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云南为野生菌王国。在众多野生菌中,最有文化的当首推鸡枞。《新纂云南通志》云:“此菌柄褶芳嫩,为食用菌之极品。”而鸡枞的咏诗,写得最有灵性的则出自明代著名学者杨慎笔下:“海上天风吹玉芝,樵童睡熟不曾知。仙翁住近华阳洞,分得琼英一两枝。”(《沐五华送鸡枞》)
转自:天津日报
云南为野生菌王国。在众多野生菌中,最有文化的当首推鸡枞。《新纂云南通志》云:“此菌柄褶芳嫩,为食用菌之极品。”而鸡枞的咏诗,写得最有灵性的则出自明代著名学者杨慎笔下:“海上天风吹玉芝,樵童睡熟不曾知。仙翁住近华阳洞,分得琼英一两枝。”(《沐五华送鸡枞》)
关于鸡枞的出产地,李时珍《本草纲目》明确指谓:“鸡枞出云南”。清代历史著作《滇系》更载有咏物品极最高的昆明杨永芳《鸡枞赋》一篇,谓“维滇南之异产兮;别其名曰蒙枞”,可知在大蒙国时即已得称。又说:“厥开拳于钩弋兮,菰见咏于唐人。”此见咏于唐人者,有段成式《酉阳杂俎》。其云:“蒟酱,鸡枞酱也。取枞之鲜者蒸为汁;味如酱。梁武帝(公元502—549年在位)日唯一食,止菜蔬。蜀献枞酱,啖觉美,曰:‘与肉何异!’敕复禁之。今鸡枞味与肉同。蒟蒻,当亦蒟类。”明正德《云南志》卷二亦载:“煮食味如鸡肉。”鸡枞之得名,从其形味求之可也。
至其食用之法,由昆明市食品公司编著,云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7月出版的《云南菜谱》一书,则详载为肉油鸡枞、火夹清蒸鸡枞、椒盐鸡枞、如意鸡枞、椒盐柴把鸡枞、菜心炒鸡枞、锅贴鸡枞、鸡枞炒鱼球、油鸡枞及鸡枞腰片汤等共十款佳肴。其中,被列为宴席菜的有肉油鸡枞、椒盐鸡枞、如意鸡枞、椒盐柴把鸡枞、锅贴鸡枞、鸡枞炒鱼球等六款。民间食法,实不外乎此也。
而鸡枞的出产时节,则大致可分为以下三个时段:
一、菌谚云:“五月端午,鸡枞拱土”,这是鸡枞出土之发端。
二、火把节时为其高潮。杨慎《渔家傲·其六·滇南月节》云:“六月滇南波漾渚。水云乡里无烦暑。东寺云生西寺雨……松炬荧荧宵作午。星回令节传今古。玉伞鸡枞初荐俎……”
三、秋分节气为其尾声。《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十二》记明崇祯己卯(1639):“八月二十日……先是余从途中,见牧童手执一鸡枞,甚巨而鲜活。时鸡枞已过时,盖最后者独出而大者。余审之,至是瀹汤为饭,甚适。”
关于鸡枞的民间故事,笔者在《神奇的九乡》(1992)一书中收录有《鸡枞血泪》一篇,因文中所陈其事凄苦,在这里就不再复述。《中国民间故事全书·云南昆明》(2012)中收有嵩明卷《鸡枞菌的传说》及石林卷收有《鸡枞的来历》各一篇,而其内容均同于笔者所记述。
此外尚有“有那怪的鸡枞”传说一则,载于民国十年(1921)《宜良县志》。云:“民国七年戊午(1918)正月初三日,章堡村某姓铁釜中产鸡枞一朵,干直而肥,长约五六寸,根上有土粘釜上。”此事传出,轰动一时。闻者皆大惊异,因诧言之曰:“有那怪的鸡枞?”此语由是流传甚广,凡遇到意想不到、难以置信的事,听后辄曰:“有那怪的鸡枞?”究其根源,实源于此。
上述传说,因修纂民国《宜良县志》的许实先生,其家距章堡村仅一公里,又其书成于1921年,仅相隔三年。古语云:“地近则易核,时近则迹真。”因此为可信,殆非虚言也。为此,笔者在1980年代亲往该村采访核实。村民告以县志所载者姓张,因最擅拾菌,人称“鸡枞老倌”。他听说家里釜中生菌,即第一时间赶到,并将该鸡枞的顶帽处立即掐下,当场就生啖了。据村民讲:鸡枞顶帽处被俗定为鸡枞的眼睛,是鸡枞出土后“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个点,其色漆黑泽亮如睛眸,故称。民间传说,吃过鸡枞眼睛的人,眼睛特别尖,进山拾菌,最能找见菌子。故其说为真实不虚也。
关于鸡枞,还有两桩关系到明代皇帝的雅事。其一为清雍正《云南通志》所载:明孝宗时,光禄寺以鸡枞进御。上食而美,将复取,辄止。近臣请故,上曰:“朕索后,必预储以待,为费多矣。”仅凭这一点,明孝宗朱祐樘可得赞赏。其二,据清道光《昆明县志》载:考湘潭张九钺《鸡枞》诗,注:“明熹宗嗜此菜,滇中岁驰驿以献。惟客魏(按即奸阉魏忠贤)得分赐,而张后(按即懿安皇后张嫣)不与焉。”其美味由此可想。
最后,说说笔者在家乡的土著彝族先民中收集到的两条关于鸡枞的谚语:“鸡枞不定根,摆夷遍地生”;“鸡枞鸡一朵,摆夷摆一窝”。其在对鸡枞的认识论上有划时代意义。世人尽知鸡枞其物,却不知道有鸡枞与摆夷之分。曲靖人称鸡枞为“朵鸡枞”,称摆夷为“窝鸡枞”,即为显例。其实,历史上早已有人先见于此。例如杨慎诗咏鸡枞为“一两枝”;而山地经验丰富的徐霞客,他吃到的就是“独出而大者”。《姚安县志》亦载:“旧时邑中多产细柄一种。近细柄之外尚有粗柄、大把、小把三种,尤以粗柄为佳。”按此“为佳”之粗柄者即为鸡枞,细柄者实为摆夷。清代桂馥《札朴》亦特加区别:“大而香者曰鸡枞,小而丛生者曰一窝鸡。”而从文字上加以明确界定的,则仍为民国《宜良县志》。其书说:“摆夷菌:状类鸡枞,然色多白而较小,质带硬而味略逊。每出窝由十数本至百余本。”为此,笔者33年前曾撰文《漫话“摆夷”》,发表于1982年8月1日《云南日报》。就其名称来历及文化渊源详有考证。兹不赘说。
鸡枞另有一种特殊吃法。祖籍保山的女作家半夏在其新著《在集市:昆明篆新农贸市场的博物日常》中特别推荐的“鸡枞酱油”,不仅颇有新意,更见出地道云南人的食菌智慧。其书云:“就是把每一道洗鸡枞的水过滤澄清后滗出上层清液,然后放到柴火架着的大铁锅里加入盐巴熬煮,一直熬成浓稠的汁,用从前打零散酱油的量具灌到买者提供的铝壶、小口陶瓶陶罐里……这鸡枞酱油就相当于现在人们做菜时用于调味的味精、鸡精。”因为鸡枞“里面有丰富的氨基酸,其中的谷氨酸与盐一遇就化合成谷氨酸钠,谷氨酸钠就是味精的主体成分”。
我想,在放盐的同时再放点云南老酱,或在其中再投入些实体的鸡枞肉,这不就是梁武帝赞不绝口的蒟酱,即鸡枞酱了吗?此一新颖而古老的鸡枞吃法,加上久享盛誉的“鸡枞油”或称“油炸鸡枞”,是完全可以被携往外省甚至是国外的。倘真能如此,岂不美哉! 题图摄影:彭鸽子
来源:新浪财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