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嚼着米饭，红烧肉的甜腻和酱油的咸香在舌尖上化开，温热的，带着家的味道。
周鸣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进我碗里的时候，提出了那个建议。
他的动作自然得像呼吸一样，仿佛那句话也只是顺带一提。
“要不，我们搬去你爸妈那边住一阵子？”
我正嚼着米饭，红烧肉的甜腻和酱油的咸香在舌尖上化开，温热的，带着家的味道。
可他这句话，像一小块冰，瞬间从我的喉咙滑进了胃里。
我停下筷子，抬眼看他。
客厅的顶灯是暖黄色的，把他的脸照得柔和，连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也显得格外真诚。
他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说：“我弟不是要结婚了嘛，婚房还没着落，家里意思是，让他俩先住我们这儿。我们这套房子，地段好，装修也新，他们年轻人肯定喜欢。”
我碗里的米饭，忽然变得有点难以下咽。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终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试探着问：“怎么了？你觉得不好？”
我把筷子轻轻搁在碗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餐厅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周鸣，我们这套房子，是我爸妈给我买的嫁妆房。”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点点头，“我知道啊。”
“所以，我的嫁房，为什么要给你弟弟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暖黄色的灯光，似乎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小雅，话不能这么说。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啊。”
他开始试图讲道理，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再说了，又不是给他，就是借住，等他们买了房就搬走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当哥嫂的，不该帮一把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我们结婚三年，他一直是个体贴的丈夫。我加班晚了，他会开车来接我；我生理期肚子疼，他会半夜起来给我熬红糖姜茶；我偶尔发脾气，他总是笑着哄我。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着最基本的默契和尊重的。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飘着红烧肉的香气，可我只闻到了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油腻。
“周鸣，我们先不说这房子是谁的。就说搬去我爸妈家，你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叔叔阿姨也喜欢我，我们搬过去，还能陪陪他们，不是挺好的吗？”
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们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婿，我们有自己的家，偶尔回去看看，他们当然高兴。但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快三十岁的人，拖家带口地搬回去啃老，像什么样子？”
“我爸妈的房子也不大，我们搬回去，他们连个清静日子都过不了。你早上起得晚，我爸五点就起来晨练；你喜欢吃辣，我妈一口辣都不能沾。这些你想过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挤出一句：“没那么严重吧，都是一家人，互相迁就一下就好了。”
互相迁就。
说得真轻巧。
我站起身，把碗筷收到厨房。
水龙头哗哗地响，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油腻的盘子，也像在给我发热的头脑降温。
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眉头紧锁。
我们家很少有烟味，因为我不喜欢。他平时也很自觉，只在阳台上抽。
今天，他显然是忘了。
白色的烟雾缭绕着，模糊了他的脸，也让整个客厅都变得乌烟瘴气。
我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晚风灌进来，吹散了烟雾，也带来了小区花园里桂花的香气。
“周鸣，这件事，我不同意。”我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像散落一地的星星。
“就因为那是你的嫁妆房？”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指责。
我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他。
“对，就因为那是我的嫁妆房。”
“这套房子，是我爸妈用他们大半辈子的积蓄，为我准备的底气和退路。它不是扶贫的工具，更不是可以随意送给别人的礼物。”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和你一起住在这里，把它当成我们共同的家。但这不代表，它的所有权就模糊了，就可以任由你的家人来支配。”
他掐灭了烟，把头埋在手掌里，声音闷闷的。
“在你心里，我的家人就都是外人，是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我的心。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果然，第二天，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在那头挤出满脸褶子的和蔼笑容。
“小雅啊，吃饭了没？”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关切。
“妈，刚吃过。您呢？”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我也吃了。哎，你跟周鸣，最近还好吧？”
来了，正题前的铺垫。
“挺好的，妈，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想跟她绕圈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小雅啊，你是个好孩子，懂事，明理。周鸣能娶到你，是我们家的福气。”
她先是给我戴了一顶高帽。
“妈，您别这么说。”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啊，有些事，妈跟你说，你肯定能理解。”
“周鸣他弟弟，你也是知道的，从小就老实，不怎么会说话。现在好不容易谈了个对象，人家姑娘要求也不高，就想要个像样的婚房。”
“家里这条件，你也知道，我跟你爸那点退休金，给他凑个首付都费劲。周鸣是他亲哥，这当口，能不拉他一把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辛酸，仿佛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可怜母亲。
如果我不知道他们家前年刚全款给小叔子买了辆二十多万的车，我可能真的就信了。
“妈，周鸣有跟我说。我们也在想办法，看看怎么能帮到他。”我含糊地回答。
“哎，你们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俩工资是高，但存钱也得有个过程啊。眼前最省事的法子，不就是现成的吗？”
她终于图穷匕见了。
“你们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先给他们住着。你们呢，就委屈一下，搬到你爸妈那边。亲家那边，我去说，他们肯定能理解的。都是为了孩子嘛。”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妈，这恐怕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温和的伪装被撕了下来。
“那房子是你爸妈买的，没错。可你嫁给了周鸣，就是我们周家的人了。你的东西，不就是我们家的东西吗？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长嫂如母，你作为大嫂，就该有个大嫂的样子。帮衬一下小叔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自私。
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嫁到他们家三年，逢年过节，给二老的礼物、红包，哪一样少过？她生病住院，是我请假在医院跑前跑后地照顾。小叔子工作上的事，周鸣解决不了，还是我托我爸的关系帮忙摆平的。
这些，他们都忘了吗？
就因为我不愿意让出一套房子，我就成了自私的人？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们家一分钱彩礼都没出。你说，周鸣是真心爱我的，不该用钱来衡量感情。我信了。”
“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一百二十平，市中心，全款，装修家电，都是我爸妈出的钱。他们说，不希望我嫁过去受委P屈。”
“我爸妈为我做的这些，不是为了让我扶贫你们一家的。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
电话那头，婆婆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我知道，我的话刺痛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于诅咒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林雅，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突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里的。
晚上，周鸣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的酒气。
他没像往常一样跟我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沙发上，把自己摔了进去。
我给他倒了杯蜂蜜水，递过去。
他没接，只是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你今天给我妈打电话了？”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是她打给我的。”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把她气得晚饭都没吃！”他猛地坐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只是把我不同意的理由，跟她说了一遍。”
“理由？你的理由就是那套破房子是你的，我们周家的人不能碰，是吗？”他冷笑一声，“林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斤斤计较？”
破房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发麻。
那是我爸妈的心血，是我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根本，在他嘴里，竟然成了“破房子”。
“周鸣，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别过头去，语气软了一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绝，伤了我妈的心。”
“我伤了她的心？是她想抢我的房子，还是我伤了她的心？”我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
“什么叫抢？说得那么难听！一家人互相帮助，怎么就叫抢了？”
“那让你爸妈把他们的房子卖了，给你弟买婚房，这叫不叫互相帮助？”我反问他。
他一下子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怎么能一样？他们就那一套养老的房子！”
“那我爸妈也就我这一个女儿，这也是他们给我养老的房子！”
我们俩就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谁也不肯退让。
那些曾经的温情和爱意，在这一刻，被撕扯得粉碎。
最后，他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个屋子都嗡嗡作响。
也震得我的心，一片荒芜。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夜色，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哭他摔门而去，也不是哭我们之间的争吵。
我是在为一个认知而哭泣——原来，我和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的父母，他的弟弟，才是他的家人。
而我，不过是一个需要用我的财产去“帮助”他家人的外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让我感到寒冷。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陷入了冷战。
他每天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就直接去客房睡。
我们不再说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变得像一个冰窖。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周鸣那张失望又指责的脸，还有婆婆那句“你会后悔的”的诅咒。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错了？
是不是我太自私，太不近人情了？
为了排解心里的烦闷，我请了几天假，回了我爸妈家。
一进门，我妈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跟人吵架了？”
我爸也从书房里走出来，扶了扶眼镜，关切地看着我。
在他们面前，我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瞬间崩塌。
我抱着我妈，像个孩子一样，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了出来。
我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说。
等我哭够了，我爸才递过来一杯温水，让我坐下慢慢说。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我说完，客厅里一片寂静。
我爸的脸色很凝重，他摘下眼镜，慢慢地擦拭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
我妈则是一脸的心疼和愤怒。
“这叫什么事啊！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周家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冤大头吗？”
“当初我就不怎么同意你嫁给他！”我妈越说越气，“看着人模狗样的，家里却是这么个烂摊子！他那个妈，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爸打断了她，然后转向我，目光温和而坚定。
“闺女，这件事，你没有做错。”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那套房子，是我们给你的。给你，就是你的私有财产。别说他弟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不想给，谁也拿不走。”
“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两个人合伙开公司，是利益共同体，但前提是，双方都得有独立的人格和财产。如果一方总想着侵占另一方的资源，去补贴自己的原生家庭，那这个公司，迟早要倒闭。”
我爸是个退休的大学教授，一辈子都在跟文字和道理打交道。
他很少说重话，但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周鸣这个孩子，本质不坏，但就是耳根子软，孝心有点过了头，变成了愚孝。”
“这件事，也是对你们婚姻的一次考验。你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你今天退了，把房子让出去了，明天他们就会让你把工资卡交出来，后天就会让你辞职回家生孩子。”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你必须从一开始，就亮明你的底线。”
我爸的话，像一盏明灯，驱散了我心中的迷雾。
是啊，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我没错。
错的是他们无止境的索取和贪婪。
我妈看着我，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爸说得对。闺女，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爸妈永远是你的后盾。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别怕，也别委屈自己。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那天晚上，我睡在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里，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给周鸣发了一条信息。
“我们谈谈吧。下午三点，在家里等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周鸣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看到我，他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局促。
“你……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换鞋，而是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周鸣，我们离婚吧。”
我说得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愣住了，像是没听清我的话。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就因为那套房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
“不全是。”我摇摇头。
“房子，只是一个导火索。它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
“我以为，我们结婚，是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这个家庭，应该凌驾于我们各自的原生家庭之上。我们两个人，才是这个家的核心。”
“可是我错了。在你心里，你的原生家庭，永远排在第一位。你的妈妈，你的弟弟，他们的需求，永远比我的感受更重要。”
“为了他们，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牺牲我们这个家。”
“周鸣，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丈夫，而不是一个需要我不断退让、不断奉献，去填补他原生家庭窟窿的‘扶弟魔’。”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句句都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微微地晃了晃。
“我没有……我不是……”他想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看一下吧。这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财产需要分割。车子归你，存款我们一人一半。”
“如果你没意见，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
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用力，像是要把我捏碎一样。
“林雅，你不能这么对我！”他低吼着，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我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跟我离婚？”
“小事？”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在你的眼里，这是小事。但在我眼里，这是原则问题，是底线问题！”
“周鸣，你根本就不懂。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懂！”
我不想再跟他争辩下去，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蹲在地上。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提出离婚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三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那些曾经的美好和甜蜜，都还历历在目。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回头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补。
与其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地因为他家里的事情而争吵、消耗，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
长痛，不如短痛。
我在卧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客厅里，一直没有动静。
我不知道周鸣是走了，还是仍然坐在那里。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还在。
他就那么坐在黑暗里，像一尊雕塑。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有些吓人。
“我不同意离婚。”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不会在协议书上签字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面前，打开了灯。
刺眼的光线下，我看到他憔悴的脸，和他眼中的血丝。
还有，他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悔恨。
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周鸣，何必呢？”
“我爱了你三年，我以为你会是那个可以和我共度一生的人。可是现在，我累了。”
“我不想我的后半生，都活在和你家人的博弈里。我不想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担心今天他们又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你，又会让我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最后一次。”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
可是，情感上，我却又有一丝动摇。
毕竟，是三年的感情啊。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是林雅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周航的准岳父。”
周航，是周鸣的弟弟，我的小叔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
“哦，叔叔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听我们家姑娘说，周航的婚房，你们这边出了点问题？”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客气。
“嗯，是有一点。”
“我听周航的意思是，你们本来答应把现在的房子给他们当婚房，现在又反悔了？”
我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对面的周鸣。
周鸣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叔叔，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我们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把房子给他们。”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周航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哥嫂早就答应了，房子都收拾好了，就等他们结婚住进去了。”
“他还说，他嫂子，也就是你，人特别好，通情达理，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个小叔子，还真是会颠倒黑白，给我戴高帽。
“叔叔，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那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我没有义务要把它让出来给任何人住。”
“婚前财产？”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既然嫁给了周鸣，就是他们周家的人。你们俩的财产，就是共同财产。现在周航结婚有困难，你们当哥嫂的，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结了婚，还想着留一手，防着自己的丈夫和婆家？你这心思，也太深了吧？”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里。
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个长辈！就凭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我告诉你，我们家姑娘，可是个好姑娘。我们把她养这么大，不是让她嫁过去跟着一个没担当的男人受苦的！”
“如果你们连个婚房都解决不了，那这个婚，我看也就没必要结了！”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周鸣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冲过来，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跟你说话！”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
“我去找他们算账！”
我拉住了他。
“你去干什么？去打架吗？还是去跟他们理论，说你的妻子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满脸的痛苦和挣扎。
“小雅，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弟他……”
“你弟他什么？你弟他会撒谎，会装可怜，会把你和他妈当枪使，对吗？”我冷冷地打断他。
“周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不是我自私，不是我斤斤计较。”
“这是你们一家人，联合起来，对我这个外人的一场围猎！”
“他们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背后的这套房子，是我父母能给我的资源！”
“而你，作为我的丈夫，非但没有保护我，反而成了他们的帮凶！”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那些天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周鸣被我的话，震得连连后退。
他靠在墙上，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悔恨。
“不……不是的……小雅，我没有……”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无尽的悲哀。
“周鸣，协议书在桌上。你想好了，就签字吧。”
我不想再看他，转身回了卧室。
这一次，我没有再哭。
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到周鸣站在门口，眼圈发黑，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他的手里，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但是，协议书已经被他撕成了两半。
“我不签。”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小雅，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我不该听我妈的话，不该逼你，更不该为了我弟，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你说的对，我们是一个家，我不该把我的家人，凌驾于你之上。”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弥补。”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动摇。
可是，一想到他母亲和小叔子一家人的嘴脸，我就觉得心寒。
“周鸣，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你整个家庭的问题。”
“就算你改了，你妈呢？你弟呢？他们会改吗？”
“我不想我的生活，永远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所困扰。”
他急切地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会解决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相信我，小雅。”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恳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是婆婆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免提键。
“喂，妈。”
“周鸣！你现在在哪儿？你赶紧给我回来一趟！”婆婆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充满了怒火。
“怎么了，妈？”
“怎么了？你那个好媳妇，把人家姑娘的爸爸都给得罪了！现在人家要退婚！我们周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周航为了这事，在家寻死觅活的！你说怎么办吧！”
我站在一旁，冷冷地听着。
果然，恶人先告状。
周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而决绝的语气说：
“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的错。”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你们不该打小雅房子的主意。更不该在背后，说那些话中伤她。”
“周航的婚事，是他自己的事。他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当哥嫂的，可以帮，但没有义务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去帮。”
“还有，林雅是我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以后，谁要是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就算是您，也不行。”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雅，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会用我的行动，向你证明，我值得你再相信一次。”
我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他紧握的拳头。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触动了。
也许，我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周鸣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晚归，每天下班就回家，陪我吃饭，陪我散步。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不让我插手。
他会记得我的每一个喜好，给我买我爱吃的零食，带我去看我喜欢的电影。
他用行动，一点一点地，修复着我们之间已经出现的裂痕。
而婆家那边，也消停了。
听说，周鸣那天回去，跟他们大吵了一架。
他把话挑明了，房子的事，想都别想。以后他们家的事，他会管，但必须是在不影响我们自己生活的前提下。
婆婆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小叔子的婚事，最后也黄了。
那个姑娘的家人，大概也是看清了他们家的真实情况，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受苦。
为此，小叔子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婆婆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在电话里，不止一次地跟周鸣哭诉，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个不孝子。
但这一次，周鸣没有再动摇。
他只是平静地告诉她：“妈，孝顺不是无条件的顺从。我有我自己的家庭要守护。”
我知道，为了我，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他承诺要守护的妻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和眼底的疲惫，心里不是不心疼的。
有一天晚上，他靠在床头看书，我从背后抱住他。
“周鸣，要不……我们还是帮帮你弟吧。”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可以借点钱给他，让他付个首付。或者，帮他看看，有没有价格合适的二手房。”
“房子是不能给，但作为家人，力所能及地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我心软了，也不是因为我妥协了。
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改变和担当。
他用他的行动，赢回了我的尊重和信任。
而我，也愿意为了他，做出一点让步。
婚姻，本就不是一场非黑即白的审判，而是一场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和妥协的旅程。
周鸣看着我，眼睛里，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他一把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哽咽。
“小雅，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道坎，终于过去了。
我们最终还是帮了小叔子。
我们拿出了一部分积蓄，又找我爸妈借了一些，凑了三十万，给他当做买房的启动资金。
我们没有直接把钱给他，而是周鸣陪着他，一起去看了房子，签了合同，办了贷款。
小叔子大概也是经历了这次的挫折，成熟了不少。
他拿到房本的那天，特意请我们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他端起酒杯，很郑重地对我鞠了一躬。
“大嫂，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不起。”
“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他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通红的脸，和真诚的眼神，心里也释然了。
婆婆也在场。
她看着我们，脸色有些复杂。
饭吃到一半，她把我叫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
“小雅，这个，你拿着。”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妈，这是……”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我知道，不多，是妈的一点心意。”
“以前，是妈想错了。总觉得，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帮衬家里。”
“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们有你们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们老的，不该给你们添那么多麻烦。”
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愧疚。
我把卡推了回去。
“妈，这个钱，我不能要。您和爸留着自己用吧。”
“我们帮周航，是心甘情愿的。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我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坦然和温暖。
婆婆看着我，眼圈红了。
她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好孩子，周鸣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从饭店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像天上的星星落入了凡间。
我和周鸣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但我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老婆。”周鸣突然开口。
“嗯？”
“我爱你。”
我笑了，握紧了他的手。
“我知道。”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放在抽屉最深处的那份，被撕成两半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走到周鸣面前，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不会永远一帆风顺。
未来，可能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考验。
但是，我已经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身边，有一个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共同守护我们这个家的男人。
这就够了。
我走到阳台，看到那盆因为我们冷战而疏于照顾，有些枯萎的绿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在温柔的月光下，泛着勃勃的生机。
就像我们的婚姻一样。
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虽然有过凋零和伤痛，但最终，还是迎来了新生。
而且，比以前，更加坚韧，也更加懂得珍惜。
我靠在周鸣的怀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一片宁静。
家是什么？
家不是一所房子，也不是一堆财产。
家是两个相爱的人，愿意为了彼此，收起自己的棱角，共同去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是理解，是尊重，是守护。
更是，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选择，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