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看着他好看极了的眼睛，认真说：「我想让你甜甜蜜蜜，长命百岁。」
我能闻出人的好坏。
好人香，坏人臭。
可那个传闻中暴戾的年轻帝王，闻起来却是苦的。
我趁没人注意，偷偷把最甜的糖糕塞给他。
他眼神冰冷地问我：「上一个给我吃糖的人，想毒死我。你呢？」
我看着他好看极了的眼睛，认真说：「我想让你甜甜蜜蜜，长命百岁。」
后来，他覆在我耳边，声音沙哑：「朕尝到甜味了。是你。」
1
我叫林岚。
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
我有个秘密。
我的鼻子很特别。
我能闻出好人坏人。
好人身上是香的。
像花儿一样。
坏人身上是臭的。
像夏天馊掉的饭菜。
爹爹说，这个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不然会有大麻烦。
所以我很少出门。
今天不一样。
娘亲说，今天是皇帝陛下的万寿节。
爹爹是四品官。
可以带我和娘亲进宫去贺寿。
我很高兴。
我终于可以看看皇帝陛下是什么味道了。
前几天我听戏楼的人说。
皇帝陛下是个大坏人。
他杀了好多人。
那他一定臭死了。
我坐在马车上，心里很好奇。
皇宫真大啊。
比我们家大多了。
好多好多房子。
好多好多柱子。
金光闪闪的。
好多穿着漂亮衣服的人走来走去。
他们身上味道各种各样。
有的香一点。
有的臭一点。
但都没关系。
我只等着见那个最臭的皇帝。
宴会开始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黑压压的一片。
大家都低着头。
不敢抬起来。
爹爹小声叮嘱我。
「岚岚，低头，千万别看陛下。」
可我忍不住啊。
我想知道他到底有多臭。
趁着爹爹不注意。
我偷偷抬起了头。
远远地。
我看见了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
他坐在最高的地方。
那就是皇帝吗？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
奇怪。
一点都不臭。
反而……
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像药。
就在这时。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视线。
目光突然看了过来。
隔得好远。
可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好好看啊。
比画上的仙人还要好看。
皮肤白白的。
鼻子高高的。
嘴唇薄薄的。
就是眼神冷冷的。
像冬天的月亮。
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
我忘了低头。
爹爹发现了。
吓得赶紧把我的头按下去。
「陛下恕罪！小女无知，冲撞圣驾！」
爹爹的声音在发抖。
我也有点害怕了。
我好像又做错事了。
周围安静极了。
我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冷冷的。
清清的。
像玉珠子掉在盘子上。
「无妨。」
只有两个字。
我松了口气。
皇帝陛下好像没那么可怕。
他不臭。
他只是苦。
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
2
宴会好长啊。
大人们都在说话。
我有点无聊。
娘亲和几位夫人在聊天。
她们说的我都听不懂。
我悄悄拉了拉娘的袖子。
「娘，我能去花园看看吗？」
娘亲看了看爹爹。
爹爹点点头。
「别跑远，一会儿娘去找你。」
我开心极了。
皇宫的花园比我们家的大多了。
有好多我没见过的花。
还有好多奇形怪状的假山。
像一个个大怪兽。
躲在里面肯定没人能找到。
我和娘亲玩捉迷藏最厉害了。
我找了个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里很隐蔽。
我能看见外面。
外面的人看不见我。
我等啊等。
娘亲一直没来。
我却听到了脚步声。
还有说话声。
我悄悄探出头看。
月光下。
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皇帝陛下。
另一个是一位很好看的小姐。
那位小姐穿着漂亮的粉色裙子。
声音甜甜的。
但是有点发抖。
「陛下想要的，臣女……臣女都愿意给。」
皇帝陛下背对着我。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听到他笑了一声。
那笑声一点温度都没有。
「哦？朕想要什么？」
小姐的声音更甜了。
「若是陛下愿迎臣女为后，李氏一族自当万事以陛下为先。」
我好像听懂了。
又好像没听懂。
皇帝陛下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那位小姐行了个礼，走了。
就剩下皇帝陛下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
月光照在他身上。
影子拉得长长的。
看起来好孤单。
突然。
他转过身。
眼睛直直地看向我藏身的地方。
「出来。」
我被发现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
从假山后面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皇帝陛下，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
他比我娘聪明多了。
他没回答我。
只是看着我。
眉头微微拧着。
「你是谁家的？」
「我爹爹是礼部尚书。」
我老实地回答。
他朝我走过来。
走得越来越近。
他身上的苦味也越来越清晰。
不是药的苦。
是一种说不出的苦。
好像有很多很多心事。
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看着他好看的脸。
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今天是他过生日呢。
过生日的人，应该吃甜甜的东西。
3
我想起怀里还有一包糖糕。
是出门前爹爹给我准备的。
怕我饿着。
油纸包着，还热乎着呢。
我拿出来。
打开。
里面是几块方方正正、白白胖胖的糖糕。
上面撒着香香的芝麻。
我拿起一块。
递给他。
「皇帝陛下，给你吃。」
他愣住了。
看着糖糕。
又看看我。
眼神里全是惊讶。
还有一点点警惕。
「为什么给朕这个？」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我笑着说。
「过生日要吃甜甜的，才会开心。」
他没有接。
只是看着我。
眼神很深。
像井水。
「上一个给朕吃糖的人。」
他慢慢地说。
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在里面下了毒。」
「想让朕死。」
我吓了一跳。
手里的糖糕差点掉地上。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在糖里下毒？
糖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啊。
我看着他冰冷的眼睛。
心里有点难过。
他一定吃过很多苦。
所以才会这么苦。
连别人给的糖都不敢要。
我把糖糕又往前送了送。
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了。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
「我和她不一样。」
「我想让你甜甜蜜蜜。」
「长命百岁。」
他看着我。
久久没有说话。
月光照在我们俩身上。
安静极了。
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沙沙的。
过了一会儿。
他慢慢地。
伸出手。
接过了那块糖糕。
他的手指很长。
很白。
碰到我的手指时。
凉凉的。
他拿着糖糕。
没有吃。
只是看着。
「陛下，你快尝尝呀，可甜了！」
我催促他。
他抬眼看了看我。
然后。
低下头。
小心翼翼地。
咬了一小口。
他咀嚼得很慢。
喉结动了一下。
咽下去了。
「甜吗？」
我期待地问。
他沉默了一下。
然后。
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
但我好高兴。
他终于吃到甜甜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呼唤声。
「岚岚——岚岚你在哪儿？」
是娘亲的声音。
还有宫女太监的声音。
「林小姐——」
我有点着急。
「我娘来找我了，我得走了！」
他点了点头。
「去吧。」
我转身想跑。
又想起什么。
回头把手里剩下的糖糕一股脑塞进他手里。
「这些都给你！」
说完。
我就像只小兔子一样。
钻出假山跑掉了。
我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还有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话。
「……谢谢。」
4
我跑回娘亲身边。
娘亲急坏了。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吓死娘了！」
「我去假山后面捉迷藏啦！」
我笑嘻嘻地说。
娘亲拿我没办法。
拉着我出了宫。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
我还在想皇帝陛下。
他吃了我的糖糕。
会不会觉得甜一点呢？
爹爹问我。
「岚岚，今天在宫里，有没有闻到……特别的味道？」
我知道爹爹是问皇帝陛下臭不臭。
我摇摇头。
「皇帝陛下不臭。」
爹爹和娘亲对视一眼。
好像松了口气。
我又接着说。
「但是他是苦的。」
「苦的？」
爹爹愣住了。
「对，像药一样苦。」
我努力形容着。
「还有一种……空空的苦。」
爹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摸着我的头。
「岚岚，这话以后对谁都不要说，记住了吗？」
「为什么呀？」
我不明白。
「因为……」
爹爹叹了口气。
「陛下的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心里却想。
苦就是苦嘛。
为什么不能说呢？
那个晚上。
我梦见了一大片苦味的月亮。
月亮下面。
站着那个好看极了。
也孤单极了的身影。
5
过了几天。
宫里突然来了圣旨。
宣我进宫。
说是给公主做伴读。
我很惊讶。
我们家没有公主啊。
爹爹和娘亲也很紧张。
接完圣旨。
爹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好端端的，怎么让岚岚去做伴读？」
娘亲也很担心。
「宫里规矩大，岚岚这孩子又……我真不放心。」
我却有点开心。
因为又能见到皇帝陛下了。
不知道他身上的苦味淡了点没有。
我收拾了小包袱。
进了宫。
来接我的老太监身上有一股陈年老木头的味道。
不香不臭。
他把我带到一处很漂亮的宫殿。
「林小姐暂且住在这里。」
「公主呢？」
我问。
老太监笑了笑。
笑容有点奇怪。
「公主近日身体不适，林小姐先自己熟悉熟悉环境。」
我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有点想家。
晚饭很好吃。
但我没什么胃口。
天黑的时候。
我趴在窗口看月亮。
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我探头去看。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明黄色的常服。
是皇帝陛下。
他一个人。
慢慢地走在月光下。
影子还是那么长。
他走到我窗外的海棠树下。
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月亮。
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
从包里拿出一块今天新做的桂花糖。
推开窗户。
小声喊。
「陛下。」
他转过身。
看到是我。
似乎并不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
他问。
「我来给公主当伴读呀。」
我说。
「不过我没见到公主。」
他「嗯」了一声。
没多说。
我举起手里的桂花糖。
「陛下，吃糖吗？新做的，可香了。」
月光下。
他的表情看不太清。
但我觉得。
他好像……微微笑了一下。
虽然很淡很淡。
他走过来。
接过糖。
这次。
他没有犹豫。
直接放进了嘴里。
「甜吗？」
我问。
「甜。」
他回答。
声音好像没那么冷了。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
真好。
他又吃到甜甜的东西了。
6
住在宫里的日子有点无聊。
说好的公主一直没见到。
只有一个叫小翠的宫女陪着我。
小翠身上有青草的味道。
淡淡的香。
是个好人。
她对我很好。
总给我带好吃的。
但我还是想家。
想爹爹和娘亲。
这天下午。
我在御花园里喂鱼。
把馒头掰成小块丢进水里。
好多胖乎乎的锦鲤挤来挤去。
突然。
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像烂掉的鱼。
熏得我头晕。
我捂住鼻子回头。
看到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
她长得挺好看。
就是脸上的表情很高傲。
她用眼角瞟我。
「你就是林家那个傻丫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翠赶紧跪下。
「参见丽妃娘娘。」
原来她是皇帝的妃子。
可她为什么这么臭呢？
丽妃走到我面前。
上下打量我。
「听说你能进宫，是陛下亲自点的头？」
我老实地点头。
「陛下吃过我的糖糕。」
丽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变得很难看。
她猛地伸手。
打掉我手里的馒头。
「不知好歹的东西！」
「陛下也是你能靠近的？」
她身上的臭味更浓了。
熏得我想吐。
小翠吓得直发抖。
一直磕头。
「娘娘恕罪！林小姐她不懂事……」
丽妃狠狠瞪了我一眼。
「傻丫头，离陛下远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
她气呼呼地走了。
等她走远了。
臭味才慢慢散去。
小翠拉着我赶紧往回走。
「小姐，以后见到丽妃娘娘要躲远点。」
「为什么呀？」
「因为她……她很厉害。」
小翠不敢多说。
但我明白了。
丽妃是个坏人。
很坏很坏的人。
晚上。
我又在窗口等。
果然等到了皇帝陛下。
他今天看起来有点累。
我把白天的事告诉他。
「今天有个很臭的娘娘骂我。」
他停下脚步。
「谁？」
「叫丽妃。」
他沉默了一下。
「她骂你什么？」
「她说我不知好歹，让我离你远点。」
我仰头看他。
「陛下，为什么我不能靠近你？」
月光照在他脸上。
他的表情有点复杂。
「因为……很多人不想让朕开心。」
他轻声说。
「他们觉得朕就应该一直苦着。」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
这是今天小翠给我的。
我一直留着。
「那我要让你更开心一点。」
把糖递给他。
这次他没有接。
而是看着我。
看了很久。
然后说。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御花园了。」
「为什么？」
「不安全。」
他顿了顿。
「想喂鱼的话，让太监跟着。」
我点点头。
虽然不太明白。
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他最后还是拿走了那块糖。
看着他离开。
我忽然觉得。
当皇帝好像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有那么多坏人围着。
连吃块糖都要小心翼翼。
7
过了几天。
宫里举办宴会。
这次是欢迎什么外邦使者。
我又被叫去了。
坐在爹爹和娘亲身边。
他们看起来都很紧张。
皇帝陛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穿着隆重的龙袍。
比上次见到时更威严了。
使者送了好多礼物。
有漂亮的宝石。
还有奇怪的动物。
宴会进行到一半。
丽妃突然站起来。
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
身上香喷喷的。
但我知道那是假的。
她真正的味道还是臭的。
「陛下，臣妾准备了一曲舞蹈，为使者助兴。」
她笑着说完。
就开始跳舞。
跳得确实很好看。
像蝴蝶在飞。
大家都在鼓掌。
我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从丽妃的方向飘过来。
不是臭。
是一种……甜甜的香味。
但是甜得发腻。
让人头晕。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
觉得不太对劲。
这味道好像在哪儿闻过。
我想起来了。
去年家里有个丫鬟。
想毒死欺负她的坏管家。
就是在点心里加了东西。
那时候点心的味道。
就是这样甜腻腻的。
我猛地看向皇帝陛下面前的酒杯。
丽妃跳舞的位置。
正好在皇帝陛下的桌子前面。
她宽大的袖子一甩一甩。
每次甩动。
都有一点细微的粉末飘出来。
落在酒杯里。
别人都在看跳舞。
没人注意到。
除了我。
我急了。
怎么办？
直接喊出来吗？
爹爹说过不能在宫里大声说话。
眼看丽妃就要跳完了。
皇帝陛下已经伸手去拿酒杯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
猛地站起来跑过去。
「陛下！」
所有人都看着我。
音乐停了。
跳舞也停了。
皇帝陛下拿着酒杯。
疑惑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冲到他面前。
一把打掉他手里的酒杯。
「不能喝！有毒！」
酒杯掉在地上。
酒洒了一地。
冒出白色的泡沫。
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全场死一般寂静。
然后突然炸开了锅。
「有刺客！」
「护驾！护驾！」
侍卫们冲进来。
把使者团团团围住。
丽妃的脸色惨白。
「你……你胡说八道！」
她指着我。
手在发抖。
皇帝陛下看着地上的泡沫。
眼神越来越冷。
他看向丽妃。
「爱妃，解释一下？」
丽妃「扑通」跪下。
「陛下明鉴！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是这个傻丫头污蔑臣妾！」
所有人都看着我。
爹爹和娘亲吓得脸都白了。
我紧紧抓着皇帝陛下的袖子。
「我真的闻到了。」
「和去年家里丫鬟下毒的味道一样。」
皇帝陛下拍拍我的手。
「朕相信你。」
他这句话很轻。
但很有力。
丽妃被人带下去了。
还在大喊大叫。
宴会不欢而散。
我被单独留了下来。
在皇帝的寝宫里。
他换下了龙袍。
穿着简单的常服。
看起来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今天，谢谢你。」
他说。
我摇摇头。
「陛下没事就好。」
他看着我。
眼神很深。
「你为什么总是帮朕？」
我想了想。
「因为陛下是苦的。」
「我想让你甜一点。」
他愣住了。
然后。
突然笑了。
不是冷笑。
是真正的笑。
眼睛弯弯的。
很好看。
「好。」
他说。
「那以后，你就负责让朕甜一点。」
8
从那以后。
我成了宫里的常客。
经常被叫去陪皇帝陛下用膳。
其实就是在旁边看着他吃饭。
等他吃完。
我就把藏好的点心拿出来。
「陛下，这是新做的桂花糕。」
「陛下，这是蜜饯果子。」
「陛下，这是冰糖葫芦。」
他总是很给面子地尝一口。
然后说「甜」。
我发现他吃饭很慢。
每次都要太监先试菜。
等半天才动筷子。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
「陛下，菜不好吃吗？」
他摇摇头。
「不是。」
「那为什么吃这么慢？」
他沉默了一下。
「怕死。」
两个字。
轻飘飘的。
却让我心里一紧。
原来当皇帝这么难。
连吃饭都要提心吊胆。
我更加下定决心。
要让他多吃点甜的。
开心一点。
有一天下午。
我去御书房找他。
他正在批奏折。
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我安静地坐在旁边吃糖。
看着他皱着眉头。
一份一份地看。
偶尔会冷笑。
偶尔会叹气。
过了好久。
他才忙完。
揉着太阳穴。
看起来很累。
「陛下，很辛苦吗？」
我问。
他看看我。
「是啊。」
「比爹爹还辛苦吗？」
「可能吧。」
我递给他一块梨膏糖。
「吃块糖就不累了。」
他接过糖。
却没吃。
而是看着窗外。
突然说。
「你想听听朕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
他慢慢讲起来。
讲他小时候。
先帝不喜欢他。
把他扔在冷宫里。
冬天没有炭火。
夏天没有凉席。
讲他的兄弟姐妹们怎么欺负他。
讲他怎么一步步当上太子。
又怎么在血雨腥风中登基。
「所有人都想利用朕。」
「所有人都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他说着。
身上的苦味越来越浓。
浓得发涩。
我听着听着。
眼泪掉下来了。
原来他这么苦。
是因为吃了这么多苦。
他看见我哭。
愣住了。
「你哭什么？」
我擦擦眼泪。
「陛下太苦了。」
「我以后要对你更好一点。」
他看着我。
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
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傻丫头。」
他的手指还是凉的。
但动作很轻。
很温柔。
那天之后。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
他偶尔会跟我聊聊天。
虽然我还是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但我会认真听。
因为除了我。
好像没人愿意听他说这些。
9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
出事了。
这天早上。
我被吵闹声惊醒。
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
「外面来了好多侍卫！」
「说要抓您！」
我还没反应过来。
门就被推开了。
几个高大的侍卫走进来。
「林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
「您涉嫌下毒谋害丽妃娘娘。」
我愣住了。
丽妃？
她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我被带到一间很大的宫殿里。
好多人在。
有穿着官服的大臣。
有穿着华丽宫装的妃嫔。
皇帝陛下坐在最上面。
脸色很难看。
丽妃躺在地上。
口吐白沫。
昏迷不醒。
太医在旁边忙活。
一个大臣站出来。
「陛下！臣查明，是林岚昨日送去给丽妃娘娘的点心里有毒！」
「丽妃娘娘性命垂危！」
「请陛下严惩凶手！」
所有人都看着我。
眼神像刀子一样。
爹爹和娘亲也在。
娘亲一直在哭。
爹爹脸色惨白。
「陛下明鉴！小女绝不会做这种事！」
另一个大臣冷笑。
「谁不知道林岚有妖术？」
「能闻出毒药？」
「说不定就是她下的毒！」
我使劲摇头。
「我没有！」
「点心是我送的，但我没下毒！」
可没人听我的。
大家都很激动。
要求皇帝陛下处置我。
「妖女祸国！」
「请陛下赐死妖女！」
声音越来越大。
皇帝陛下一直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我。
眼神很深。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丽妃的父亲是朝中大将。
手握兵权。
如果不处置我。
可能会引起兵变。
我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看着他紧握的拳头。
突然很难过。
不是为自己。
是为他。
他又要做一个艰难的选择了。
就像他说的。
当皇帝总是要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跪下认罪。
不能让他为难。
就在这时。
皇帝陛下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
但很清晰。
「朕相信林岚。」
全场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
他站起来。
一步步走下台阶。
走到我面前。
「她说没下毒，就是没下毒。」
大臣们急了。
「陛下！证据确凿啊！」
「丽妃娘娘现在还昏迷不醒！」
皇帝陛下冷笑。
「证据？」
「你们说是点心有毒。」
「那好。」
他招手叫来太监。
「把剩下的点心拿来。」
点心端来了。
皇帝陛下拿起一块。
在所有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中。
放进嘴里。
吃了下去。
「陛下！」
「不可啊！」
惊呼声四起。
皇帝陛下慢慢吃完。
看着众人。
「朕吃了，没事。」
「所以点心没毒。」
他看向地上的丽妃。
眼神冰冷。
「爱妃，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丽妃的身子抖了一下。
但没动。
太医赶紧说。
「陛下，娘娘确实中毒了……」
皇帝陛下不等他说完。
直接对侍卫下令。
「泼水。」
一盆冷水泼在丽妃脸上。
丽妃「啊」地一声坐起来。
全场哗然。
真相大白了。
丽妃是在装中毒。
为了陷害我。
她被拖下去时。
死死瞪着我。
眼神恶毒。
「妖女！你不得好死！」
皇帝陛下摆摆手。
「带下去。」
然后他看向那些大臣。
「还有谁觉得林岚是妖女？」
没人敢说话。
他拉起我的手。
「走吧。」
他的手很凉。
但握得很紧。
10
经过这件事后。
我在宫里的地位彻底变了。
没人敢再说我是傻丫头。
也没人敢欺负我。
皇帝陛下把我安置在他的寝宫偏殿。
这样最安全。
我每天都能见到他。
看他批奏折。
看他吃饭。
偶尔给他塞块糖。
他身上的苦味好像淡了一点。
但还是很明显。
有一天晚上。
我做噩梦吓醒了。
睡不着。
就跑到院子里看月亮。
没想到皇帝陛下也在。
他站在海棠树下。
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陛下也睡不着吗？」
他点点头。
「在想一些事。」
我在他身边坐下。
「陛下，你开心一点了吗？」
他看看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身上的苦味淡了一点。」
他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
「你的鼻子真灵。」
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说。
「岚岚。」
「嗯？」
「如果……朕说如果。」
「朕不想当皇帝了。」
「你会觉得朕没用吗？」
我摇摇头。
「不会啊。」
「为什么？」
「因为当皇帝不开心。」
「不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是对的。」
他看着我。
眼睛亮亮的。
像有星星在里面。
「那如果朕不做皇帝了。」
「你还会给朕糖吃吗？」
「会啊。」
我毫不犹豫地说。
「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
他笑了。
这次笑得很开心。
像个小孩子。
「好。」
他说。
「那说定了。」
月光洒在我们身上。
暖暖的。
那天晚上之后。
我发现皇帝陛下变了。
不再是冷冰冰的。
偶尔会跟我开玩笑了。
批奏折的时候也不再总是皱眉。
有一天。
他甚至主动问我要糖吃。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我献宝一样拿出新做的松子糖。
他吃了一块。
点点头。
「甜。」
然后看着我。
「你更甜。」
我的脸突然有点热。
奇怪。
是天气太热了吗？
11
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到了冬天。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皇帝陛下带我去梅园看梅花。
红梅映着白雪。
好看极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
领口有柔软的狐狸毛。
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
我们走在雪地里。
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突然停下来。
从枝头折下一朵红梅。
别在我的发间。
「好看。」
他说。
我的脸又有点热了。
「陛下。」
「嗯？」
「你身上的苦味又淡了。」
「现在像……像淡淡的茶香。」
他微微一笑。
「是吗？」
「那说明朕的心情变好了。」
我们在梅林里走了很久。
他告诉我很多小时候的事。
说他娘亲最喜欢梅花。
说他在冷宫时。
院子里就有一棵梅树。
每年冬天。
他都是看着梅花度过最冷的日子。
「那时候朕就想。」
「要是有一天。」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梅花。」
「该多好。」
他说这话时。
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回去的路上。
雪下得更大了。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
伞大部分都偏向我这边。
他的肩膀落满了雪。
我突然想起娘亲说过的话。
「如果一个男子愿意为你遮风挡雪。」
「那他是真心对你好。」
那天晚上。
我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他看我的眼神。
还有他为我撑伞的样子。
12
年关将近。
宫里越来越忙。
皇帝陛下要主持各种祭祀典礼。
还要接见各地来的官员。
我们见面的时间变少了。
但我每天都会准备一包点心。
让太监送给他。
有时候是糖饼。
有时候是蜜饯。
他也会让太监带回一些小礼物。
有时是一支笔。
有时是一本书。
还有一次。
是一对小巧的玉兔子。
「像你。」
太监传话说。
我拿着玉兔子。
心里甜丝丝的。
除夕夜。
宫里举办盛大的晚宴。
这次我坐在离皇帝陛下很近的位置。
大臣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复杂。
有好奇。
有羡慕。
也有嫉妒。
但我都不在乎。
我只看着皇帝陛下。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
脸颊微微泛红。
眼睛亮亮的。
比平时更好看。
宴会进行到一半。
他突然站起来。
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今日除夕。」
「朕有一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他看向我。
目光温柔。
「朕要立后。」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皇后的人选。」
「就是礼部尚书之女，林岚。」
话音刚落。
全场哗然。
爹爹和娘亲都惊呆了。
大臣们更是议论纷纷。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一个老臣站出来。
「林小姐她……她心智不全，如何母仪天下？」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陛下！」
「皇后乃一国之母，需德才兼备！」
「请陛下三思！」
皇帝陛下的脸色沉下来。
「朕意已决。」
他的声音不大。
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朕最苦的时候。」
「是林岚给了朕一点甜。」
「在所有人都想害朕的时候。」
「只有她真心对朕好。」
他环视众人。
「这样的女子。」
「凭什么不能当皇后？」
没人敢再说话。
他走到我面前。
伸出手。
「岚岚。」
「你愿意当朕的皇后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面有星光。
有温柔。
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我点点头。
把手放在他掌心。
「愿意。」
13
立后的消息传开。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有人说这是佳话。
有人说这是笑话。
但我和皇帝陛下都不在乎。
娘亲开始忙着教我礼仪。
怎么走路。
怎么说话。
怎么行礼。
我学得很认真。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出错。
但每次皇帝陛下看到。
都会笑着说。
「无妨。」
「朕就喜欢你这样。」
有一天。
他带我去看正在修缮的皇后寝宫。
「这里要种满你喜欢的海棠。」
「这里要挖一个池塘，养你喜欢的锦鲤。」
他指着各处。
兴致勃勃地规划着。
我看着他的侧脸。
突然觉得好幸福。
「陛下。」
「嗯？」
「当皇后之后，我还能给你送点心吗？」
他笑了。
「当然能。」
「不但能送。」
「还要天天送。」
他握住我的手。
「朕要吃一辈子你做的点心。」
我的脸又红了。
14
就在大婚前夕。
出了意外。
丽妃的父亲李将军反了。
带着兵马包围了皇宫。
说要清君侧。
除掉我这个妖后。
皇宫里乱成一团。
到处是奔跑的宫女太监。
哭喊声。
尖叫声。
不绝于耳。
皇帝陛下穿着铠甲。
准备亲自带兵平叛。
我拉着他的衣袖。
「陛下，危险。」
他拍拍我的手。
「别怕。」
「朕不会有事。」
他深深看我一眼。
「等朕回来。」
说完。
他转身离去。
背影决绝。
我躲在寝宫里。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
心揪得紧紧的。
小翠陪着我。
一直在发抖。
「小姐，怎么办啊？」
我握紧手中的平安符。
那是娘亲昨天送来的。
「陛下会赢的。」
我说。
不知是在安慰她。
还是安慰自己。
突然。
外面传来巨响。
宫门被撞开了。
我听到丽妃尖厉的声音。
「把那个妖女抓出来！」
门被踢开。
丽妃带着几个士兵冲进来。
她穿着戎装。
脸上带着疯狂的笑。
「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小翠挡在我面前。
「不准伤害小姐！」
丽妃一把推开她。
「滚开！」
她抽出刀。
指向我。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看着冰冷的刀锋。
突然不怕了。
「陛下会回来的。」
我说。
丽妃大笑。
「他回不来了！」
「我父亲已经把他包围了！」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震天的欢呼声。
「陛下万岁！」
丽妃脸色一变。
一个士兵连滚爬爬跑进来。
「娘娘！不好了！」
「陛下……陛下他突围成功了！」
「李将军被生擒了！」
丽妃呆住了。
手中的刀「哐当」落地。
她瘫坐在地上。
面如死灰。
皇帝陛下大步走进来。
铠甲上沾着血。
但眼神明亮。
他看都没看丽妃一眼。
直接走到我面前。
「没事吧？」
我摇摇头。
「没事。」
他松了口气。
然后紧紧抱住我。
「没事就好。」
他的怀抱很暖。
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和一丝清甜。
我忽然发现。
他身上的苦味。
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完全消失了。
15
叛乱平息了。
李将军被处死。
丽妃被打入冷宫。
朝廷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那些曾经欺负过皇帝陛下的大臣。
都被换掉了。
皇帝陛下说。
这是新生。
立后大典如期举行。
那天很热闹。
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我穿着华丽的皇后礼服。
戴着沉重的凤冠。
一步步走向大殿。
皇帝陛下站在尽头。
穿着大婚礼服。
笑得很温柔。
典礼结束后。
晚上还有宫宴。
但我累坏了。
提前回到寝宫。
坐在床边。
看着满屋的红色。
觉得像在做梦。
门开了。
皇帝陛下走进来。
他也换下了礼服。
穿着一身红色的常服。
更加俊美非凡。
他走到我面前。
轻轻取下我的凤冠。
「重吧？」
我点点头。
他笑了。
从桌上拿起一块喜饼。
掰成两半。
递给我一半。
「吃一点。」
我们并肩坐在床边。
吃着喜饼。
看着窗外的月亮。
「陛下。」
「嗯？」
「你现在是什么味道的？」
他转头看我。
眼睛弯弯的。
「你闻闻看。」
我凑近他。
仔细闻了闻。
是甜的。
像蜜糖。
像花香。
像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味道。
我开心地说。
「是甜的！」
他轻轻抱住我。
「是啊。」
「因为有你。」
「朕的人生终于甜了。」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岚岚。」
「谢谢你。」
「谢谢你的糖糕。」
「谢谢你的勇敢。」
「谢谢你的陪伴。」
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也谢谢你。」
「谢谢您相信我。」
「谢谢您保护我。」
「谢谢您……喜欢我。」
他笑了。
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不是喜欢。」
「是爱。」
窗外的月亮很圆。
很亮。
像一块甜甜的糖糕。
挂在夜空。
照亮我们的未来。
来源：番茄2782223854481979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