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女儿悠悠,最近开始怕她的奶奶。不是小孩常见的那种撒娇式的躲闪,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带着颤抖的恐惧。只要婆婆一靠近,她就像受惊的小兔子,拼命往我怀里钻,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领,嘴里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我的女儿悠悠,最近开始怕她的奶奶。不是小孩常见的那种撒娇式的躲闪,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带着颤抖的恐惧。只要婆婆一靠近,她就像受惊的小兔子,拼命往我怀里钻,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领,嘴里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岁孩子正常的“分离焦虑”,毕竟我刚休完产假回公司上班,白天都是婆婆在带她。我甚至还宽慰婆婆:“妈,小孩子都这样,认生,过两天熟悉了就好了。”
婆婆,一个在乡下操劳了一辈子的女人,脸上总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粗糙和执拗。她听了我的话,只是撇撇嘴,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搓了搓围裙,嘟囔道:“矫情,我们那时候带孩子,扔地上自己就长大了,哪有这么多说道。”
我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没说什么。我和丈夫周明在这座一线城市打拼,房价和生活成本像两座大山压在肩上,我们俩都必须工作。请保姆不放心,费用也高,把婆婆从老家接来,是我们当时唯一的选择。为了家庭和睦,对于这些育儿观念上的小摩擦,我一向选择忍耐和退让。
但悠悠的恐惧却与日俱增。以前她最喜欢奶奶抱着在小区里溜达,看小狗,看落叶。现在,只要婆婆一伸手,她就开始尖叫,哭得撕心裂肺。晚上睡觉,更是变本加厉地“闹觉”,只要我不在身边,她就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绝不闭眼,直到把自己哭到浑身抽搐。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一个一岁的孩子,她的情绪是最直接的反应,她不会撒谎。这种恐惧,一定有来源。我是一个习惯用逻辑思考的人,在公司做项目管理,凡事都讲究证据和分析。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我发现,每次我下班回家,悠悠虽然很粘我,但情绪是放松的。可只要婆婆一开口说话,或者在旁边有什么大点的动作,她小小的身子就会瞬间绷紧。我还发现,悠悠的后背和腿上,偶尔会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红印,很浅,很快就消了。我问婆婆,她总说是孩子自己不小心磕的,或者长了什么无伤大雅的“火疙瘩”。
“城里孩子就是金贵,皮肤嫩,碰一下就红。”婆婆的语气里总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我的关心是多余的、大惊小怪的。
周明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我跟他提过几次,他总是劝我:“你想多了吧?我妈还能害自己亲孙女不成?她就是带孩子的方式老了点,但心是好的。你多担待点。”
丈夫的和稀泥让我感到孤立无援。我的理性告诉我,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是产后激素导致的过度敏感。但我的母性直觉却像一根针,时时刻刻在刺痛我,提醒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周五,我提前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下午四点就回了家。刚打开门,就听到悠悠在卧室里大哭,声音尖锐而凄厉,完全不是平时撒娇的哭声。我心里一紧,换了鞋就往卧室冲。
婆婆正抱着悠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哭哭哭,就知道哭!哪个娃不睡觉?就你这么难伺候!”
看到我回来,她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回来了?这丫头,闹觉呢,怎么哄都不睡。”
我接过悠悠,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住我,小脸埋在我脖子里,身体还在不住地抽噎,哭声渐渐变成了委屈的哽咽。我轻轻拍着她的背,闻到她身上除了奶香,还有一股婆婆身上特有的那种老旧衣服和油烟混合的味道。
“妈,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检查了一下悠悠的额头,不烧。
“没病,就是作!”婆婆的语气很冲,“我带了半天,累死累活,她倒好,一到睡觉就跟我作对。你回来了正好,你来弄,我去做饭。”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那一刻,看着婆婆几乎有些愤恨的背影,我心里的疑云达到了顶点。一个奶奶,对自己亲孙女的哭闹,怎么会是这种态度?那不是无奈,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近乎厌烦的恼怒。
晚上,我把悠悠哄睡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心俱疲。周明还没回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和沉睡的女儿,以及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电视的婆婆。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是那种乡土气息浓郁的调解类节目,争吵声和哭喊声一阵阵传来。
我忽然想起了我们家装的那个监控。当初是为了随时看看孩子的情况,摄像头就装在卧室的角落,正对着婴儿床。自从婆婆来了之后,我们觉得当着她的面看监控不太尊重,就很少打开了。
一个念头疯了一样地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我要看看,在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看了之后,一切疑虑都会烟消云散,证明我确实是想多了。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APP。连接,载入,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我选择了回放功能,把时间轴拖到了今天下午,我回家前的那一个小时。
画面里,悠悠在婴儿床上玩着一个布偶,自己咿咿呀呀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打哈欠,揉眼睛,这是她困了的信号。婆婆走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摇晃。
悠悠一开始还算配合,但婆婆摇晃的幅度很大,很不耐烦,悠悠开始不舒服地扭动身体,哼唧起来。婆婆的嘴在动,虽然听不清声音,但从口型和表情看,绝对不是什么温柔的安抚。
悠悠的哼唧变成了哭声。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把悠悠往床上一放,悠悠哭得更响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婆婆一把抓起哭着的悠悠,不是抱,是抓。她把悠悠夹在臂弯里,像拎一个小物件一样,快步走进了监控的死角——那是卧室连着的一个小小的储藏室。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看不见画面,但悠悠的哭声陡然变得尖利、惊恐,充满了痛苦。紧接着,我清楚地听到了“啪!啪!”两声闷响,像是手掌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伴随着这两声闷响,悠悠的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压抑的、小兽一样的抽泣。
几秒钟后,婆婆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已经不出声的悠悠。她把孩子放回床上,悠悠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小小的身体偶尔抽搐一下。婆婆则站在床边,叉着腰,脸上是那种“终于把你治服了”的解气表情。
然后,就是我开门回家的那一幕。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凉透了。手机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而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我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我怕吵醒卧室里的悠悠,那个刚刚承受了无法言说痛苦的小小的她。我的女儿,我视若珍宝的女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以为她被精心照料的时候,正在被她最亲的人,用最粗暴的方式伤害。
那些若有若无的红印,那些突如其来的恐惧,那些撕心裂肺的哭闹,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最残忍的解释。
我不是想多了,我是知道得太晚了!
我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冰冷的液体让我找回了一丝理智。愤怒、心痛、悔恨、恶心……无数种情绪在我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泪流满面、双眼通红的女人,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擦干脸,回到客厅,捡起手机,将那段视频保存了下来,发送给了周明。然后,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马上回家。有非常重要的事。”
做完这一切,我走进卧室,看着睡梦中还蹙着眉头的悠悠,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宝宝,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从现在起,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
大约半小时后,周明回来了。他看到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像一尊雕像,吓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出什么事了?”他一边换鞋一边问,语气还带着刚下班的疲惫。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快步走到我面前:“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看到你发来的视频了,那是什么?监控画面?我妈……她……”
“你看完了?”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我在车上看的,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他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者说,他在本能地逃避那个最坏的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妈她脾气是急了点,但她怎么可能真的打孩子?”
“误会?”我冷笑一声,胸口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周明,你睁大眼睛看清楚!那是你妈!她把你一岁的女儿,带进没有监控的储藏室里打!你听到那两声脆响了吗?那是打在我女儿身上的声音!”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泪再次涌了上来。我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点开了那个视频,把音量调到最大。
“啪!啪!”
那两声闷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周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视频播放完了,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被施了定身法。
“她……她怎么能……”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痛苦。
“她怎么能?我也想知道她怎么能!”我站起身,积压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悠悠不对劲!她怕奶奶!你呢?你总说我想多了!说你妈心是好的!这就是你妈的好心吗?她把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出气筒!”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周明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此刻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了下去。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决绝,“周明,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妈,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家。”
就在这时,婆婆房间的门开了。她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争吵声,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呢?”
她一出来,周明猛地站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对悠悠做了什么?”
婆婆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被冒犯的恼怒:“我能对她做什么?我不就白天带了她一天吗?怎么,嫌我带得不好了?那你自己辞职回来带啊!”
“你打她了!你是不是打她了!”周明一步步向她逼近。
婆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又梗着脖子嚷道:“我打她怎么了?她闹觉闹得没完没了,我拍她两下屁股让她长长记性,有什么不对?我当年就是这么把你带大的!不打不成器!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太娇惯孩子!”
“啪两下屁股?”我举起手机,把那个画面怼到她面前,“你管这叫拍两下屁股?你把她拖进储藏室里打!你看看悠悠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婆婆看到视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大概没想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个小小的摄像头记录了下来。
“我……我那是……我那是气急了……”她开始语无伦次,“她哭得我头都炸了……我没下重手……”
“你闭嘴!”周明发出了我从未听过的怒吼,“那是我女儿!她才一岁!她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这么对她?就因为她哭?就因为她闹觉?”
“我是她奶奶!我教训一下我孙女怎么了?”婆K婆见抵赖索性耍起了横,“你们不孝!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跟我这么说话!我辛辛苦苦来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牛马!”我一字一句地说,“从明天开始,这个家不欢迎你。周明,给她订最早回老家的票。”
我的决绝让婆婆和周明都愣住了。
婆婆开始撒泼,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骂我们不孝,骂我是个挑拨离间的狐狸精,说她要死在这里。
周明夹在中间,痛苦不堪。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遍体鳞伤的妻女。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我摇了摇头,态度没有任何软化。我的理性在这一刻发挥了极致的作用。这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这是虐待,是底线问题。在保护我的女儿这件事上,我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周明,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看着他的眼睛,冷静地说,“今天,我和悠悠,你妈,三个人里面,你选谁留在这个家里?”
这是一个残忍的问题,但我必须逼他做出选择。
周明看着地上哭闹的母亲,又看看我决绝的脸,他的目光落在了卧室门缝里。仿佛能穿透那扇门,看到里面熟睡的女儿。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疲惫和决然。
他对地上的婆婆说:“妈,你起来。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你先回老家,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婆婆的哭声停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一晚,我和周明谁都没有睡。他给婆婆订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票。婆婆在房间里折腾了一宿,摔摔打打,咒骂声不绝于耳。我抱着悠悠睡在我们的主卧,把门反锁。我抱着女儿温软的小身体,一夜无眠,眼泪流干了,心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片冰冷的荒芜。
第二天一早,周明红着眼睛,沉默地把婆婆送走了。家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可怕。
周明回来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抽烟。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走了烟。
“对不起。”他沙哑着说,“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们。”
我摇摇头:“不怪你。但我们必须记住这次的教训。在孩子的事情上,永远不能有‘也许’和‘大概’。”
那之后,我请了一个月的无薪假。我每天都陪着悠悠,用尽所有的耐心和爱去修复她内心的创伤。我带她去公园,去游乐场,给她讲故事,唱歌。慢慢地,悠悠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晚上睡觉也安稳了。只是,她再也不要任何除了我和周明以外的人抱。
我找了一个信誉极好的育儿嫂,虽然价格昂贵,几乎花掉了我大半的工资,但我心甘情愿。每天下午,我都会准时打开手机上的监控,不是为了监视,而是为了安心。
这件事成了我们家一个绝口不提的伤疤。我知道,周明和他母亲之间,我们这个小家和老家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未来的路,会很难走。可能会有无数的亲戚打电话来指责我们的“不孝”,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庭冷战。
但每当我看着怀里女儿天真无邪的睡颜,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我就知道,我做出了唯一正确的选择。
成为一个母亲,不只是给予一个孩子生命,更是要成为她最坚实的铠甲,用尽一生,去捍卫她的安全、尊严和快乐。哪怕这意味着要对抗全世界,我也在所不惜。因为在监控里看到她被伤害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来源:鸢尾花开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