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夜袭相府,却撞见贵女爬床,不小心笑出声,王爷:一千两,带本王走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2 17:32 1

摘要:陆昭,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梁上君子”,今夜本是来相府别院干一票大的,捞点过冬的银子。

我,陆昭,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梁上君子”,今夜本是来相府别院干一票大的,捞点过冬的银子。

哪曾想,金银没摸着,一脚踏入的竟是一出热辣辣的“贵女爬床”修罗场。

我暗骂一声倒霉,脚尖在窗棂上轻巧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悄无声息地贴合在房梁的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我藏好的瞬间,那扇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云鬓花颜的华服女子,做贼似的溜了进来。

她反手插上门闩,动作急切地扑向床榻,嗓音甜得发腻:“璟哥哥!我宁死也不要嫁去南越和亲!你娶了我吧,我愿意给你做妾!”

床帐内,衣料窸窣作响,紧接着传来一个虚弱却冰冷刺骨的呵斥:“孙芷宁,住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本王下药!”

我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瞬间收缩。

孙芷宁,当朝宰相孙砚清的嫡次女。

而能被她称为“璟哥哥”的王爷,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圣上的一母同胞,楚王萧承璟。

啧啧,这孙二小姐真是色胆包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正暗自咋舌,忽听“刺啦”一声裂帛脆响,那绯色的床帐竟被整个扯落,轻飘飘地覆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当真是香艳又滑稽。

萧承璟面色潮红,显然是中了烈性春药,他外袍散乱,眼神却依旧凌厉。

而那孙芷宁,正涨红了脸,跟一条被她自己慌乱中扯成死结的衣带搏斗。

“噗嗤——”

这画面实在太美,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死一般的寂静。

四只漂亮的大眼睛齐刷刷地朝我这根房梁上射来。

“那个..。”见大家都不说话,我挠了挠头,主动开口缓解这紧张气氛,“要不,我帮二位解个结?”

“啊!你...你是刺客?”孙芷宁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慌忙拢了拢自己那半开的领口,遮住胸前那片盎然春意。

“不不不,”我赶紧摆手,“我只谋财,不害命。

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嘛。”

孙芷宁银牙暗咬,一张俏脸青白交加:“给你五百两银子,现在就滚!”

然而,床榻上的萧承璟却在此刻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用尽残存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千两!带本王走!”

哎哟?

我那准备撤退的脚步骤然顿住。

我索性在房梁上舒舒服服地盘腿坐下,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位金主现场竞价。

“我再加五百两!一千五百两!”孙芷宁快急哭了,这事要传出去,她没脸见人了。

萧承璟深吸一口气,黑着脸抛出了王炸:“雇你做本王贴身护卫!月银,五百两!”

“好嘞!”

我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月银五百两!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一座会喘气的金山!

我身形如电,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在孙芷宁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响起前,一记清脆的手刀砍在她后颈,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懒得多看那晕倒的女人一眼,走到床边,像扛麻袋一样,将这位衣衫不整、浑身滚烫的王爷甩到了自己肩上。

“王爷,得罪了!”

我低喝一声,抬脚“砰”地踹开了门闩。

院子里放风的小丫鬟,被我这“破门而出”的架势吓得当场瘫软在地。

“嘘——”我压低嗓音,故意露出几分煞气,“楚王府护卫在此办案。

今日之事,若敢传出半个字..。”

我脚尖随意往地上一碾,脚下的青石板“咔嚓”一声,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小丫鬟脸色煞白如纸:“大、大人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指条最快出府的僻静小路,便放过你。”

她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后,眼睛一翻,很上道地晕了过去。

我扛着金山,畅通无阻地奔入夜色,很快便钻进了别院附近的山林。

萧承璟的体温高得吓人,隔着几层衣料都烫得我肩膀发麻。

一想到那一千两的定金和五百两的月俸,我忍不住咧嘴直笑,手上力道一紧,将他往上又掂了掂。

这可得扛稳了!

“女侠……”肩上的金山忽然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喘息,“劳驾...停一停,本王……本王想吐……”

我刚放慢脚步,想说“吐我身上得加钱”,那“钱”字还在喉咙里打转。

一股热流就“哇”地一声,伴随着刺鼻的酸腐气,从我后颈灌了下来,淋了我满背。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直冲天灵盖!

我几乎是本能地,像教训家里那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一样,扬起巴掌,对着他那被锦缎包裹的尊贵臀部,狠狠地“啪”了下去!

02

一声脆响,惊飞了林间鸟雀。

山风一吹,我猛然回神——完了,一冲动,把金主给打了!

“王爷恕罪!属下是想给您拍拍背,一时手滑..。”我讪笑着将他从肩上放下来。

他靠着树干,眼神冷冽地瞪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哇”地又呕出一口黑血!

那血落在草地上,竟发出了“滋滋”的轻响,腐蚀出了一个小坑。

我心头一凛,这才发现他额间浮现出妖异的赤色纹路,那纹路如同一条条活物,正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极其骇人。

我立刻扣住他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又急又乱,混乱不堪。

“除了情毒和软筋散,您还中了什么毒?”

“赤炎蛊毒..。”他牙关都在打颤,汗如雨下,整个人蜷缩起来,痛苦地闷哼,“平日里,只在月圆之夜发作。

今日...大概是被那情毒...提前催发了..。”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凝神细听,山风中,我捕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哗哗水声。

“有办法了!王爷,忍住!”

不等他回应,我将他打横抱起,循着水声狂奔。

眼前豁然开朗,一道银练般的瀑布从山崖倾泻而下,在月光下激起万千水花,汇成一汪深潭。

“哗啦——”我抱着他纵身跃入。

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我包裹,也冲刷掉了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污秽。

我将他安置在浅水区的石壁旁,刚解下湿透的面巾,准备告诉他潭水能压制火毒。

谁知,萧承璟那双原本涣散的眸子突然暗流涌动,他猛地伸手,毫无征兆地将我拽向他,用尽全力箍进了滚烫的臂弯里。

我淬不及防,脸颊径直撞上他坚硬滚烫的胸膛。

“阿澜……”他沙哑地低喃,灼热的唇瓣擦过我的额头。

我浑身巨震!

这个名字...

我猛地回神,又羞又怒,强压下把他扇飞的冲动,用力挣开他的桎梏:“王爷!你看清楚!属下陆昭,不是什么阿澜!”

“若您想让属下做解药,给多少银子都不行!”

萧承璟被冰冷的潭水和我这一挣,似乎清醒了几分。

他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像是在与体内的毒性和某种更深的痛苦搏斗。

良久,他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对不住……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王爷,得罪了!”我不再犹豫,抽出腰间匕首,割断那被孙芷宁扯成死结的衣带。

锦衣在水中倏地散开。

莹润的水珠滑过他俊朗的眉眼,顺着偾张的肌理滚落。

原以为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可他身上新旧疤痕交错,尤其是右侧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月牙形疤痕,边缘泛白,中央凹陷,显然是箭伤。

我的目光被那道疤痕死死钉住。

脑海中轰然炸开——黄沙漫天,血色残阳,我被一个银甲少年紧紧护在身下,一支流矢破空而来,狠狠扎进他...同样的位置!

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袭来,我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额角的冷汗滴落,融进潭水。

师姐说我几年前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忘了以前的事。

可最近,我总会想起那些破碎的画面,想起那个浑身浴血的银甲少年。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萧承璟身上会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疤痕?

“陆昭?”萧承璟痛苦而急促的喘息,将我从混乱的记忆中拽回。

他眼底的赤色更浓,手背青筋暴起,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你……快走!我的毒...要压不住了!”

赤焰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颈,我知道不能再拖了。

我摒弃杂念,迅速将掌心贴上他的气海穴:“王爷,属下运功替您逼毒,凝神!”

海川诀,我那冰寒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全力运转。

寒雾自周身蒸腾而起,冰霜顺着我的指尖,迅速爬上萧承璟滚烫的肌肤,发出“嗤嗤”的轻响。

“海川诀?”萧承璟猛然仰头,喉结剧烈滚动,“你从何处学的?你到底是谁?”

03

“凝神!”我打断他的话,手掌上移,压住他膻中穴。

情毒和软筋散的药力,在我冰寒真气的绞杀下,很快溃散。

最棘手的是那赤焰蛊毒,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我内力的围剿下左冲右突,逼得我不得不分出大半内力与之缠斗。

潭水在我们周围一半沸腾,一半凝结,形成了诡异的冰火漩涡。

直至暮色四合,天边泛起鱼肚白,萧承璟脸上和身上的赤红纹路才终于缓缓消退,呼吸也渐趋平稳。

我内力几乎耗尽,经脉如被烙铁贯穿,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仰头靠到石壁边,大口喘息调息。

“王爷,属下只能暂时压制您体内的蛊毒。

要想彻底拔除,恐怕……”

话音未落,利箭破空之声骤然袭来!

“小心!”我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旋身,将他护在身后,强提丹田内所剩无几的内力,掀起一道水幕。

“簌簌簌!”

数十支羽箭被水幕拦截,纷纷落水。

但仍有一支,穿透了薄弱的防御,“噗”地一声,狠狠扎进了我的右肩!

剧痛炸开,紧接着便是迅速蔓延的麻木感。

“陆昭!”萧承璟颤声扶住我。

“箭上有毒!该死,有人想要您的命!”我咬牙折断箭杆,反手将匕首塞给萧承璟,顺势夺过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的长剑。

剑光如电,第一个杀手喉间绽开血花。

“左侧!”

萧承璟的提醒刚到,我已然将长剑刺进又一个杀手的心口。

水花四溅间,我余光瞥见萧承璟手持匕首,动作虽有些虚浮,但招式却干脆利落,解决掉了一名偷袭者。

右臂越来越沉,视线也开始模糊...我咬紧牙关,剑招愈发狠厉。

第七人倒下后,最后一个杀手见势不妙,转身想逃。

我掷出长剑,贯穿其腿,他却猛地一颤,嘴角溢出黑血,当场气绝。

“服毒自尽了。”

强撑着的一口气散掉,我眼前一黑,跌进潭水之前,被萧承璟一把拦腰抱起,轻放到岸边的草地上。

我痛得冷汗淋漓,扯出一丝苦笑:“王爷...这银子...可真得拿命赚...若我死了,劳烦您把钱...给杏花巷的阿晚...让她...一定治好露儿..。”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

昏昏沉沉中,我感觉到肩上一痛,是箭被拔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冰凉,似乎是敷了药...

可很快,那触感就变了...

不对...那不是敷药的感觉...

那触感...温热、湿软...带着轻微的吸吮感...

萧承璟在做什么?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意识,我浑身猛地一颤,神智被这惊雷劈回了几分。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萧承璟正低着头,他那尊贵的唇瓣...正用力吮吸着我肩上的伤口,将那些毒血一口一口地吸出,再吐到一旁的草地上!

每一次吸吮,都带来钻心的剧痛,还有...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恐慌。

“王爷...不可!”我羞愤交加,拼命想推开他,“您也会中毒的!快停下啊!”

萧承璟抬起头,他唇边沾染着我黑红的毒血,在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燃烧着我看不懂的疯狂和执拗。

“我的毒..。”他声音嘶哑,一字一顿,“也不差这一个。”

“阿澜...陆昭...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远处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一里外,约三十骑,从别院方向过来。”我凝神细听。

萧承璟摘下一片树叶,双指抵唇,吹出清越的哨音。

片刻后,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骏马踏月而来。

我眼睛一亮:“照夜玉狮子?传闻能日行千里的宝马!”

“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马?”

他轻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上马背。

我疼得龇牙咧嘴:“王爷,有这等良驹,您早说啊!害我扛着您狂奔几里路..。”

“抱歉,方才听到它的嘶鸣才想起来。”

下山的途中,我们很快便与那片蜿Z蜒的火蛇相遇。

领头的护卫,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他利落翻身下马,几步冲到马前,“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山石上。

“厉川护卫不力,请王爷责罚!”

“确实无用。”萧承璟的声音冷得像冰,“回府去刑堂,领四十大棍。”

我敏锐地注意到,那名叫厉川的护卫统领,按在地上的右手青筋暴起,五指几乎抠进了泥土。

“是!属下遵命!”

04

不多时,头发半白的孙相也踉跄着滚下马背,跪伏于地,老泪纵横:“王爷!老臣罪该万死!”

萧承璟低咳一声,声音里透着虚弱:“孙砚清,若非有人相救,本王今夜已命丧银溪山。”

孙相浑身颤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直至血肉模糊。

萧承璟不再多看他一眼,轻拍马颈,照夜玉狮子长嘶一声,如银色闪电般绝尘而去。

一冲入王府,萧承璟刚向管家交代了几句,便昏死过去。

整个王府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年轻的府医苏木忙活了大半夜,才将我和萧承璟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陆姑娘无碍,调养几日便好。

倒是王爷您,数毒并发还敢逞强,差点就交代了。”

萧承璟刚醒转,便不顾苏木的阻拦,强撑着要起身。

他看到坐在不远处贵妃椅上的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陆昭,你……一直守着本王?”

“嗯。

看您醒来,属下便放心了。”

我当然得守着,万一你挂了,我找谁要钱去?

“你去歇着吧。

杏花巷那边,本王已着人知会过。”

原来,他昏迷前强撑着交代的,竟是这个!

我心中微动,走到门口时,瞥见挨完了板子、正笔直跪在门外的厉川,随口问了句:“厉统领可在刺客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厉川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我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什么?”他猛地抬头,满眼疑惑。

“等明日仵作验完尸,才能确定。”我笑了笑,坐上软轿。

厉川又垂下了头。

杨管家亲自提着灯笼引路,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王府深处的一座僻静院落。

院门之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瘦金体大字——“思归坞”。

一踏入院门,我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院中的一景一物...蜿蜒入眼的活水,满庭盛开的海棠,水榭檐角的风铃,甚至水边葳蕤生长的香蒲...都让我有种撕心裂肺的熟悉感。

我喉头发紧:“杨管家,这院子...先前是谁住的?”

“回姑娘,无人居住。

王爷得闲了,会过来坐坐。”

“阿澜是谁?”我盯着他低垂的眼帘,忽然问道。

老管家提灯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依旧垂眸恭敬道:“老朽不知。”

他的神情分明不似不知情,但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再追问。

是夜,五更天,王"府外院存放刺客尸首的停尸房,突发大火。

火光冲天,八具刺客尸首尽数焚毁,面目焦黑难辨,所有线索,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那位刚领了四十大棍的厉川统领,听闻走水,竟强撑伤躯,“英勇”地冲入火场,结果“不幸”被坠落的横梁砸中了右腿,力竭倒地。

我坐在“思归坞”的屋顶上,遥望着那冲天火光,笑了。

这火,烧得可真“巧”啊。

05

楚王在相府别院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孙相被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孙芷宁,则被火速定下,成了下月远嫁南越的和亲郡主。

萧承璟懒散地倚在软榻上,听着我的汇报,抬眸看向房梁上的我:“陆昭,下来!这伤才养了几日,又开始上房揭瓦。”

我身形未动,随口敷衍:“这点伤算什么,属下已经好了。”

“离本王那么远作甚?”他眯了眯眼,唇角上扬,“本王又不是毒蛇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您那眼神,跟饿狼盯着肉骨头似的,说不定还真想啃我两口!

“王爷。”我从房梁上跃下,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您承诺要给属下的那一千两银子..。”

他慢悠悠地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旁边小几上那盏热气袅袅的雨前龙井上:“本王……有些渴了。”

我忍。

我立刻端起那盏温度正好的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他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将茶盏放回几上:“传膳吧,本王有些饿了。”

行!您是金主,您说了算!

精致的八仙桌很快被各色珍馐摆满,香气四溢。

萧承璟慵懒地支着下巴,目光扫过满桌菜肴,又落回我身上。

“近来总有刁民想害本王。”他叹了口气,桃花眼一转,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陆昭,你坐下,替本王试试菜!”

我愣住了。

试菜?用银针不就行了?

“怎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怕本王在菜里下毒,毒死你这个功臣?”

我认命地拿起银箸,夹了一块羔羊肉塞进嘴里。

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让我不禁眯起了眼睛。

“如何?”萧承璟眸中含笑,亲手为我盛了一碗驼蹄羹,“尝尝这个,王府厨子的拿手绝活。”

我小啜一口,由衷赞叹:“太好喝了!”

他笑意更深,又夹了块葫芦鸡放进我碗里。

一顿饭下来,我吃得肚皮滚圆,他倒是没动几筷子,全程都在乐此不疲地给我布菜。

等我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筷子,他揉了揉自己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站起身。

“陆昭,本王好像……吃撑了。

你陪本王去花园里溜达几圈,消消食。”

我:“……”

一天下来,我感觉比跟人打几架还累。

看在银子的份上……

我不断在心里默念,才忍下一拳打飞萧承璟的冲动。

三日后,我揣着一千两银票赶回杏花巷的小院时,师姐正在煎药。

她告诉我,萧承璟不仅派人送了二百两银子,还把京城圣医堂专治小儿心疾的钱大夫找了回来,给露儿看病。

“钱大夫抱怨说,那快马差点把他的骨头颠散了。”

师姐笑着,又蹙起眉,紧紧握住我的手:“昭昭,你是不是把自己卖进王府了?”

“哪能啊!就是碰巧救了楚王一命。

还别说,这位王爷挺大方!”

师姐这一问倒也提醒我了——萧承璟从头到尾都没让我签身契,只简单问过我的情况。

我倒也没瞒他,交代了自己和师姐两月前带着几个孩子从江南来京城找钱大夫。

不料钱大夫出了京城,不知去向。

后来钱花光了,便去相府别院“劫富济贫”。

师姐忧心忡忡:“楚王对咱们这么好,怕是另有所图。”

“他都王爷了,咱有啥好让他图的?”我摸着下巴,“难不成,因为我长得像阿澜?”

“阿澜?”

师姐脸色刷地变白,又很快恢复如常,轻轻戳我额头。

“什么阿蓝阿绿的!昭昭,这些银子足够给露儿治病,你赶紧辞了王府的差事回家来。”

我嘿嘿一笑,一个后撤躲开老远:“师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等露儿病情稳定,咱们就回江南开个小店。”

这么高的月银,傻子才不要呢!

“昭昭,慢点儿!刚下过雨,地上湿滑。”师姐急得直跺脚,“对了,归元丹要按时吃!”

一个白瓷瓶凌空飞来,我反手接住,头也不回地溜了。

我回到王府,随手把药瓶丢进柜子。

——其实我的内伤早好了,只是师姐总不信。

进京这两个月,她忙着带露儿四处求医问药,顾不得盯着我,我便悄悄停了药。

次日清晨,刚练完功,萧承璟派人来传话。

“陆护卫,王爷让你准备一下,一炷香后随他出城迎接南越使团。”

06

我换上黑色劲装,骑马跟在萧承璟身后。

前两日下过几场春雨,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寒意。

忽然一件墨色短披风迎面飞来,我伸手接住。

触手是上好的云锦,领口内侧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个飘逸的“璟”字。

这……是他的私物?

“穿上。”萧承璟头也不回地说道。

金线绣制的四爪蟒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矜贵。

城门外,礼乐齐鸣,南越使团的队伍缓缓驶来。

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袭玄色锦袍,金冠束发,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倨傲——正是南越太子段长渊。

他端坐马上,朝萧承璟微微颔首:“楚王殿下。”

异域腔调裹着低沉的嗓音,目光掠过我的瞬间骤然凝滞。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辛苦……”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段长渊胯下骏马突然惊嘶人立,发狂般冲向官道旁的密林小径。

使团阵型顿时大乱,惊呼声四起。

“陆昭带人拦截惊马,其余人护卫使团!”萧承璟沉着发号施令。

我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直追那道失控的玄色身影。

密林间的枝叶在耳边呼啸而过。

乌骓马已彻底失控,飞快地冲向一棵百年古柏,马背上的段长渊已被颠得松脱了脚蹬。

千钧一发之际,我解下披风猛地甩出,精准罩住马头的同时,靴尖猛蹬马鞍借力,整个人迅速跃上乌骓马。

我左手死死扣住马鞍,右手和段长渊一起狠勒缰绳,硬生生将乌骓马拽停在古树前寸许之地。

“好身手!”段长渊赞叹着,忽然松开缰绳向后仰靠,似是想将整个人陷进我怀里。

这混蛋!

我暗自咬牙,悄悄用匕首手柄勾住他腰间玉佩,迅速翻身下马。

“扑通!”

段长渊骤然失去倚靠,又被外力一带,整个人仰头摔进草丛。

他头上金冠歪斜,玄色衣袍沾满泥水草屑,看起来有些滑稽。

“属下该死,请殿下责罚!”我躬身抱拳请罪。

段长渊脸上未见愠色。

他慢悠悠地爬起来,站直身子。

“你救了本宫,本宫为何要罚你?只是乌骓马受惊,本宫不便再骑,不如……与姑娘共乘?”

他的目光,看向我身后的枣红马。

使团里多的是备用骏马,更别提那些华丽马车。

段长渊如此说,不知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我恭敬低头:“殿下万金之躯,陆昭不敢僭越。

这马最是温顺,请殿下赏脸。”说完,执起马缰递给他。

段长渊背手而立,并不接缰绳:“本宫受惊,需要姑娘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

他刻意将“贴身”二字咬得极重。

“太子殿下,不如与本王同乘?本王保证将殿下安全送到使馆。”萧承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勾唇浅笑,眼中却藏着寒芒。

“不……不必了,本宫觉得陆姑娘这马就甚好。”段长渊抢过我手中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萧承璟看了我一眼,调转马头,带着护卫和鸿胪寺官员离去。

我立刻转身,循着乌骓马的蹄印追去。

那匹马挣脱披风后并未跑远,张着嘴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我取出磁石,在马身上细细寻找。

不足一盏茶时间,两枚极细的银针被磁石吸了上来。

07

晚宴在鸿胪寺正厅举行,烛火映照着满堂华彩。

我悄无声息地站到萧承璟身后,借着斟酒低声道:“王爷,属下在乌骓马身上找到两枚银针,苏木验出淬了狼毒花。”

萧承璟神色未变,执起玉箸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鲈鱼脍。

“查。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是。”

我抬眸的瞬间,正对上段长渊玩味的目光。

他慵懒地坐在案几旁,指尖轻抚杯沿,眼神如毒蛇般穿过舞姬翻飞的水袖,直直锁住我。

那目光黏腻阴冷,让我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楚王殿下,”他突然举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段长渊唇角微扬:“今日本宫遇险,心有余悸。

陆姑娘身手不凡,本宫离京前,想请她随行护卫。

不知楚王殿下可愿割爱?”

萧承璟手中的酒杯微不可察地一顿。

“陆昭初入王府,尚不谙礼数,恐有冒犯。”他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本王已为太子殿下备下更合适的护卫人选,也会加强使馆防卫,殿下大可放心。”

“可本宫偏偏就看中了陆姑娘。”段长渊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听闻楚王曾以五万兵马大破北拓二十万铁骑,骁勇非常。

不如你我比试一场,若本宫侥幸得胜,还请殿下成全这个请求。”

满座哗然。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交头接耳,鸿胪寺卿的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我心头一紧,未曾想自己竟成了两国博弈的棋子。

“陆昭非赌注,请太子殿下慎言。”萧承璟的声音陡然转冷。

“莫非楚王怕了,不敢应战?”

我胸中怒气翻涌。

这南越太子,欺人太甚!

未等萧承璟开口,我上前几步,对着段长渊抱拳拱手,声音不卑不亢:“若太子殿下不嫌弃,属下愿代王爷出战。”

“好!还是陆姑娘爽利。”段长渊拊掌轻笑。

“若太子殿下输了呢?”我想要他的彩头,最好是金子银子。

段长渊缓缓取下腰间那枚差点在城郊摔破的玉佩,扬在手中。

那玉不过婴儿手掌大小,乍看如新雪般莹白无瑕,细看却见玉髓深处幽蓝光华流动,似有活物在吞吐寒气。

“若本宫输了,这枚雪魄玉便赠予姑娘。

此玉采自天山之巅,又经南越巫医以秘法淬炼,若以内力催动,可解百毒,尤其是……火毒。”

我瞳孔微缩。

他知道萧承璟中了赤炎蛊毒?

“比什么?”

段长渊眼中兴味更浓,示意侍从取来一把鎏金长弓。

“不如比『惊雀铃』——百步外悬十枚铜铃,铃下缚活雀,每人五箭,射落铜铃多者胜。”

“好!”我闻言松了口气,“不如再加一条,伤到麻雀者,当箭作废。”

满座宾客闻言,一片哗然,连萧承璟都不由得绷直了身子。

“好,本宫应了!”

萧承璟目光沉沉地望过来。

我迎着他的视线,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放心。”

这份自信,源于在江南渔村的日子,不喜食鱼的我常入山狩猎,箭术越发精湛。

即便三年前受伤失忆,箭术也未曾落下半分,只是师姐总耳提面命要我藏拙,莫要招惹是非。

“铛——”铜锣声响,比试开始。

十枚铜铃在风中轻晃,每枚铃铛下方都用细绳绑着一只麻雀。

麻雀扑腾挣扎,带动铜铃摇摆不定,发出杂乱声响。

段长渊率先出手,鎏金长弓嗡鸣,箭矢破空而去。

“叮”的一声,一枚铜铃应声而落,麻雀在地上扑腾挣扎。

我深吸一口气,海川诀内力流转,耳中杂音渐消。

弓弦轻震,箭矢精准地切断系绳,麻雀踉跄几步后在地上站稳。

段长渊眉头微皱,又陆续射出三箭。

两箭命中,第三箭却擦伤麻雀翅膀,染红几片羽毛。

“南越太子一箭作废!”监赛官高声宣布。

我不急不缓,三箭齐发。

三支箭矢同时射断系绳,三只麻雀毫发无损地坠地。

“好箭法!”人群中响起喝彩声。

最后一箭,段长渊瞄准一枚铜铃,松开弓弦。

我的箭后发先至,在空中将其箭矢劈成两半,然后擦着两只麻雀身侧掠过,截断其中一根系绳。

“五比三,陆昭胜!”监赛官起身宣布,大雍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段长渊抚掌大笑,解下雪魄玉递给我:“陆姑娘箭术超群,本宫输得心服口服。”

08

夜色沉沉,思归坞的水榭边,风铃在檐角轻响。

我正望着池水出神,忽见海棠树下转出一道颀长身影。

萧承璟提着灯笼立在花影里,眉眼温柔。

“王爷,有事儿?”

他径直走来,在石凳上坐下,又自袖中掏出青瓷药瓶。

“手。”他拉过我的右手,沾了药膏在指腹处轻轻涂抹,“今日比箭术,你拉弓时皱了眉。”

我惊诧于他的心细如发。

制服惊马时,我右手被勒出了血痕。

比试箭术时精力都在听音辨位上,并未将这点疼痛放在心上,回来后也忘了涂药。

“多谢王爷。

这点小伤,不碍事。”

“你在江南那三年,到底吃了多少苦?都是这般不把自己当回事吗?”他抬起头,眸光深深。

清凉的伤药让我的手舒服了很多,他指尖的温度却有些灼人。

我悄悄缩回手,故作轻松道:“也没多苦……属下力气大,去码头搬搬货,进山打打猎,从无人敢惹。”

他目光落在我手掌的老茧上,眉头微蹙:“难怪你比从前黑了许多,竟是这么晒的。”

我恼他说我黑,并未留意他话里的异常。

“王爷,没人告诉您不能说女子黑吗?”

“实话实说罢了。”

“黑了好!属下夜里趴屋顶上,别人都看不出来那里藏了人。”

萧承璟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声。

“倒也没有那么黑……”

“王爷犯不着嫌属下黑,属下跟师姐说好了,等露儿好些,便回江南去。

对了,还没谢过王爷帮忙找回钱大夫。”

“举手之劳罢了。

不过……你若回了江南,可没这么高的月银拿。”

这话正戳中我的心事。

是啊,五百两月银!除了萧承璟这个冤大头,放眼整个大雍,还有哪个主子能给护卫开这么离谱的工钱?

就算回江南开个小铺子,起早贪黑,不吃不喝,怕是一年也攒不下这个数额的月银。

见我犹豫,他唇角微扬:“还是回去吧。

你救了本王的命,到时再多给你些银子便是。”

我立刻眼冒金光:“王爷,您人真好!”

他缓缓起身,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

夜风拂过他的鬓角,声音蓦地沉了下来:“段长渊此人诡计多端,你离他远点。”

“王爷为何不让属下跟在他身边,不是更便于……监视?”

“本王自有安排,不会让你去犯险。

对了,那块雪魄玉,让苏木好好瞧瞧有什么不妥,再让他做块一样的。”

次日用过早饭,我去找了苏木,将雪魄玉给他,又顺便请他帮忙看看归元丹。

“这归元丹,主料是上好的血参和雪莲,辅以当归尾、川芎……确实是治内伤的良方。

只是离魂草的分量,未免太重了。”

“离魂草?”我眉心一跳。

苏木神色凝重:“这药是谁给你的?服用多久了?”

我强作镇定:“还没吃呢,想卖了换银两。”

他松了口气:“离魂草,药如其名。

少量可镇痛安神,但若长期大量服用,会让人渐渐遗忘前尘往事。”

“若吃了,可有解药?”

“停药两三个月后,会自行恢复记忆。

若有外因刺激,说不定恢复得更快。”

难怪,最近我会隐隐约约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儿。

“咦,王爷给的月例不够花吗?这个钱,我劝你别赚。”

“知道了。”我收好药瓶,慌忙转移话题,“苏大夫,这块雪魄玉对解王爷的赤炎蛊毒有用吗?”

苏木捏着那块雪魄玉,用水晶透镜仔细瞧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

“玉是好玉,天山雪魄,寒气精纯,对压制火毒确有奇效。

只是……这玉里似乎掺了些阴诡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活虫的卵液。”

我心里一紧:“活虫?能除掉吗?”

“难!需要特定的药引和手法。”

“王爷说,让你做块一样的玉。”

“幸好库房里有相似质地的玉料。

给我三日,或许能以假乱真。”苏木皱着眉,将雪魄玉收进一个铁盒子里。

“苏大夫,你也不必烦恼,至少我的功法可以压制王爷的蛊毒。”

我的功法,并未瞒着苏木。

“其实……”苏木突然涨红了脸,翻开医书指给我看,“受海川诀启发,我已经找到了赤炎蛊毒的最好解法。

至阳蛊毒需以至阴功法为引,通过……双修化解。

但此法凶险,若心意不通,两人皆会经脉尽碎!”

从苏木院子里出来,我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归元丹是师姐配的,她到底想让我忘了什么?

我跟师姐提起阿澜时,她的反应欲盖弥彰。

难道,我真的是萧承璟寒潭毒发时喊的那个阿澜?阿澜到底是谁?

还有雪魄玉,段长渊费尽心思将它输给我,肯定不是为了帮萧承璟解毒。

我一边走,一边用指尖暗暗摩挲腰间暗袋——那里装着一块玄铁令牌,是从思归坞书房里翻出的旧物。

令牌正面刻着“明镜”二字,背面的水波纹路几乎磨平,似乎是被人无数次握在手中摩挲。

这令牌很眼熟,和思归坞的造景一样眼熟。

阿澜,明镜令牌,雪魄玉……

我转身,一路飞奔,去了萧承璟的书房。

09

萧承璟正伏案疾书,笔走龙蛇。

看到我进来,手腕顿住。

“王爷,阿澜是谁?”

萧承璟眸底翻涌起深不见底的痛楚,紧握着笔杆的指节泛白。

“她是明镜山庄少主。

四年前,在北疆战场……她为了救我,背着假人引开追兵,跳入悬崖。”

“她是您的心上人?”

“是。”

我双手撑在书案边缘,身体越过桌面,拉近与他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他骤然紊乱的呼吸拂过脸颊。

“王爷,那您喜欢我吗?”

“啪!”萧承璟手中的毛笔坠落到宣纸上,晕染出一片凌乱的墨痕。

他慌忙低头捡笔,不再看我。

我一手按住他的手腕,一手隔着衣服抚上他的心口。

“陆昭,你逾矩了……”

“王爷,您看着我,允我确认一件事。”我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心跳加速。

不等他应允,我踮起脚尖,仰脸吻上他的唇。

冰凉。

但下一瞬,我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吸变得灼热而急促。

当我故意用齿尖轻轻碾过他微凉的下唇时——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间逸出。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左手,宽大温热的手掌猛地扣住我的后颈。

他的气息完全乱了,强势地笼罩下来,眼看就要加深这个吻……

突然,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痛和清明。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扣住我后颈的手骤然松开。

“陆昭!你、你……放肆!”

我踉跄后退,站稳后,笑了。

“王爷,您的身体可比您的嘴诚实多了。”我盯着他慌乱躲闪却难掩情动的眼睛,“属下,确认完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转身蹿出书房。

我已经确定,我就是阿澜。

直觉告诉我,答案在南越使馆。

夜里,我换了夜行衣,潜入南越使馆。

段长渊防守严密,我只得藏身于离他所在的主殿最近的屋顶。

月光下,一位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进入视线,鬼鬼祟祟地叩开段长渊的房门。

片刻后,两个对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低语声如同毒蛇吐信。

我屏息凝神,将海川诀运转到极致,捕捉谈话的内容。

“三日后便是宫中的海棠宴……”是段长渊的声音。

“殿下放心,红芍已调教妥当……”面具人沙哑的声音令人不适,“明日御前献舞,定教萧承霖移不开眼……”

“至于楚王……赤炎蛊毒反复发作,注定时日无多。”

“先生的心够狠,四年前就……”

“他一直坏我好事,我又如何能让他好过?”

我浑身发冷。

这面具人,难道是萧承煦?

“说起来,他身边那个女护卫陆昭……萧承璟对她,似乎与别人不同。”

“不过是个替身罢了,陆听澜早死在北疆。

若她还活着,为报明镜山庄的血仇,天涯海角也会追杀我……”

明镜山庄?陆听澜?

我脑中一阵刺痛,无数碎片叫嚣着冲破禁锢。

我想起了那遍地枯骨和烧成废墟的明镜山庄……

“阿澜,忘记吧,忘了这一切!现在去报仇,你也会死的!”

“阿澜,师姐只剩下你了,你不能去!”

“……”

我想起来了,在栖霞山的细雨中,师姐死死抱住我的腿。

最后,她拔了发簪,抵上自己的脖颈。

再后来,我忘了很多事儿,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明镜山庄的血仇!

“先生,若计划成功,除了南边那几座城池……我要陆昭。

她像极了雪原上的狼——本宫就喜欢驯服这样的猎物。”

“殿下当心,带刺的花儿扎手。”

“本宫就喜欢扎手的。

不过比起陆昭,先生的计划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本宫赌上的,可不只是太子之位……若败了,我那虎视眈眈的好二弟,只会亲自把我踩进烂泥里。”

我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深陷进血肉,钻心的痛楚勉强按下翻涌的记忆和喷薄而出的杀意。

杀不得!

段长渊身份特殊,此刻杀了他,两国间便会燃起战火。

更何况,为了他那龌龊的图谋,他定会拼死护住面具人。

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空手离开——这两人狼狈为奸,说不定南越使馆内就藏着他们勾结的证据!

趁着下方护卫换岗的短暂间隙,我悄无声息地潜入面具人的房间。

浓重的药味和一丝令人不安的腥臭气息混杂在空气中。

迅速扫视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靠墙摆放的一个高大的、带有南越特色的雕花乌木立柜上。

我屏息上前,指尖沿着柜体边缘细细摸索。

当触及柜体背面一个不起眼的、雕刻成藤蔓结的凸起时,指尖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

有机关!

我试探着按下。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立柜的柜门向侧面滑开,露出一个约莫两尺见方的暗格空间。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

暗格里放着一个宽口琉璃瓶,瓶内盛着黏稠如血的液体,里边悬浮着几颗暗红色的虫卵。

琉璃瓶旁边,放着几封信笺、一根破损的簪尾雕刻着水波纹路的木簪。

那簪子很眼熟,似乎是我的旧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蹿上头顶——这面具人真的是萧承煦吗?他为何藏着我的簪子?

强忍着疑惑与恶心,我轻轻从一叠信笺中抽出一封塞入怀中。

“嗡——!”

一声尖锐刺耳的蜂鸣声骤然在房间内炸响。

糟了,暗格内设置了警报机关!

10

“抓刺客!”杂乱的脚步声、刀剑出鞘的“锵啷”声和火把的光亮迅速由远及近。

“砰!”房门被踹开,数名劲装护卫扑了进来,雪亮的刀锋瞬间封死了门口和窗口。

为首的是段长渊,他眼神中尽是冰冷的杀意:“拿下!抓活的!”

我迅速抓起琉璃瓶,狠狠砸向冲在最前的护卫面门。

“砰!”琉璃瓶碎裂,腥臭液体溅了那几个护卫满脸满身。

他们惨叫着捂眼后退。

我趁乱翻窗而出,击退窗外的几个护卫后,夺了一柄长剑,如离弦之箭般蹿上屋檐。

几乎同时,四周屋脊上黑影幢幢,十余张劲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将我团团围住。

段长渊入京那日城郊发生惊马事件,我和萧承璟追查数日,最终锁定那银针和狼毒花皆来自南越宫廷。

这分明是段长渊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便是借“遇险”之机,名正言顺地要求萧承璟加强对南越使团的护卫。

如今看来,这南越使馆的防卫确实已固若金汤。

“放箭!”

箭雨铺天盖地袭来,我心中叫苦不迭,执着长剑挡落一波波箭矢。

正寻找脱身的机会,一道黑影突然飞掠而来,剑光织成密网,劈开冷箭,猛地将我拽到身后。

“噗!”箭矢没入血肉。

我抬头,正对上萧承璟的桃花眼——

黄沙漫天,箭雨如蝗,银甲少年以身为盾,挡在我身前……

近日常闪现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与现实重叠。

“是你……”我声音发颤。

“走!”他强撑着想要推开我。

我按住萧承璟的手腕,海川诀在经脉中奔涌如潮。

丹田处寒流翻腾,瞬息间流转到四肢百骸。

“凝冰!”

我默念着,双掌翻飞结印。

刹那间,数百道晶莹冰锥在月光下凝结成形,带着刺骨寒意激射而出。

冲在最前边的护卫应声而倒——有人肩头绽开血花,有人脸颊被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更有数人直接从屋顶滚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段长渊面色骤变,玄色衣袂翻飞间已跃上屋脊。

三道银丝自他袖中激射而出,如毒蛇般缠向我的脚踝。

萧承璟剑光闪过,银丝应声而断,他却再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我双掌继续结印,第二波冰锥已然成型。

晶莹的冰刃带着致命的寒意,将段长渊在内的众人逼退。

“抱紧!”我背起萧承璟,足尖轻点,在屋脊间起落。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身后追兵的喊杀声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我闪身掠入城南一座废弃宅院,将萧承璟轻放到枯草堆上。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伤势。

一支弩箭深深没入他右侧肩胛下方三寸处,暗红的血迹在黑衣上洇开大片。

“幸好没毒……”我松了口气,握住箭杆猛地一拔。

昏迷中的萧承璟闷哼一声,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又撕下里衣下摆为他包扎。

“阿璟……”我一遍遍轻唤着这个从记忆深处浮起的称呼。

11

过了良久,萧承璟缓缓睁开眼,浓密的睫毛轻颤:“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璟。”我托抱起他,让他侧枕在我膝上。

指尖抚过他染血的脸颊时,触到一片湿凉。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的泪已落了他满脸。

“我都想起来了,我是明镜山庄的陆听澜。”

四年前在北疆的尸山血海中为我挡箭的少年将军,就是萧承璟。

“在使馆,我可以全身而退的。

你为何要现身?你知不知道你的毒已经……”

他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阿澜,比起自己死,我更怕你死。”

他指尖冰凉,却烫得我心头一颤:“曾经,我守住了大雍,守住了万千百姓,可没守住你,也没守住明镜山庄。

如今……我只想再护你最后一程。”

“所以你和师姐……选择瞒着我?”

这一刻,记忆的碎片终于拼凑完整。

四年前那场巨变,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中。

先帝骤然驾崩,萧承煦弑兄戮弟,大雍境内烽烟四起,尸骨成山。

内乱最盛之时,风驰国举十万铁骑进犯大雍,一路势如破竹。

我的父亲陆泽,是明镜山庄庄主,也是萧承煦生母萧贵妃的胞兄。

自姑姑执意入宫那日起,他便带着弟子隐居栖霞山,以剑强体,以药济世,远离朝堂纷争。

可国难当头,山河破碎,他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大雍可以没有明镜山庄,但万万不能没有北疆防线!”

那一日,他披坚执锐,带着我和百余弟子随萧承璟北上御敌。

那年北疆的黄沙,被鲜血染红一遍又一遍,终成万千英魂的埋骨地。

武艺高强的大师兄,被数根长矛贯穿身体,与敌军将领同归于尽。

善于结阵的五师兄,带着八个师弟死守隘口,尸骨碎成肉泥。

医术高超的六师姐,累倒在药炉旁,再未醒来……

“最后那场战役……”我闭上眼,声音颤抖,“父亲身中二十七箭仍以长矛拄地,至死不曾倒下。”

“而你……为了替我解赤炎蛊毒,耗尽内力,又背着假人引开追兵,跳下悬崖。”

萧承璟握住我的手,满眼痛楚,“我派人在崖底搜寻三个月,一无所获。”

我仿佛又听见了那日的风声呼啸,箭矢破空。

“坠崖后,我挂在半山枯树上……后来摸进一个山洞,茹毛饮血,活了下来……等很久之后我爬上悬崖时,你已班师回朝。

我 日夜兼程赶回栖霞山,可等待我的……”

是满山枯骨,和被烧得漆黑一片的明镜山庄!

师姐秦照晚告诉我,萧承煦夺嫡失败后,迁怒于父亲陆泽,派人血洗了山庄。

“你父亲……在战场上时就知道了。”萧承璟的声音哽咽,“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独自承受。”

“阿澜,你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

终究……是萧家负了明镜山庄。”

一股腥甜涌上喉间,我猛地吐出几口血来。

“阿澜!”萧承璟一把扶住我的肩,慌乱地用衣袖擦拭我唇角的血迹,“别急……”

可他的指尖也在发颤。

我扣住他的手腕:“师姐,是不是早就找过你?”

他缓缓点头:“那日她带着几个孩子下山采买,逃过一劫。

后来在栖霞山守了整整两个月,才等到你。

你当时内伤极重,又执意要去找萧承煦报仇。

她拦不住,只能给你下药。”

“阿澜,等露儿病情稳定,我安排人送你们回江南。

至于明镜山庄的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我直视着萧承璟,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报仇。”

“阿澜……”他嗓音微哑,“我宁愿你永远做陆昭。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就算与你永不相认,也不想让你再涉险局。”

“可这场局,我早已身在其中。

而且,今晚我用了海川诀。

若那面具人真的是萧承煦,我已经暴露了。

他在明镜山庄养伤一年,识得这门功法。”

虽然父亲早就与姑姑恩断义绝,但当姑姑将重伤的萧承煦扔在栖霞山时,父亲还是将他带进山庄,倾尽全力替他疗伤。

当年得知明镜山庄被屠,父亲心中的痛楚,只会比我更甚百倍……

12

月色如霜,我自梦中惊醒,身侧空无一人。

循着紊乱的呼吸声,我在荒宅偏室找到了萧承璟。

他倚在墙角,衣襟大敞,赤色纹路如毒蛇般在肌肤上游走,额间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阿璟!”我跪坐在地,将掌心贴上他滚烫的胸膛。

冰蓝色的寒气如游丝般从我掌心渗出,却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就被赤色毒纹吞噬。

“走……”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眸子时明时暗,“这次不一样……我会伤了你!”

“我不怕,我可以……”

话音未落,萧承璟突然暴起,将我抵在墙上。

他鼻尖紧贴着我的下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内力已耗大半……压不住的……快走,找苏木来!”

他声音里带着濒临崩溃的克制,箍在我腰间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却又在触到我肌肤时不住颤抖,像是在与体内肆虐的本能渴望殊死搏斗。

我抚上他汗湿的鬓角,望着那双正被痛苦侵蚀的桃花眼:“四年前,我们就说好的。

若能活着,结为连理。”

想着苏木说过的话,我指尖下滑,扯开自己的衣带。

萧承璟瞳孔骤缩,一把扣住我的手腕:“阿澜,不可!你要回江南去……”

我这才明白,他早知此法可解他的赤炎蛊毒,却宁可独自承受。

他要我回江南,要我只做陆昭。

可无论是陆听澜还是陆昭,心里都藏着同一个人。

“嘘——”我拥住他,气息拂过他灼热的耳廓,压过那粗重的喘息,“你听,风在证婚,月是喜烛……”

话音未落,我的唇已覆上他干裂的唇瓣。

唇齿相触的刹那,他浑身剧震,喉间溢出痛苦与渴望交织的呜咽。

我咬破舌尖,将一股裹挟着本源寒气的精血渡入他口中。

“唔!”萧承璟闷哼一声,如被点燃的困兽,骤然翻身将我压倒在散落的衣衫上。

滚烫的手掌垫住我的后脑,他的气息灼烧着我,“阿澜,疼就咬我……”

当两股至阴至阳的气息在彼此经脉最深处轰然交汇、猛烈冲撞时,仿佛灵魂都被撕裂开来。

比寒潭压制时强烈百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眼前阵阵发黑,指甲深深陷入他紧绷的臂膀。

萧承璟轻吻着我的唇瓣,将我的呜咽尽数吞下。

海川诀的精纯寒气,如同涓涓冰泉,主动引导着、包裹着那狂暴肆虐的赤炎火毒奔腾而下,一同化为汗水流逝……

萧承璟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赤红纹路明灭不定,时而如岩浆奔涌,时而又被冰蓝覆盖。

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在我的颈侧,滚滚烫烫。

“阿澜……”他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时间仿佛过去了千年,他体内那狂暴的赤焰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皮肤上狰狞的纹路寸寸消散,只留下高热褪去后的微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席卷了两人,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

萧承璟将我揽在怀里,微凉的唇贴着我汗湿的鬓角,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月光悄然移动,照亮他锁骨下那道熟悉的月牙疤,也照亮他那双情潮未褪的桃花眼。

那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轻松——纠缠他四年、蚀骨焚心的枷锁,终于被打破了……

“阿澜……”他一下下抚着我的背,嗓音沙哑,“等天亮了,我进宫去求皇兄赐婚。”

我懒懒地蜷在他怀里,指尖在他锁骨的月牙疤上画圈:“那我要很多聘礼,最好是金子。”

他低笑出声,将我搂得更紧:“好。

我有的,全部都给你。”

夜风忽起,卷着窗外一树海棠掠过檐角。

天边的满月不知何时藏进云纱之后,只透出一圈朦胧光晕,像极了扯起盖头遮脸的新娘。

寅时,我和萧承璟借着密道回到王府寝殿。

苏木正焦躁地在寝殿来回踱步,衣袖都被攥出了褶皱。

“王爷!”他箭步冲来,手指搭上萧承璟的腕脉,“月圆之夜您竟敢往外跑……”话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抬头,“蛊毒……怎会……”

苏木的目光在我与萧承璟之间来回游移,突然瞪圆了眼睛。

“原、原来如此!”他猛地后退两步,袖中银针包啪嗒落地,“属下这就去准备固本培元的汤药!”

说罢竟同手同脚地往外退,险些撞上雕花屏风。

萧承璟低笑一声,揽住我的腰:“里屋备了热汤……要我替王妃更衣吗?”

我耳尖腾地烧了起来,一把甩开他的手。

“不、不要!”确认廊下无人,我飞快地逃回了思归坞。

13

三日后,御花园内海棠纷飞如雪。

觥筹交错间,段长渊执盏上前,玉冠下的眉眼含着三分笑意:“陛下,臣此番北上,为两国永结同好——”

他目光掠过席间的孙芷宁,最终落在我身上,“臣欲聘孙相嫡次女孙芷宁为太子妃,另请楚王……忍痛割爱,以陆护卫为良娣。”

银箸坠地的清响划破寂静。

孙芷宁广袖翻飞,露出青白交错的指尖。

萧承璟则冷笑着自袖中取出明黄卷轴:“真是不巧,昨日本王已求得皇兄赐婚。

本王的王妃,可去不得南越!”

满座惊愕间,萧承霖搁下酒盏:“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陆昭本名陆听澜,乃已故镇北侯陆泽之女,亦是北疆之战的首功之臣。

她与楚王两情相悦,朕自然是要成人之美。”

我的父亲陆泽,因在北疆战场立下大功,被朝廷追封为镇北侯。

段长渊握杯的指节发白,忽又展颜笑道:“是臣唐突了。

臣今日带来南越舞姬红芍,愿为陛下献艺。”

羯鼓声声,红衣女子踏着碎玉般的乐点而来。

她以轻纱掩面,眼波流转处,满园海棠尽失颜色。

萧承霖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芍,手中玉扳指叩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楚王这招釜底抽薪,本宫佩服!”段长渊执杯而来,经过我身侧时,刻意压低嗓音:“陆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琥珀色的酒液突然倾洒,在萧承璟紫色锦袍上洇开一片暗色水痕。

“哎呀,本宫没拿稳。”段长渊佯装歉意,却借擦拭之机将手掌重重按在萧承璟后背伤处,“让本宫为楚王擦擦。”

萧承璟纹丝未动,连眼睫都不曾颤动。

他从容拂开段长渊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太子殿下醉了。”

“本宫清醒得很。”段长渊突然变脸,五指成爪扣住萧承璟肩头,“不如,楚王陪本宫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未落,他已骤然发力。

萧承璟身形微侧,反手扣住段长渊手腕要穴。

两人在方寸之间暗自动作,宽大衣袖翻飞间已过了数招。

“住手!”皇帝厉声喝止,玉扳指重重叩在案几上,“楚王醉了,快滚回王府!”

段长渊这才松手。

我看到一滴冷汗自萧承璟鬓角滑落,但他面上依旧从容:“太子殿下好身手。”

他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一缕暗红血丝。

段长渊看到这一幕,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回府的马车上,萧承璟终于卸下伪装。

他靠在软垫上,后背的伤口已然裂开,鲜血浸透雪白里衣。

“他起疑了。”我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又涂上金疮药。

萧承璟闭目养神,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无妨,他总不能当众扒了我的衣衫验伤。”

“希望苏木配的药,能真的骗过段长渊。”

“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蛊毒已解。

对于如何破局,皇兄已有所安排,但需要等待时机。”

我思索片刻,低声道:“守株待兔太过被动,不如……咱们制造一个时机,引蛇出洞。”

萧承璟眼中笑意渐深,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王妃有何妙计?”

14

回到楚王府,我扶着脸色微红的萧承璟下车。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厉川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

“厉川,快去叫苏木,不要惊动王府里的人。”

扶萧承璟躺下后,我和苏木站在寝殿里说话。

“苏木,不能再等了!王爷的蛊毒一日比一日严重,只能用雪魄玉试试。”

“可是,属下总觉得这玉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

“不管了,当务之急是先救王爷。

反正段长渊还在京中,量他也不敢在玉里耍什么花招。”

“那……行吧。”

我以内力驱动那块“雪魄玉”,替萧承璟压制了几次“蛊毒”。

其中一次,恰好被厉川撞见。

萧承璟面色灰败,气息奄奄,需要搀扶着才能行动,吐血的时候也一日比一日多。

苏木每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药方换了又换。

整个楚王府笼罩在一片阴郁气氛中。

我进宫见了皇帝,请求为萧承璟“冲喜”。

皇帝应允。

十日后。

我端坐在喜房内,听着前殿传来的丝竹管弦与喧哗,掌心沁出薄汗。

“吱呀——”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微凉的夜风。

一身繁复喜服的萧承璟被侍从扶着走进来,身后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喜娘,双手捧着的金盘上放了红绳系连的匏瓜盏。

萧承璟挥手屏退侍从,厚重的殿门合上,那“喜娘”忽然抬头,露出一张被胭脂水粉糊得花红柳绿的脸——正是苏木。

“王爷、王妃,”苏木压着嗓子,声音里满是兴奋,“都安排妥了。

酒窖里被厉川放了傀儡蛊的酒水,已悉数替换成『黄粱一梦』。

这药最多让人脉象紊乱、肢体僵硬一个时辰,保管那位看不出端倪。

匏瓜盏也换过了。”

“好。”萧承璟颔首,眼底的寒霜在触及我时融成一池春水,“阿澜,怕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该怕的是他们。”

他低笑一声,掌心覆上我微凉的手背,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按计划行事,务必小心。”

苏木咧嘴一笑,端着托盘退到烛光暗处,瞬间又变回那个木讷恭顺的“喜娘”。

殿外,响起司礼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吉时已到——”

这一次,涌入的不只是夜风,还有身着紫袍玉带的礼官、捧着各色礼器的宫人,以及簇拥着那抹明黄身影的浩荡仪仗。

皇帝萧承霖亲临了。

他身着常服,龙章凤姿,面带笑意,身侧依偎着一个盛装丽人——红芍。

不,如今该称蓝昭仪了。

她一身水红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比初见时更添了几分雍容,只是那双妩媚的杏眼游移不定,

尤其在掠过苏木捧着的匏瓜盏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吾皇万岁!”殿内所有人,包括我与萧承璟,齐齐跪下行礼。

“免礼!”皇帝的目光温和地扫过我和萧承璟,“今日朕特来为六弟主婚,讨一杯喜酒。”

蓝昭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着我和萧承璟微微颔首,眼神却紧紧锁着那匏瓜盏。

礼官高唱:

“行沃盥礼——”

“行同牢礼——”

“行合卺礼——”

苏木奉上匏瓜盏。

萧承璟与我各执半爿,三酌而尽。

饮下后,萧承璟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我立刻扶住他的胳膊。

这一切都落在蓝昭仪眼中,她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礼官长长唱道:“礼成——永结同心——”

“同心”二字余音未落,前殿丝竹、谈笑、杯盏碰撞的声音,如同被利刃斩断,瞬间陷入死寂。

萧承璟与我随皇帝疾步而出。

庭院内,红绸依旧,烛火通明,但满座宾客竟如泥塑木雕般僵坐,眼珠覆着一层死灰的翳,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泽。

“护驾!护驾!”宫人们齐齐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恐慌中,一道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银质面具的瘦高身影,踏着清冷月光,如鬼魅般步入庭中。

他身后,紧随着数十名同样装束的黑衣人。

来源:宅宅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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