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陶嘉月，你要想清楚了。签下这份协议书，能代替你的人多的是，而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2
段铭看了我许久，确定我真的不是开玩笑。
“陶嘉月，你要想清楚了。签下这份协议书，能代替你的人多的是，而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笑了笑：“不用这么试探我，段铭。我也不是圣母心泛滥打算净身出户。”
“我需要的财产分割写的都很清楚，放心，只是我这七年的补偿。”
段铭沉默。
缓缓点头：“好，你别后悔。”
他果断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钢笔撕拉的声音很快结束。
段铭把笔一扔：“我也不是什么混蛋，你索要的财产我再多给你一倍。”
有钱不赚王八蛋，我没有拒绝。
我小心收好了协议，离开他的书房。
段铭在我身后突然道：“我要听实话，到底为什么？”
我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一时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我累了。”
门合上，隔开了他凝视我的目光。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我的行李。
段予岚五岁后，我就没有再和段铭同床
共枕过。
我的行李很少，要带走的东西只装了一只22寸的行李箱。
这就是我在段家七年，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我环顾自己的房间。
储物柜里装着今年段予岚的生日礼物。
桌上还放着我织了一半的围巾和手袋。
他们父子俩都有些畏寒体质，经常忘了要带围巾手套。
每一次叮嘱，段铭都会不耐烦地打断我家里有保姆操心这些。
段予岚则是站得远远的，看了我一眼就撇开。
但，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失望和嫌弃。
我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烦人的东西。
走到楼梯口，穿着定制长裙的女人牵着段予岚上来了。
苏莹。
段予岚口中的莹莹姐姐。
也是我嫁给段铭之前，他的青梅竹马。
我脚步微顿，对着惊讶的两人点点头。
段予岚叫住了我：“你要带行李箱去哪？”
“你还在因为莹莹姐姐带我去迪士尼玩生气吗？妈妈，你这么小心眼怎么做爸爸的妻子？”
苏莹拉了拉他的手，嘴角泛起淡淡的胜利笑容。
“小岚，不可以这么和妈妈说话哦，她会伤心的。”
段予岚撇撇嘴：“爸爸说妈妈就是因为没有莹莹姐姐大方优雅才干什么都小家子气，生气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这就是我生下来的孩子。
他说的清楚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想。
我的心口微堵，一丝酸涩很快散去。
对这个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失去了最后的不舍。
我冲段予岚平静地笑笑：“段予岚，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博你们父子的关注。”
“我已经和你父亲离婚了，我不再是你的妈妈。”
3
离开段家，我深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享受我的片刻宁静。
暂住的地方早就找好了。
我东西也顾不上整理，倒在床上疲惫地睡着。
梦里，我旁观着自己七年失败的婚姻。
我和段铭，起源于一场长辈们约定的婚姻。
婚礼上看见他的双眸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讨厌我。
听说段铭为了拒绝和我结婚被段老爷子打伤了好几个月。
最终还是屈服了长辈的命令。
新婚夜，段铭一言不发，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怒火。
他穿好裤子离开，留下我浑身青紫，躺在柔软的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但我还是接受了，我只能接受。
我和段铭开始了最陌生的夫妻生活。
偶尔照面，那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也只是远远瞥我一眼。
他身边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苏莹。
他们当着我的面亲密地说话。
苏莹眼中看我有嫉妒，和段铭同样的轻蔑。
我孤立无援，哪怕小心翼翼告诉我的家人，得到也只是让我不要小题大做的警告。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过多久我就怀孕了。
我和段铭的关系，也奇迹的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有了缓和。
4
某天我从梦中睡醒，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肚子。
我看不清段铭的眼睛，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睡吧，我不会打扰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沉静温和地和我说话。
和传言中从容优雅的段家大少爷一模一样。
我情不自禁拉住他的手：【段铭，我没有逼他们，让你娶我……】
他是我的丈夫，至少这一点在他眼里，我希望我是清白的。
【你能不能，相信我？】
段铭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甩开我的手。
他躺了下来，隔着被子虚虚圈住我的肩膀。
那是我自从爷爷死后，第一次那么近感受到了「爱」。
很快，我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段予岚。
在他还只有七个月的时候，我就期待地告诉过段铭。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像山风一样，无拘无束。
他笑了笑，说我想得太天真。
然后，任由段家抱走了我的小予岚。
我简直要疯了。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挣扎着要看我的孩子。
段铭牢牢地把我禁锢在他的怀里，告诉我会有人照顾他。
那我呢？
我作为孩子的母亲，我就不配接触我的孩子吗！
我仿佛窥见了一直被我忽视的恶意，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毫不留情戳穿虚伪的和平。
我祈求段铭至少让我参与他的抚养。
他只是冷淡地抬起我的下巴：【嘉月，你还没资格做孩子的妈妈。】
【予岚需要大方优雅的高贵母亲，而不是协恩图报的小人。】
我傻傻地看着他冷漠的双眸，抓紧他西服的双手滑落。
协恩图报？
难道我们结婚不是因为我爷爷和段老爷子早年交情匪浅吗？
段铭怜悯地捏住我的下颌，在我耳边讥讽。
【只有你们陶家这么无耻，才会觉得是我爷爷大发善心。】
段铭告诉我，我能嫁给他，不过是因为我爷爷死前用自己曾经救过好友的命要挟。
爷爷死时我并不在他身边，对此一无所知。
可是我知道老人正直的本性，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段铭相信，段家人相信就够了。
足以把我打入深渊。
【你知道吗嘉月？每次和你上床，我都无比反胃，看到你愚蠢地信了我会爱你，我就想撕毁你所有的妄想！】
【但是那怎么够呢？你让我的人生有了污点，你的惩罚远远不够。】
他贴着我的耳朵，仿佛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人。
说出来的话，却恶意十足。
【你要好好坐在段太太的位置，看着我和小莹相爱，看着你的孩子离开你，这样才够！】
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眼眶都微微泛红。
我吓呆了，愣在原地。
那些我以为的温情，和「爱」。
原来都是一厢情愿。
段铭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厌恶我们的婚姻，也同样厌恶绑在一起的我。
5
刺耳的铃声惊醒了我的意识。
我倏地坐起来，现在才早上七点半。
背后的冷汗渐渐消失，居然梦到了刚结婚的时候……
我启动手机，来电人是段铭。
“嘉月，小岚的感冒药你放在哪里的？”
我微顿：“这些保姆都知道。”
段铭的声音有些疲惫：“她们前天就放假了，家里暂时只有我和小岚——保姆说，这些东西一直都是报备给你的。”
我看着窗帘外缓缓爬上来的太阳，吐了口气: “书房的第三个书架的隔层上，蓝色的盒子。不发烧就给他吃普通感冒药，发烧了看看温度，不超过38℃用热水敷一敷。”
段铭那边一阵响动，看起来是去拿药了。
我听到他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
然后才开口：“没事不要来找我。段铭，我们已经离婚了。”
段铭不满地压低了声音：“小岚依然是你儿子。”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吗？”
我拉开窗帘，平静道：“段铭，你不会忘了吧，是你自己说，我不配当他的母亲。”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手机那一段没了声音。
挂断电话，我伸了个懒腰，翻出睡衣去洗澡。
现在的房子是我上大学之前就自己准备好的。
二十平，不够大，但只有我一个人足够了。
我擦着头发出来，打开电脑继续学习今天的课。
嫁给段铭的时候我才十八岁。
为了让我抓住段铭的心，安心做段太太，我爸强迫我退学。
直到生下段予岚，我也没有重新学习的机会。
我忍受着段铭的喜怒无常和折磨。
要看他施舍般的温柔，要看他变脸羞辱我下 贱。
他前脚给我鲜花珠宝。
然后又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我段予岚叫
苏莹妈妈了。
一切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无法再想怎么充实自己。
对段予岚放弃幻想之前，我就是这么低声下气任由自己被磋磨。
段铭看不起我是对的。
我在他眼里就是这么无能和软弱，是他的发泄物。
好在我已经自由了，我可以做我自己想要的了。
6
我一口气学到中午，肚子饿得受不了了才点了个披萨。
身体上的疲惫却远远比不上精神的充实。
曾经，我要么是围着他们父子打转，要么就是在房间里发呆。
因为他曾经提醒我不要出去社交。
他怕我丢人。
午睡前我泡好了冷萃花茶，手机又响了。
我皱眉，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铭的声音有些疲惫：“嘉月……不要对我这么冷漠。”
“小岚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我冷淡地反驳了他：“我本来就不担心。”
段铭突然不说话了。
他低沉的呼吸一声声从听筒传过来，好像在犹豫不决。
段铭有些茫然和不解：“你房间里那条围巾，是给我的吗？”
“给福利院的，占地方就扔了。”
段铭低声道：“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来处理可能会更好。”
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烦躁。
“段铭，一定要像小孩子一样提醒你才够吗？”
“不带走的东西就是我不想要的，你想扔了还是怎么处理随你。”
“去拿离婚证的时候再跟我通话吧。”
手机那端的声音微微一滞。
我听到一个模糊的女声在喊他。
“铭哥，小岚醒了，在找你。”
我讥讽一笑：“佳人在侧，段先生就不要来骚扰前妻了。”
7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争取一个母亲的权利。
但是段铭总是一次次打碎我的幻想。
段予岚五岁前有一段时间过敏，频繁高烧。
恰好段铭那时候在国外出差，我终于有机会贴身照顾我的孩子。
好几天不眠不休的照顾，段予岚不再咳嗽发烧。
小小的孩子依恋地抓着我的衣服，嘴里轻声念着“妈妈”。
那一刻什么辛苦都不值一提。
然后段铭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纯洁如荷，温柔体贴的苏莹。
我对段铭早就没了幻想，只想帮小岚换衣服洗澡。
但是他拦住了我，让苏莹接手了这些。
段铭质问我为什么来，我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我不想我儿子生病了也没人照顾。”
他抓住我的胳膊，强制带走我，关进我的房间。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小岚喜欢你吗，我就会接受你吗？！”
我的心一跳，同样抓紧了他的手臂：“你什么意思？”
段铭看了很久，突然抬起我的脸吻下来。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撕咬。
我挣扎着给了他一脚后，嘴唇已经皮破出血。
段铭吃痛，松开了我。
他低声说着：“嘉月，人不要太贪心，你已经是我的妻子，这个孩子，让给小莹。”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段铭还在继续。
“如果不是你出现，我和小莹已经结婚生子。你抢了她的位置，就应该补偿她。”
“小岚现在已经熟悉她了，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妈妈，不要破坏我安排的一切，不再想毁了我的人生，知道吗？”
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段铭一巴掌，浑身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段铭，你真是个懦夫！”
颤抖地挤出这几个字后，我跑了出去。
段铭没有阻止我。
但是看着已经在苏莹怀里撒娇的段予岚，我怎么也走不进去。
段予岚那张小脸在看到我的时候没了笑容，只是往苏莹怀里缩了缩。
后来，苏莹和段铭无耻地照顾段予岚的人说成了她。
段予岚也信了。
两个总是陪在他身边的人，怎么会骗他呢？
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对我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是我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开端。
8
独居的日子比我想得更加悠闲。
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如饥似渴地学习。
很快就到了我去民政局拿离婚证的日子。
我画了一个淡妆，镜子里温婉安静的自己和我对视。
这是段铭最喜欢的样子。
文静、贤淑，一个永远挑不出错的贤内助，上流太太的模板。
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保持原来的习惯？
我洗掉了脸上的妆，加重眼线和轮廓，挑了一只大地色口红。
长发扎成高马尾，穿上中性的休闲西装。
崭新的自己让我片刻恍惚，这才是真正的我。
到了民政局时段铭还没有来，我坐在大厅抽空看继续看书。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我听到了有些犹豫的声音。
“陶……嘉月？”
我抬头，段铭牵着段予岚，眼中有一丝惊讶。
“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你来晚了，去排队吧，今天人不多，很快就能好。”
段予岚牵着段铭的手，和他一样睁大了眼睛：“妈妈为什么不穿裙子了？”
我笑了笑：“因为不喜欢。”
段予岚有些迷茫。
他只是个孩子，听不懂妈妈这句话里那种陌生的愉悦。
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段铭。
段予岚扬起下巴，小眉毛皱起：“妈妈，你这样穿出去太不符合身份了，别人会笑话段家没有家教。”
“别再让爸爸难堪了，爸爸为了照顾我累的都没睡好。”
我饶有兴趣看向段铭，那张精英代名词的脸上居然有淡淡的青黑。
仅仅一次没人帮忙照顾小孩就受不了了？
不过是我过去两千多个从未展颜的痛苦时光万分之一。
我自然没有错过段予岚话中小小的委屈。
摊摊手：“你爸爸不是有苏莹吗，她愿意带你去迪士尼，不愿意喂你吃感冒药？”
段予岚茫然：“可，可你才是我妈妈呀？”
“妈妈”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他说得十分自然。
我怔然，心底划过复杂酸涩。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争取段予岚的抚养权。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在这世界的链接，没有理由分开我们。
但是段予岚让我失望了。
他的眼里是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傲慢冷
漠。
“妈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不能像莹莹姐姐一样聪明博学呢？”
“如果莹莹姐姐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无怨无悔的呵护，要消失也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
我摘下墨镜，居高临下看着段予岚：“段予岚，我没有对母亲目中无人的儿子。”
段予岚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躲到段铭身后，捏紧了他的裤腿。
段铭蹙眉，嗓音低沉：“你一定要和孩子这么说话吗？”
“我们是来离婚的对吧？段铭，带着一个拖油瓶来是想给我添堵吗？”
段铭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有必要走到那一步。”
“是，我承认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但是嘉月，七年了，你已经坚持了七年，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继续坚持下去，任由你折磨？”
我心平气和接住他的话。
段铭哑然，居然有几分无措：“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冷笑地克制自己不要用墨镜戳瞎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我不在乎！”
“段铭，我没有兴趣再给段家当好儿媳，也不想再看你疯子一样的表演。”
“别告诉我你已经习惯和我这个‘协恩图报的小人’生活，舍不得和我离婚了。”
我咬重“舍不得”三个字，玩味地笑起来。
段予岚已经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呆了。
他藏在段铭身后，好像第一次认识了我这个陌生的母亲。
段铭嘴唇微动。
他的眼神太复杂，我懒得探究到底藏着什么，等着接招。
最后，他也只是深吸一口气。
“那就如你所愿！”
离婚证手续办的很快，我拿到那张薄薄地小绿本，终于感觉到由内到外的轻松。
仿佛多年枷锁一朝打破，自由的翅膀在伤痕累累的脊背上拼命生长。
段铭走在我身后，甚至顾不上跟不上他
的段予岚。
他看着我的笑靥，握紧了双手。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和小岚吗？”
我嗤笑，不再管那对父子怎么看我，两指在额头潇洒地划过。
“再也不见，段铭。”
“恭喜我自由吧。”
9
我剪了一头及肩的短发。
英气洒脱，仿佛回到了中学时喜欢运动的自己。
带上耳机，我倒在沙发上刷着微博听英语朗读。
我关注了几个自驾游的博主，对她们分享的旅行图片充满兴趣。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打断了我的英语听力。
来电人是我爸，这倒没有让我觉得意外。
一个月过去，他们应该都知道我和段铭离婚的消息了。
不出我所料，我爸气疯了，用了他能用的最恶毒的词骂我不知好歹，浪费了跻身上流的好机会。
最后，他要求我交出离婚分到的财产。
我为这么天真自大的想法笑出声。
“别傻了，段铭根本不喜欢我，你以为你能拿到段家什么好处？”
“属于我的，一分都不会给你们，做梦去吧！”
“你敢挂断电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我嗤笑，然后掰断了电话卡。
用了这么多年的手机号，早就应该换新了。
告别过去，就是要果断一点。
我不打算再配合他们假装乖巧，也不想和任何人有纠缠。
过去不值得我留恋。
自学网课的进度还算顺利。
我打算完成当年被腰斩的梦想——考上摄影，走访世界各地的美景。
为了这个梦想，我一直默默地努力着。
在段家，这是我为数不多不会让他们嗤之以鼻的爱好。
半年不眠不休的自虐式学习后，我终于看到了守得云开的成果。
一封来自罗德岛设计学院的邮件投进了我的邮箱，祝贺我取得了学院的offer。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嘴唇翕动，眼底迅速模糊。
这七年我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段铭的爱，不是孩子。
是认可。
对“陶嘉月”的认可。
不用做段太太，不是谁谁的母亲，谁谁的妻子。
不用指望讨好一个男人得到别人羡慕的眼光。
不用背负莫名其妙的恨意，在死水般的人生里耗尽自己。
我才二十五岁，我本应该是我自己！
现在，我终于在这一封录取邮件里，找到了我失去的东西。
10
我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隐去姓名和信息把我的offer上传v博。
这是新生的起点。
这座城市突然让人难以忍受。
我选购了一款摄像机，预定飞去美国的机票。
那里将是我未来四年落脚的新家，我要早早做好准备。
两天后，我起了一个大早，心情愉快地下楼去拿新到的摄像机。
快递站开门不久，没有什么人，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包裹。
但是回家后，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段铭靠在黑色的SUV上，指间夹着抽了一半的香烟，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随意抬头，一眼扫到我，原本涣散颓靡的目光凝固了。
段铭扔掉那支烟，快步走到我面前，宽阔的肩膀微微下塌。
“你果然在这里。”
我后退和他拉开距离，拧眉：“你跟踪我？”
他因为我的抗拒似乎有些受伤，自嘲地按了按太阳穴。
“不用紧张，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不会做跟踪这种事。”
我依旧冷漠的防备着他，眉宇间只有不耐烦。
段铭苦笑了一声：“你的v博，我也关注了，记得吗？”
“你没有关定位，所以我找到了这里。”
我愣了一下，随即暗自懊恼。
他什么时候关注了我的个人号？我居然一无所知。
“所以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告诉我你知道我住在哪？”
“嘉月……不要，不要这么冷淡，好吗？”
眼前的男人低声祈求，眸底，有一丝悲切的哀色。
“我只是发现你真的要离开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片小区地偏人少，十分安静。
我喜静，所以一眼相中。
但现在我真恨不得立马出现十个八个人让我有借口离开。
段铭低头，罕见地祈求道：“上车说，好吗？”
“就在这里说完，段铭。不然我就报 警。”
他神色受伤，似乎被我的话刺中了一样。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记得小岚发烧的时候，你甚至为了他，劳累了三天三夜……”
我打断他的回忆：“后来你告诉段予岚那都是苏莹在照顾他。”
“所以呢，你是来说知道自己做的太无耻要给我补偿吗？”
段铭笑了笑，眼中翻滚的情愫却让我蓦然提高了警惕。
“我的确是来补偿的。”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嘉月，和我回家，我们复婚。”
11
段铭复杂地向我倾诉了所有的感情。
一开始，他也高兴自己终于从这段不想要的婚姻里解脱了。
苏莹甚至为他高兴地落了泪。
“这些年你的痛苦我看在眼里，自己都心痛得无法呼吸。”
“好在，好在陶嘉月还有心，知道放过你，呜……”
段予岚一手一个抱着他们，认真又乖巧地说：“莹莹姐姐不哭啦，没有那个小气鬼，以后我们就能幸福地生活了！”
苏莹破涕为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但是段铭……突然坐立难安。
本应该是他高兴的时候。
苏莹那张清纯美丽脸，却无比让他焦虑。
那天晚上，苏莹暗示他想留下来。
但是他假装没有看到苏莹羞涩期待的神情，委婉拒绝。
他躺在偌大的主卧，冷色调的房间让他觉得空旷又寂寥。
段铭失眠了，烦躁地起身，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他鬼使神差看到了床头摆着的一双暖色手套。
这是他的妻子，我送给他的。
段铭知道自己有畏寒的毛病，但是他没想过我居然也留意了这个。
一点暖色点亮了这个寂寥的房间。
段铭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克制不住打开我的房间。
我们已经两年多没有睡在一张床上，我的房间迥异于段铭，处处都是主人用心生活的气息，但就是少了点什么。
段铭切实意识到，我真的离开了段家。
离开他。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都忍不住揪在一起，一缕遗憾不受控制地蔓延。
他无法忍受居然会不舍得我走。
第二天，就去了苏莹的家，迫不及待想要和她上床，证明自己没有改变。
但是关键时刻，苏莹那张潮红期待的脸，让他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烦躁和欲望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脱掉另一个女人的衣服时，他的脑子里想起的是我在他身下忍耐的每个夜晚。
怎么会这样？
他以为对我只有羞辱和轻蔑。
却没想到真的让一个看不起的女人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12
问题出现在两个月前。
他又一次从无所适应的失眠醒来。
是保姆叫醒了他，因为段予岚又生病了。
他赶到儿子的房间，只看到那张小脸难受地拧在一起。
嘴里喃喃自语：「妈妈，妈妈……」
段铭下意识拨通了我的电话，听到的却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他直觉不好，急忙查看手机。
果不其然，任何可以联系我的方式，都已经发不出消息了。
陶嘉月是认真的，她的真的走了。
这个念头在段铭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阵阵晕眩。
段予岚送去医院后，他还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回不过神。
第二天苏莹赶到了，对段铭嘘寒问暖。
但是段铭早就问出段予岚生病的真相。
段予岚有麸质过敏。
多次生病难受，甚至之前的高烧，都是过敏引起的。
但是苏莹还是带他去吃了过敏的食物。
当段铭质问苏莹的时候，苏莹结结巴巴：
“我，我只是一时疏忽了……”
“铭哥，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陶嘉月记得住。
段铭脑海里，蓦然跳出来这句话。
真正爱他儿子的女人，一定记得住。
他忽然受不了苏莹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疲惫地让她滚出去。
段予岚情况稳定后，知道自己住院居然是因为苏莹不可置信。
“莹莹姐姐最心疼我了！”
“爸爸你不是说她还为了我发烧照顾了我三天吗，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过敏？”
段铭不知道怎么和儿子解释，只能勉强哄他睡觉。
他留了保姆阿姨照顾段予岚，一个人开车飙上公路。
段铭再次拨通了我的电话，依旧是忙音。
无人的黑夜里他突然眼圈泛红，后知后觉升起了懊悔。
如果没有同意离婚，我一定会处理好一切。
段予岚就不会生病，他也不会在离婚后的每个夜晚彻夜难眠。
段铭把车停在路边，发疯了一样找着我的信息。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走的很干脆，出了留在别墅里不要的东西，没有给他留下一丝追踪的痕迹。
直到段铭突然想起来我曾经说过有几个喜欢的摄影博主。
那时候我还有两个月生产，我们的关系正是升温融洽的时候。
段铭在我的撒娇下顺水推舟看了所谓的摄影作品。
的确漂亮，但是蓝天白云，对他来说又没什么用处。
他随口敷衍了自己的妻子，准备关掉微博。
结果低头，他看到了我的主页。
鬼使神差，段铭用了一个新注册的号关注了我。
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打开了那个从不关注的微博小号。
点开我的头像，赫然看到了置顶的录取通知书。
和我一时疏忽，没有关闭的定位。
13
段铭说完这一切，捂住了自己的脸。他那双茫然脆弱的眼眸苦涩地看着我。
“我才发现，嘉月，我根本离不开你……”
“我也好，小岚也好，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我怎么会想要和你离婚呢？没有你的日子，别墅里又冷有空旷……我以为我可以抹掉我的污点，但其实我早就已经——”
“已经爱上我了。”
我冷淡地吐出这几个字，说完了段铭想要说的话。
他抿紧薄唇，期待又小心地向我跨进了一步。
“对！”
“我已经爱上你了。”
“嘉月，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恨你要和我结婚。我才二十出头，有大好的前程美景，为什么要因为你爷爷的遗愿就付出我的人生？”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根本不是我像的那样--你没有贪恋我的财富，也不期待我的偏爱。不管我，不管我怎么对你，好像都不会生气，也……不在乎。”
“那时候，我就发现对你不一样了。我想看你对我笑，对我哭，我想知道十八岁之前的陶嘉月是什么样。我看过你的微博，你以前喜欢运动和前卫的衣服对吗？你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的新模样，有多么惊艳。”
段铭喋喋不休地倾吐自己半年无处发泄的深情。
狂热的神色仿佛真的爱我爱到无法自拔，真的对我这个厌恶的女人上了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他身上淡雅的百合香水的时候涌上无法抑制的反胃。
这是苏莹总是用上的百合香。
我终于忍不住，匆匆跑到一边的绿化带干呕。
段铭的脸，一下僵住。
感觉到胃里的不适终于消失后，我才松了口气直起腰。
段铭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哀戚，脸上有悲哀，有羞愤。
“段铭，追妻火葬场这套小说里看看就得了，说出来简直能把我早饭恶心吐，你应该谢谢我没有吃早餐。”
我揉揉脸颊，毫不留情吐出刻薄的话。
“你以为我没有记忆，你三言两语就会忘了你当初怎么羞辱我？段先生，你不是爱我，你只是接受不了你的情人苏莹没有我这么任劳任怨，不能做你随意磋磨的保姆。”
“你可以羞辱我，可以剥夺我的权利，你敢这么对苏莹吗？你不敢，因为苏家没我家这么懦弱！”
我笑了起来。
段铭从苍白着脸：“嘉月，不是这样，我真的，真的已经爱上你了！”
我冷眼看着他陷在自以为是的深情里痛
苦伤心，提不起一分怜悯。
我可以被段铭骗一次，但我不会被骗第二次。
我无视了他颤抖的肩膀，在擦肩而过时被他抓住了手腕。
“放手，这里有监控，你敢做什么，我就报警。”
段铭不放。
他露出一个难堪的笑脸：“嘉月……七年，我不信你能这么残忍！”
“你真的能什么都不在乎，离开我吗？”
我挣开他的手，笑着说：“我能。”
14
和段铭谈崩了后我第一时间找了新的酒店居住。
这里已经被他知道了，万一这家伙脑子不好缠上我就麻烦了。
去美国的机票是一早订好的，就在十天后。
我把现在居住的房子换了一个新号挂在二手网站上出租。
收拾打包好了我的行李。
已经离开了我的深渊，我绝对不会再踏回去。
段铭似乎也被我态度刺激到，一连好几天没有出现。
没有人纠缠更好，我迫不急待想要摆脱他。
但是临走前三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点开，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声问：“段予岚妈妈你好，这周五学校会有文艺汇演，需要学生带上自己的父母，请一定准时参加哦。”
我拒绝了她的要求：“老师，我已经和段予岚父亲离婚了，麻烦你找别人。”
“啊？抱歉，抱歉……但是段予岚家长，离婚了你也是他妈妈，这不影响你来参加活动的。”
我面不改色撒谎：“明天我就出国了，没空，去找段铭。”
“可，可是……”
我打断她支支吾吾的话：“老师，你是怎么拿到我的手机号的？”
电话那边的小学班主任不说话了。
良久，才小心道：“您一直留的是这个号码呀。”
我冷笑地戳穿了她的谎言。
“段予岚的班主任今年37岁，是个严肃的女教师。撒谎也认真点，调研都不做就觉得我会上当吗？”
“告诉段铭，他再这样纠缠我我就起诉他。”
那边安静了一瞬，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然后，我听到段予岚小声的啜泣。
“妈妈，不是爸爸，是我……”
我闭上眼睛，压下心底一丝酸痛。
“段予岚，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爸爸私下弄到我的新手机号，这已经足够我报 警了。”
“妈妈，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段予岚的声音哽咽，是不是还有打嗝声。
“我，我已经知道了一直照顾我的人是妈妈，不是，莹……苏阿姨。妈妈对我那么好，什么都记得。苏，苏阿姨只会带我玩，让我生病，也不知道怎么照顾我……”
我轻声道：“可是你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段予岚，你说了，你想要她做你的妈妈。”
段予岚急切地反驳我：“不是的！妈妈，我没有，我只是想有人陪我玩，我不是想让她做我的妈妈！”
我摸了摸脸颊，居然摸到了一滴眼泪。
这个我生下后一直无缘的孩子，我还是会为了他心软。
但是到此为止了。
我告诉段于岚，把电话交给他父亲。
段铭在片刻后接过，沙哑道：“嘉月，我在。”
我平静道：“段铭，你已经让他失去自己的生母了，就不要再让这个孩子和你一样活在无耻和自欺欺人里。”
15
段铭的呼吸不稳，但他一言不发。
“他还小，逼他说一些他不想说的话我只会更加厌恶你。”
段铭苦笑了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破碎。
“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嘉月，我只是想回到从前！想念你还会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这样一点心愿，都不能够实现吗？”
“我们，我们也曾是全天下，最亲密的人啊！”
我摇了摇头：“那是你以为。”
“从一开始，你的恨也好，爱也好，不舍和后悔也好，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好戏罢了。”
“段铭，从前的日子，对你来说是幻梦，对我而言只有痛苦。”
我能听到段铭话语中的痛苦。
在更久之前，我就感受到了他对我慢慢的改变。
段铭比他自己想的还要不坚定。
他其实早在我怀孕前就不恨我了。
怀孕的时候我因为脚肿得整夜睡不好，但是第二天醒来又会轻松许多。
我偷偷留了个心眼，才知道原来段铭会在我痛的呢喃的时候为我按摩一整夜。
他专注又茫然，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这下意识的呵护，却让我动了心。
我真的，相信过。
这样的段铭，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本质，我们回是一个幸福的家。
但是他让我失望了。
段铭在说出要让苏莹代替我的时候，一切就已经走向了最坏的结局。
“至少，让我们送你一程，好吗？”
段铭终于说话了，但是嗓音哑的不成样子。
似乎还有段予岚哽咽的哭声。
我沉默片刻：“好。”
“后天早上八点四十，东郊机场。”
“段铭，以后，不要再见了。”
16
机场阳光灿烂，我背着一个旅行包登上了飞机。
邻座的是个黑发绿眼的混血帅哥。
他在看到我摆弄相机的时候和我搭讪，我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是职业摄影师。
真是看不出年纪啊。
我们相谈甚欢，直到我的手机响起。
还有十分钟起飞，我抱歉地对新朋友比了个手势，接通电话。
段铭的声音颤抖，一股脑地说话：“嘉月，你说的，是后天早上八点四十。”
我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抱歉，我改签了。”
“这么快反应过来，你也没有那么安分对吗，段铭。”
段铭痛苦地嘶声。
“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再见！”
“段铭，好歹也相处了七年，我太了解你了。”
“只是说再见？你早就想好怎么拖延我登机的时间，让我留下，这些我都清楚。”
我听到了汽车急切刹车的声音。
段铭敢私下弄到我的信息，不让我离开这种事，自然也能做得出来。
“我只是……不想就这么说再见。”
“我爱你啊，嘉月，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走！”
邻座帅哥似乎听到了他的竭力嘶吼，做了个手势：需要帮忙吗？
我笑了笑摇头。
“还记得离开那天我说了什么吗？”
“因为我累了。”
“因为我也恨你啊，段铭。”
挂断电话，我把另一边的哭泣和哀嚎都抛掷脑后。
飞机震动，在短暂的轰鸣声中冲上云霄。
绿眼睛帅哥好奇地问：“很麻烦的人吗？”
我无奈摊手：“死性不改的前夫。”
他同情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没关系，度过这一关，我就去换个新的电话卡。”
“马上就是新的生活了。”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