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孝宗淳熙年间,临安府外三十里有个清溪镇,镇上住着个名叫苏墨卿的书生。这苏墨卿年方二十,自幼丧父,与母亲柳氏相依为命,平日里靠教镇上孩童读书度日,闲暇时便埋首苦读,只盼来年春闱能金榜题名,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宋孝宗淳熙年间,临安府外三十里有个清溪镇,镇上住着个名叫苏墨卿的书生。这苏墨卿年方二十,自幼丧父,与母亲柳氏相依为命,平日里靠教镇上孩童读书度日,闲暇时便埋首苦读,只盼来年春闱能金榜题名,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这年深秋,苏墨卿受邻村乡绅之邀,去给其幼子讲授《论语》,因课上得久了些,待他收拾好书卷起身告辞时,天已擦黑。乡绅执意留他过夜,苏墨卿却记挂着母亲独自在家,婉言谢绝道:“多谢员外美意,只是家母素来身子弱,晚辈若不归,她定然辗转难眠,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乡绅见他孝心可嘉,便不再挽留,让人备好一盏灯笼、两斤糕点,又叮嘱道:“墨卿啊,你这一路要经过黑松林,近来总有人说那林子里不太平,你可得当心些,若遇着什么怪事,莫要多管,速速赶路便是。”
苏墨卿接过东西,拱手谢过,提着灯笼快步往家走。此时夜幕已完全落下,寒风卷着落叶在路面上打着旋,呜呜咽咽的声响,倒真有几分渗人。他紧了紧身上的夹袄,将灯笼举得高些,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行至黑松林外,苏墨卿顿了顿。这黑松林占地颇广,林中古木参天,枝丫交错如鬼爪,即便是白日里也少见人影,更别说这深夜了。他深吸一口气,默念了几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便提着灯笼踏入了林子。
刚进林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脚步在赶路。苏墨卿心里一紧,猛地回头,却见灯笼光照范围内空无一人,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许是听错了。”他喃喃自语,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只是手心已冒出了细汗。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可否停一停?老婆子有一事相求。”
苏墨卿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路边的老槐树下,坐着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的老妇。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正抬头望着自己,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浑浊。
“老人家,深夜在此,可有何难处?”苏墨卿虽记着乡绅的叮嘱,但见老妇模样可怜,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妇缓缓站起身,咳嗽了几声,道:“老婆子是前面王家村的,今日去镇上给孙儿抓药,谁知耽误了时辰,这黑松林我实在不敢走。听闻公子是清溪镇的,与老婆子顺路,不知能否捎带老婆子一程?”
苏墨卿心中有些犹豫。他看这老妇虽衣衫陈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不像是歹人,可乡绅说的“林子不太平”又在耳边回响。正纠结时,老妇又道:“公子放心,老婆子不会耽误你太久,到了王家村,老婆子定让孙儿备好茶水谢你。”
想到母亲常教自己“君子当行仁义之事”,苏墨卿终是点了点头:“老人家,路途难走,您慢点,我扶着您。”说罢,便走上前,伸手去扶老妇。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老妇胳膊时,灯笼的光忽然晃了一下,他无意间瞥见老妇的脚——那双脚竟离地面有半寸高,没有影子!
苏墨卿心头一震,猛地收回手,后退两步,强作镇定道:“老人家,您……您的脚?”
老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不再颤巍巍,反而带着一丝阴冷:“公子好眼力,竟看出了老婆子的异样。”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苏墨卿握紧了手中的灯笼,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半块羊脂玉佩,是父亲生前留下的。母亲曾说,这玉佩是祖传之物,沾染了苏家三代人的阳气,能避邪祟,让他务必贴身携带。
老妇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开始扭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原本浑浊的眼睛也翻出了白眼珠,声音嘶哑道:“老婆子本是这黑松林里的孤魂,三十年前,被一个过路的商人害了性命,抛尸在此。这些年,我日日在此等,只盼着能找个替死鬼,好让我投胎转世。”
苏墨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牙齿都开始打颤,但他知道此刻不能慌,定了定神,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找我当替死鬼?”
“无冤无仇?”老妇冷笑一声,身影忽然飘了起来,离苏墨卿越来越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我孤苦伶仃,死得冤枉,凭什么别人能好好活着?今日你既然遇上了我,就别想走了!”
说罢,老妇伸出青黑的手,直扑苏墨卿的面门。苏墨卿吓得转身就跑,可他刚跑两步,就觉得后背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步再也迈不开。
“公子,别挣扎了,乖乖跟老婆子走吧。”老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苏墨卿急得满头大汗,忽然想起母亲说的玉佩,忙伸手去解腰间的玉佩。可他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怎么也动不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教他的一句话:“心正,则邪不侵。”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我苏墨卿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今日纵是身死,也绝不向邪祟低头!”
话音刚落,腰间的玉佩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白光。这白光虽淡,却像是一把利剑,瞬间冲破了束缚。苏墨卿趁机一把扯下玉佩,转身对着老妇掷了过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打在了老妇的胸口。老妇惨叫一声,身影瞬间被白光笼罩,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青黑的皮肤开始脱落,冒出缕缕黑烟。
“这……这是什么东西?”老妇惊恐地叫道。
苏墨卿也没想到玉佩竟有如此威力,见状连忙捡起地上的灯笼,退到一旁,道:“这是我苏家祖传的玉佩,沾染了三代人的阳气,专克你这种邪祟!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
老妇躺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弱,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和悲凉。她看着苏墨卿,声音哽咽道:“公子,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三十年前,我本是要去临安府寻我夫君,谁知在这黑松林里遇到了一个叫周屠户的商人。他见我孤身一人,便起了歹心,不仅抢了我的钱财,还杀了我,把我的尸体埋在了这棵老槐树下。这些年,我日日受着寒风吹拂,魂魄不得安宁,若找不到替死鬼,就永远无法投胎……”
苏墨卿见她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心中的惧意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恻隐:“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周屠户如今在何处?”
“他……他后来在清溪镇开了家肉铺,听说生意做得还不错。”老妇断断续续道,“公子,我知道害人不对,可我实在太想投胎了。若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尸骨,让周屠户为我偿命,我……我愿意放弃找替死鬼,哪怕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苏墨卿沉吟片刻,道:“你若真有冤情,我便帮你。但你需答应我,在此期间,不得再害任何人,否则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老妇连忙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苏墨卿见她应允,便走上前,将玉佩揣回腰间,道:“你先带我去你的尸骨所在之处,明日我便去清溪镇查探周屠户的下落。”
老妇感激地看了苏墨卿一眼,起身飘到老槐树下,指着树根处道:“我的尸骨就埋在这下面,当年周屠户还在我身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苏墨卿蹲下身,借着灯笼的光,果然看到树根处有一块半露在外面的大石头。他试着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带工具来挖。你且在此等候,莫要乱跑。”
老妇点点头:“公子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
苏墨卿又叮嘱了几句,便提着灯笼,快步走出了黑松林。一路上,他心有余悸,却也多了几分坚定——他一定要帮老妇洗刷冤屈,让周屠户得到应有的惩罚。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柳氏见儿子归来,连忙迎了上去,满脸担忧道:“墨卿,你怎么才回来?娘都快担心死了。”
苏墨卿将路上遇到老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柳氏听罢,脸色发白,拉着儿子的手道:“墨卿,这种事太危险了,你不该管的。”
“娘,老妇死得冤枉,周屠户作恶多端,若我不管,岂不是让恶人逍遥法外,让冤魂不得安宁?”苏墨卿道,“再说,我有爹爹留下的玉佩,不会有事的。”
柳氏见儿子心意已决,知道劝不动,便叹了口气:“罢了,你既决定要管,就务必小心。明日挖尸骨时,娘跟你一起去。”
次日一早,苏墨卿带着铁锹、锄头,和母亲一起,再次来到了黑松林。老妇早已在老槐树下等候,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在老妇的指引下,苏墨卿和柳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块大石头移开,又挖了约莫三尺深,果然看到了一具骸骨。骸骨的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衫,与老妇所说的三十年前的服饰相符。
柳氏见了,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可怜的人,埋在这里三十年,终是见天日了。”
苏墨卿将骸骨小心地收进提前准备好的木棺中,对老妇道:“老人家,尸骨已找到,接下来,我们就去清溪镇找周屠户。”
三人一同前往清溪镇。刚到镇口,就看到一家挂着“周记肉铺”招牌的店铺,铺前围满了人,生意十分红火。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正拿着屠刀,熟练地割着肉,正是周屠户。
老妇看到周屠户,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凶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苏墨卿连忙按住她,低声道:“莫急,我们需找证据,才能让他认罪。”
苏墨卿走上前,假装买肉,与周屠户闲聊起来:“周老板,您这肉铺开了多少年了?生意这么好,真是厉害。”
周屠户得意地笑了笑:“算上今年,刚好三十年了。我这手艺,在这清溪镇可是数一数二的。”
“三十年?”苏墨卿心中一动,又道,“听说三十年前,这黑松林里出过一桩命案,不知周老板可有耳闻?”
周屠户的脸色瞬间变了,手中的屠刀顿了顿,强作镇定道:“什么命案?我不曾听说。公子,你要买肉就买,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苏墨卿见他神色慌张,心中已有了定论,又道:“周老板,我近日在黑松林里挖到一具骸骨,看服饰,像是三十年前的。官府已派人去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死者身份,抓到凶手了。”
周屠户的手开始发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再也无心卖肉,对围观的人说道:“今日不卖了,不卖了,大家都散了吧。”说罢,便要关店门。
就在这时,老妇再也忍不住,飘到周屠户面前,声音嘶哑道:“周屠户,你还记得我吗?三十年前,在黑松林里,你抢了我的钱财,杀了我,把我埋在老槐树下!”
周屠户抬头看到老妇,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屠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连连后退:“你……你是谁?别过来!别过来!”
“我就是你当年害死的那个妇人!”老妇厉声道,“你以为你能逍遥法外一辈子吗?今日,我就是来向你索命的!”
周屠户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老妇连连磕头:“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当年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杀你,求你放过我吧!我给你烧纸钱,给你修坟立碑!”
围观的人见状,都惊呆了,纷纷议论起来:“原来周屠户是个杀人犯!”“怪不得他这三十年过得这么好,原来是靠抢来的钱财开的肉铺!”
苏墨卿见状,高声道:“周屠户,你既已认罪,就随我去官府自首吧!”
周屠户此时已吓得没了主意,只能连连点头。苏墨卿让人去报了官,不多时,临安府的捕快便赶到了,将周屠户押了起来。
到了官府,周屠户对自己三十年前的罪行供认不讳。知府大人见状,当即判了周屠户死刑,择日问斩,并将他的家产抄没,一部分用于赔偿老妇的家人(虽未找到,但知府承诺会继续寻访),一部分用于救济清溪镇的贫苦百姓。
案子了结后,苏墨卿将老妇的骸骨安葬在清溪镇外的乱葬岗旁,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无名老妇之墓”。
安葬完骸骨,老妇对着苏墨卿深深一拜:“公子,大恩不言谢。我的冤屈已报,心愿已了,也该去投胎了。”
苏墨卿点点头:“老人家,一路好走,来世定能投个好人家。”
老妇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萤光,消散在空气中。临走前,她留下一句话:“公子心善,必有好报。”
此事过后,苏墨卿的名声在清溪镇传开了,人人都称赞他是个有勇有谋、心怀正义的好书生。次年春闱,苏墨卿果然不负众望,金榜题名,中了进士,被派往外地为官。
他在任期间,清正廉洁,为民做主,深受百姓爱戴。后来,他还找到了老妇的家人——她的孙子,此时已长成了一个小伙子,在临安府做小生意。苏墨卿将周屠户抄没的一部分家产交给了他,并告诉了他祖母的遭遇。小伙子感激涕零,特意去老妇的墓前祭拜了一番。
而苏墨卿凭半块玉佩化险为夷、为冤魂洗刷冤屈的故事,也在临安府一带流传开来。老人们常对孩童说:“做人要心怀善念,行得正坐得端,即便遇到邪祟,也自有神明护佑。若见他人有难,能帮则帮,说不定,你帮的不是人,而是需要救赎的魂。”
至于那半块玉佩,苏墨卿一直贴身携带,后来传给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长大后,也像他一样,为官清正,造福一方,而那玉佩,也继续守护着苏家的后人,成为了苏家世代相传的宝物。 #图文带货训练营#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