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许褚。现在刀锋正往下滴血,许攸的脑袋在青石板上瞪着眼睛。他嘴还张着,刚才那些混账话好像还飘在空气里。
我是许褚。现在刀锋正往下滴血,许攸的脑袋在青石板上瞪着眼睛。他嘴还张着,刚才那些混账话好像还飘在空气里。
“曹阿瞒!没有我许攸献计,你早被本初碾成齑粉了!”
街市静得能听见血滴答声。我攥着刀柄的指节发白,想起官渡那个雪夜,这厮投奔大营时衣衫褴褛的模样。那时他搓着手烤火,主公把裘衣解下来披在他身上。
“吾与子远,总角之好也。” 主公当时这样说。
现在这裘衣早被许攸扔在哪个歌姬榻上了。他仗着献乌巢之功,整日醉醺醺横着走。今日竟当街喊主公乳名,把主公年少偷新妇的丑事都抖落出来。
我砍了他。干净利落。“许仲康!你——”*匆匆赶来的荀彧话噎在喉头。他自己求的。”我踢了踢那颗头颅,“你们都听见了。”
许攸临死前把脖子伸到我刀下,狞笑着说:“匹夫,有本事砍了去!”我成全他了。
建安二年·谯县槐树下
投曹营那日,我正光着膀子在河里摸鱼。夏侯惇带着聘礼找到我时,我拎着两条鲤鱼上岸,水珠顺着胸膛往下淌。
主公亲自在槐树下等我。他比传说中矮些,眼睛亮得慑人。此吾之樊哙也。” 他握着我粗糙的手,对众将笑道。
那双手温润有力,完全不像舞刀弄剑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双手能写《蒿里行》,也能举剑屠城。
他封我都尉,让我随侍左右。宿卫第一夜,我像铁塔般立在帐外,听见他在帐中辗转。
“仲康,”他突然唤我,“可知典韦?”我闷声答:“宛城战死的好汉。”
帐内沉默良久。“你不必学他,”主公声音很轻,“活着护我。”
那夜星子很亮,我攥紧刀柄直到天明。
【建安四年·白门楼暗香】
貂蝉被关在顶楼。我奉命守在外面,听见里面传来环佩叮当。主公进去半个时辰了。军师匆匆赶来,压低声音:“董卓、吕布前车之鉴...”
我脑中轰然作响。想起张绣那夜,典韦将军双戟舞成血幕的模样。
“让开!”我撞开守卫冲进去时,正见那女子执簪对准咽喉。主公愣在原地,看着血从她雪白颈间淌下。“妖妇!”** 我拔剑上前。
“她不是...”主公抬手拦住我,眼神复杂,“她想死。”
后来领三十军棍时,行刑的兵士手抖。主公远远站着看,末了叹口气:“匹夫...”
我趴在条凳上咧嘴笑。这声“匹夫”听着竟有几分亲昵。
【建安九年·请罪】
许攸的脑袋让我拎上大殿。文武百官像见鬼似的退开。“又闯祸?”主公从竹简里抬头。
一个“又”字让我眼眶发酸。曹丕公子跪下来求情,说许将军是一时冲动。
“臣非冲动,”我昂着头,“早想杀他。”满殿哗然。主公摔了竹简,吼着要推我出去斩首。我站着不动,像当年在谯县山头杵着的巨石。
最后军师打圆场,罚我养马三月,禁酒半年。散朝后我追上军师:“酒...”
“痴儿!”军师甩袖,“主公欲培养你为三军主将,你看不出?”
我愣在原地。原来那块顽石,也有人盼它成器。
【建安十六·潼关裂帛】
西凉风沙割脸。马超那小子确实厉害,连败我军数将。
“马儿不死,吾无葬地矣!”主公叹道。
我不爱听这话。拍马出阵,与马超战作一团。刀戟相撞时,整个渭水都在震颤。
战马疲惫,我回营卸甲。主公把大青龙牵来时,手有些抖。
“当心。”
“主公无忧!”我翻身上马,“看臣取他首级。”
又战二百合,直杀得天地变色。其实我早力竭,全凭一口气撑着。直到徐晃偷袭得手,西凉军溃退,我才发现虎口早已裂开,血把刀柄染得暗红。
庆功宴上,主公举盏:“若无仲康,吾命休矣。”我埋头啃羊腿。余光瞥见他悄悄把我酒盏换成蜜水。
【建安二十五·漳水汤汤】
他病重的最后几日,总唤我小名。“仲康,系鞋带。”我跪下来给他系履。抬头时看见他鬓角全白了,不像当年槐树下那个意气风发的曹孟德。
“哭什么?”他笑我。我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他去世那夜,我守在灵前。满朝文武的哭声此起彼伏,我却哭不出来。直到拾掇遗物时,看见他枕下压着我当年弄丢的护心镜。
镜后刻着八个字:“吾有仲康,可安卧矣。”我终于嚎啕出声,血泪俱下。
【黄初元年·邺城秋深】
曹丕让我去抓曹植。曹植府上家丁横刀拦路。“有本事动我汗毛试试?”我砍翻他们。走进内室时,曹植正饮酒。
“虎侯来了?”他醉眼朦胧,“饮一杯?”我打翻酒觞。酒香弥漫间,想起主公禁我饮酒时的神情。
“许褚是先王旧臣,”曹植突然说,“要么杀我,要么跪我。”“先王”二字像支冷箭,扎得我膝盖发软。
我缓缓跪下来。青石板很凉,像当年漳河水。曹植大笑离去。我久久跪着,仿佛还能听见那个声音在唤:“仲康,系鞋带。”
如今我也老了,常坐在谯县河边发呆。小辈们问我为何对武帝忠心至此。我说不清。或许只因建安二年槐树下,那人握着我的手说:“此吾之樊哙也。”
或许只因行军途中,他弯腰为我系紧鞋带。或许只因潼关沙场,他把大青龙交给我时眼里的信任。
这世间有人待你好,有人待你坏。可只要一个人把你从草莽提拔成虎侯,把你放在心上护着,哪怕他对天下人都不好,你也得认他的好。
要是有来生——河风拂过,我仿佛又听见他在唤:“仲康,随我出征。”
来源:说事品百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