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唐天宝年间,四海升平,长安城锦绣繁华,那是天子与贵妃的盛世,是诗仙与酒徒的狂欢。然而,帝国的光芒,总有照耀不到的角落。在南方层峦叠嶂的深山老林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名为“清源”的小县。此地终年云雾缭绕,瘴气弥漫,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困苦,几乎被遗忘在时代的洪流之
大唐天宝年间,四海升平,长安城锦绣繁华,那是天子与贵妃的盛世,是诗仙与酒徒的狂欢。然而,帝国的光芒,总有照耀不到的角落。在南方层峦叠嶂的深山老林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名为“清源”的小县。此地终年云雾缭绕,瘴气弥漫,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困苦,几乎被遗忘在时代的洪流之外。
新任县令窦文渊,便是从北方那喧嚣的长安,一头扎进了这绿色的牢笼。他本是北地士子,寒窗十载,终于在科考中崭露头角,被钦点为二甲第十名进士。虽非名列前茅,却也光耀门楣。只可惜,他生性耿直,不善钻营,更不通晓官场那套迎来送往、阿谀奉承的世故。吏部的一纸文书,便将他打发到了这堪称大唐版图末梢的清源县。这与其说是任职,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发配。
当窦文渊历经跋涉,终于站在清源县破败的城门前时,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头一凉。所谓的县城,城墙低矮倾颓,城内屋舍简陋,街道泥泞,其萧索程度,竟连中原一个稍具规模的镇甸都不如。县衙更是年久失修,门楣上的油漆剥落殆尽,透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
接印之后,窦文渊并未坐在衙内,而是立即带着仅有的几名老衙役,深入乡野,勘察民情。他很快找到了清源县贫穷的症结——那条蜿蜒穿过县域,名为“清河”的河流。此河名不副实,因上游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严重,加之河道本身蜿蜒狭窄,泥沙常年淤积。每逢夏季,山洪暴发,河水便如脱缰野马,冲破脆弱的岸堤,淹没农田,冲毁房舍。水退之后,留下的便是厚厚的淤泥和颗粒无收的绝望。几任县令都曾试图治理,或征发民夫疏浚,或简单加固堤岸,但皆因方法不当或财力不济而半途夭折。清河,成了清源县百姓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周而复始地溃烂、流血。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遗患,后人遭殃。”窦文渊在油灯下,对着斑驳的地图,喃喃自语。他并未因前人的失败而气馁,反而从中汲取教训,制定了一个更为周全的计划:“治水须固本清源。先植树木于两岸山岭,以固土石,减少泥沙来源;其次,以石木加固河堤,使其能抵御冲刷;最后,再行深挖河道,导水入海,一劳永逸!”
计划虽好,施行却难。清源县民久困于水患与劳役,早已财力枯竭,精神萎顿。窦文渊以身作则,捐出大半俸禄,又劝说县中几个稍有积蓄的大户出资,勉强凑齐了初期购买树苗和石料的费用。开工之日,他亲自挽起官袍,与民夫一同扛石培土。百姓见这位北方来的县令毫无架子,真心为民,沉寂已久的心田,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也纷纷踊跃参与。一时间,清河两岸竟呈现出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然而,好景不长。当河堤加固工程进行到一半时,窦文渊筹集的那点资金便已消耗殆尽。工程进度不得不放缓,最后几乎陷入停滞。望着那半截新旧杂陈、如同断臂般的河堤,窦文渊心急如焚。他深知,若不能在下一个雨季前完工,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万般无奈之下,他挑灯夜战,字字泣血,写下了一道长达千言的奏折。文中详细陈述了清源县的困境、治水方略以及面临的资金难题,恳请朝廷体恤下情,拨发专项银两以解燃眉之急。奏折被快马加鞭送往州府,继而转向长安。窦文渊每日翘首以盼,期盼着皇恩浩荡,能降临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可他哪里知道,他那满怀希望的奏折,早已被层叠的公文和高官们冷漠的目光所淹没。州府大员认为此乃小事,不值得上达天听;或许更因窦文渊未曾打点,吏部相关官员便轻易地将奏章驳回,回复冷冰冰的八个字:“自行筹措,勿扰上听。”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倏然熄灭。接到回复的那天,窦文渊独自在书房坐了一夜,窗外风声呜咽,仿佛是他内心的悲鸣。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年夏天,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雨袭击了清源县。山洪如同天河倒泻,汹涌而下。那未完工的河堤在洪水的疯狂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轰然垮塌。浑浊的洪水再次肆虐,吞噬了即将成熟的庄稼,卷走了岸边的窝棚……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之前更糟。
站在残破的河堤上,望着眼前一片汪洋泽国,听着百姓绝望的哭喊,窦文渊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这一病,便再也没能起来。郁结于心,劳顿于身,他的生命之火迅速黯淡。拖了大半个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位心系黎民却壮志未酬的县令,终于含恨闭上了双眼,年仅三十有八。
窦文渊去世的消息传开,清源县万民同悲。出殡那日,天空阴沉,全城缟素。百姓们自发聚集,为他送行。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哭声震天。还有许多住在更偏远地方的乡民,早早地等候在道路两旁,沉默地、恭敬地向着棺椁弯腰行礼,目送这位为他们耗尽了心血的父母官最后一程。
人群中,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被父亲牵着手,踮着脚尖张望。当窦文渊那口薄薄的棺材缓缓经过他面前时,孩童突然瞪大了清澈的眼睛,伸出小手,指着棺材脆生生地喊道:“爹,快看!龙!棺材里盘着一条好大的龙!”
他父亲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呵斥:“休要胡言乱语!惊扰了县令大人!那是窦青天!”
孩童却奋力挣脱,更加大声地、执拗地喊道:“就是龙!棺材里没有县令,就是一条睡着的大龙!”周围的大人闻言,只当是孩童无知妄言,唏嘘着将他拉走,并未当真。
窦文渊被安葬在清河畔的一座小山上,依山面水,仿佛他死后仍要守护着这条让他爱恨交织的河流。当晚,天降滂沱大雨,仿佛天公也在为忠魂垂泪。有几个受过窦文渊恩惠、无家可归的老乞丐,感念其恩德,自愿在坟墓附近搭了个简陋的窝棚,为他守墓。
几人围坐在窝棚口,望着如注的暴雨,回忆着窦县令生前的种种仁政,不禁潸然泪下。忽然间,一道极其耀眼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将天地间照得一片惨白。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守墓的乞丐们惊恐而又清晰地看到——窦文渊那新垒的坟墓,竟从中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响起,一条巨大的、闪烁着青黑色鳞光的龙影,自墓中冲天而起,在空中略一盘旋,便带着沛然的雨势,一头扎进了山下波涛汹涌的清河之中!
“轰隆!”巨响伴随着滔天的水花,震得大地微颤。
几人吓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们冒着大雨,连滚爬爬地赶到山下的河岸边。只见原本就因暴雨而涨水的清河,此刻更是如同沸腾了一般,剧烈地翻涌着,浊浪排空。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照耀下,他们隐约能看到巨大的龙头昂出水面,能见到粗壮的龙尾奋力摆动,搅动着整条河流。
这一夜,清源县的许多人都听到了河中异样的巨响,但无人敢出门查看。
天亮后,雨势渐歇,大河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那河水,似乎比往日流淌得更加湍急、深沉。几个守墓人战战兢兢地返回山上墓地,只见坟墓果然裂开,棺盖已然破碎,里面空空如也。他们慌忙将此事告知窦县令的家属。家属惊疑不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窦文渊生前的衣冠放入棺中,重新修了一座衣冠冢。
“窦县令化龙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清源县的每一个角落。人们这时才恍然想起出殡那天孩童的惊人之语,纷纷感叹:“孩童心眼纯净,能见幽冥,所言非虚啊!窦青天是龙王转世,来救我们了!”
这之后,每一个夜晚,清河之中再也不复往日的宁静。总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看到浪花不断翻涌。一些胆大的村民曾在月色下悄悄靠近河边,竟真的偶尔瞥见有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脊背掠过水面,或有龙尾掀起巨大的漩涡。那巨龙仿佛不知疲倦,日夜不停地在河中疏浚、清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人们惊讶地发现,河床明显降低了,河水变得深邃而清澈,一些过于迂回曲折的河段,竟被神奇地取直、拓宽。淤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泥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送着,顺流而下,不知所踪。
第二年夏天,雨季再次来临。暴雨依旧,山洪依旧,但这一次,加固后被龙潜之力暗中梳理过的清河,稳稳地容纳了汹涌的来水。河水虽涨,却始终未能漫过堤岸,更谈不上冲毁。两岸的农田、房舍,破天荒地安然无恙。秋收时节,金黄的稻谷终于颗粒归仓,百姓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为了感念窦文渊化龙治水的恩德,清源县的百姓集资在清河岸边最开阔处,修建了一座庄严肃穆的“窦公龙王庙”。庙内神龛上供奉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龙首人身神像,而是一尊依照窦文渊生前容貌塑成的官员坐像,他面容清癯,目光慈和而坚定,仿佛仍在凝视着这条他为之付出生命的河流。
自此,每年初夏,在汛期来临之前,清源县都会举办盛大的庙会,祭祀窦公龙王。香火鼎盛,历经百年而不衰。而清河,也仿佛真的获得了神佑,河床再无严重淤积,水流顺畅,水患基本绝迹。依靠着清河的滋养,清源县的土地渐渐肥沃,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日子也一天天富裕起来。
窦文渊的名字,和他的龙神传说,一起融入了清源县的山水血脉之中,世代流传,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永不磨灭的精神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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