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丈夫郑伟东指着我亲生儿子郑毅的鼻子,吼出那句足以让我记恨一辈子的话。
我永远记得那天。
丈夫郑伟东指着我亲生儿子郑毅的鼻子,吼出那句足以让我记恨一辈子的话。
“让他去!让他去工地上搬砖!也比在学校里浪费钱强!”
旁边,他那宝贝继子孙浩轩,正穿着最新款的名牌球鞋,低头玩着最新款的手机,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那一刻,我没哭,也没闹。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的儿子。
他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冰冷的火焰。
我发誓。
这笔账,我们娘俩,早晚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们欠我儿子的前程,我要让他们用后半生的悔恨来偿还!
01
“砰!”
一碗米饭被我丈夫郑伟东重重地砸在餐桌上,白花花的米粒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粒甚至弹到了我的脸上,带着一股屈辱的温热。
“乔兰,你什么意思?我跟你们娘俩说话,你听不见吗?”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满是怒火和不耐烦的眼睛。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视若珍宝的继子孙浩轩,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尖戳着碗里那块最大的红烧肉,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讥诮和得意。
我的儿子郑毅,则默默地坐在我的身边,头埋得很低,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桌上的菜,泾渭分明。
靠近郑伟东和孙浩轩那边的,是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和油焖大虾。
而我们娘俩面前的,只有一盘清炒白菜和一碗寡淡的豆腐汤。
这样的饭局,从我带着郑毅嫁给郑伟东的第二年起,就成了我们家的常态。
“我说了,小毅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今年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怎么能说退学就退学?”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好?好有什么用?”郑伟东冷笑一声,指了指旁边玩手机的孙浩轩,“浩轩的老师说了,他有艺术天赋,准备考美术学院,光是请老师一对一辅导,一个月就要好几千!家里的钱就这么多,不从你儿子身上省,从哪里省?”
我气得浑身发抖:“郑伟东!郑毅是你的亲生儿子!浩轩只是……”
“闭嘴!”他猛地一拍桌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浩轩怎么了?浩轩以后是要当艺术家的!你儿子呢?一个书呆子,就算考上个大学,出来还不是个打工的命?让他早点去社会上挣钱,给他弟攒学费,那是他的福气!”
福气?
这是我听过最恶毒的笑话!
我看向孙浩轩,他终于舍得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阿姨,爸说得对。再说了,我哥那成绩,能考上什么好大学啊?别到时候白花钱,还不如现在就去打工,为我们家做点贡献嘛。哥,你说对不对?”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郑毅说的。
我感觉身边的儿子身体猛地一僵。
我看到他慢慢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腼腆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直勾勾地盯着孙浩轩。
那眼神,让孙浩轩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郑毅!怎么跟你弟说话的!”郑伟东见状,立刻护犊子心切地呵斥道。
郑毅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孙浩轩,一字一句地问:“我打工的钱,都给你花?”
孙浩轩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那……那当然了!谁让我是弟弟,你是哥哥呢?哥哥照顾弟弟,天经地义!”
“好。”
郑毅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站起身,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碗筷,走进厨房。
那声“好”,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知道,我那个一向温顺懂事的儿子,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碎了。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我摸进郑毅的房间,他背对着我躺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不敢开灯,怕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我这个当妈的,太没用了,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妈,我没事。”黑暗中,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是觉得……不甘心。”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小毅,你别怕,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学!”
他却翻过身,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很凉。
“妈,不用了。”他说,“爸说得对,早点出去,挺好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我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平静。
第二天,郑毅真的没有去学校。
他收拾了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郑伟东给了他一百块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
“去吧,我托人给你在城东的工地上找了个活儿,管吃管住,别给我丢人。”
孙浩轩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吹了声口哨:“哥,加油干啊,我的新画板可就指望你了!”
郑毅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妈,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心如刀割。
我冲进屋里,第一次对郑伟东歇斯底里地咆哮:“郑伟东!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却一脸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这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一个废物儿子,换一个艺术家儿子,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我看着他那张冷漠自私的脸,突然就不想再哭了。
我只是冷冷地想:好,郑伟东,你给我等着。
划不划算,我们走着瞧。
你亲手折断了我儿子的翅膀,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只雄鹰,飞到你永远也够不着的高度。
而你,和你那个宝贝继子,只配在地上仰望,悔断肝肠!
02
郑毅离开家的第一个月,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郑伟东和孙浩轩的日子却过得五彩斑斓。
孙浩轩如愿以偿地请了全市最贵的美术老师,买了几千块一套的进口画具。
郑伟东每天对着那些我根本看不懂的涂鸦赞不绝口,逢人就吹嘘他儿子是未来的“大画家”。
“我们家浩轩,那是有天赋的!老师都说了,他这水平,考央美都绰绰有余!”
每当这时,我都会默默地走开。
我怕我忍不住,会把手里的盘子直接扣在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
月底,郑毅的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了。
三千块。
郑伟东拿到钱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他抽出五张一百的,像丢骨头一样扔给我:“喏,这个月的生活费。”
然后,把剩下的两千五百块,全部塞进了孙浩轩的手里。
“浩轩,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孙浩轩接过钱,得意地朝我扬了扬眉毛,然后转头对郑伟东说:“爸,我那帮同学都换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我也想要一个。”
“买!必须买!我儿子值得最好的!”郑伟东大手一挥,满脸宠溺。
我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恶心模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攥着那五百块钱,像攥着五块烧红的烙铁。
我知道,这三千块,是我儿子拿血汗换来的。
周末,我偷偷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去了城东的工地。
工地上的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尘土飞扬,噪音震耳欲聋。
我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郑毅。
他穿着一件满是泥浆的灰色工服,安全帽下那张年轻的脸,被晒得黝黑,嘴唇干裂起皮,才一个月不见,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原本还有些少年气的身形,现在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他正和几个工人一起,费力地扛着一根沉重的钢筋。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他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后放下钢筋,朝我跑过来。
“妈,你怎么来了?”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想用手擦擦脸,却发现手套上全是泥,只好尴尬地放下了。
我从包里拿出给他买的排骨汤和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我偷偷攒下的两百块钱。
“小毅,你受苦了。”我哽咽着说。
他接过东西,打开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妈,不苦,工地伙食挺好的,顿顿有肉。”
我看着他碗里那几块孤零零的肥肉,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钱你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我把钱塞进他的口袋。
他却又把钱掏出来,塞回我手里:“妈,我用不着钱,你在家也别太省了。”
我们母子俩正推搡着,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
“哟,这不是郑毅吗?怎么混到这儿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孙浩轩,他身边还跟着几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名牌,手里晃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正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们。
“浩轩?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皱起了眉头。
“我跟同学来这边写生啊。”他夸张地捏着鼻子,好像这里的空气有多难闻似的,“爸不是说我哥找了个好工作吗?原来就是搬砖的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浩轩,这就是你那个辍学打工的哥哥?啧啧,真是可怜。”
“为了供你学画画,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些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刀刀都扎在郑毅的心上。
我看到郑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我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挡在郑毅面前:“孙浩轩!你给我闭嘴!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哥拿命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阿姨,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逼他似的。”孙浩轩撇撇嘴,一脸无辜,“再说了,他是我哥,为我付出不是应该的吗?谁让他命不好,没那个艺术细胞呢?”
说完,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一百的,轻飘飘地扔在地上。
“哥,拿着,别说弟弟不心疼你,去买点水喝吧,看你渴的。”
那几张红色的钞票,被风吹得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翻滚,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我们的尊严。
我气血上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正要发作,郑毅却拉住了我。
他慢慢地蹲下身,没有去捡地上的钱,而是捡起了一块小石子。
然后,他站起来,看着孙浩轩,眼神平静得可怕。
“孙浩轩。”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记住今天。今天你扔在地上的,是你最后的体面。”
说完,他拉着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孙浩轩和他那群狐朋狗友还在后面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我儿子心里的那团火,被彻底点燃了。
那是一团足以燎原的复仇之火。
回去的路上,郑毅一言不发。
快到家时,他突然对我说:“妈,帮我个忙。”
“你说。”
“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你帮我存起来。一分都不要给他们。”
我愣住了:“那……你爸那边……”
“我会想办法。”他的眼神坚定得让我感到陌生,“妈,你相信我吗?”
我看着他那张虽然稚嫩,却已经刻上了坚毅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妈相信你。永远相信你。”
从那天起,我们母子俩,开始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地下战争”。
03
我们所谓的“地下战争”,更像是一场耗尽心力的潜伏。
郑毅在工地上更加拼命了。
他不仅干自己的活,还主动帮别人加班,只为了多挣那几十块钱的加班费。
工头看他年纪小又肯吃苦,便多给了他一些轻松但耗时的零活,比如看守仓库。
这正中郑毅的下怀。
每天晚上,当其他工人都睡下后,他就会躲在那个闷热狭小的仓库里,借着一盏昏暗的灯泡,偷偷学习。
高三的课本,是他拜托以前的同学偷偷买来的。
没有老师教,他就一点一点地啃,遇到不懂的,就标记下来,等到周末,再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市图书馆查资料,或者去请教他以前的班主任。
他的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慈祥老师,知道他的情况后,心疼得直掉眼泪,不仅没收他一分钱,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让他随时可以打电话问问题。
而我,则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和情报员。
为了应付郑伟东,郑毅每个月会留出几百块钱,伪造成全部工资交给他。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逼真,他会故意把自己弄得更狼狈,衣服更破旧,脸色更憔-悴。
郑伟东看着那几百块钱,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嫌他挣得少,但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就信了七八分,只当是工地效益不好。
“废物!真是个废物!干了一个月就这么点钱!”他一边数着钱,一边骂,“还不够浩轩买一盒颜料的!”
每当这时,我都会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冷笑。
骂吧,尽情地骂吧。
你现在骂得有多难听,将来你的脸就会有多疼。
剩下的钱,郑毅会偷偷地交给我。
我把这些钱,一笔一笔地存进一个他不知道的账户里。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钱,一张被我藏在箱子底很多年的存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孙浩轩的美术之路走得并不顺畅。
他空有郑伟东的溺爱和金钱支持,却没有半点毅力和天赋。
每天不是嫌画室太闷,就是嫌老师太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画出来的东西,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毫无灵气,只是颜料的堆砌。
郑伟东却像被猪油蒙了心,依旧觉得他儿子是天纵奇才,只是还没开窍。
他把所有的希望和金钱,都砸在了这个无底洞里。
家里的积蓄很快见了底,他甚至开始琢磨着把我当年陪嫁过来的一套小房子给卖了。
“乔兰,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卖了,给浩轩当学费。等他以后成了大画家,给你买个别墅住!”他不止一次这样跟我商量。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郑伟东,你想都别想。那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他因此对我更加不满,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有一次我病了,发高烧,躺在床上一天没起来。
郑伟东下班回来,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冲进卧室,质问我为什么没做饭。
“浩轩晚上还要去上课,饿着肚子怎么行?你赶紧给我起来做饭!”
我烧得迷迷糊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见我没反应,竟然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
“装什么死!赶紧起来!”
就在那时,郑毅回来了。
他每个月只有一天假,那天刚好是他回家的日子。
他一进门,就看到他爸拽着他妈的胳A膊,要把一个病人从床上拉起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郑毅当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怒火和极致冰冷的眼神,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幼兽。
“放开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郑伟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像鹌鹑一样的儿子,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我让你妈起来做饭,有错吗?”
“她病了。”
“病了就不能做饭了?真是越来越娇气!”
郑毅没有再跟他废话。
他一步步走上前,一米八的个子,因为常年干体力活而变得结实挺拔,已经比郑伟东还要高出半个头。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郑伟东抓着我胳膊的手指。
他的力气很大,郑伟东疼得“嗷”地叫了一声,被迫松开了手。
“你……你个逆子!你要造反吗!”郑伟东又惊又怒。
郑毅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帮我盖好被子,然后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放在床头。
“妈,这是我加班挣的。我出去给你买药,然后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从头到尾,都把郑伟东当成了空气。
郑伟东气得脸都紫了,指着郑毅的背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那天起,我明显感觉到,郑伟东对郑毅,有了一丝畏惧。
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郑毅随意打骂。
因为他发现,这只被他亲手赶出家门的羔羊,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出了利爪和尖牙。
而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04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一年后。
这一年里,郑毅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工地和书本之间高速旋转。
他的皮肤更黑了,手上的老茧也更厚了,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黑夜里最亮的星。
而孙浩轩,则在“艺术家”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他仗着有郑伟东撑腰,在画室里拉帮结派,不好好学习,反而学会了抽烟、喝酒、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美术联考的成绩出来那天,家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孙浩轩的成绩,一塌糊涂。
别说央美,就连本省最差的艺术院校都够不上线。
郑伟东拿着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手都在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师不是说你很有天赋吗?”
孙浩轩一脸无所谓地瘫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天赋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画画多没意思啊,累死累活的。爸,我不想学了。”
“不学了?!”郑伟东的眼睛都红了,“我为了你,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心血!你说不学就不学了?”
“那能怎么办?考不上就是考不上。”孙浩轩不耐烦地把手机一扔,“反正我是不复读了,丢不起那个人。爸,你还不如给我点钱,让我跟朋友合伙做点生意,说不定还能赚大钱呢!”
郑伟东被他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喘不上气。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这就是你选的“艺术家儿子”。
这就是你放弃亲生儿子,倾尽所有换来的结果。
郑伟东,你现在的心,是不是也像我当初那样,疼得像被刀子剜一样?
那天晚上,郑伟东喝得酩酊大醉,他抓着我的肩膀,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
“乔兰,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掰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从我冰冷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他开始害怕了。
他开始频繁地给郑毅打电话,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和善。
“小毅啊,在外面累不累啊?钱够不够花啊?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
郑毅在电话那头,总是很平静地回答:“还好。够花。没时间。”
多一个字都没有。
郑伟东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没底。
他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郑毅是不是在外面记恨他。
我只是淡淡地说:“你觉得呢?”
就在孙浩考砸了,郑伟东焦头烂额的时候,郑毅那边,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高考。
他以社会青年的身份,报了名。
考试那几天,我请了假,在考场外陪着他。
看着他走出考场时,虽然疲惫但眼神坚定的样子,我知道,我们这场长达一年的潜伏战,即将迎来最终的胜利。
高考结束后,郑毅没有休息,直接回了工地。
他说,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等待成绩的日子是煎熬的。
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我知道,我的儿子,一定可以。
终于,可以查成绩的那天晚上,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郑毅在电话那头,声音却很平静。
他报出了他的准考证号和密码。
我颤抖着手,在电脑上输入,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当分数跳出来的那一刻,我捂住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
那个分数,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以他的分数,别说是重点大学,就算是全国顶尖的那几所,也绰绰有余!
“小毅……小毅……”我激动得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他带着哽咽的笑声:“妈,我们……是不是快熬出头了?”
“是!是!我儿子是好样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郑伟东和孙浩轩还以为我是为了庆祝孙浩轩“脱离苦海”,不用再复读了,也跟着凑热闹。
饭桌上,郑伟东又提起了卖房子的事。
“浩轩说了,他想开个潮牌店,启动资金要二十万。乔兰,你看,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还是把那套小房子卖了吧……”
我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突然笑了。
我慢慢地放下筷子,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郑伟东,你是不是觉得,我儿子郑毅,这辈子就只能在工地上搬砖了?”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他……他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不搬砖能干嘛?”
“是吗?”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如果我告诉你,他今年参加了高考,而且分数,足够上全国任何一所顶尖大学呢?”
“什么?!”郑伟东和孙浩轩同时惊叫出声,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孙浩轩第一个跳起来,“他天天在工地搬砖,哪有时间学习!你骗人!”
我没有理他,只是拿出手机,调出那张成绩查询的截图,放在了郑伟东面前。
郑伟东死死地盯着那个刺眼的分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变得惨白如纸。
“这……这是真的?”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当然是真的。”我收回手机,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郑毅填的志愿,不是那些大学。”
“他填的,是军校。”
“而且,他的体检和政审,都已经通过了。”
“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去参加他的开学典礼了。”
我每说一句,郑伟东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当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军校……军校……”
他比谁都清楚,考上军校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铁饭碗,意味着无上的荣耀,意味着光明到晃眼的前途。
而这一切,本该是他的骄傲。
可现在,这份骄傲,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郑伟东以前的合伙人,他说有件关于郑伟东的陈年旧事,必须当面跟我谈谈。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挂掉电话,我看着瘫在椅子上的郑伟东,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对孙浩轩异乎寻常的偏爱,难道不仅仅是因为继子这层关系?这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个即将到来的神秘访客,又会揭开一个怎样足以颠覆我所有认知的真相?
05
第二天,那个自称姓吴的男人如约而至。
他大约五十岁上下,面容沧桑,眼神里带着一丝精明和愤恨。
我们在小区楼下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他没有过多的寒暄,开门见山。
“乔女士,我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很冒昧。但是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太多年了,不说出来,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很多年前,我和郑伟东一起合伙开了个小装修公司。那时候我们俩跟亲兄弟一样,我跑业务,他管账。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接了个大单子,赚了一大笔钱。”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灌了一口咖啡,像是要压下心里的怒火。
“结果,就在那笔钱到账的第二天,郑伟东带着公司的所有账本和那笔巨款,人间蒸发了。我找了他很久,都找不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卷了我们俩所有的钱,跑去跟一个女人过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个女人……”
“对。”吴先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就是孙浩轩的亲生母亲,赵雅琴。”
轰!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一直以为,郑伟东是在和赵雅琴结婚后,才对我儿子和我如此刻薄。
我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偏心,爱屋及乌。
却没想到,在这份偏心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肮脏的交易和背叛!
“那笔钱……有多少?”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多不少,五十万。”吴先生说,“在十几年前,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那是我和他两个人全部的身家和心血。他卷走了钱,害得我被债主追债,老婆也跟我离了婚,差点家破人亡。”
五十万!
我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难怪郑伟东会对孙浩轩那么好,几乎是予取予求!
那根本不是什么继父的疼爱,那是心虚!是愧疚!是用我儿子的血汗,去填补他当年犯下的罪孽!
孙浩轩花的每一分钱,住的房子,开的车,都沾着这个吴先生的血,也沾着我们母子俩的血!
“我找了他很多年,最近才打听到他的下落。我本来是想来找他算账的,但我听说,他现在也不好过。”吴先生叹了口气,“我也老了,不想再折腾了。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郑伟东这个人,从根子上就烂了。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还给了我一些当年他和郑伟东合伙的证据,以及一些可以追查那笔资金去向的线索。
送走吴先生,我一个人在咖啡馆坐了很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我的心却一片冰冷。
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郑伟东的冷漠,他的自私,他的偏心,他对我儿子的残忍……
原来都源于一个肮脏的秘密。
我以为我嫁的是一个虽然有些缺点但还算本分的男人,没想到,我竟然和一个卷款私逃的罪人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
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后怕。
回到家,郑伟东和孙浩轩都不在。
桌上杯盘狼藉,显然是吃过饭就出去鬼混了。
我看着这个曾经让我感到一丝温暖,如今却只剩下恶臭的家,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郑毅的电话。
“小毅,妈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把吴先生告诉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我能想象得到,这个真相,对他来说是多大的冲击。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异常冷静:“妈,我知道了。那些证据,你都收好。”
“你想做什么?”我有些担心。
“不做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狠厉,“我只是觉得,有些人,不配得到原谅。他欠下的债,总要有人来讨。”
挂了电话,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的儿子,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也有仇恨的男人。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郑伟东大概是被军校的事情吓破了胆,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开始学着做家务,对我嘘寒问暖,甚至会主动给我夹菜。
孙浩轩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弥补过去的伤害。
他们以为,只要郑毅出人头地了,他们就能跟着沾光。
真是天真得可笑。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会对他偶尔笑一笑,但我的心里,已经开始默默地倒计时。
我在等。
等郑毅的录取通知书。
等一个,可以彻底和这个肮脏的家,一刀两断的时机。
半个月后,一封来自军校的,烫着金边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寄到了家里。
邮递员是当着郑伟东的面,把信交到我手上的。
郑伟东看着那封信,眼睛都直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乔兰,快……快打开看看!”
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拿着那封信,回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门。
我把那封承载着我儿子所有血汗和希望的通知书,紧紧地贴在胸口。
我知道,我们母子俩,蛰伏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复仇的号角,终于要吹响了。
06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给郑毅打了个电话。
“儿子,通知书到了。”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开学典礼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妈,你和舅舅他们一起来吧。”
“好。”我顿了顿,又问,“你爸那边……”
“妈,这件事,你不用管了。”郑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从他让我退学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爸了。”
我的眼眶一热,点了点头:“好,妈听你的。”
挂了电话,我打开房门。
郑伟东和孙浩轩像两条哈巴狗一样守在门口,见我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是不是录取了?”郑伟东的语气里满是急切和谄媚。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把通知书收进包里,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孙浩轩不满了,“我哥考上军校,这是大喜事!你摆着个臭脸给谁看啊!”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你哥?孙浩轩,你配吗?”
他被我噎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回了房间,收拾东西。
郑伟东跟了进来,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乔兰,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你看,小毅考上军校,咱们是不是得庆祝一下?在咱们市最好的酒店,摆几桌!把亲戚朋友都请来,好好热闹热闹!”
我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不必了。”
“怎么能不必呢!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他急了,“我已经在想了,到时候让你大伯他们都来,让他们看看,我郑伟东的儿子,有多出息!”
他那副与有荣焉的嘴脸,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郑伟东,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逼着他退学去搬砖的?”
他的脸色一僵。
“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拿着他搬砖挣来的血汗钱,给别人买最新款的手机和画板的?”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在他妈发高烧的时候,还逼着她起来做饭的?”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步步向他逼近,眼里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
“郑伟东,你现在想起来他是你儿子了?你想拿他去炫耀了?晚了!”
“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儿子郑毅,跟你郑伟东,没有半点关系!”
“他的荣光,你一分一毫都别想沾!”
说完,我拉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了多年的家。
郑伟东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没有回娘家,而是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
我开始着手准备离婚。
我联系了律师,把吴先生给我的那些证据,全都交了上去。
律师告诉我,郑伟东当年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职务侵占罪,数额巨大,一旦查实,是要坐牢的。
与此同时,我也在默默地收集他这些年虐待我们母子,以及将家庭财产非法转移给孙浩轩的证据。
我要让他,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这一个月里,郑伟东疯了一样地找我。
他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甚至跑到我娘家去闹。
内容无非是忏悔,道歉,求我原谅,求我让他见见儿子。
我一概不理。
开学典礼的前一天,我带着我弟弟一家,坐上了去往那座城市的火车。
在火车上,我收到了郑毅的信息。
“妈,都安排好了。明天,你们会坐在最好的位置。”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我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压在我们母子心头多年的乌云,终于要散了。
明天,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一个属于我们,却与郑伟东毫无关系的,崭新的开始。
07
军校的开学典礼,比我想象的还要庄严和盛大。
巨大的操场上,几千名新生穿着崭新的军装,站成整齐的方阵,像一排排挺拔的青松。
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也洒在他们肩上闪亮的肩章上,熠熠生辉。
我和弟弟一家,被安排在了主席台下第一排的家属席位。
这里的视野最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孩子的脸。
典礼开始,国歌奏响,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那一刻,全场肃立,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敬。
我的眼眶,也悄悄地湿润了。
我看着队列中,那个站得最笔直,眼神最坚定的身影,我的儿子,郑毅。
他比一个月前又黑了,也更瘦了,但整个人却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再也不是那个在家里受尽欺辱,沉默寡言的少年了。
这身军装,仿佛让他脱胎换骨。
典礼上,校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接着,是优秀新生代表发言。
当主持人念出“郑毅”这个名字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看到我的儿子,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上了主席台。
他站在话筒前,目光扫过台下数千名同学和家属,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冲我,微微一笑。
那一笑,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有心酸,有委屈,有感激,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骄傲。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郑毅。”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操场,清晰,洪亮,掷地有声。
“一年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能站在这里。那时候,我是一名高三学生,但因为家庭的原因,我被迫辍学,去到工地上,成为了一名建筑工人。”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以全省前十的优异成绩考入军校的优秀新生代表,竟然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在工地上的一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宝贵的一年。我搬过砖,扛过钢筋,睡过板房,吃过最简单的饭菜。我看到了生活的艰辛,也体会到了尊严被践踏的滋味。”
“我曾经迷茫过,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是,有一个人,她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她告诉我,只要不放弃希望,就一定能走出黑暗。”
“她用她微薄的工资,偷偷给我买来复习资料。她在我每个月唯一一天的假期,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只为了给我送一碗热汤。”
“在我发高烧,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是她挡在了我的身前。”
“她,就是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穿越人群,再次与我对视。
他向我所在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妈,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我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
我身边的弟弟弟媳,也红了眼眶。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经久不息。
是送给我儿子的,也是送给我的。
郑毅的发言还在继续。
“今天,我站在这里,穿着这身军装,我只想说,苦难,不会打倒我们。它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未来,我会用我的努力和汗水,捍卫这身军装的荣耀,保卫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
我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儿子,我知道,他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
他用自己的努力,挣脱了所有的枷锁,飞向了属于他的,更广阔的天空。
而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注定只能在尘埃里,仰望他的背影,连他的影子,都再也触摸不到。
08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校给了半天的假,让新生和家人团聚。
我见到了郑毅。
他跑过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妈,我做到了。”他在我耳边说。
“嗯,妈看到了。我儿子是全世界最棒的。”我拍着他坚实的后背,笑着流泪。
我弟弟也上来,重重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眼眶通红:“好小子,给咱们老乔家争光了!”
我们一家人找了个饭店,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席间,郑毅说了很多他在军营里的事,说训练虽然苦,但很充实,说他的教官和战友们都对他很好。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下午,我们送郑毅回了学校。
临别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妈,这是我的津贴卡。以后每个月都会有钱打进来。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再省了。”
我握着那张卡,感觉比千斤还要重。
“妈有钱,你留着自己用。”
“我用不着。”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妈,以前是你照顾我,以后,换我来养你了。”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从那座城市回来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郑伟东小心翼翼的声音。
“乔兰……是你吗?”
我没有说话。
“我……我听你弟弟说了,你们去参加小毅的开学典礼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依旧沉默。
“乔兰,你别不说话啊……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跟小毅说句话行不行?就一句!我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
“郑伟东,你觉得,现在说对不起,还有用吗?”
“有用!有用的!乔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冷笑出声,“在你逼着亲生儿子辍学,去供养你那个废物继子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在我发高烧,你却只关心你继子有没有饭吃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在你卷走合伙人五十万血汗钱,心安理得地让别人替你养儿子的时候,你有想过你配当个人吗?”
我每问一句,电话那头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当我问完最后一句,他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郑伟东,我今天就明确告诉你。”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第一,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律师寄给你了,痛快点签字,我们法庭上见。第二,你职务侵占的事情,相关证据我已经提交给警方了,你就等着收传票吧。”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儿子郑毅,他的人生,以后再也跟你,和你那个宝贝继子,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不配当他的父亲。”
说完,我没等他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了他的号码。
世界,终于清静了。
09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切都朝着我预想的方向,轰然发展。
郑伟东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和离婚协议书。
他彻底慌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他眼里一向懦弱顺从的女人,会做得这么绝。
他开始狗急跳墙。
他跑到我租的房子来堵我,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原谅。
“乔兰,我错了!我不是人!你看在咱们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小毅的份上,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小丑。
“现在想起夫妻情分了?想起小毅了?晚了。”
我报了警,警察把他从我家门口拖走了。
他还不死心,又跑去找我弟弟,找我所有的亲戚,让他们来劝我。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当年做的那些混账事,没有一个人肯帮他说话。
开庭那天,郑伟东整个人都憔悴得脱了相。
在法庭上,我的律师出示了所有的证据。
他婚内出轨,虐待亲子,转移夫妻共同财产,每一条,都让他无力反驳。
尤其是吴先生作为证人出庭,讲述了他当年卷款五十万私逃的经过,更是让整个法庭都为之哗然。
最终,法院判决,我们离婚。
因为郑伟东是过错方,家里那套唯一的房子,判给了我。
孙浩轩,那个他倾尽所有去疼爱的“宝贝儿子”,则由他自己抚养。
他,净身出户。
走出法院的时候,他冲过来,想抓住我。
“乔兰!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太狠了!”
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平静地说:“我狠?郑伟东,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你亲手种下的因,就该自己尝遍所有的果。”
说完,我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我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轻松和畅快的一刻。
但这,还不是结束。
很快,公安机关就职务侵占案,对郑伟东正式立案调查。
铁证如山,他根本无从抵赖。
最终,他因职务侵占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消息传来那天,我正在收拾房子,准备把这个曾经充满了我噩梦的地方,重新布置成我喜欢的样子。
我没有丝毫的喜悦,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我只是觉得,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10
郑伟东入狱后,孙浩轩的苦日子,才算真正开始。
没有了郑伟东这个提款机,他那个所谓的“潮牌店”梦,自然也成了泡影。
他被我从房子里赶了出去,没有学历,没有技能,吃不了苦,又放不下身段,只能租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里,靠打零工度日。
他有好几次,都跑到我这里来,想让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收留他。
“阿姨,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和郑毅哥。你看,我现在这么惨,你就帮帮我吧!”
我只是隔着门,冷冷地告诉他:“你最该求的人不是我。你应该去工地上,找找那些和你哥一样,靠力气吃饭的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你。”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过。
后来,我听邻居说,看到他在一个饭店后厨洗盘子,又脏又累,赚的钱还不够他自己花的。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或许,他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为他曾经的傲慢和无知,支付着代价。
而我和郑毅的生活,则完全步入了正轨。
我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卖掉了所有和郑伟东有关的东西,换上了全新的家具。
每个周末,我都会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研究各种各样的菜谱。
我开始学着享受生活,学着为自己而活。
郑毅在军校里,表现得非常出色。
他年年都拿奖学金,各项军事考核都是优秀,还入了党,当上了区队长。
他很少有时间回家,但我们每天都会通电话或视频。
看着他在视频里,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样子,听着他跟我分享军营里的点点滴滴,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四年后,郑毅以全优的成绩,从军校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我又去参加了。
这一次,我的身边,坐满了我的亲人朋友。
典礼上,他作为优秀毕业生,被授予了中尉军衔。
当他穿着崭新的军官制服,肩膀上扛着闪亮的星徽,走到我面前,向我敬礼的时候,我所有的骄傲和自豪,都化作了幸福的泪水。
“妈,我毕业了。”
“嗯,我的英雄,毕业快乐。”
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一个很好的单位,离家不远。
他用自己攒下的津贴和奖学金,加上我的一些积蓄,在我的小区里,也买了一套小房子。
他说,他要离我近一点,方便照顾我。
我们母子俩的生活,平静而幸福。
有一天,我们一起在家包饺子。
电视里正放着新闻。
我看着儿子被面粉沾花了的侧脸,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工地上,满身泥浆,却眼神倔强的少年。
“小毅。”我轻声问,“你……还恨他吗?”
郑毅擀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笑了。
“妈,不恨了。”
“早就忘了。”
“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浪费情绪。”
我看着他清澈坦然的眼睛,也笑了。
是啊,不恨了。
因为,我们已经拥有了最好的生活。
而他,那个亲手把我们推入深渊,也亲手毁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已经不配再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
最好的报复,不是永无止境的仇恨。
而是我们过得比他好,好上一万倍。
是我们站在阳光下,把他,和他带来的所有黑暗,都远远地,彻底地,甩在身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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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快乐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