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助我173万买房,15年后拆迁得860万他要借30万,我:凭什么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0 23:18 5

摘要:他那双长年干农活的手,布满了深褐色的裂纹和老茧,此刻正紧张地搓着裤腿。

大伯坐在我家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显得局促不安。

他那双长年干农活的手,布满了深褐色的裂纹和老茧,此刻正紧张地搓着裤腿。

那条灰色的涤纶裤子,裤脚已经磨得起了毛边,和我们家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里飘着我妻子刚煮好的咖啡的香气,混合着一点点新风系统送进来的、雨后青草的味道。

可我闻到的,却是一股十五年前的,陈旧的、带着霉味的钱的味道。

“小驰啊,”大伯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你看,你堂弟要结婚了……女方那边,彩礼、房子……实在是……”

他没说下去,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期盼和愧疚的眼神看着我。

我妻子端着咖啡出来,巧妙地打破了这片刻的尴尬。她把一杯放在大伯面前的茶几上,又递给我一杯,然后安静地坐到我身边,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膝盖上,像是在给我传递力量。

“大伯,您直说吧,需要多少?”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大伯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

“三十万!就三十万!小驰,大伯知道你现在出息了,这房子一拆,拿了八百多万……大伯不是来占你便宜,这钱,算借的!我给你打欠条!卖了家里的粮食,一准儿就还你!”

他的语速很快,仿佛生怕我下一秒就会反悔。

八百六十万。

三十万。

多么悬殊的两个数字。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请求。

一个曾经在你一无所有、要成家立业时,拿出一百七十三万巨款为你买房的亲大伯,如今在你飞黄腾达之后,为了他唯一的儿子,低声下气地来借三十万。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应该主动多给一些,以报答当年的恩情。

我妻子也用眼神示意我,那意思是,别让大伯太难堪。

我懂她的意思。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我们结婚这十五年,她听我提过无数次,说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是我大伯当年出钱买的。她一直对大伯心存感激。

可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大伯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

那些被我强行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那些混杂着消毒水气味和泥土芬芳的过往,像是决了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我用十五年时间筑起的堤坝。

我笑了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我对他说:“大伯,你配吗?”

大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驰,你……你说啥?”

我妻子也惊讶地看着我,捏着我膝盖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

我没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这座城市繁华的夜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每一扇窗户里,或许都上演着一出悲欢离合。

而我的故事,要从十五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说起。

不,或许更早。

要从我爸还在世的时候,从我们家那座带院子的老房子说起。

我们家的老房子,在城郊。

那是一座青砖灰瓦的老院子,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比我的年纪还要大。每年秋天,满树的金桂盛开,香气能飘出半条街。

我妈会把掉落的桂花扫起来,晒干了做成桂花糖、桂花糕,那甜丝丝的味道,是我整个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我爸是个木匠,手艺很好。

他话不多,总是沉默地在院子的一角,对着一堆木头发呆,然后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我们家的桌子、椅子、柜子,都是他亲手做的。

每一件家具的边角,都被他打磨得圆润光滑,摸上去有种温润的质感。

他最得意的作品,是一个小小的木头凳子。

那是给我做的。

凳子不高,刚好够我小时候坐着写作业。凳子腿上,刻着一圈圈简单的花纹。

我爸说,这凳子用的是最好的椿木,结实,能用一辈子。

那时候,大伯一家还住在乡下。

大伯是我爸唯一的亲哥哥。

在我印象里,大伯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嘴巴甜,见人就笑,总能把爷爷奶奶哄得开开心心。

我爸呢,嘴笨,就知道埋头干活。

所以,爷爷奶奶总说我爸是根木头,不像大伯,有出息。

大伯每次来我们家,我妈都会杀鸡宰鱼,做一大桌子好菜。

大伯一边吃,一边夸我妈手艺好,然后就开始说他乡下的日子多苦,堂弟读书多花钱,大伯母身体又不好。

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爸听了,二话不说,就会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皮盒子,把里面攒了很久的钱,塞给大伯。

我妈虽然心疼,但从没说过什么。她总说,都是亲兄弟,能帮就帮一把。

那时候,我觉得大伯一家好可怜,我爸好伟大。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伟大,叫愚孝和懦弱。

转折发生在我高考那年。

我爸在工地上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伤了腰。

家里的天,一下子就塌了。

我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家里的积蓄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以前那个沉默但坚毅的男人,变得脆弱又敏感。

他常常看着自己的手发呆,那是一双布满老茧,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可现在,它连端起一个碗都费力。

我考上了大学,可学费成了家里最大的难题。

我妈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我甚至想过,不读了,出去打工。

是我爸,用他那只颤抖的手,抓着我的胳膊,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泪。

他说:“小驰,你得去读。咱家就你一个读书人,你得有出息。”

那天晚上,我爸把我妈叫到床边,商量了很久。

第二天,我爸让**我妈去请大伯过来。

大伯来了,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提着一篮子鸡蛋。

他坐在我爸床边,嘘寒问暖,说的话比蜜还甜。

我爸挣扎着,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说,想把家里的老房子,“卖”给大伯。

不是真卖。

是做个假手续,把房产证的名字,暂时改成大伯的。

然后,让大伯用这个房子去银行抵押贷款,贷出来的钱,给我交学费,剩下的,给他看病。

我爸说:“哥,我知道这事儿让你为难。但是,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等小驰毕业了,挣了钱,我们把贷款还上,你再把房子过户回来。这期间,我们还住在这里,给你交房租。”

我当时在门外听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我觉得我爸太卑微了,为了我,他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大伯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屋子里烟雾缭绕。

然后,他拍着胸脯,对我爸说:“建国,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亲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说什么租不租的,这房子,我先帮你‘拿着’,等你好了,随时还给你!小驰的学费,包在我身上!”

他说得斩钉截铁,义薄云天。

我爸的眼睛湿润了,紧紧地握着大伯的手,不停地说:“哥,谢谢你,谢谢你……”

我当时,也差点哭了。

我觉得,我错怪大伯了。他是个好人,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哥哥。

后来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手续办了,房产证换了名字。

大伯真的贷出了一笔钱。

他把钱交给我爸,我爸又交给我妈。

我妈数着那些钱,哭了。那是我们家的救命钱。

我拿着那笔钱,去大学报了到。

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早点毕业,挣钱,把房子赎回来,给我爸治病,让我妈过上好日子。

大学四年,我过得像个苦行僧。

我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没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

我除了上课,就是去图书馆,或者去做兼职。

家教、服务员、发传单……什么能挣钱,我就做什么。

每个月,我都会把省下来的钱,寄回家里。

我爸的病,时好时坏。

他总是强撑着,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

可我妈偷偷告诉我,他大部分时间还是躺在床上,腰疼得整夜睡不着。

每次听到这些,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更加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挣钱。

大四那年,我还没毕业,就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在一家大公司做程序员。

我拿到了第一笔工资,给爸妈寄回去一大半。

我在电话里兴奋地跟我爸说:“爸,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挣够钱,把咱们的房子拿回来了!”

我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用一种很虚弱的声音说:“小驰,不急……你照顾好自己。”

我当时没多想,以为他是心疼我。

直到那一天。

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小驰,你快回来!你大伯……你大伯要把咱们的房子卖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请了假,买了最快的一班火车,连夜赶回家。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冲进那个熟悉的院子时,我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几個陌生人,正在院子里指指点点,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我大伯,满脸堆笑地陪在他们身边,介绍着房子的朝向,院子里的桂花树。

我妈瘫坐在门槛上,头发散乱,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我爸,躺在屋里的床上,背对着门口,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断抽搐。

那棵桂花树,明明不是开花的季节,我却仿佛闻到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的香气。

我冲过去,一把揪住大伯的衣领,眼睛血红。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卖我的家!”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

大伯被我吓了一跳,随即挣脱开我的手,整了整衣领。

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陌生的冷漠和不耐烦。

“什么你的家?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白纸黑字!我想卖就卖,你管得着吗?”

那几个看房的人,见势不妙,早就溜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

还有我那闻讯赶来的大伯母和堂弟。

大伯母双手叉腰,像一只好斗的母鸡,冲着我嚷嚷:“嘿!你这个小白眼狼!当年要不是我们家,你能上得起大学?你爸能看得起病?现在翅膀硬了,想翻脸不认人了?门儿都没有!这房子,就是我们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我能说什么呢?

房产证上,确实是他的名字。

当年那个所谓的“君子协定”,不过是我爸一厢情愿的天真。

我冲进屋里,扑到我爸的床前。

“爸!你跟他们说!你告诉他们,这房子是我们的!”

我爸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地凸起。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悔恨和绝望。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我妈扑过来,抱着他,不停地给他顺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床单上。

“建国……建国你别急……是我们对不起你哥……是我们没本事……”

我妈还在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的善良,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精心设计的、针对我那老实巴交的父亲的圈套。

什么兄弟情深,什么仗义相助,全都是假的。

他们利用了我家的困境,利用了我爸对亲情的信任,用最卑劣的手段,夺走了我们家唯一的栖身之所。

那天晚上,我们家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或者说,是我单方面的嘶吼和质问,以及大伯一家理直气壮的狡辩。

他们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当年给你们的钱,不是钱吗?”

“这几年,房价涨了多少,你知道吗?”

“我们帮你‘保管’了这么多年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再说了,你爸这病,就是个无底洞,这房子早晚也得卖了给他治病,卖给谁不是卖?”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第一次对“亲情”这两个字,感到了彻骨的恶心。

最后,大伯做出了“让步”。

他说,房子,他肯定是要卖的。买家都找好了。

卖了的钱,可以分给我们一部分。

“就当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最后再帮你一把。”他假惺惺地说。

我爸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从那天起,他就不再说话了。

他只是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房顶的横梁。

那是他亲手架上去的横梁,结实,稳固,撑起了这个家几十年。

可现在,这个家,要塌了。

房子很快就卖掉了。

卖了一百八十万。

在那个年代,那是一笔巨款。

大伯拿着钱,在我爸的病床前,演了最后一场戏。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妈手里。

“弟妹,这里面,是一百七十三万。剩下的七万,就算是我这几年跑前跑后、担惊受怕的辛苦费了。你看,我这个当哥的,够意思吧?”

他脸上带着施舍般的笑容。

我妈握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手抖得厉害。

那不是一张银行卡。

那是用我爸的命,我妈的泪,我们一家人的尊严,换来的卖身契。

大伯母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建国啊,你也别怪你哥心狠。要不是为了我家小峰(我堂弟)以后娶媳妇,我们也不会卖这房子。你放心,等小峰结婚了,我们肯定好好孝敬你。”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滚!你们都给我滚!”

我把他们推出了门,把那扇我爸亲手做的、厚重的木门,重重地关上。

门外,传来大伯母尖利的咒骂声。

门内,是我妈压抑不住的哭声,和我爸粗重的喘息声。

我靠在门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坐在冰冷的地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恨。

我恨他们的贪婪和无耻。

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没过多久,我们就搬家了。

搬进了一个租来的、狭小阴暗的筒子楼。

没有院子,没有桂花树,没有阳光。

我爸的病情,急转直下。

他拒绝去医院,拒绝吃药。

他只是躺在床上,日复一日地沉默着。

我知道,他的心,已经跟着那座老房子,一起死了。

一个深夜,我妈突然把我摇醒。

“小驰,快,你爸……你爸他……”

我冲到我爸床边,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

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并发症,情况很危险。

在医院的长廊里,我妈抓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保不住你爸的房子……”

我爸在医院里撑了三天。

第三天下午,他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他拉着我的手,眼睛一直看着我。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的几个字。

“那个……小凳子……”

我愣住了。

小凳子?

哪个小凳子?

是了,是那个他亲手为我做的小木头凳子。

搬家的时候,因为东西太多,那个凳子,被遗落在了老房子的角落里。

我爸,到死,都还惦记着那个凳-子。

我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爸,你放心,我一定……我一定把它拿回来……”

我爸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光。

然后,那丝光,就永远地熄灭了。

我爸的葬礼,大伯一家来了。

他们穿着新衣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大伯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驰,别太难过,以后我就是你爸。有什么事,只管找大伯。”

我看着他虚伪的表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麻木地,处理着我爸的后事。

葬礼结束后,我妈的身体,也垮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我爸,在想那个我们再也回不去的家。

而我,把所有的悲痛和仇恨,都埋在了心底。

我开始更加疯狂地工作。

我加班,出差,做项目,几乎是以一种自虐的方式,去消耗自己的精力。

因为只有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我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

我用大伯给的那笔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房子。

就是现在这套房子的前身,一个老旧小区的两居室。

我妈搬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丝喜悦。

她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说:“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

我把她安顿好,然后,我做了一件事。

我回到了那座被卖掉的老房子。

新的主人已经住了进去,院子里的桂花树,被砍掉了。

他们嫌弃那棵树,秋天掉叶子,不好打扫。

院子被铺上了水泥地,停着一辆崭新-的小汽车。

我站在院子外,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房子的主人出来,警惕地问我找谁。

我说,我以前住在这里,搬家的时候,有个小凳子忘了拿,想回来取一下。

那家的女主人,很不耐烦。

她说:“什么凳子?早当柴火烧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不死心,几乎是哀求地,请她再帮我找找。

也许是看我可怜,她最终还是让我进了院子。

在院子角落的一个杂物堆里,我找到了那个小凳子。

它被随意地扔在那里,上面落满了灰尘,一条凳子腿也摔断了。

我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

我抱着那个破旧的凳子,一路走回家。

路人的眼光,像看一个疯子。

可我不在乎。

我把凳子拿回家,小心翼翼地擦干净。

我用我爸留下来的工具,笨拙地,把那条断了的腿,重新修好。

我的手艺,远不如我爸。

修好的凳子,还是有点歪歪扭扭。

可我妈看到那个凳子,哭了。

那是自从我爸去世后,她第一次哭出声来。

她抱着那个凳子,像抱着一个孩子,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从那天起,那个小凳子,就一直放在我妈的床头。

她每天都要摸一摸,擦一擦。

我知道,那个凳子,是她和我爸,和那个家,最后的一点念想。

后来,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妻子。

她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孩,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灰暗的生活。

我们恋爱,结婚。

我告诉她,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身体不好。

我告诉她,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大伯资助买的。

我没有告诉她那些不堪的过往。

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我不想把那些肮脏和仇恨,带进我们新的生活。

我想保护她,也想放过自己。

婚后,我们的生活很平静。

我努力工作,事业蒸蒸日上。

我们换了车,又换了现在这套大房子。

我妈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她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记忆力,一点点地衰退。

她开始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妻子。

她忘记了很多事,但唯独有两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一件,是她要等我爸回家吃饭。

另一件,就是每天都要擦拭那个小木头凳子。

她会一边擦,一边喃喃自语:“老头子,你快回来吧,凳子我都给你擦干净了……”

每当这时,我的心都像被凌迟一样。

大伯一家,自从我爸去世后,就很少和我们来往了。

他们用卖房子的钱,在城里也买了房,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小区。

堂弟也结了婚,生了孩子。

他们一家人,过得风生水起。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除了逢年过节,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我妈生病后,他们来看过一次。

大伯母拉着我妈的手,假惺惺地说:“弟妹啊,你可得好好活着,享清福呢。你看小驰现在多有出息。”

我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也许,忘记,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三年前,我妈也走了。

她走得很安详。

临走前,她一直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那个小凳子。

我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一小撮干枯的桂花。

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把那包桂花,和那个小凳-子,一起放进了我的书房。

我以为,我和大伯一家的恩怨,会随着父母的离去,彻底尘埃落定。

我以为,我可以把过去彻底掩埋,开始全新的生活。

直到半年前,我们这个片区,传来了要拆迁的消息。

我们家这套房子,因为地段好,面积大,拿到了一笔巨额的拆迁款。

八百六十万。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大伯的耳朵里。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

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回到眼前。

落地窗上,映出我冰冷的脸。

也映出大伯那张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的脸。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我:“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可是你大伯!当年要不是我那一百七十三万,你能有今天?”

他又开始提那一百七十三万了。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功绩”,是他用来绑架我的道德枷锁。

我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大伯,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十五年前,我们家的老房子,市价至少在两百万以上。你用一个卑劣的谎言,骗走了我爸的房产证,一百八十万就把它卖了。”

“你给了我们一百七十三万。那七万块,你说是你的辛苦费。”

“我爸,因为失去了唯一的家,抑郁成疾,不到半年就去世了。这条命,值多少钱?”

“我妈,因为思念我爸,思念那个家,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混乱中,最后痴痴呆呆地走了。这条命,又值多少钱?”

“你用那七万块,加上从我们家榨干的血,在城里买了房,你的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而我,却永远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家。”

“现在,我的房子拆迁了,拿了八百六十万。这笔钱,是我这十五年来,用我的青春、我的汗水、我的努力,一点点挣来的。是我和我妻子,辛辛苦苦经营我们的小家,应得的回报。”

“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今天,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张口就要借三十万。你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亲大伯?凭你当年‘送’我的那一百七十三万?”

我每说一句,就向他逼近一步。

大伯被我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回沙发上。

他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幻不定。

“我……我不是……我那是帮你……”他还在徒劳地辩解。

“帮我?”我冷笑一声,“你是帮我爸早点死!是帮我妈早点疯!是帮你们自己,过上不劳而获的好日子!”

“你今天来借钱,不是因为你儿子结婚。是因为你赌钱输了吧?”

我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大伯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些年,我虽然不与他们来往,但他们家的一些事,还是会断断续续地传到我耳朵里。

我知道他这几年迷上了赌博,输了不少钱。

我知道堂弟的婚事,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么紧急,女方家也不是非要那三十万彩礼不可。

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赌债,编造出来的又一个谎言。

他还是和十五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永远那么自私,那么贪婪,那么会演戏。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妻子站在一旁,已经完全惊呆了。

她张着嘴,看着我,又看看大伯,显然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大伯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他那双粗糙的手,不再搓着裤腿,而是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许久,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小驰,我错了……大D伯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当年,都是你大伯母撺掇的……她说,你爸那病,是个无底洞,房子留着也是被医院掏空……她说,我们拿了房子,也是为了小峰好……”

“我……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妈……”

他又开始哭了。

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

看起来,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悔恨。

如果是在十五年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不会了。

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他的眼泪,不是为我死去的父母流的,而是为他自己即将破灭的希望流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书房。

我从书柜的最顶层,取下一个蒙着布的物件。

我把布揭开,露出了里面那个歪歪扭扭的小木头凳子。

我把它拿到客厅,轻轻地放在大伯的面前。

“大伯,你还认得这个吗?”

大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那个凳子,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

“这……这是……建国做的……”

“是啊,这是我爸做的。他亲手给我做的。”

我抚摸着凳子光滑的表面,上面还有我爸留下的,手的温度。

“我爸临死前,什么都没说,就念叨着这个凳子。他说,他把它忘在了老房子里。”

“我回去找了。它被当成垃圾,扔在角落里,摔断了一条腿。”

“我把它修好了。虽然修得不好看。”

“我妈生病后,谁都不认识了,但她每天都要抱着这个凳子。她说,这是我爸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三年前,我妈走了。她走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这个凳子。”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我的心上,也扎在大伯的心上。

大伯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摸一下那个凳子,但手伸到一半,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他看着那个凳子,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毁掉的,不只是一座房子。你毁掉的,是我爸活下去的希望,是我妈最后的精神寄托,是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关于‘家’的全部记忆。”

“你用一百七十三万,买断了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亲情。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现在,你因为自己的贪婪,又一次走投无路了。你又想起了我,想起了你这个‘有出息’的侄子。”

“你觉得,我还会像我爸那样,傻傻地相信你吗?”

“你觉得,你那几滴鳄鱼的眼泪,还能打动我吗?”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剥开了他所有伪装,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现实。

他终于崩溃了。

他不再辩解,不再哭泣,只是用手捂着脸,发出野兽般呜咽的声音。

那声音里,有悔恨,有羞愧,但更多的,是绝望。

我妻子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她也听懂了所有的一切。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我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我走到大伯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推到他的面前。

“这里面,是三十万。”

大伯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喜,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变成了深深的困惑。

我淡淡地说:“这笔钱,不是借给你的。是给你的。”

“我不要你的欠条,也不需要你还。”

“这三十万,买断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血缘关系。”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你儿子的婚礼,我们不会去。你们家的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同样,我们家的事,也请你不要再插手。”

“拿着这笔钱,去把你的赌债还清。然后,告诉你儿子,告诉你的家人,我,周驰,从今天起,再也没有大伯了。”

我的话说完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记录着这荒诞又现实的一刻。

大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张卡,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张卡,像是拿起了千斤重担。

他站起身,佝偻着背,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也没有跟我妻子说一句话。

他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羡慕,如今却让他无地自容的家。

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隔绝了两个世界。

当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妻子两个人时,我再也支撑不住了。

我身体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妻子立刻抱住了我。

我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积压了十五年的委屈、愤怒、悲伤,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没有哭出声,但我的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

妻子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地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她的体温,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给我。

让我那颗冰冷了十五年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许久,我才平复下来。

我抬起头,看着妻子担忧的脸。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说。

妻子摇摇头,用手擦去我眼角的湿润。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以前……总觉得你应该对大伯好一点。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心疼。

我握住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

“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说出那句“你配吗”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感到报复的快感。

但没有。

我的心里,只有一片空洞的悲哀。

把那三十万给他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感到不甘和愤怒。

但也没有。

我的心里,反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一个背负了沉重枷锁的囚徒,终于在今天,亲手打开了那把锁。

锁链落地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悦耳。

我自由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背负着那段沉重的过去。

我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我的父母。

我站起身,拉着妻子的手,走进了书房。

我指着那个小木头凳子,对她说:“这是我爸,留给我最宝贵的东西。”

然后,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我父母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他们,还很年轻。

我爸,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嘴角带着一丝腼腆的笑。

我妈,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依偎在我爸的身边,笑得一脸幸福。

他们的背景,就是那座老房子的院子,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我把相框,轻轻地放在那个小木头凳子上。

我对妻子说:“从今天起,他们,才算真正地回家了。”

妻子看着照片,眼圈又红了。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爸妈,你们放心吧。以后,有我陪着小驰。”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城市的喧嚣,似乎也渐渐远去。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看着照片上父母的笑脸,心里一片宁静。

爸,妈,你们看到了吗?

我长大了。

我学会了坚强,也学会了放下。

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我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属于我的生活。

我也有了我的家。

一个温暖的,充满爱的,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的家。

至于大伯,他拿走了那三十万,也拿走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

他的人生,会走向何方,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从明天起,太阳会照常升起。

我的生活,也会继续。

我会带着我妻子的爱,带着对父母的思念,好好地,活下去。

活成一棵树的模样。

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汲取着过往的养分。

枝叶,努力地向着天空伸展,拥抱未来的阳光。

风来,我便摇曳。

雨来,我便洗礼。

但无论经历什么,我的主干,永远笔直,永远向阳。

因为我知道,在我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家。

那个家,有我慈祥的母亲,有我沉默的父亲。

还有一棵,永远不会被砍倒的,开满金色花朵的,桂花树。

它的香气,会萦绕我的一生,给我温暖,给我力量。

永不消散。

来源:单纯小红花x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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