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一桩奇案,女子与情人温存后,被丈夫识破,三人因此丧命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30 04:07 1

摘要:空气里有股子潮气,不是江边的水汽,是那种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带着腐烂草根味的阴湿。

县衙的门槛,我一年不知要跨过多少回。

可这一回,不一样。

空气里有股子潮气,不是江边的水汽,是那种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带着腐烂草根味的阴湿。

捕头老张在门口等我,一脸的官样文章,但眉心那颗痣旁边,新冒出来的褶子,藏不住事儿。

“赵五,快点,知县大人等着呢。”

我没应声,只是紧了紧我的勘验箱子。

箱子是老榆木的,传了好几代,边角都磨得油光水滑,像块温润的玉。

可里头装的东西,没一样是温润的。

到了江边,人已经围了一圈。

不是寻常看热闹的百姓,都是衙门里的人,一个个脸色比天上的铅云还重。

江水浑黄,卷着漩涡,像一锅煮开了的烂泥汤。

水边上,一具身子用草席盖着,只露出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

那袜子是新的,上好的细棉布,一看就不是庄稼人的脚。

我走过去,蹲下,老张替我揭开草席。

一股子江水和淤泥的腥气扑面而来,还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很淡,但很特别。

躺着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

是个读书人。

那张脸,就算被水泡得发白肿胀,也还能看出几分清秀。

他的头发没乱,用一根碧玉簪子好好地束着。

身上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料子是杭绸的,被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骨架。

我伸手,按了按他的胸口。

冰凉,僵硬。

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我掰开他的眼皮,瞳孔散了,眼底有细小的出血点。

这是溺死的征兆。

我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摸,摸到他的手。

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垢。

不像是在水里挣扎过的样子。

挣扎过的人,指甲缝里会塞满泥沙,指尖会因为死死抓住水草或石头而磨损。

他的手,太干净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汽。

“怎么说?”知县大人离得远远的,捏着鼻子问。

“回大人,是溺死的。”

“意外?”

我没立刻回答。

我的目光落在那股子奇怪的香气上。

那香味不是水草的味儿,也不是寻常花草的味儿。

它很冷,像冬夜里的一捧雪,又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甜,像雪地里埋着的一颗糖。

我凑近了,在那年轻人的衣领处,又闻到了。

更浓一些。

“像是自己走进水里的。”我最后说。

知县大人松了口气,像是了了一桩麻烦事。

“查查是哪家的公子,家里人领回去,就算结案了。”

他摆摆手,准备走人。

老张却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赵五,这人我认得。”

“嗯?”

“城南开私塾的沈先生,叫沈秀。”

沈秀。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我听过。

不是因为他学问好,而是因为他跟城东铁匠铺的李大,走得太近。

不,准确说,是跟李大的婆娘,云娘,走得太近。

坊间有些风言风语,说得很难听。

说那沈秀,看着文质彬彬,其实是个挖墙脚的白脸书生。

说那云娘,瞧着安分守己,内里却不甘寂寞。

还说那铁匠李大,是个浑人,力气大得能打死牛,脾气也爆,早晚要出事。

现在,沈秀死了。

死在江里。

这事儿,能是意外?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具安静的尸体。

那根碧玉簪子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只没闭上的眼睛。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沈秀的丧事办得很冷清。

他是个外乡人,在这儿无亲无故,就几个学生凑钱给他买了口薄皮棺材。

出殡那天,下了点小雨。

不大,就是那种牛毛似的细雨,沾在人身上,阴冷阴冷的,一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没去,我去了城东。

铁匠铺子“哐当、哐当”地响着,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

李大光着膀子,一身的腱子肉被炉火映得通红发亮。

他抡着一把大铁锤,一下一下地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子四溅,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

他好像比平时更用力,每一锤下去,整个铺子都跟着震一下。

我走进去,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师傅。”我喊了一声。

他手里的锤子没停。

“哐e当!”又是一声巨响。

“有事?”他闷声闷气地问,眼睛还盯着那块铁。

“沈先生的事,你听说了吧?”

锤子停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布满了红血丝,眼珠子却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听说了。”他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淹死了。可惜了,一个读书人。”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没有惋惜,没有幸灾乐祸,什么都没有。

就是一片死寂。

我看着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手上全是老茧和烫伤的疤。

就是这双手,能把一块生铁,捶打成任何想要的形状。

那人呢?

“弟妹……还好吧?”我试探着问。

他把锤子往水槽里一扔,“刺啦”一声,白汽蒸腾。

“她身子弱,听了这事,病倒了。”

他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我站在原地,铺子里那股子煤烟和铁锈的味道,呛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李大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三天后,我又被叫到了李家。

这次,不是老张来叫我,是李大自己跑到衙门口,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嘶吼着,说他婆娘没了。

我到的时候,云娘就躺在里屋的床上。

她穿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擦了粉。

但那层粉,盖不住她脸上的死气。

她的嘴唇是青紫色的。

屋子里有一股很浓的药味,还有一股……

我心里一沉。

是那股香气。

冷月香。

跟沈秀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李大跪在床边,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山。

我走过去,想检查云娘的尸体。

李大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别碰她!”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这是规矩。”我淡淡地说。

他没动,就那么瞪着我,像一头护着崽子的狼。

我没理他,伸手探了探云娘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手腕。

身体还是温的,但已经没有脉搏了。

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也是青紫色的。

这是中毒的迹象。

“她吃了什么?”我问李大。

“药。”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直病着,一直在吃药。”

“什么药?药方呢?”

他摇摇头,说不清。

我环顾四周,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梳妆台上摆着一个首饰盒。

那盒子是紫檀木的,雕着很繁复的花纹。

我走过去,想打开看看。

“别动!”李大又吼了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他冲过来,一把抢过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这是她的嫁妆,谁也别想动!”

他的反应太激烈了。

一个首饰盒而已,至于吗?

除非,里面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那股冷月香,就在这凝固的空气里,飘来荡去,像一个不散的冤魂。

我最终还是没能打开那个盒子。

知县大人来了,问了几句,就定了案。

云娘体弱多病,惊闻噩耗,悲伤过度,不治身亡。

很合理的解释。

街坊邻居也都是这么说的。

他们说,云娘和沈先生虽然有些闲话,但毕竟也是朋友,朋友死了,伤心是难免的。

他们还说,李大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他婆娘,是真没话说。

吃的穿的,都紧着她。

云娘想用点好东西,熏个香,点个烛,李大二话不说,打铁挣的辛苦钱,大半都花在了这上面。

他们说,李大是真疼他婆娘。

可我看到的,不是疼。

是占有。

是一种要把对方连骨头带肉都吞下去的,令人窒息的占有。

云娘的死,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但涟漪很快就散了。

城里的人,日子照过。

只有李大的铁匠铺,再也没响起过“哐当”声。

铺子关了门。

李大把自己锁在里面,不出来,也不见人。

有人说,他是伤心过度,垮了。

也有人说,他是做了亏心事,怕了。

我更倾向于后者。

我忘不了他抱着那个紫檀木盒子时,那种疯魔的样子。

也忘不了,他眼睛里那种,混杂着痛苦、愤怒和绝望的,黑色的火焰。

我决定去查查那股香。

冷月香。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用的东西。

城里最大的香料铺子,是南街的“百味斋”。

掌柜的是个瘦老头,山羊胡,小眼睛,精明得像只老狐狸。

我把那香味形容给他听。

“冷,像雪,又有点甜,像梅花。”

他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客官,您说的这种香,小店没有。”

“整个城里,哪儿有卖?”

“这……”他犹豫了一下,“这种香,不是寻常的香料,是拿几十种花,在夜里最冷的时候,一点一点蒸出来的,工序繁复得很。而且,它有个特点。”

“什么特点?”

“留香不久,但会渗进人的皮肉里。若是贴身放着,那股味儿,三五天都散不掉。”

渗进皮肉里。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想起沈秀干净的尸体,想起云娘房间里那股散不去的味道。

“谁会买这种香?”

“买得起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再有,就是……”老头压低了声音,“一些风月场所的头牌姑娘,用来留住恩客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最近,有人来买过吗?”

“有。”老头点点头,“大概半个多月前,有个读书人,来买过一小盒。出手很大方。”

“是不是叫沈秀?”

老头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您怎么知道?”

我没回答他。

我走出百味斋,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得我有点晕。

线索,好像连起来了。

沈秀买了冷月香。

云娘的房间里有冷月香。

沈秀死的时候,身上也带着这股味道。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沈秀死前不久,他和云娘,见过面。

而且,是那种很亲密的,贴身的见面。

然后,李大回来了。

他是个铁匠,常年跟火打交道,嗅觉比一般人灵敏。

他闻到了。

闻到了他婆娘身上,那股不属于这个家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一场暴怒?一顿毒打?

不。

如果是那样,街坊邻居不会什么都听不到。

李大的反应,是沉默。

一种比任何暴力都可怕的沉默。

他没有声张,他像一头耐心的猎人,等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可猎物不止一个。

沈秀死了。

云娘也死了。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在等什么?

或者说,他在谋划什么?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像一块乌云,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我必须得再见一次李大。

我必须得打开那个盒子。

我有一种直觉,所有的答案,都在那个紫檀木的盒子里。

我再去铁匠铺的时候,门上挂了一把大锁。

锁是新的,黄铜的,在阴影里闪着冷光。

我敲了敲门,里面死一样地寂静。

我绕到后院,院墙不高,我翻了进去。

院子里乱七八糟,堆满了生锈的铁器和没烧完的煤块。

里屋的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

一股浓重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

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我看到李大就坐在地上,靠着墙。

他面前摆着几个空酒坛子。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瘦得脱了形。

这才几天功夫,他就像老了二十岁。

他听到我进来,眼珠子动了动,很慢,很迟钝,像生了锈的齿轮。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像破锣。

“来看看你。”

“我不用你看。”他抱着一个东西,就是那个紫檀木盒子,“滚。”

“李大,”我往前走了一步,“云娘是怎么死的?”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红血丝更重了,像一张网。

“病死的!我说了,是病死的!”

“她中了毒。”我一字一句地说,“她的嘴唇和指甲都是青紫色,那是中毒的迹象。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就只能开棺验尸了。”

开棺验尸。

这四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抱着盒子的手,更紧了。

“你胡说!”他咆哮着,声音却在发颤。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我盯着他的眼睛,“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只是低着头,喃喃自语。

“她不该骗我……她不该骗我……”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掉在紫檀木的盒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一个能打死牛的壮汉,哭得像个孩子。

那是一种绝望的,被掏空了所有力气的哭声。

我没有催他。

我就那么站着,等着。

屋子里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就要这么哭到天荒地老。

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用那双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然后,他做了一个我没想到的动作。

他把那个盒子,递给了我。

“你想看,就看吧。”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都结束了。”

我接过盒子,入手很沉。

我没有立刻打开。

我看着李大。

他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解脱。

仿佛卸下了一个扛了一辈子的重担。

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我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

只有一沓信纸。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泛着淡淡的黄色。

上面的字,是男人的笔迹,飘逸俊秀。

是情诗。

一封又一封,写得缠绵悱恻,情意深重。

“云娘,见字如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娘,昨夜梦中见你,你穿着那件鹅黄的衣裳,对我笑,醒来枕边皆是泪……”

每一封信的落款,都是一个名字。

沈秀。

在信纸的下面,还压着几张纸。

是女人的笔迹,娟秀工整,但笔锋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想要挣脱的力道。

是云娘的回信。

“沈郎,得信如晤。深闺寂寞,唯君是念……”

“沈郎,此生无缘,愿求来世……”

信的最后,还夹着一小包东西。

用油纸包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些粉末。

白色的。

我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没有味道。

但我知道这是什么。

是砒霜。

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我的手,开始发抖。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都拼凑了起来。

这不是一桩意外,也不是两桩。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同归于尽的,殉情。

不,比殉情更惨烈。

“那天晚上,我从铺子里回来,身上都是汗。”

李大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像从地底下传来的。

“我推开门,她已经睡了。屋里点着她新买的香,她说叫什么……冷月香。”

“那味道,很好闻,冷冷的,香香的。她说,这香能安神。”

“我脱了衣服,躺到她身边。我想抱抱她。可我的手刚碰到她,就闻到了一股味儿。”

“她身上,也有那股冷月香的味道。比屋子里的,浓得多。就像……就像是从她骨头里透出来的一样。”

“我当时就明白了。”

李大抬起头,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这双手,天天跟火跟铁打交道,鼻子灵得很。什么味儿,一闻就知道。”

“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我没吭声。我没打她,也没骂她。”

“我就那么躺着,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你知道那一晚上,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问我。

我没法回答。

我能想象。

一个男人,发现自己深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

那种愤怒,那种屈辱,那种心被活生生撕成两半的痛。

但他什么都没做。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压进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那比火山爆发,还要恐怖。

“第二天,我照样去打铁。她也照样给我送饭。”

“我们谁也没提那件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她不敢看我。”

“我也没逼她。我就那么等着。”

“过了两天,我去找了那个姓沈的。”

“我没打他。我就是告诉他,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我跟他说,如果他不滚,我就把那些信,贴满大街小巷。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勾引别人老婆的伪君子。我要让云娘,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怕了。”

“他跪下来求我,求我放过云-娘。”

“我说,可以。只要你死。”

李大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没逼他。我让他自己选。是身败名裂地活着,还是干干净净地死去。”

“他选了后者。”

“他自己走进江里的。他说,这样,就能保全云娘的名声了。”

“真是个傻子。读书人,就是傻。”

李大又笑了。

眼泪,却顺着他满是褶子的脸,流了下来。

“他死了,我以为,事情就结束了。”

“我以为,云娘会回到我身边。她会忘了那个小白脸,好好跟我过日子。”

“我错了。”

“她知道了沈秀的死讯,就病倒了。一天比一天重。”

“她不吃饭,不喝水,就那么躺着,看着房梁,发呆。”

“有一天,她把我叫到床边。她跟我说,她对不起我。”

“她说,她知道错了。她求我,原谅她。”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李大的声音,开始哽咽。

“那天晚上,她亲手给我做了一碗面。她说,她好了,想吃我打的铁,烧出来的火,煮的面。”

“我吃了。我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

“吃完,我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她就躺在我身边,身体都凉了。”

“桌上,放着这个盒子。还有一封信。”

李大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信纸。

递给我。

是云娘的字。

“李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没有病。我是在等你。”

“等你吃了我给你下的药,等你睡着。”

“那药,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睡上三天三夜。”

“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我怕你难过。”

“沈郎死了。是我害了他。是我不该招惹他,给了他念想,却又给不了他将来。”

“我也对不起你。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待我不薄。是我不好,是我贪心。”

“我心里,装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他。”

“可我的心太小了,装不下。它要裂开了。”

“所以,我只能走了。”

“我把砒霜,下在了我自己的那碗面里。”

“我骗了你。我说我好了,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要走。”

“你别怪我。也别去找他。他已经走了。”

“盒子里的信,你烧了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来生,若有缘,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云娘,绝笔。”

信纸上,有几滴干涸了的泪痕。

我拿着那封信,手抖得更厉害了。

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云娘,她不是单纯地殉情。

她是在赎罪。

她用自己的死,来偿还她欠下的两条人命。

一条,是沈秀的。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

另一条,是李大的。她用这种方式,给了他一个交代,也给了他一条活路。

她以为,李大睡醒之后,会烧了那些信,会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

她太天真了。

她不懂一个男人,被伤透了心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没烧。”

李大看着我,眼睛里,是空的。

“我一封一封地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才知道,原来她心里,有过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她喜欢听那个姓沈的念诗,喜欢他送她的那支破簪子,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子娘们儿兮兮的香水味。”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男人。”

“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看着我,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死了,那个姓沈的也死了。”

“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赢了。我把他们都赢了。”

“可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我每天晚上,都梦到她。她穿着那件鹅黄的衣裳,站在江边,不回头,也不说话。”

“我一走近,她就变成了那个姓沈的。他指着我,骂我,说我害死了她。”

“我醒过来,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冷得像个冰窖。”

“我不想再做这个梦了。”

“我累了。”

他说完最后三个字,就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这是一个悲剧。

一个由爱生恨,由恨生死的,彻头彻尾的悲剧。

这里面,没有谁是绝对的坏人。

沈秀,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懦弱,却也深情。

云娘,在寂寞的婚姻里,寻求一丝慰藉,摇摆,却也决绝。

李大,用最笨拙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妻子,粗暴,却也痛苦。

他们三个人,都被困在了一张叫做“命运”的网里,谁也挣脱不掉。

最后,只能用最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我把信和那包砒霜,都收进了勘验箱。

我走出铁匠铺,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阴了下来。

风里,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潮湿。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

我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李大,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果然,第三天,出事了。

李大死了。

死在了他的铁匠铺里。

他躺在那个巨大的锻造炉前面。

一块烧得通红的铁锭,从炉子上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胸口。

胸口,被烙穿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连骨头都看得到。

场面,惨不忍睹。

老张他们赶到的时候,都吐了。

知县大人也来了,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最后,还是我,一个人,走进去,给他收拾的。

所有人都说,这是意外。

说李大思念亡妻,神思恍惚,在打铁的时候,不小心,出了事故。

又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意外。

我检查他的尸体时,发现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从他那僵硬的手指里,把那东西掰了出来。

是一把钥匙。

一把很小的,黄铜钥匙。

我认得这把钥匙。

是那个紫檀木盒子的钥匙。

盒子,就在他的身边,打开着。

里面,空了。

那些信,都不见了。

我走到锻造炉边,炉火已经熄了,但还很烫。

我用火钳,从炉子底下,拨出了一些灰烬。

是纸灰。

他把那些信,都烧了。

烧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躺了下来,等着那块烧红的铁,掉下来。

他用他最熟悉的东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用这种方式,回应了云娘。

你说,烧了吧。

好,我烧了。

你说,来生报答。

好,我来找你了。

我站在那间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铁匠铺里,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桩案子,到这里,算是彻底了结了。

三条人命。

沈秀,溺死。

云娘,毒杀。

李大,自戕。

卷宗上,我写的是:

沈秀,失足落水,意外身亡。

云娘,体弱多病,忧思而亡。

李大,操作不慎,意外身亡。

三场意外。

没有人怀疑。

知县大人很高兴,夸我办事得力,没给他惹麻烦。

老张也拍着我的肩膀,说,赵五,还是你厉害,什么牛鬼蛇神,到你手里,都得现原形。

他们不知道,我看到的,不是牛鬼蛇神。

是三个,被情爱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可怜人。

我把那封云娘留给李大的绝笔信,带回了家。

我没有把它上交。

我把它,和我爹,我爷爷,传下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案子卷宗,放在了一起。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把它拿出来,看一看。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李大闻到那股冷月香的时候,他不是选择沉默,而是选择大吵一架,把事情都摊开来说。

如果,云娘在动了心之后,能更勇敢一点,或者,更决绝一点。

如果,沈秀能不那么懦弱,能带着云娘远走高飞。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一步错,步步错。

最后,满盘皆输。

后来,我再也没闻到过冷月香的味道。

百味斋的那个老掌柜说,做这种香的师傅,已经死了。

这门手艺,也断了。

就像那个故事一样。

风一吹,就散了。

什么都没留下。

不。

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的。

在我的心里。

它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印子。

它让我明白,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刀,不是剑。

是沉默。

是猜忌。

是那些,说不出口的爱,和藏在心底的恨。

它们像一把钝刀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一刀一刀,慢慢地,割着你的血肉,直到把你,凌迟处死。

很多年过去了。

我也老了,头发白了,手也开始抖了。

我已经做不动仵作了。

我的那个老榆木箱子,传给了我的徒弟。

他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股子不信邪的劲儿。

有一天,他回来跟我说,师傅,我今天接了个案子,怪得很。

一对夫妻,男的把女的杀了,然后自己也上吊了。

他说,那男的,临死前,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就留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八个字。

“你不信我,我不懂你。”

我听完,愣了很久。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看到了那个光着膀子,抡着大锤的铁匠。

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也看到了那个飘在江面上,衣袂翩翩的书生。

他们的脸,在我的眼前,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

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一代又一代,说着不一样的话,却犯着,一模一样的错。

我让徒弟给我倒了杯酒。

我对着窗外的月亮,把那杯酒,洒在了地上。

一杯,敬沈秀。

一杯,敬云娘。

还有一杯,敬那个,到死,都学不会怎么去爱的,铁匠李大。

愿你们来生,别再遇见了。

遇见了,也别再相爱了。

爱,太苦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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