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要取我一滴血入方,便能化解世间任何奇毒,连最顽固的邪祟也挡不住。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天生就生在药人之躯,这副身子骨是老天爷亲手点的命。
我的血,不是寻常血液,倒像是天地间熬炼出的一味灵药。
只要取我一滴血入方,便能化解世间任何奇毒,连最顽固的邪祟也挡不住。
上辈子,我日复一日地被抽血,像一头待宰的牲畜般任人割取。
每一回放血,都像是从骨髓里榨出生命,痛得我浑身发抖。
可我还是咬牙撑着,只为了救那个瘫坐在轮椅上的三皇子——霍彦舟。
他体内的毒根深蒂固,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诅咒,缠了他十几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奇迹竟真的发生了。
原本面色灰败、气息微弱的他,不到两个月,竟一点点活了过来。
他的脸颊有了血色,眼神也不再浑浊无光,整个人像是被春风拂过枯木,重新抽了新芽。
终于有一天,他扶着宫柱颤巍巍站起,接着稳稳地迈出了第一步。
消息传到圣上耳中,龙心大悦。
那天朝堂之上,金殿辉煌,圣上笑得合不拢嘴,声音响彻大殿:“朕今日赐婚许芷青与三皇子,并册立彦舟为太子。”
他目光慈爱地看着我们,“愿你们夫妻同心,共辅江山。”
可谁曾想,喜庆背后藏着的是修罗场的开端。
霍彦舟登基那日,宫中红绸高挂,鼓乐喧天,仿佛普天同庆。
但他却将我带到一座荒凉墓前,四周寂静A得连风声都透着寒意。
石碑冷硬,上面刻着“曲霖之墓”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手中握着一把薄刃匕首,眼神冷得像冬夜结冰的湖面。
一刀,又一刀,整整四十九刀,划开我的皮肉,鲜血顺着衣襟滴落。
白衣被染成猩红,像雪地里绽开的曼珠沙华。
我疼得几乎昏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嘶声质问:“霍彦舟!我救你性命,你为何如此狠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如霜刃割喉:“若非你拖延时日,我本可在月内自行康复。”
“你借疗毒之名逼我娶你,害得曲霖服毒自尽……你说,你配活吗?”
他俯身盯着我,一字一句如钉子扎进耳朵:“你的血不是能解百毒?那你倒是让曲霖死而复生啊。”
“做不到?那就用你的命来偿。”
我含恨咽下最后一口气,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再睁眼时,眼前竟是熟悉的宫殿,雕梁画栋,香烟袅袅。
我跪伏在地,正对着高坐龙椅的圣上,耳边是他沉稳的声音:“许芷青,你能治好三皇子吗?”
这一次,我没有抬头,只是重重叩首,声音微微发颤:“民女才疏学浅,实在无力回天。”
“不过三皇子乃真龙血脉所出,自有天佑,想必无需外力也能痊愈。”
圣上眉头轻皱,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可你前些时日还独力救下瘴林中的千名将士。”
“怎么到了彦舟这里,反倒束手无策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温和下来,带着几分诱哄:“只要你肯出手,朕许你一门亲事。”
“日后彦舟继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如擂鼓。
霍彦舟的毒,源自当年一场惊天阴谋——有人欲弑君,其母代饮毒酒才保下圣驾。
也因此,哪怕他是残躯病体,圣上依旧视若珍宝,宠爱非常。
正当我思忖如何推脱之际,身后传来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车轮声。
那是轮椅碾过青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仿佛每转一圈都在碾碎我的心跳。
霍彦舟坐在轮椅上,缓缓从殿外推了进来。
他的目光冷得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抬眼望向龙座上的帝王,语气毫无波澜:“父皇,儿臣绝不会娶许芷青。”
“儿臣早已查清,她根本不是什么药人体质,那些传言全是假的。”
他嘴角轻轻一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反倒带着几分讥诮:“不过是些流言蜚语,都是她自己放出去的风声罢了。”
“无非是想借着‘神医’之名攀附皇族,图个荣华富贵。”
“您可别被她那副清丽模样蒙蔽了双眼。”
他的视线忽然转向我,那一瞬,仿佛有刀锋划过我的脊背。
我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急忙摇头辩解:“三皇子误会了!民女早已向陛下澄清,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我从未想过要嫁入皇家,更不敢奢望什么权势地位!”
圣上端坐于金銮之上,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而威严:“芷青确已亲口否认此事。”
“但她既在京城有‘活人医手’之称,朕想着让她试一试也无妨。”
这话刚落,霍彦舟身形微滞,眸光一闪,似有片刻怔忪。
他盯着我看了一瞬,眼中浮起一丝不解与审视。
可转瞬之间,他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冷:
“呵,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可惜啊,你这套手段对我没用,我不会再信你一次。”
他双手紧攥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神情决绝如铁石铸成:
“父皇,儿臣心中早有所属之人。”
“若您执意逼婚,那不如现在就赐我一死,来得痛快。”
圣上凝视着他,良久才轻叹一声,眉宇间掠过一抹无奈:
“既然你心意已决,此事便作罢吧。”
“不过……”他顿了顿,目光微闪,“朕倒是好奇,那位让你如此倾心的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皇帝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探究,又缓缓道:
“能让朕的儿子这般情深意重,想必定是个不凡的女子。”
“若真是良配,朕愿意亲自赐婚,成全你们这段姻缘。”
提到那个名字时,霍彦舟的眼神骤然柔和下来,仿佛春风拂过枯枝。
他低垂着头,双手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坚持:
“父皇且容儿臣再等等。”
“待我与她彼此明心之后,定会带她前来拜见。”
“届时,还请父皇为儿臣掌眼相看。”
我跪在侧旁,头颅微垂,眼角余光掠过他的侧脸,心底悄然泛起一丝冷笑。
这笑意一闪即逝,藏得极深。
哼,他口中那位“心上人”,哪里是什么名门闺秀?分明是他贴身伺候多年的侍女柳烟。
前世若非他登基后一时得意忘形,亲口吐露真相,我又怎会知晓——
原来他们早在暗处相守多年,而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今他自然不敢直言其名,生怕触怒天颜,影响储位之争。
别看他眼下坐于轮椅之中,身子虚弱不堪,可那颗心,比谁都野。
圣上与霍彦舟你来我往说了好一阵子,才恍然记起我还跪在一旁。
皇帝轻咳两声,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语气淡漠却不失体统:
“事情已了,你且退下吧。”
我连忙叩首谢恩,指尖触地时微微发颤。
随即慌忙起身,脚步踉跄地退出大殿。
身后,霍彦舟仍在慷慨陈词,胸膛起伏,掷地有声:
“不出两个月,儿臣必能康复如初,重新站立行走!”
“待到秋猎之时,儿臣定当为父皇夺下头彩,让您龙颜大悦,荣耀满朝!”
我心里忽然泛起一股恨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这回是风光无限,还是丢人现眼,谁又说得准呢?
我还没踏出宫门的台阶,就瞧见霍彦舟的马车停在路边。
那车子雕梁画栋,金丝绣帘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他坐在里面,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随意:
“顺路,带你一程?”
我哪会信他这么好心,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嘴角扬起一丝讥诮:
“三皇子金贵得很,我这平民女子可不敢上您的车,免得脏了您这华贵车厢。”
“要是冲撞了您,我可赔不起命。”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眼神一滞,随即闪过一抹愠怒,眉头微蹙。
他很快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轻咳一声道:
“许芷青,我刚才不过是试探你罢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看穿了什么:
“你重生了,对吧?不然怎么会躲着我?这点自知之明,你还算有。”
他双臂交叠,靠在软垫上,神情倨傲:
“上辈子的事,咱们就算两清了。只要你别再背后搞鬼,这辈子,我不找你麻烦。”
两清?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面上却平静如水。
上一世,我为他熬药到深夜,指尖都被药罐烫出了茧子;
为了寻一味能解毒的雪莲,我翻过三座雪山,差点冻死在半山腰。
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我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他冷眼旁观的背影。
他欠我的,何止是一条命?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声音冷得像冬日井水:
“三皇子说得极是。从今往后,您每日服用的汤药,我们药圣堂也不再接手了。”
“省得将来出了差池,我又莫名其妙背上黑锅,那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上辈子,他体内积毒太深,病得只剩一口气,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
是我翻遍古籍,试遍偏方,才一点点把毒素从他骨髓里拔出来。
后来又四处搜罗灵芝、人参、龙血竭这些稀世药材,一剂一剂调理他的身子。
若没有我,他早该躺在棺材里发臭了。
可我掏心掏肺换来的,是他登基之后将我打入冷宫,亲手赐下一杯毒酒。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沾他半分因果。
可霍彦舟竟以为我在威胁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怒火直冒:
“许芷青,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我?”
“京城里的大夫多的是,想替我诊治的人排成长队,你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做!”
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瞪着我,像是我犯了滔天大罪。
我看着他这副无端发怒的样子,眉心微微一拧,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总不能让我天天往你府上跑吧?”
“万一被你那位心尖上的婢女看见了,她又要伤心难过,岂不是平白添烦恼?”
风轻轻吹过街口,柳条随风摆动,发出细微的沙响。
我想起那一日,天色阴沉,细雨如针般洒落庭院。
苏曲霖穿着素白衣裙,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唇角还残留着黑血。
她留下一封血书,字字泣泪,说是我夺走了她的姻缘,害她在府中受尽嘲讽。
她说自己活不下去了,只能以死明志。
从那天起,霍彦舟便认定我是祸根,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废我去冷宫。
如今我倒要看看——
没了我的搅局,你们这对痴男怨女,能不能真的白头偕老。
霍彦舟脸色一僵,原本紧锁的眉头仿佛被寒霜冻住,动也不动。
他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是心底有千头万绪翻腾不休,却终究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冷得像冬日井水,一字一句道:
“既如此,望你日后言行如一,从此你我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话音未落,那马车便猛地一震,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而去。
车轮卷起漫天尘灰,在空中飘散成一片昏黄雾气。
我望着那远去的影子,心头终于松下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压在肩上多年的重石。
拖着沉重脚步回到药圣堂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口猛然一缩。
铺门半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被人粗暴推开后又随意丢下。
屋内狼藉不堪,瓶罐碎裂,药材撒了一地,被人踩踏得面目全非。
干枯的草叶混着泥尘黏在地板上,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腐味。
四周早已围了不少人,见我回来,纷纷止了议论,目光齐刷刷扫来。
那些眼神里夹杂着好奇、鄙夷,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上下打量我如同审犯人一般。
片刻之后,窃语声再度响起,像蜂群嗡嗡作响。
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叉腰站出,嗓门尖利地嚷道:
“哟,这不是咱们药圣堂的‘神医’嘛?瞧着斯斯文文的,背地里竟为了攀高枝胡编乱造,真不知羞!”
旁边一名瘦长汉子立刻接腔,语气酸溜溜的:
“她这儿药价贵得离谱,上次我来抓副药,还被她冷脸相对。如今报应来了吧?”
一句句嘲讽如芒在背,扎得我几乎抬不起头。
人群中有不少是街坊邻里,往日也曾受过药圣堂恩惠——
我们向来以低价售药,每日清晨设诊台施药救人,从不收贫苦人家一文钱。
可眼下这些人,却被他人煽动,成了伤我最深的刀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却强撑着挺直脊背。
抬眼望去,霍彦舟正立于人群前方,神色冷峻。
苏曲霖依偎在他身侧,一身粉裙袅袅,头上珠钗随步轻晃,衬得她楚楚动人。
她察觉到我的视线,唇角悄然扬起,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随即抚着胸口,娇弱地蹙眉道:
“许大夫啊……昨儿我身子不适,特地来您这儿取了些调理的药。
谁知今早腹痛难忍,疼得我都快站不住了呢……哎哟……”
说着还故意软了身子,作势要倒。
霍彦舟连忙伸手搀扶,满脸心疼地低声道:
“别硬撑了,少说些话,莫要伤了元气。”
旋即他转头盯住我,眼中怒意翻涌,厉声喝道:
“曲霖何曾有过错?分明是你医术浅薄,用药不当,才害她遭此折磨!”
“你还敢自称神医?今日我便要让众人看清你的真面目,免得更多无辜百姓受害!”
这话一出,宛如火星溅入干柴堆,瞬间点燃了众人情绪。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开始叫骂,有人举起手中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劈头盖脸朝我砸来。
我本能地抬手护住头脸,嘶声喊道:
“请听我说一句!事情并非你们所想!”
没有人听见我的呼喊,四周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
“庸医!赔钱!滚出京城!”人群齐声怒吼,声音震得耳膜生疼。
不知是谁,突然端着一盆腥臭扑鼻的鸡血冲了出来,猛地朝我身上泼下。
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襟滑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那股血腥气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我狼狈地站在原地,浑身沾满污秽,脸上还溅了几点红痕,像刚从屠宰场爬出来一般。
我死死盯住霍彦舟,胸口起伏剧烈,终于忍不住厉声质问:
“霍彦舟,我早已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嫁给你!你为何还要这般毁我名声,砸我药堂?”
我拼命回想昨日的情形,每一位病患的模样都历历在目,记忆清晰得如同刻在骨头上。
苏曲霖根本没踏进过药圣堂一步,这全是他们编出来的谎话,只为将我踩进泥里。
霍彦舟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嘴唇微动,却始终没有开口辩解,只是用眼神告诉我:你不配我说实话。
他缓步从我身边走过,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却故意压低嗓音,冷冷丢下一句:
“聪明些就立刻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语气像毒蛇吐信,阴冷刺骨。
我气得指尖发颤,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戳出血来。
可我没回应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药材和器具。
忙了整整一个时辰,汗水浸透了后背,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下,在下巴处凝聚,最终滴落在尘土中。
体力耗尽的一刻,我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上,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但比起上辈子临死前那种五脏六腑被烈火焚烧般的剧痛,这点疲惫又算得了什么?
曾经门庭若市的药圣堂,如今冷清得如同荒庙。
门前石阶长出青苔,蛛网悄悄爬上了门框,连风都懒得吹进来。
街坊们路过时总会刻意啐一口痰,嘴里还低声咒骂几句,眼神里满是鄙夷与不屑。
我去集市买菜,那些曾恭敬唤我“大夫”的人,如今见了我就扭头避开。
有人甚至当面指着我鼻子骂:“骗子!害人精!你也配叫大夫?”
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刀刀剜在我的心上。
霍彦舟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可我心里半点不慌,反而静静等着,仿佛在等一场注定会来的暴雨。
我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宫里派人来了。
那天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洒在堂中,光影斑驳,像是铺了一地碎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名宫服侍卫大步跨入门槛,神情肃然。
为首的太监躬身行礼,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姑娘,请随奴才入宫,圣上有请。”
我没有惊讶,也没有推辞,只是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淡淡道:“好。”
就像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一样。
上辈子也是此时,边关八百里加急快报传来——敌军为破城池,竟在水源中投下奇毒。
无数百姓口吐白沫,倒地抽搐;将士们捂着肚子哀嚎,眼中写满绝望。
那种毒,于我而言不过是寻常病症,随手便可化解。
但在皇帝面前,我还是装作为难,微微皱眉,语气迟疑地说:
“陛下恕罪,民女实在惶恐。前几日三皇子才命人砸了我的铺子,还四处宣扬我是江湖骗子。如今让我去救边关将士,恐怕难以服众,反惹非议。”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霍彦舟站在龙案旁,脸色瞬间铁青,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疮疤。
他冷哼一声,讥讽道:“我看你是根本没本事,怕露馅儿,才在这儿装模作样!”
我没有答话,只是稍稍垂下了眼帘。
圣上却神色凝重地盯着我,语气沉稳地说道:“这次可是霍彦舟亲自举荐你去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正好借此机会,向朕证明你的本事。”
“只要你能成功解毒,之前许你的事,朕依然算数。”
一听是霍彦舟推举的,我心里顿时一沉,立刻明白了他打得什么主意。
这人真是费尽心机,一心只想把我支开,赶得越远越好。
他从骨子里就认定我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庸医,让我去那种凶险之地,分明就是盼着我死在半路上。
哪怕我已经重活一世,竟还是小看了他的狠辣手段。
霍彦舟察觉到我的视线,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故作大度地开口:
“不错,若你真有能耐,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你为侧妃,也算是一份赏赐。”
这话一出,我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当场呕出来。
强压住心头的厌恶,我连忙转向圣上,语气坚定地说:
“陛下,民女愿意前往试一试。”
“但若您允准此事,民女只有一个请求——若任务达成,我不愿嫁与三皇子,只求您兑现当初的诺言。”
霍彦舟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声音都变了调:
“许芷青,你可要想清楚!错过这次,以后可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圣上也露出几分错愕,眉头微蹙,眼中满是不解。
然而在我毫不退让的态度下,最终还是缓缓点头应允。
我立刻着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负责送我去的人,正是霍彦舟安排的亲信。
临行前,他得意洋洋地凑近我,嘴角扬起一抹自以为高明的笑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
“告诉你个好消息,曲霖已经怀上了。”
“等她顺利生下孩子,我就会向父皇请旨,立她为正妻。”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
“可她心里一直对你和我的过往耿耿于怀。”
“你是大夫,懂得调理胎气,我才想着把你调走,免得节外生枝。”
说着,他神情陡然转冷,目光如钉子般牢牢锁住我,一字一句道:
“今日你说的话,我就当是赌气之语。”
“只要你安分守己,那侧妃的位置,依旧留给你。”
我微微皱眉,心底涌上一股荒谬感,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总觉得自己是我非嫁不可的人。
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腿,语气疏离而平静:
“最近,你的腿有没有知觉?”
本意是讽刺他痴心妄想,可落在霍彦舟耳中,却成了关切的询问。
他不自觉地扬起下巴,眼中掠过一丝得意,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分:
“那是自然!如今我已经能勉强站一会儿了。”
“再过些日子,定能完全康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轻轻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望着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我在心中冷冷一笑。
那些年用在皇子府里的珍稀药材,确实能让瘫痪之人短暂恢复行动能力。
可那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表面的好转,实则是毒气更深地渗入五脏六腑。
等到毒性彻底发作,神仙也救不了他。
想到将来回京时能看到他跪地求医、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七
当我终于穿越一路风尘与险阻,抵达边关重镇时,前来接应我的,是大将军身旁那位素有威名的副将。
他满脸焦灼,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连盔甲都来不及整理,一见我便急匆匆地迎上来。
“许姑娘,你可算到了!”他声音发紧,几乎带着一丝颤抖,“昨夜城里几位大夫合力配出了药方,原以为能解毒,谁知……”
话顿了顿,他咬了咬牙,才低声续道:“将军亲自试药,结果毫无作用,如今仍昏睡不醒。”
我心头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时圣上为稳住我心神,让我专心救治三皇子,竟封锁了边境战事的消息。
直到数月后我才听闻,那位百战不败、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竟在战场上死于乱箭穿身。
当时我只觉荒谬,以顾珺之勇,怎会轻易命丧敌手?
如今想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他早已中毒入骨,五脏俱损,纵有通天本领,也难再提刀上阵。
我从怀中取出一路颠簸中研制出的丹丸,递到副将手中,目光沉静而坚定。
“先救人要紧,这药你拿去分给中毒的将士和百姓,每人服下一颗,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好转。”
这些药丸里融了我的血,毒性再烈也能化解。
副将接过瓷瓶,手指微颤,眉头却紧紧拧起。
“姑娘……这当真管用?”他迟疑着开口,“我们试过的法子太多了,汤药、针灸、熏香……无一奏效。”
我看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我知道你们已竭尽全力,但这一次不一样。信我一次,不会有错。”
他盯着我良久,终是缓缓点头。
毕竟,山穷水尽之际,哪怕一线希望,也不得不搏。
我随他走入主帐,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顾珺。
帐内药气浓重,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烛火摇曳间映出床榻上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静静躺着,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初雪,唇色几近透明。
与我想象中粗犷豪放的模样不同,他面容清俊,眉宇间透着英武之气,唯有左颊一道斜长疤痕,在昏黄光影下显得格外触目。
那道伤痕自耳根蜿蜒至下颌,像是一道未愈的旧誓,刻在岁月深处。
此刻他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额上滚烫如炭。
我快步上前,坐在床沿,伸手搭脉。
指尖触及腕部那一瞬,我的心猛然一沉——脉象紊乱如乱麻,气血逆冲,分明已是毒入膏肓之兆。
再不敢耽搁,我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掰开他牙关,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帐内寂静无声,唯有烛芯偶尔爆响一声。
约莫半炷香后,奇迹悄然发生。
他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原本剧烈起伏的胸口也趋于平稳,体温开始回落,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血色。
就在这时,副将掀帘而入,脚步踉跄,脸上却写满狂喜。
“活了!活了!”他几乎是扑到我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将军退烧了!脉象稳住了!姑娘,你是神仙下凡啊!”
说着竟要跪下磕头,我连忙扶住他臂膀。
“别忙谢我,将军尚未完全清醒,还需静养。”
副将连连点头,转身便往外跑:“我这就让人腾出最好的营房,请姑娘务必留下歇息!”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抬眼望去,只见顾珺已穿戴整齐,披着玄色战袍,腰佩长剑,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虽身形略显虚弱,步伐却不拖沓,眼神清明如秋水。
站定在我面前,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有力,却不带半分压迫之意。
“许姑娘救我性命,此恩此德,顾珺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驱策之处,纵赴刀山火海,亦绝不推辞。”
我微微一笑,眸光轻转,唇角勾起一抹灵动笑意。
“将军言重了。不过嘛……我倒真有一事相求。”
8
我把昨天心里盘算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珺。
他眉心轻轻一动,眸光微闪,像是被什么牵住了思绪,难得地没开口,只沉默地低着头。
我看他这副模样,并没有催促,只是语气温和地说:
“顾将军,这事不急,你慢慢想,等想明白了再答复我也不迟。”
“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得在这边待上一阵子。”
从那日起,我便同军中的士卒一同驻守在这座边陲小城。
这里人烟稀少,街巷冷清,连个像样的郎中都难寻,正巧给了我留下的理由。
我每日在兵营与百姓的屋舍间来回奔走,替人诊脉开方,治伤疗疾。
日子久了,和顾珺之间的往来也多了起来,彼此不再拘谨,渐渐熟络如旧识。
敌国递来议和文书那天,秋阳斜照,营帐前光影斑驳,风里带着一丝暖意。
我和他面对面坐在案几两侧,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和一坛刚启封的酒。
酒香随风飘散,沁入鼻尖,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我不知不觉有了醉意,脑袋昏沉沉的,耳边却清晰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许姑娘,你先前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你了。”
随后,我随大军启程回京。
马蹄踏过黄土路,扬起一路尘烟,沙砾在风中翻飞。
我在马背上默默数着归期,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果然,刚抵达皇城门口,只见城楼上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气势森然。
忽然,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从人群中冲出,直直撞进我怀里。
我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三皇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
那人一见是我,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的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发颤地哀求道:
“许姑娘!您快救救三皇子吧!他……他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远在秋猎场,秋风卷着枯叶在空地上打着旋儿。
霍彦舟骑在马上,正紧追一头鹿,忽觉胸口一阵剧痛,身子一歪,整个人从马背重重摔下。
他跌落在地,猛地咳出几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原本已能感知的双腿,此刻又变得麻木无知,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心跳乱了节奏。
苏曲霖在围观的人群中奋力往前挤,脸上写满焦急,好不容易才拨开众人,扑到霍彦舟身旁。
她一把攥住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殿下……您怎么了?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奴婢可怎么办啊……”
她穿着宽大的衣裙,遮住了微微隆起的小腹,旁人只当她是忠心耿耿的侍女。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霍彦舟早已许诺,只要这次猎场上夺魁,便向圣上请旨赐婚。
为了这个承诺,她暗地里受尽冷眼讥讽,如今眼看心愿将近,怎容它化为泡影?
霍彦舟勉强睁开眼,目光涣散,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她的腹部,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几名太医围在周围,手忙脚乱地查看脉象,人人面露惶恐,束手无策。
其中一位年迈的老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下,声音发抖:“启禀陛下……微臣……查不出病因……三皇子脉息极弱,恐怕……撑不过三日。”
龙椅上的圣上脸色铁青,宛如雷云压顶,听罢怒不可遏,抬脚狠狠踹向离他最近的太医,厉声咆哮:
“一群饭桶!三皇子的身体一向由你们照料,怎会突然恶化至此!”
他喘了口气,语气更狠:“若他有个闪失,你们全都得陪葬!”
众太医吓得齐刷刷跪倒,叩首如捣蒜,哭喊声此起彼伏。
一名老御医颤抖着解释道:“早先三皇子体内的毒仅困于腿脉,虽不能行走,性命尚可保全。”
另一位太医慌忙接口道:“眼下不知怎的,三皇子腿上的毒竟已蔓延至全身,侵入心肝脾肺肾,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还有一位老医正也低声附和:“更棘手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殿下早已停用了太医院开的方子,说是寻到了别的医治门路。”
霍彦舟瘫倒在地,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双眼骤然睁大,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恐惧如寒潮般袭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脸庞。
自从许芷青离去后,他的双腿始终毫无知觉,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眼神微动,心头掠过一丝迟疑——莫非,真正能救他的,其实是她?
可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找回许芷青时,苏曲霖却跪在他面前,眼眶泛红,声音发颤:“殿下,奴婢……奴婢有个法子,求您让奴婢试一试。”
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霍彦舟心头一软,终究不忍拒绝,轻点了点头:“那你便试试看吧。”
谁料这偏方竟真有些效用,不过数日工夫,他竟能勉强撑着起身行走。
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暗自讥笑自己差点又被许芷青蒙蔽过去。
然而命运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意识模糊之间,霍彦舟目光涣散,恍惚忆起前世种种——那时许芷青为救他,日日割腕取血熬药,整间屋子都浸在苦涩浓烈的药香之中。
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风吹即倒。
可即便如此,她仍咬牙坚持,亲手煎药,守着他一口口喝下,柔声哄道:“殿下,把药喝完,病就会好了。”
他对她向来心存芥蒂,每每皱眉冷眼相待,总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刁难她。
而她从不低头,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从未有过半分退缩。
日子久了,他看她的眼神悄然变了,心底时常浮现出她的影子。
某日他托着腮帮子出神,心想:若将来与她共度余生,似乎也不错。
此刻,霍彦舟坐在椅上,眼神迷离,脑海中盘算着登基之后的事宜——先立苏曲霖为后,再封许芷青为贵妃。
虽贵妃位次稍低,但他暗暗发誓,定会一碗水端平,绝不偏袒。
谁知世事难料,某天清晨,却传来苏曲霖服毒自尽的消息,面色惨白如纸,手中紧攥一封信笺。
霍彦舟颤抖着接过信,一行行读下去,字字泣血,控诉许芷青仗势欺人,在府中百般折辱于她。
苏曲霖可是陪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人啊!他双目赤红,怒火攻心,宛如一头暴怒的猛兽,理智瞬间崩塌。
他连查证都懒得去做,当即认定罪魁祸首便是许芷青。
抽出佩刀,面目狰狞,一刀又一刀划在她身上,整整四十九刀,逼她自证清白。
看着许芷青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忽然心头剧痛,猛然想起她是罕见的药人体质。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悔恨如刀剜心肺,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死亡的阴影如黑雾般缠绕全身,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他嘴唇哆嗦,拼尽全力挤出一句话:“快……快去请许芷青回来!她是药人,唯有她的血才能解我体内之毒!”
声音急促嘶哑,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他又猛地吼道:“还不快去!只要她肯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曲霖抽泣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底掠过一抹倔强的不甘,牙关紧咬着下唇,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咽进肚里。
她无意识地抚上小腹,指尖轻轻划过衣料下的微隆弧度,想到腹中骨肉,脊背竟不自觉挺直了几分,眸光也渐渐坚定起来。
霍彦舟只觉全身像被扔进了烧红的铁炉,皮肉寸寸灼痛,冷汗浸透了寝衣,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不止,痛苦得几乎窒息。
他额角青筋暴起,拳头狠狠砸向床板,悔意如刀割心——早知如此,又怎会因一时赌气,把许芷青远远打发去了边陲军营?
如今他命悬一线,只能躺在这里,眼睁睁等着那唯一能救他的人归来,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可他真的怕了,瞳孔深处浮起浓重的惊惶,生怕撑不到许芷青回来那一刻,他还未活够,还不想就此断送性命。
直到一名内侍跌跌撞撞冲进殿中,喘着粗气禀报:“许姑娘……已入京了!”
霍彦舟原本紧闭的眼猛然睁开,灰暗的瞳仁骤然亮起一丝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终于松下一口气。
我赶到秋猎行宫时,只见霍彦舟面色惨白如纸,唇色乌紫,四肢不断抽搐,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眼看就要断气。
可当他目光触及我的身影,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倏地燃起火光,像是枯井里涌出了泉水。
他艰难抬起手,声音沙哑而急切:“芷青……我错了,求你救我……”
我轻扬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双臂环抱于胸前,慢条斯理地看着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子为活命苦苦哀求。
前世临终前,我也曾这般跪地乞命,可他连一眼都不屑施舍,转身便走。
我冷冷开口:“三皇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医术平平的大夫,哪有本事救得了您这金贵之躯?”
挑了挑眉,我又添了一句:“您忘了?那天朝堂之上,可是您亲口将我贬得一文不值,还派人砸了我的药铺。”
霍彦舟怔住,眼神闪躲,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懊悔。
他挣扎着坐起身,语气急切:“芷青,是我糊涂了!只要你肯救我,从前的事我都认错,全都赔罪!”
说着竟双手合十,近乎卑微地恳求:“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我现在就答应你——娶你为妻,往后荣华富贵共享!”
我嗤笑一声,心想人啊,总是死到临头才想起自己曾有多傲慢。
一旁的圣上眉头深锁,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信似疑,却又无可奈何。
眼下情势危急,他也只得沉下脸道:“许芷青,朕命你现在就为三皇子施治。只要他能活下来,朕准你为三皇子正妃。”
我的视线缓缓移向苏曲霖微微隆起的小腹,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
“正妃?”
可我记得清清楚楚,三皇子心中早有所属,不正是眼前这位苏姑娘么?
此刻她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袖口,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模样羞怯又柔弱。
我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她都怀上孩子两个月了,我又怎能横刀夺爱,抢人姻缘呢?”
话音刚落,龙椅上的帝王脸色骤变,眉头拧成一团,眼中怒意翻涌,厌恶地扫了苏曲霖一眼,厉声质问:
“她说的可是实情?”
那股来自天子的威压如山般压来,苏曲霖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掠过慌乱,但很快稳住了心神——她知道,退无可退了。
她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微抖却清晰:“回陛下,奴婢确实已有两个月身孕,是三皇子的骨血。”
稍顿片刻,她又补充道:“三皇子原打算等奴婢诞下孩儿后,再向您请旨赐婚。”
圣上闻言脸色愈发阴沉。
前些日子,霍彦舟在他面前极尽夸赞苏曲霖如何温良贤淑、才德兼备,如今一看竟是个出身卑微的侍女,顿觉受辱,心头怒火腾地燃起。
苏曲霖察觉气氛不对,抬手拭去眼角泪珠,楚楚可怜地说道:
“陛下,奴婢只愿三皇子平安无事。若许姐姐肯出手相救,奴婢甘愿让出正妃之位,绝不争抢。”
她这话既顺从又识大体,听得圣上神色稍缓,怒意渐消。
他再次看向我,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与权衡。
我只是静静望着霍彦舟,唇角轻轻一扬,笑意却冷得像冬夜的霜,开口道:“三皇子也这么觉得?等我进了门,不会转头就拿刀冲我来吧?”
这话听着寻常,可落在霍彦舟耳中,却不亚于惊雷炸响。他瞳孔微缩,怔了一瞬,随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骤变。
他急步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掌心滚烫,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压得低却格外坚定:“芷青,我向你起誓,你才是我正妻,苏曲霖不过侧室,往后一切以你为尊。”
话音未落,他又补了一句,语气近乎恳切:“孩子的事……若你介意,我可以过继到你名下,只认你一个母亲。”
他没察觉,每说一句,苏曲霖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她死死捏着裙角,指尖几乎嵌进布料里,指甲泛出青白,却还得低眉顺眼,不敢有半分失态。
她垂首轻语,嗓音柔得像风吹柳絮:“殿下说得对,求姐姐救救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重生归来后,我反复思量过,霍彦舟为何那般恨我,背后推手,十有八九便是苏曲霖。她不动声色地挑拨,把所有罪责都引向我,仿佛我不救他,反倒成了我的错。
我缓步走到案前,取过银刀,在指尖轻轻一划,挤出几滴血珠,走至霍彦舟面前,将血抹在他唇上。
片刻之后,他脸上那层黑紫竟淡了几分。他眼中刚燃起希望,却听我淡淡道:“毒已入脏腑,根除不了了,顶多再撑一个月。”
霍彦舟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声音发颤:“芷青,你说什么?明明还能治的!”
我强忍住心底那一丝快意,皱眉叹道:“两个月前或许还有救,可这阵子,你服下的补药太多了吧?”
顿了顿,我语气平静如水:“那些药虽稍稍稳住了你的身子,却也在加速毒素蔓延。”
“如今五脏皆被蚀伤,不是解毒就能挽回的。”
苏曲霖一听,整个人如坠冰窟,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龙椅前,双目含泪,满是怨毒与不甘。
她仰头高喊:“陛下!许芷青分明天生药体,却谎称不能施救,拖延至今,分明是存心要害三皇子性命!”
金殿之上,圣上面沉如铁,龙袍翻动间透出怒意。他重重拍案,声震屋梁:“放肆!许芷青,你竟敢欺君罔上?若三皇子有个三长两短,朕定要你陪葬!”
我跪在冰冷的玉砖上,身子微微发抖,却咬牙抬头,声音清亮:“民女实属无奈!陛下请看,那时三皇子面目狰狞,眼神如狼似虎,若强行成婚,不出几日,我恐怕已被折磨致死!”
圣上冷哼一声,目光如刀锋扫来:“那你还有何话说?”
我连忙低头,语气恳切:“民女赴边关时,陛下曾亲口许诺,不问过往。民女别无所求,只望陛下念在边城百姓染疫无数,将士浴血负伤,我日夜不休替他们疗疾,从未懈怠……”
圣上怔了片刻,眸光微动,眉宇间掠过一抹迟疑。
这些日子以来,我在边关的所作所为早已一桩桩传入宫中,朝中不少大臣也纷纷替我陈情。
倘若今日天子出尔反尔,执意将我问罪处死,恐怕难平众议,动摇朝纲。
不过我也不愿让皇帝难堪,该给的台阶,我自然会留一条——推卸责任这种事,我也懂。
我轻轻抬起眼,眼底泛着一层薄薄的委屈,声音低柔却清晰:“民女本可早些回京,或许还能救三皇子一命。”
“可苏姑娘偏偏在三皇子面前哭诉,说见了我就心烦意乱,还故意闹腾,惹得胎气不稳。”
“三皇子心疼她,便强令我不许归京……这才耽误了救治时机。”
这话一出,仿佛打开了压抑已久的闸门,圣上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一脚狠狠踹向苏曲霖肩头,怒吼道:“你这贱婢!分明是你害得三皇子性命垂危!”
苏曲霖被踢得踉跄后退,险些跌坐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她惊惶地抬头,眼中满是恐惧,急忙跪伏在地,声音发颤:“陛下明鉴,奴婢绝无此意,真的不知会酿成这般后果啊!”
她原想借机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却不料反把自己拖入泥潭。
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望向霍彦舟,目光里全是哀求与期盼。
然而霍彦舟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我,眼神复杂,夹杂着悔恨与痛楚。
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若非苏曲霖任性妄为、处处挑拨,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对她的怨恨,在这一刻悄然滋长。
他转头看向我,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无助:“芷青……你一向聪慧过人,手段非凡,一定还有办法的,对吧?”
“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我静静凝视着他,脸上无悲无喜,只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淡如风:“没有办法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这一个月,你会日日受尽折磨。”
“体内的毒会由内而外侵蚀五脏六腑,最终只剩一副空壳。”
“但这一切,都是你亲手种下的因,如今只得自食其果。”
圣上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语气中透着无奈与疲惫。
他虽疼爱这个儿子,可膝下不止一人承欢,皇位继承之事岂能儿戏?
更何况眼前之人已形销骨立,神志不清,显然再无资格问鼎大统。
数日之后,药圣堂门前高悬御笔亲题的匾额,金漆耀目,昭示清白。
百姓们围聚在街口,拍手称快,纷纷赞颂天子英明决断,还医馆以公正。
自此以后,霍彦舟每日必来药圣堂一趟,手中总捧着些小巧物件。
那些玩意儿精巧细致,像是旧日我曾亲手为他所制的小玩意,如今他竟一件件寻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走到我面前,双手奉上那些旧物,眼中闪着一丝希冀:“芷青,你看,这些都是你从前送给我的。”
“我一直珍藏着,如今尽数归还……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他是想用这些往昔的温情唤起我的恻隐之心,可惜我心如寒潭,波澜不兴。
我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伸手去接,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拿走吧,我不稀罕。”
上辈子我含冤惨死,这一世,唯有他的性命才足以偿还。
霍彦舟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肉眼可见地枯槁下去。
面色苍白如雪纸,脚步虚浮似踩云端,连站立都需扶墙支撑。
那天,他在我面前猛地咳出几口血来,鲜红的血迹洒在青砖地上,格外刺眼。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唇角,声音微弱地说:“芷青,我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这些日子我才看清楚,真正对我好的人,一直就是你。”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挣扎与懊悔,又低声道:“可现在醒悟,是不是太晚了?临走之前,我心里还有一桩放不下的事——上辈子没给你一场像样的婚事,这辈子,我想补上。”
他说这话时语气诚恳,但我心里清楚,这份愧意多半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因为他近来实在落魄到了极点。
皇上早已不再理会他,那些曾被他欺压过的兄弟们反倒一个个跑来府里“探病”,实则专程来看他笑话。
有个皇子阴阳怪气地开口:“哎哟,三哥这是怎么了?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连站都站不稳啦?”
另一个也跟着讥笑:“可不是嘛,从前多威风啊,如今却病恹恹的,真是风水轮流转。”
霍彦舟听着这些冷嘲热讽,脸色铁青,却无力反驳,只能低头忍着,眼底翻涌着屈辱和怒火。
府里的下人们见他命不久矣,心思早就活络了起来。
他们彼此使着眼色,在廊下悄悄议论,盘算着如何趁乱捞一笔后远走高飞。
平日照料他也敷衍得很,端药的手重得几乎要抖翻碗,眼神里全是轻蔑与嫌弃。
他躺在床榻上,望着那些冷漠的脸孔,心头一阵冰凉。
直到此刻,众叛亲离,他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些年,只有我是真心待他的人。
他的嘴唇微微发颤,眼中泛起水光,低声呢喃:“原来……一直都是我瞎了心窍。”
我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接话,也没有靠近。
只是轻轻抬手,朝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几名侍从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上软轿,动作虽恭敬,却毫不拖沓,迅速抬出了院子。
第二天清晨,宫里来了传召的太监,请我即刻入宫面圣。
金碧辉煌的皇宫依旧庄严巍峨,朱红宫墙映着晨光,显得肃穆而沉重。
我跟着内侍一路穿廊过殿,脚步轻缓地走向御书房。
龙椅上的皇帝面容凝重,眉宇间透着倦意,目光深沉,仿佛藏着千头万绪。
见我进来,他缓缓启唇:“昨日,三皇子跪在殿外求朕一件事——要把你许配给他。”
他顿了顿,视线牢牢锁住我,继续道:“说是临终前唯一的愿望。你说,朕该不该答应?”
我心里早有预料,若他将死,定不会让我独活,非要拉我陪葬不可。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地回道:“陛下明鉴,民女已有婚约在身,不能再嫁他人。”
我的声音清亮坚定,在空旷的殿堂中清晰回响。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我回头望去,只见顾珺一身玄色劲装,肩披轻甲,英气逼人地走了进来。
他几步上前,自然地站在我身前,拱手行礼:“启禀陛下,芷青与我情投意合。”
他略低下头,耳尖微红,语气带着几分羞涩:“早在回京前,我就向她许下终身之诺,只因军务缠身,耽搁至今。”
随即抬头直视龙座,目光坦然:“陛下圣明,想必也不会拆散有情人吧。”
这正是我事先与顾珺商议好的计策——假订婚约,借他之势挡去逼婚之祸。
倘若我的未婚夫是个寻常百姓,皇上或许一纸圣旨便可强行拆散。
但顾珺不同,他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手握兵权,连天子也要权衡三分。
皇帝的目光在我与顾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眼中掠过一丝迟疑。
他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叩击扶手,良久才轻叹一声:“罢了,既然如此,朕便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我和顾珺并肩退出御书房,阳光洒在长长的宫道上,拉出两道并行的身影。
御书房外,天光正好,枝头鸟雀叽喳欢鸣,像是在庆祝什么喜事。
我与顾珺并肩而行,刚踏至门前,迎面便撞上了霍彦舟。
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目圆睁,满是不可置信与怒火中烧的神情。
瞳孔猛地一缩,目光死死钉在我脸上,声音发颤地挤出一句:“许芷青,你怎能嫁人?你说过心里只认我一个!”
话音未稳,已带哽咽,尾音微微打战,透着不甘与痛楚。
可我只觉他嗓音刺耳,心头烦闷,眉心微蹙,冷声道:“三皇子慎言,我对您从无儿女私情。”
不愿再多费口舌,我抬手牵起顾珺的手腕,转身就走。
顾珺略一怔神,随即反手将我的手指紧紧攥住,快步跟上我的脚步。
身后传来霍彦舟近乎嘶吼的呼喊:“许芷青!你给我回来!”
我脚步未停,仿佛听不见一般,一路穿过宫门,直出了皇城。
回到药圣堂,我才惊觉掌心仍残留着他人的温度——原来我一直握着顾珺的手未曾松开。
脸颊骤然发热,像被春日暖阳烫过一般,慌忙抽回手来。
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结巴道:“顾将军……方才多谢你了。”
他垂首立着,面容隐在光影之间,我看不清神色。
只听见他极轻地问了一句,几乎像风拂过耳畔:“你说对三皇子无情,那……对我呢?”
他耳根泛起淡淡红晕,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盼。
其实早有约定,若他心中有了倾慕之人,这婚约随时可解。只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刻提起。
我心里一阵纷乱,喉咙像被什么堵住,终究没有回应。
前世为爱倾尽所有,换来的却是背叛与灰烬,如今再提情之一字,只觉疲惫不堪。
哪怕我知道,顾珺与霍彦舟,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边厢,霍彦舟的大婚之期还是到了。
皇子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却掩不住一股阴沉气息弥漫其间。
新娘是苏曲霖。当日朝堂之上,圣上震怒拍案,龙颜大变:“苏曲霖,你罪责难逃,朕岂能轻饶!”
奈何她腹中已有霍彦舟唯一的骨血,成了唯一的护身符。
她跪伏于地,泪如雨下,哭求道:“陛下,请念在孩儿无辜的份上,留我一条性命!”
这场婚礼,不过是为了给那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名分罢了。
待孩子落地,她便要随霍彦舟一同赴黄泉。
得知真相后,苏曲霖如何甘心就此赴死?
夜深人静时,她独坐房中,眼中一片死寂,泪水无声滑落。
咬紧牙关,低声自语:“我不能就这样白白送命。”
当夜,她悄然服下了一味假死奇药。
消息传到霍彦舟耳中,他暴跳如雷,怒吼道:“苏曲霖!你竟敢骗我!”
立刻召来数位太医紧急施救。
太医们一番查验后,躬身禀报:“殿下,她所服乃假死之药,脉象虽绝,实则尚存气息。”
霍彦舟猛然醒悟——莫非前世她也用了这一招脱身?
他浑身剧烈颤抖,恨意翻涌,咬牙切齿道:“好个虚伪女子!嫌我无用,靠不上,便用假死遁逃!”
而他,竟曾为这样一个女人赔上性命!
怒火攻心,一口气逆冲上来,竟当场气绝身亡。
次日,苏曲霖被五花大绑,强行抬至灵堂,与霍彦舟的棺木拜了天地。
她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嘶声哭喊:“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情绪激荡之下,腹中胎儿竟就此滑落。
这下不必再等,圣上下令即刻将她与霍彦舟合葬一处,永埋地下。
我默默立在角落,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幕,心底轻轻一叹:
这世间事,果真逃不过因果二字。
顾珺近来总爱往我的药圣堂里钻。
那间铺子常年飘着清苦的药味,混着陈年木柜的气息。
他一来,便能与我絮叨上好些时辰。
“芷青,今儿个铺子里可清闲?”他笑吟吟地问,眉梢都染着暖意。
“还成,没多少人上门。”我低头拨弄着药匣,随口应道。
一年复一年,春风几度吹过檐角铜铃,我的心终究还是被他一点点焐热了。
成亲那天,天光澄澈如洗,日头洒下金灿灿的光,风也温柔得紧。
枝头粉白的花被吹得微微颤动,像是羞怯的新娘。
顾珺穿着大红喜袍,俊脸上笑意藏不住,比当年凯旋归城时还要神采飞扬。
他忽然俯身将我打横抱起,转了两圈,朗声道:“芷青,往后日子长着呢,我定护你周全!”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深情与誓言。
我望着他,喉头微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轻轻点头:“嗯,我信你。”
(全文完)
来源:喵喵故事一点号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