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敲门声沉重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气势。老李心头一跳,透过门缝往外看去,顿时呆住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一点音信,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就在箱子即将消失在床底阴影的那一刻,院子里的破铁门突然被人重重敲响。
"咚!咚!咚!"
敲门声沉重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气势。老李心头一跳,透过门缝往外看去,顿时呆住了。
一辆挂着白色军牌的黑色奥迪停在巷口,车身锃亮。
一位身着笔挺军装、肩扛将星的中年军官正站在门前,身姿挺拔,面容刚毅。
王忠心
01
深秋的傍晚,济南市槐荫区老工业区的筒子楼里,58岁的老李独自坐在昏暗的厨房里,面前摆着一碗白粥和几根咸菜。
老式的白炽灯泡发出微弱的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显得格外苍凉。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
老伴走了三年了,这个不到六十平米的房子就显得更加空旷。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另一把椅子空着,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老李机械地喝着粥,目光呆滞。退休前,作为济南第二机床厂的老钳工,干了大半辈子精密活儿的手现在有些颤抖。
不是因为年老,是因为心里那股子劲儿散了。
吃完饭,老李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昏黄的路灯发呆。
秋风萧瑟,吹得院子里的梧桐叶子哗哗作响。这个季节总让他想起那件事,那个改变了一切的秋天。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黄昏。
儿子李浩刚刚高考完,成绩下来了,比本科线差了八分。老李当时气得饭都吃不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浩浩,你看看你!平时不努力,现在好了吧!"
李浩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这孩子从小就倔,越批评越不吭声。
"我跟你说,你必须复读!明年再考一次!"老李指着儿子,声音提高了,"只有读书考大学才有出路!你看看我们这些工人,一辈子就这样了!"
李浩抬起头,眼神里有股子不服气:"爸,我不想复读。我想去南方,学点技术,自己闯一条路。"
"胡说八道!"老李一拍桌子,"学什么技术?打工?你以为外面那么好混?没有文凭你能干什么?"
"爸,现在技术工人也很吃香的,我有个同学的哥哥在深圳..."
"别提那些没用的!"老李打断了儿子的话,"我告诉你,你必须复读!这事没商量!"
李浩站起来,拳头捏得紧紧的:"为什么非要按你的想法活?我有我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你懂什么?"
老李的火气也上来了,"你就是被你妈惯坏了!她也是,总说什么学技术好,女人家懂什么?没远见!"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妻子王秀芬从厨房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老李,你这话说得过分了。"
"我过分?我是为了这个家好!"老李指着儿子,"你看看他,一点出息都没有!烂泥扶不上墙!跟你一个德行,就知道瞎出主意!"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李浩心上。少年的自尊心被彻底伤害了,眼圈瞬间红了。
"爸,你说得太过分了!"李浩的声音在颤抖,"我妈哪里没远见了?她只是希望我能有自己的选择!"
"选择?你有什么资格谈选择?"老李越说越气,"考不上大学还有脸说选择?我看你就是不想努力,想找个轻松的借口!"
李浩死死盯着父亲,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那一刻,父子之间的距离变得无比遥远。
"我明白了。"李浩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楚,"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既然这样,我走!"
说完,李浩转身就往外冲。
"你给我回来!"老李在后面喊,"你能跑到哪里去?"
房门被重重摔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王秀芬埋怨地看着丈夫:"你这嘴,就不能好好说话?"
老李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我还不是为了他好?现在的孩子就是不知道好歹!"
那一夜,李浩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王秀芬在儿子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爸,妈,我去当兵了。不用你们管,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就这一句话,没有别的。
老李看着这张字条,心情五味杂陈。愤怒、担心、后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当兵?这小子说当兵就当兵?以为部队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李浩真的没有回来。老李开始着急了,四处打听,才知道县武装部确实有征兵的事。
不会吧?这小子真的去当兵了?
老李现在回想起来,那句"烂泥扶不上墙"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儿子当时的眼神,那种失望和决绝,至今还让他心痛。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儿子一走就是五年,杳无音信。
老李叹了口气,从窗边走回客厅。电视开着,但他没心思看。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想起老伴临终前说的话:"老李,你要是见到浩浩,一定要跟他道歉。那孩子其实挺好的,就是咱们没理解他。"
可是,还能见到吗?
02
李浩离家后的第三天,老李和王秀芬去了县武装部。武装部的办公楼是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墙上贴着各种征兵宣传画。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干事,姓张。
"你们找李浩?"小张翻着厚厚的档案册,"李浩...李浩...有了!确实有这个人。"
老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在哪个部队?我们想去看看他。"
小张看了看档案,皱起了眉头:"这个...情况比较特殊。"
"怎么特殊了?"王秀芬急切地问。
"李浩同志确实已经入伍,但是..."小张停顿了一下,"他的去向在系统里显示为保密状态。"
"保密?"老李不明白,"当个兵还要保密?"
"是这样的,有些特殊兵种或者特殊任务的部队,出于安全考虑,不对外公布具体信息。"小张解释道,"档案上只显示'特殊兵员,信息保密'。"
王秀芬的脸色变了:"特殊兵员?是不是很危险?"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小张摇摇头,"按规定,这种情况下,家属是无法直接联系的。如果本人要联系家里,会通过组织渠道。"
老李感觉头有些晕:"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这个真的不好说。"小张同情地看着这对老夫妻,"有的特殊任务可能几个月,有的可能几年。"
几年?老李和王秀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从武装部出来,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王秀芬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老李,浩浩不会有事吧?"
老李心里也没底,只能安慰妻子:"应该没事。既然是特殊任务,说明国家信任他,这是好事。"
可是话虽这么说,心里的担忧却一天比一天重。
回到家后,老李开始给各个军区写信。他也不知道儿子具体在哪里,就按照地图上的军区分布,一个一个地写。
"尊敬的首长,我是济南的李建国,我儿子李浩今年入伍,不知道是否在贵部队服役..."
每封信都是这样开头,然后详细说明情况,请求帮助联系。
信寄出去了一封又一封,可是回音寥寥。偶尔有回信的,也都是礼貌地表示"经查询,本部队无此人员"或者"建议通过正常渠道联系"。
王秀芬每天都要问:"有浩浩的消息吗?"
老李只能摇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儿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王秀芬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本来就有些高血压,现在因为担心儿子,经常失眠,血压控制不住地往上飙。
"老李,我做梦都梦见浩浩。"王秀芬眼睛红红的,"梦见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人挨冻受饿。"
老李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强撑着:"别胡思乱想,部队里管吃管住,不会让战士挨饿的。"
可是他自己也经常做梦,梦见儿子在执行什么危险任务,梦见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每次从噩梦中惊醒,老李都是一身冷汗。
为了打听"特殊兵员"的情况,老李找到了以前厂里的老工友,老张。老张当过兵,在部队待了十几年。
"建国,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有。"老张抽着烟,表情严肃,"一般来说,特殊兵员可能是侦察兵、特种兵,或者是执行一些保密任务的。"
"危险吗?"老李问得很直接。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危险是假的。特别是侦察兵,经常要到边境地区执行任务。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现在不是战争年代,应该还好。"
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老李,反而让他更加担心。边境?那得多远?儿子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适应吗?
春节到了,别人家都是团团圆圆,老李家却冷冷清清。王秀芬包饺子的时候,不自觉地多包了一份。
"浩浩爱吃韭菜鸡蛋馅的。"她自言自语。
老李看着桌上那副空着的碗筷,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往年这个时候,儿子都会嚷着要放鞭炮,虽然老李总是嫌吵,但现在却怀念那种热闹。
大年三十的晚上,夫妻俩守着电视看春晚,可是谁也没心思看节目。王秀芬不时地看向大门的方向,仿佛期待着儿子突然推门而入。
"也不知道浩浩在哪里过年。"王秀芬的眼泪又下来了,"部队里会给他们包饺子吗?"
老李握住妻子的手:"会的,部队过年肯定比家里还热闹。"
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也忍不住想,儿子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家?会不会后悔当初赌气离家的决定?
电视里响起了新年的钟声,窗外开始有零星的鞭炮声。老李看着妻子苍老了许多的脸,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自责。
如果当初他能控制住脾气,如果当初他能理解儿子的想法,如果当初...
可是没有如果。
03
又是一年过去了,李浩走后的第二年春天,王秀芬的身体彻底垮了。
那天早上,老李像往常一样起床做饭,却发现妻子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秀芬!秀芬!"老李急得手足无措,赶紧叫了救护车。
医院里,医生的诊断让老李如遭雷击:脑血栓。
"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医生摘下听诊器,表情严肃,"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这种病很多时候都有前兆,比如长期的精神压力、失眠、情绪波动..."
老李明白,这都是因为担心儿子造成的。
接下来的半年里,王秀芬一直在医院和家里之间进进出出。老李请了长假照顾妻子,但病情却一天比一天重。
王秀芬的意识时清醒时模糊,清醒的时候总是拉着老李的手问:"浩浩回来了吗?"
老李只能撒谎:"快了,快回来了。"
"我想见见他。"王秀芬的声音很虚弱,"想跟他道歉。当初要是我劝劝你就好了..."
"别说这些了,好好养病。"老李强忍着眼泪,"等浩浩回来,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可是王秀芬没有等到儿子回来。
那年秋天,就在李浩离家整整两年的时候,王秀芬走了。临终前,她拉着老李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老李...要是见到浩浩...一定要跟他道歉...那孩子其实挺好的...是咱们没理解他..."
老李哭得声嘶力竭。妻子带着对儿子的思念和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儿子在哪里,无法通知他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办丧事的时候,老李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希望奇迹出现,希望儿子能突然出现。可是直到王秀芬入土为安,李浩都没有出现。
邻居们都很同情老李的遭遇。
"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妈都没了也不回来。"
"当兵又不是坐牢,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
"建国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割在老李心上。别人不了解情况,以为是儿子不孝,可只有他知道,儿子可能真的联系不了家里。
可是知道又怎样?妻子还是没了,家还是散了。
从那以后,老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走路都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了。
他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邻居们劝他出去走走,参加一些老年活动,他都摇头拒绝。
"我没那个心情。"
厂里的老工友们轮流来看他,试图开导他。
"建国,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浩浩迟早会回来的,到时候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难过的。"
"就是啊,秀芬走了,你更要好好活着,等着儿子回来啊。"
老李听着这些话,心里却越来越绝望。两年了,整整两年,连妈妈去世都不知道,这孩子还会回来吗?还会认这个家吗?
每年到了儿子的生日,老李都会做一桌菜,摆上两副碗筷,倒上两杯酒。一杯敬给儿子,不管他在哪里;一杯敬给妻子,九泉之下她是否还在牵挂着儿子。
喝着喝着,老李就会哭。哭自己的固执,哭妻子的遗憾,哭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浩浩,你到底在哪里啊?"老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爸错了,爸真的错了。你回来吧,爸再也不逼你了..."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屋子里空旷的回音。
邻居大妈看不下去了,有时候会送点饭菜过来。
"建国啊,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身体垮了,浩浩回来看到多心疼啊。"
老李点点头,但往往饭菜放凉了也吃不下几口。没有胃口,什么都觉得没味道。
晚上躺在床上,老李经常失眠。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有时候半夜醒来,他会错觉性地以为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急忙起身去看,却发现只是邻居家的电视声。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老李的心也一点点地死去。从最初的愤怒到担心,从担心到绝望,最后变成了麻木。
他不再给部队写信,不再打听消息,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儿子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而他的心也跟着消失了。
04
时间来到了李浩离家的第五个年头。
秋风又起,梧桐叶黄。老李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日历发呆。今年的国庆节,是儿子二十三岁的生日。
五年了,整整五年。
老李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爬个楼梯都要歇好几次,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胸闷气短
前些日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心脏有些问题,让他注意休息,按时吃药。
可是老李知道,这不是身体的病,是心病。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儿子永远不回来怎么办?
如果自己等不到儿子回来就先走了怎么办?
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清晰了。
老李决定,是时候放下了。
他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老伴的衣物,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樟木箱里。
她用过的梳子、镜子、那些舍不得穿的好衣服,都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仿佛主人只是出了个远门,随时会回来。
老李抚摸着这些物品,眼睛又湿润了。秀芬走了三年了,可她的气息似乎还在这个家里。每一件东西都诉说着过往的温暖,那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
整理完妻子的遗物,老李站在儿子房间的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
房间里落满了灰尘。书桌上还摆着儿子高中时的课本,墙上贴着一些明星海报。一切都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了。
老李慢慢走到衣柜前,打开了那扇落满灰尘的柜门。
里面是儿子从小到大的东西。小学的奖状,上面写着"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初中时参加数学竞赛的证书;高中时的一些纪念品。
老李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每一件东西都勾起一段回忆。
这是儿子六岁时画的一幅画,画的是一家三口手拉手,虽然稚嫩,但那份纯真的爱意让人动容。
这是儿子十岁时写给他的生日贺卡:"爸爸,您辛苦了,我爱您!"歪歪扭扭的字迹,现在看来却珍贵无比。
这是儿子中考时的准考证,那时候李浩考得不错,全家都很高兴。老李还专门买了一只烤鸭庆祝。
一件件地翻看着,老李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原来儿子小时候是这么懂事,这么优秀。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之间有了隔阂?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儿子只剩下了要求和批评?
最后,老李拿起了儿子唯一留下的那张高中毕业照。
照片上的少年英气勃勃,眼神倔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纪,有着无限的可能。
老李摩挲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在哪里呢?是否还记得这个家?是否还记得那个固执的父亲?
"浩浩..."老李轻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没有回应。
老李长叹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找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木箱,把儿子的奖状、衣服,连同这张照片,都一件件放了进去。
既然等不到,既然没有希望,那就彻底封存这些回忆吧。
老李抱着沉重的木箱,步履蹒跚地走向床边。他要把这个箱子塞到床底下,从此眼不见心不烦。就当...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他弯下腰,箱子即将滑进床底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破铁门突然被人重重敲响——
"咚!咚!咚!"
老李的动作僵住了。这敲门声沉重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气势,完全不像平时邻居们轻敲慢叩的声音。
谁啊?
老李疑惑地放下木箱,慢慢走向院门。他踮起脚尖,透过门上那个锈迹斑斑的小孔往外看。
一眼看去,老李整个人都愣住了。
来源:聪明高山S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