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刺》作者:姜揽月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31 11:36 9

摘要:陆妄山,京城赫赫有名的那位,权势滔天,手腕狠绝,旁人便是连见上一面都难,偏生还长了副矜贵疏离的脸。

简介:

佛教谓财、色、食、名、睡,五欲恼人,如针刺肤,故称“欲刺”。

云檀一回国就被家里人安排同陆妄山相亲。

陆妄山,京城赫赫有名的那位,权势滔天,手腕狠绝,旁人便是连见上一面都难,偏生还长了副矜贵疏离的脸。

同这样的男人相亲,遑论是否“卖女儿”,恐怕只有不自量力的份儿。

何况那云檀虽生了副绝妙皮囊,却冷情冷性,最是不识趣儿。

圈里无一不等着看她笑话。

-

可那晚,陆家私宅,灯火通明下,云檀被男人强硬地按坐在沙发。

贵重万分的男人矮身在她跟前,捏住她脚踝为她穿鞋。

那一截脚踝白皙且脆弱,细细打颤,像羊羔。

“怕什么。”男人声线平稳,八风不动,“当初走时就没想到这一天吗”

云檀咬牙:“我不是怕。”

她挣扎,只是不愿继续坐在那张沙发。浑身如火烧。

陆妄山稍顿,而后莫名轻笑出声。

无人知晓。

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他们是如何炙热相拥,一遍又一遍将这坐沙发弄得湿漉不堪。

-

云檀知道自己当年不告而别很过分。

陆妄山恨她也是应该。

只是她没想到,那晚,陆妄山坐在床边,掌心贴着她脸颊,眼底依旧有恨,开口却是:“云檀,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声线似叹息,似妥协,放下一切尊严,一败涂地。

精彩节选:

当云檀登上飞回北京的航班时,米兰正逐渐被十月的雨季蔓延。

她昨晚没睡好,被光怪陆离的梦折磨一整夜。

向空乘人员要来眼罩和薄毯,周遭不断有登机乘客发出的细碎噪音,到最后是提示大家在飞机起降阶段关闭手机或启用飞行模式的广播通知。

云檀掀起眼罩,看到手机有一条未读邮件。

她点开——

「旅河LH非常荣幸地通知你,你已经通过设计部面试与初步考核,感谢为旅河LH注入新鲜血液,欢迎你的加入!」

云檀回复“收到,谢谢”,关机。

雨点噼里啪啦落在舷窗,飞快划过一道道细长水痕。

云檀侧头,看到自己侧脸被昏暗灯光打在舷窗,又被水痕割得四分五裂。

她长了一副极凌厉深刻的骨相,狭长的眼,浅琥珀色的瞳孔,开扇窄薄的双眼皮,皮肤又那样白皙细腻,如盈润凝胶的高冰翡翠。仿佛一触手也是浸润的冰。

拉扯出决然的清冷感,

从前就有人形容她的气质,像一把薄瘦的利剑。

她轻轻吸了口气,回忆起来。

上次她不告而别离开北京已经是五年前,在北京一个暴雪的清晨。

云檀最终还是睡着了,尽管因为邻座吵闹的小男孩睡意也断断续续、昏昏沉沉。

-

11个小时的航程在睡梦中过去。

云檀跟着人流往外走,取了两个行李箱——她在米兰待了五年,念了本科和一年制硕士,最后属于她的东西就只剩下这两个行李箱。

到接机口时,却意外听到一声雀跃嘹亮的“云檀!”

她从没告诉别人自己的航班信息,惊讶抬眼,便看到江稚尔笑容满面,正朝她奋力招手。

云檀瞬间就笑了。

她一笑起来周身的气质就变化了,眼角上翘弧度更甚,便凭空生生扯出更让人心惊的艳丽来。

“你怎么会来?”云檀问。

“多亏Elara告诉我,回北京也不告诉我,不厚道啊。”

“本想安顿后再跟你说的。”云檀挽上江稚尔的胳膊,“请你吃饭。”

或许性格使然,云檀从小到大朋友不多。

学生时代的朋友早就随着升学不再联系。

唯独江稚尔和Elara。

她们是云檀在米兰时的室友,江稚尔当年是交换生,一年后便回国,而Elara是正在学习中文的意大利人。

江稚尔替云檀分担一个行李箱:“吃饭不着急,奶奶怎么样了?”

她知道云檀从前没有回国的打算,是因为奶奶生病才决定回来。

在国外那段时间,大家都会和家里人视频通话,但只见云檀和奶奶视频过。

“已经抢救回来了,刚从ICU出来。”

“那就好,我陪你去看看奶奶。”江稚尔抢在她前面说,“不许拒绝我!”

云檀是个多爱逞强的人,眼眶还因为奶奶抢救的消息红着,看到江稚尔新提的车还能打趣一句“江老板太周到了!”

-

云檀赶到医院时奶奶正在休息,看到奶奶的一瞬间,她眼泪就落下。

奶奶是个很爱干净的老太太,总是把自己收拾得齐整,就连那一头白发也要编成一股辫子后盘起一个低髻。

多年未见,怎么就成了这样。

“小檀?”病房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云檀回头,便看到继母袁琴容。

她快步向前,握紧云檀的手,满眼动容,上上下下仔细看她:“真是好久好久不见,漂亮了,还瘦了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怎么也没让司机去接你?”

云檀亲生父母分开得早,后来父亲再婚也早。

她向眼前女人略一颔首,并没有太多情绪:“我朋友去接我的。”云檀跟她介绍,“江稚尔。”

江稚尔朝袁琴容笑了笑,不打扰她们母女俩叙旧,去病房外等云檀。

“爸呢?”

“今天有课调不出,去学校了,前脚刚走。”

云父云启徽退休后又被大学返聘,是文学教授。

云檀点头,沉默片刻后,问起奶奶的身体。

脑出血是前天突发的,幸好家里保姆发现及时送去医院,出血量很少,可预见后遗症也相对轻些,但到底大脑神经损伤,往后手脚肌肉康复训练才是难题。

袁琴容一点一点细致地告诉云檀,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医生说这已经是处理最及时的结果,父亲也已经联系好知名的康复师。

又问她:“这趟回国,可就不走了吧?”

“嗯,奶奶康复肯定也需要时日,我已经在北京找好工作了。”

袁琴容不住感慨:“回来好回来好,你爸爸年纪大了,更是常常念叨你。”

若是旁人看到,袁琴容这继母做得实在无可指摘

这样温柔体贴细致入微,几乎要让云檀忘记,五年前准备出国时与她的剧烈争吵。

最后,袁琴容拍拍她后背:“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先和你朋友出去吃些东西,奶奶没那么快醒,啊。”

云檀点头。

-

在米兰时,云檀多次和室友Elara提起北京的秋天有多美。

旧胡同成排的银杏、梧桐和白蜡,金灿灿的树叶在路灯下更加闪耀,又被微风吹拂沙沙作响。

川流不息的街道,黄叶随风落下,云檀和江稚尔站在斑马线前,等待红灯跳转。

云檀一会儿还要回医院,只能将晚饭地点定在医院对面的餐馆。

“下回再请你吃好的。”云檀说。

“行啊,到时候问问Elara要不要再来北京旅游。”

忽然,一辆纯黑库里南贴着路沿疾驰而过,车窗拉下一半,一道锋利无比的侧脸一晃而过。

那一晃眼其实并看不清什么,但云檀心脏却倏地一震,下意识侧头看去。

库里南停在医院外,男人下车,十月的天,他上身只一件衬衫,没系领带,扣子开了两颗,宽松的版型将这一身正装模糊出散漫意味,而布料下紧绷着包裹住皮肉的皮质袖箍则显露出强势的力量感。

帅气的座驾和接近190的优越身段让男人一瞬间就吸引来很多目光,让云檀那一道目光没那么容易察觉。

可男人却还是侧头朝她看来。

眉眼凛冽锐利,像一脚踩空摔进冰洞,可扑面而来的却是酷暑大漠中滚滚黄沙的粗砺感,

云檀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冷和滚烫能在陆妄山身上融合得那么完美。

大脑“嗡”的一声陷入漫长的轰鸣,血气上涌,身体的滚烫和记忆的滚烫交织在一起,不管不顾掀起飓风,将云檀摔进南城旧梦里。

-

她和陆妄山最后一次见面其实不在北京,而是米兰,在她抵达米兰后的第三天晚上。

门铃摁响时,她以为是约好的同学,一开门却看到了陆妄山。

那天米兰破天荒下了暴雪,陆妄山头顶肩上都是雪,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漆黑的眼眸一寸不移地紧盯着她。

“你……”

云檀愣住了,过了很久才伸手去探他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俯身用力吻住她。

下着暴雪的异国深夜,暖气让屋内足够温暖,可当身体被迫贴紧落地窗时未免还是让人瑟缩。

云檀支撑不住,在窗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煽情的水雾手印,又被呼出的热气模糊,凌乱不堪。

她不肯发出声音,指节都用力。

可陆妄山实在太清楚她的身体。

在句不成句,调不成调的最后,陆妄山将云檀抱坐在沙发。

他身体那么滚烫,引得瑟瑟发抖的云檀无意识贴紧,她侧脸贴在他的肩头,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

当陆妄山按着她肩膀向下用力时,云檀终于战栗着哭出声。

“云檀,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她听到陆妄山贴在自己耳畔,姿态缱绻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说不出什么,只能慌乱地摇头。

陆妄山两指捏住她脸颊,强迫性的、威胁性的,让凌乱的女孩与自己对视。

那是陆妄山第一次不顾她的眼泪,指尖随意掸去,一字一字沉冷开口:

“还敢不敢跑?”

那年,云檀19岁,陆妄山23岁。

……

两次对视横亘过五个年头,在波澜无惊中升起一簇火苗,滚烫而热烈,将两人的过往烧成一片灰烬。

云檀看到陆妄山车里下来一个光彩夺目的漂亮女人,怀里抱着一束娇艳艳的花。

而后男人移开视线,依旧是那把好听的、低磁的嗓音,对那个女人说:“走吧。”

江稚尔知道云檀这个前男友,侧头看她反应。

后者只是淡淡收回视线:“走吧。”

“这世界可真小啊。”

江稚尔感慨,她知道云檀回北京最怕的就是遇到陆妄山,有意打趣缓解气氛:“要是Elara在,肯定要大夸特夸你前男友酷死了。”

云檀也跟着笑,笑完摇了摇头:“还是别提了,他都交新女友了。”

“那是他女朋友吗?”

“不知道,或许吧。”

云檀觉得这样挺好,交了女朋友,看来是早就放下了。

放下了就好,反倒让她松口气。

毕竟当初完全是她对不起陆妄山。

这家饭馆是小炒菜,开在医院旁口味清淡得很,尝不出什么锅气,云檀吃了几口就撂了筷子,叫老板娘上一道拍黄瓜,再开一瓶酒。

云檀第一次喝酒18岁,和陆妄山一起,自那以后就爱上酒精没断过。

她酒量很不错,大多男生都喝不过她,七两白酒不脸红。

江稚尔刚才听到云檀和袁琴容对话,问:“找好工作了?”

“嗯,旅河。”

“车企啊?”

江稚尔听说过,是一家新能源汽车公司,创立时间不久,但老板似乎很有来头,发展迅速,势头正盛。

“嗯,去设计部。”云檀说,“你还记得丁冕吗?”

“记得啊。”

丁冕是云檀的高中学长,后来在米兰也同样是她学长,是个很温和有礼的男人,江稚尔对他印象很不错。

“他现在是旅河的设计部部长,我本来打算到北京后再找工作的,那天正好看到他朋友圈发了招聘信息,顺手就投了简历。”

“丁学长知道这事儿吗?”

“还没说,我要是说了不就成走后门了吗?”

江稚尔笑起来:“拜托,你那作品集发出去简直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好吗?要是还把你淘汰那说明这家公司也没什么前途。”

云檀笑着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结账。

江稚尔工作也忙,云檀让她先回去,自己重新走回医院。

-

透过玻璃,她远远便看到此刻摆在奶奶床头的百合,花瓣还沾着水珠。

是刚才从陆妄山车上下来的那个女人怀里抱着的花束。

她推门而入,袁琴容回头:“吃好啦?这么快。”

“嗯。”云檀看着那束花,“有人来过了吗?”

“妄山来了,陆伯伯家的大儿子,记得吗?”

云檀点头:“他人呢?”

“看你奶奶睡着,很快就走了。”

云檀“哦”了声,取了花瓶将鲜花插瓶。

“对了小檀,后天有空吗?陪妈妈参加一个晚会吧?”

袁琴容出生富贵,家中政商都有涉猎。

她心思不在生意场,只接管了一支博览公司,平时由代理人管理,但有些宴会场合却是逃不掉的。

当年她堂堂袁家大小姐下嫁给云启徽做二婚妻,已经明里暗里引来不少耻笑,如今便硬是要将日子过好给大家看,带着继女在众人面前扮和谐扮幸福。

云檀知道她意图,可奶奶还躺在病床,让她怎么能一起去?

还未来得及开口,袁琴容继续道:“好吗小檀,你那么久没回国,大家总问我女儿怎么不在身边,这回我可得跟大家好好介绍介绍我的漂亮女儿!”

云檀喉咙空咽了下,最后还是说“好”。

-

奶奶是在凌晨时分醒来的,当时病房内只有云檀和护工在。

护工正在陪护床上睡觉,云檀则趴在床头。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奶奶喉咙发出的混沌声。

她一瞬间惊醒,对上奶奶同样混沌的目光,哪里还有从前精神矍铄的影子。

“奶奶,奶奶。”云檀颤着声,手忙脚乱地呼铃,又倒水,“您是不是渴了?”

奶奶不喝水,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她。

那一场大病后大脑神经都尽数错位,短期内无法准确言行,她想唤一声“小檀”,却张着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焦急茫然抬起手,最后只余下两行泪。

云檀也哭了,她紧紧握着奶奶的手,贴在自己脸颊,都湿漉漉的:“是我,奶奶,是小檀,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

“你不要怕,不要担心,医生说你抢救很及时,出血量也很少,语言功能丧失只是暂时的。”

护士很快来了,做了基础检查没有大碍。

奶奶说不出话,云檀便说给她听。

说自己在米兰的生活和成绩,分享一点一滴,或许奶奶此刻并不能串联这一句句的意思,可云檀就是不停地在说。

她好像从来没有一次性说那么多话。

说到最后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奶奶还睡着,医生说这些天她大部分时间都会是睡眠状态,只要指征没问题就不要紧。

袁琴容和云启徽来了。

云檀看着云启徽,深觉那五年在他身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他老了很多。

寒暄几句后,云檀先离开回去休息。

……

她提前在北京租了一套公寓,就在旅河附近。

那两个行李箱还没整理,零零碎碎的杂物整理起来最是烦人,等全部收拾完转眼就到傍晚。

她在将行李箱合上时,从夹层掉落一张拍立得相片。

云檀指尖微微一顿,垂眸。

那是她和一只杜宾犬的合照,她坐在草坪上,搂着一脸威风的杜宾。

这张相片是当初陆妄山拍的。

这只杜宾犬是陆妄山养的,叫leo,特别漂亮,毛色乌黑发亮,斗志高昂。

云檀指尖在leo身上摩挲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将照片收起,放入抽屉最里层。

-

隔天傍晚,袁琴容便来接她。

今天袁琴容打扮得很漂亮,浓密长发盘起,脖颈戴一串澳白,风姿绰约,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是雅丽与庄重,像中世纪油画。

真论起来,袁琴容不过比她年长二十。

袁琴容给她带来一身简约又古典的黑色礼服裙,胸口的方领处是用水晶点缀的纯白丝绸,裙身流畅贴合身体,到裙摆则是柔美的鱼尾。

云檀换上,袁琴忍不住夸赞漂亮,又叫发型师帮她盘发。

袁琴容望着镜子里的云檀,眼中是真切的满意。

“真好看,对了,戴上这副钻石耳钉。”

云檀微微偏了记脑袋:“我没耳洞。”

“之前不是打了吗?”

“国外没戴过耳饰,又堵上了。”

“你也真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就懒得打扮自己?”

云檀笑笑,淡声:“学习太忙了。”

出门时正好落日,车朝西行驶。

大片夕阳照得云檀睁不开眼,眼皮滚烫,便索性闭上眼。

等再睁开,成排的银杏立在路边,落叶漫天飞舞,映着红墙绿瓦,鲜明的色彩引来许多游客拍照。

云檀倏地一顿,时隔五年,北京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条路却依旧清晰地映在自己心底。

“我们是去哪儿?”

“陆宅。”袁琴容说。

云檀的手一瞬紧紧攥住扶手。

“就是前几日来给你奶奶送花的陆妄山,他们家。”袁琴容解释,“不过今天是他妈妈做东,陆董和妄山集团还有事不来。”

云檀用力到泛白的指节这才松了劲,只心脏依旧怦怦剧烈跳动。

她从前和陆妄山在陆宅厮混时听他提起过。

这处宅邸原是他父母的,但陆母被调去清大授课后离这儿就太远了,改住学校附近,陆父便也一并搬去,这儿便成了陆妄山一个人的住所。

汽车停在喧闹的胡同路。

而那一大片高墙围铸下的便是陆宅,在那汉白玉石墩之后是雕梁画栋与金柱大门,此刻大门难得大敞,其中水榭亭台一应俱全。

云檀跟在袁琴容身后,迎着富太太们的目光与笑声踏入这个她曾经非常熟悉的宅邸。

袁琴容在瞩目下和大家介绍云檀,亲昵地称她为“宝贝女儿”。

云檀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炫耀对象,她生得实在漂亮,又被那一袭礼服掐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她成绩也好,做事认真,勤勤恳恳在国外念完硕士。

很快就有富太太们争相做媒,问:“你家小檀谈朋友没?”

但她们只替家中没什么分量的侄子、外甥说媒,绝口不提自家儿子。

因为云檀是云启徽的女儿,云启徽不过一个穷书生,袁琴容眼瞎当年死活要嫁给他,袁家老人可不瞎眼。

袁琴容都替她挡回去:“小檀才回国,我可舍不得让她立马嫁人!”

众人哈哈大笑,说再舍不得也没办法,女大同样不留娘。

云檀被那些笑声扰得有些头疼,正想找借口离开,忽然周遭一静。

云檀顺着视线看去。

便见从出宅出来一个女人,她打扮得并不隆重,只是简单的浅灰真丝连衣裙,一串绿阴阴的翡翠珠串,女人笑起来时却温柔和煦至极,馥郁的优雅气质和书香气,一眼便知是这儿的主人。

这是,陆妄山的妈妈,向因。

陆妄山和她妈妈长得可真不像。云檀心想。

向因上前:“抱歉抱歉怠慢了,我刚接了一个学生电话,大家在聊什么呢?”

众人于是再次把话题转向云檀,向因也看向她。

她声线很温柔,目光也同样柔和,即便打量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向因问:“果然女大十八变,真漂亮,毕业了吗?”

“嗯,马上就工作了。”云檀答,不自觉挺直脊背。

“博览公司吗?”向因下意识以为云檀会去袁琴容名下的公司。

“不是,我学的是产品设计,准备去一家车企做设计工作。”

身后有一道女声调笑着打趣:“小檀怎么放着你妈妈那么好的资源不用呢?”

明里是说笑,暗地不过笑她并非袁琴容亲生,终究踏不进袁家的大门。

向因睇去一眼,笑着解围:“我倒赞成去家族外的企业多多历练,这样才能成长。”

……

天色已暗,院内生起篝火,映着簇簇红枫摇曳。

向因闲情逸致,今天的餐席就开在院中,秋风和煦,赏猎猎火光中的浓烈红枫。

忽然,从院子一角传来犬吠声,接连不断。

向因放下筷子,回头问佣人:“是leo在叫吗?”

众人议论,有人向不知情的人解释leo就是陆家大公子陆妄山养的狗。

“那狗可大一只了,什么品种来着?对,杜宾!”有位太太开口,声情并茂,“我从前碰见过妄山牵着它,把我吓一跳!长得凶神恶煞的,还不给摸呢,我一伸手就龇牙。”

“那么吓人啊……”

“妄山说,这狗只认主,旁人是靠近都不能靠近的。”

陆妄山身边朋友谁不知道,leo可是他的狗儿子。

他还在宅中圈出一块三四百坪的草地,安了铁门,如果家里来客就暂时关在那儿,平日里整个陆宅都是leo的乐园。

可此刻leo叫得厉害,还不停撞门,发出刺耳噪音。

“从前没听leo这样叫过啊。”

向因到底爱子心切,又爱屋及乌,连忙差人去请leo的医生过来。

她抱歉地朝大家笑笑:“见笑了,leo可能是今天身体不舒服。”

有人好奇问:“这狗真的只认妄山一个主人?旁人都要咬?”

向因解释:“leo忠诚认主,但不咬人,它只是只喜欢妄山一人,毕竟从小就是妄山养大的。”

医生很快就到了。

可谁知那铁门刚一打开,leo就横冲直撞跑出来。

诸位富太太们老远就看到那样一只大黑狗当然被吓得连连惊声尖叫,碗碟砸落在地,跑得跑、攘得攘,这时才嫌身上礼服累赘,乱成一团。

向因扬声安抚众人:“别怕别怕!leo不会咬人,大家当心,别摔了!”

大家终于冷静下来。

便看到那一只被养得很好的杜宾犬,特别精神的立耳,毛色油光发亮,肌肉健硕线条流畅,身形比例像顶级秀场的黑人模特,帅气至极。

而此刻它正贴着草坪嗅闻,像是急切地在寻找什么。

忽然。

它抬起头,尖尖的立耳左右动了动,忽地一跃——

逼出众人又一声尖叫。

云檀被leo扑倒在地。

众人以为是恶犬伤人,惊魂未定,却更惊讶地发现leo一改方才的威风模样,激动地尾巴摇屁股晃,浑身都高频率摆动起来,它没有剪尾,硬邦邦的尾巴一下一下打在云檀身上,啪嗒啪嗒。

疼极了。

接着,leo控制不住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像呜咽又像撒娇,一边哼唧一边还一个劲地将鼻筒子插进云檀手下,让她将手放在自己脑袋上,一次又一次。

配合哼唧声,和晃成螺旋桨的尾巴。

简直就是在说:“摸摸我!快摸摸我!求你了!”

这、这、这。

这就是那只传说中只认陆妄山一个主人的狗?!

云檀摸着leo的脑袋,低声用只一人一狗能听到的音量跟它商量:“好了好了,leo,让妈妈先起来,好吗?”

leo听到云檀的声音,更激动了:是妈妈!真的是妈妈!

它哼哧哼哧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又蹦到了云檀身上。

它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接近一百斤,早已经不是妈妈能轻松抱起的小baby。

大家还是怕leo的,不敢靠近。

向因让两名管家去把leo带走,可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居然依旧敌不过兴奋的leo。

僵持之下,一道磁沉嗓音忽然不轻不重响起,毫无预兆的——

“leo!”

此刻,leo两只前爪正踩在云檀身上,高昂地扬着头,循声扭头,长舌头被甩得歪在一旁。

定格。

威风凛凛的黑皮健硕护卫犬成了这一脸没出息的蠢样。

陆妄山蹙眉:“leo,过来。”

杜宾犬在犬类智商排名第五,智商高、服从性强、警惕性高、反应机敏,是最优秀的护卫犬之一。

这么多年,leo是被陆妄山一手训大的,很听他的话。

于是此刻终于乖乖从云檀身上下来,朝陆妄山走去。

周围富太太看得啧啧称奇:“这狗真聪明啊!果然是只听妄山的话!”

结果leo慢吞慢吞还没走过半程就停下,继续哼唧哼唧响,还不停原地踮着小碎步,旁若无人地撒娇。

富太太眼中好奇更甚了:“哟,这是什么意思?”

“真跟人一样呢!看着也没开始吓人了。”

“在说什么呢?”

旁人不懂leo的意思,陆妄山懂,云檀也懂。

「我想和妈妈玩!让我再玩一会儿!」

陆妄山一身过分利落的黑衣,映着身后的篝火,更衬得他凛冽万分。

“no,leo。”陆妄山下达指令。

可谁知leo突然朝陆妄山“汪”一声:「就要玩!」

它是只大嗓门狗狗,猝不及防一声吓得富太太们连拍胸脯。

这回向因也震惊了,她可从来没见leo朝陆妄山凶过。

陆妄山沉下脸,警告性的语气,又一句“leo”,大嗓门狗狗终于偃旗息鼓,尾巴耷拉下来,高挺的立耳也变得萎靡不振。

它一步步挪到陆妄山身边,又在得到“回窝”的指令后闷闷不乐往回走。

哪怕一步三回头。

小狗不知道什么叫作抛弃。

小狗只知道妈妈出了一趟好久好久的远门。

小狗好想好想妈妈。

可爸爸不让小狗和妈妈玩。

妈妈好。

爸爸坏。

-

众人像是观赏一场最高规格的马戏表演,朝leo行注目礼,目送leo消失在亭台的转角处。

向因率先反应过来,快步朝云檀跑去:“没事吧小檀?”

“没事没事。”

“呀,这衣服破了一块。”

只是裙摆撕开一道,无伤大雅,云檀想说不要紧,奈何向因更快一步:“快快,安姨,你带小檀去换身衣服。”

万众瞩目下,云檀不想继续就这个话题拉锯,只想尽快逃离注视的中心。

经过陆妄山身边时,云檀嗅到他身上清冽中带着些轻微苦涩的木质香。

气味总是比眼睛更容易叫人陷入回忆。

云檀跟着安姨上了二楼,拐向一个与从前陆妄山房间反方向的房间,双开门向内一推,徐徐打开,里面是一间偌大的衣帽间。

其中都是各大品牌最新款、最经典、最难买的衣服,色彩艳丽,风格各异,有风情的裙,剪裁立挺的羊绒大衣,利落的各种运动服装。

尤其还有一条二十米长的开放式衣柜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礼服裙,浓艳的红、明媚的黄、亮眼的绿,百无禁忌。

这绝不是陆妄山妈妈的衣帽间。

她的穿衣风格显然要低调成熟许多。

云檀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天在医院外,从陆妄山车上下来的那个漂亮女人。

陆妄山没有姐姐或妹妹,能在他的地盘拥有这么大一间衣帽间,除了他女朋友云檀想不出别的可能。

“云小姐,您可以在这里随意挑一件。”安姨声线很温柔,说完便先行离开。

云檀不想再穿礼服,更重要的是那些礼服实在太隆重华丽,跟她的风格同样大相径庭,最后终于在其中挑出一件雾霭蓝的荡领丝绸长裙。

丝绸波光粼粼,松垮的领口却有最恰到好处的版型,这已经是这一间衣帽间中最不起眼的一件。

这间衣帽间的主人一定是一位非常时髦漂亮的大小姐。

云檀想。

她推开门,安姨已经不在,下楼梯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皮鞋上沾了花坛的土。

可别把这身裙子弄脏。

云檀从包里取出纸巾,坐在沙发弯腰准备擦掉污渍。

忽然,鼻尖再次萦绕开熟稔的气味。

院前的路灯将一道狭长的人影打落在她脚尖。

云檀抬头。

一瞬间就撞入陆妄山冰潭似的眼眸,而眼底是熊熊烈火。

这是重逢以来,他们第二次对视。

男人身量颀长,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有压迫感。

一天忙碌的工作让他的衬衫有些褶皱,袖子卷至手肘,手中抓着西服,鼓起的青筋顺着手背向小臂蜿蜒。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会儿,云檀动了动唇。

男人沉默走上前。

客厅内灯火通明、静谧无声,当陆妄山半蹲在沙发前、她的面前时,云檀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张了张唇,想说句什么,却最终不知如何开口。

而后陆妄山伸手,握住了云檀的脚踝。

滚烫的温度严丝合缝包裹住温凉。

陆妄山手掌很大,云檀第一次产生这个认知是在床上。

当时22岁的陆妄山年轻气盛,有时动作就没了轻重,偏偏云檀又过分细皮嫩肉,疼了就张口咬人,弄得陆妄山更是四肢百骸的痒,于是单手捏住云檀两只纤细手腕,压至头顶,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云檀胡思乱想,那一截被他握在掌心的脚踝就这么轻颤了下,白皙脆弱,细细打颤,像羊羔。

“怕什么?”男人眼都没抬,继续擦拭鞋上的污渍,声线平稳,八风不动,“当初走时就没想到这一天吗?”

云檀咬牙:“我不是怕。”

她挣扎,只是不愿意继续坐在这张沙发,浑身如火烧。

陆妄山稍顿,而后莫名轻笑出声。

那笑轻飘飘的,不知是笑他们过去荒唐还是自嘲。

无人知晓,云檀高考结束后,他们是如何炙热相拥,一遍又一遍将这座沙发弄得湿漉不堪。

后来那年冬天,陆妄山带回了leo。

那时leo还很小,为了保护未成年小狗的心灵,云檀和陆妄山都是回房。

直到又一年冬天,是个雪夜,陆妄山出差半月回来,两人都有那么点情不自禁的热切。

暖气开着,壁炉也开着,落地窗外是红梅与白雪交织,陆妄山扯了条绒毯将赤露的云檀包裹住,将她抱坐在沙发。

leo特别喜欢下雪,当时正在外头玩雪,只是忽然从草丛堆叼出一只冻死的小鸟,想来和爸爸妈妈炫耀。

一跑进来就看到妈妈和爸爸抱在一起。

这很常见,leo习以为常。

可再接着,leo就看到妈妈眉头紧蹙,呜呜咽咽推着爸爸的胸膛说不要。

leo是只能听懂双语的聪明狗狗。

“不要”,就是爸爸指令中的“no”。

可显然爸爸没有听从妈妈的指令。

因为妈妈开始掉眼泪,好像更难受了。

勇敢leo,路见不平一声吼:“汪!”

「停下来!不许欺负妈妈!」

这才是leo狗生中第一次朝陆妄山叫。

云檀被这一声吓一激灵,陆妄山却笑了,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哭了,leo都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云檀是真要哭了,皮肤变成更艳的绯色:“你快点让他出去。”

陆妄山给云檀裹紧毯子,给leo下指令。

可leo不听,两条前腿下趴,叫得更起劲:“汪汪汪汪汪!”

「leo不走!leo保护妈妈!你放开妈妈!」

陆妄山低笑着哑声骂了一句“小畜生”,而后捏过云檀的脸,让眼角绯红凌乱的她和leo对视:“宝贝,看来需要你自己亲自告诉leo,你现在很舒服。”

……

陆妄山替她擦干净鞋上的污渍,起身。

云檀从方才短暂回忆中回神。

她忽然有些脸热,垂下头,看到自己身上那条裙子:“你女朋友这件衣服,我清洗后托人送来。”

陆妄山停顿了下,片刻淡声开口:“不用,我女朋友不会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云檀沉默。

她该走了。

只是她到底还是想念leo,回想起刚才它一步三回头的可怜模样,想再去跟它说一声再见。

“我可以再去看一眼leo吗?”

“我不会再让他见你。”陆妄山的话说得太绝。

话音刚落,向因就推门进来,看到云檀身上的新裙子:“雾雾的裙子穿在小檀身上倒也合身,好看。”

雾雾。

就是这裙子的主人吗?

看来陆妄山这个女朋友都已经见过家长。

“今天打扰了,向阿姨。”

尽管陆妄山说她女朋友不会再穿这条裙子,但云檀也没有因此占为己有的权利,还是又和向因重复了遍,“改天清洗后我把裙子再送还。”

“这个不要紧,不着急。”向因说,“今天吓坏了吧,实在不好意思,leo从来没这样过,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

云檀再次和向因道别,跟袁琴容一起离开了陆宅。

-

夜里九点。

陆妄山洗漱后下楼,他换了家居服,头发也洗过,半湿,额前碎发全部往后捋,只是手法粗糙了些,横七竖八立在头顶,更显浑不吝。

leo此刻也在屋内,向因试图和它玩球,可leo一如往常对她兴致缺缺。

向因更想不明白今天的事:“妄山,leo是不是从前认识小檀?”

“不知道。”

“不认识它不可能这样呀?你最能读懂它意思,刚才它冲你叫的那声是什么意思?”

“读不懂。”

陆妄山知道她想打听些什么,可他懒得说。

都过去的事了。

向因是清大历史学教授,当然听出来儿子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叹了口气,捶了捶肩膀:“这一天下来,可真累,比改本科论文还心累。”

陆妄山正在厨房给leo准备鲜食晚餐,今天的主食是牛肉三文鱼兔肉和虾仁,蔬菜是胡萝卜、卷心菜和南瓜,搭配一个鸡蛋黄和半颗苹果。

闻言开口:“那您何必专门做东请这么多人来?”

“人情世故懂不懂?”

向因虽然不喜这些场合,可身为陆承钧妻子,自然少不了晚会宴席,大多时候她都以学校有课拒绝,可接受那么多邀请,按照礼数当然是要请回来。

向因也走进厨房,看自家儿子低着头认真往狗食盆里放鱼油、钙片和一些微量元素。

“怎么只有蛋黄?蛋白是不错的蛋白质,吃了好。”

“leo不爱吃蛋白。”陆妄山说,“有虾仁和鱼肉,不会缺蛋白质。”

“哦,那你把蛋白扔了?”

“我吃了。”

“……”

每当看到这一幕,向因总忍不住感慨,自家儿子要是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也能是个不错的父亲。

可惜陆妄山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女朋友都没,更别提孩子。

向因这一天下来疲惫得很,明天还有课,要住回学校附近的公寓。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于是起身:“拜拜儿子,拜拜leo。”

-

今天的leo很反常,平常陆妄山给它做饭时它都会眼巴巴等在一旁,今天却在楼梯跑上跑下,鼻子贴着地面不停地嗅,像是非要找出什么来。

“leo,吃饭。”陆妄山叫它。

leo从二楼楼梯汉白玉立柱间探出脑袋:“汪!”

它闻到妈妈的味道,但找不到妈妈,着急死了。

陆妄山在一楼仰头和它对望了会儿,才平静开口:“她不在这里,已经走了。下来。”

leo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听懂了多少。

但它还是下来了,走到食盆边嗅了嗅,却一口都不肯吃。

它坐下来,也安静地看着陆妄山。

哪怕它是一只非常通人情的小狗,可也无法理解爸爸妈妈分手的真正含义,更无法理解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为什么又要走。

陆妄山蹲下来,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

客厅灯火通明,院子里有佣人在打扫卫生,陆妄山低声开口:

“你不要再想她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leo呜咽一声,趴下来,将脑袋埋在两条前腿中间,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妄山。

过了很久,宴会后的院子都已经打扫干净,陆妄山才极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都不要再想她了,好吗?”

来源:勇往直前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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