦勒毙在梅林。

"如何能渡她脱离苦海?"我跪求精怪。它抚着梅枝冷笑:"你渡不了她,唯有自渡。"待见我执意要换她重活一世,又道:"灵魂为契,她若不爱你,你便魂飞魄散。"

我含笑应允。看着她化作流光消散,自己身躯也化作片片梅花。精怪怒骂我痴傻,说满心仇恨的人怎会有真心。我最后望了眼苍穹,恍惚见梅枝上少女回眸一笑,冰雪尽消。

"不悔。"我轻声道,任魂灵散于天地。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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