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生病需照料,我回了娘家,丈夫追问,我:跟你妈学的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8 18:31 1

摘要: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好,放进我爸面前的白瓷盘里,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正在给我爸削一个苹果。

苹果皮薄而脆,在我手里连成一条长长的、不断的红线。

我爸爱吃苹果,但我妈总嫌他削得坑坑洼洼,浪费果肉。

所以这活儿,只要我在家,就都是我的。

门外的敲门声很重,咚,咚,咚,像是要把我家的老木门给砸穿。

我爸眉头一皱,手里的报纸都放下了。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谁啊?这么大火气。”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里那条长长的苹果皮,轻轻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是谁。

除了蒋川,没人会用这种方式敲我娘家的门。

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好,放进我爸面前的白瓷盘里,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蒋川那张写满了焦躁和怒气的脸就撞进了我的视线。

他眼下有浓重的青黑,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沈玥,你什么意思?”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妈病了,你不知道吗?你还有心情躲回娘家?”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质问的尖刺,穿过我,扎向我身后的客厅。

我能感觉到我爸妈投来的关切目光。

我侧了侧身,把他堵在门口,不想让他把战火烧到我爸妈面前。

“我知道。”我回答,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你知道?”蒋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音量又拔高了几度,“你知道你还跑了?你知道你还把手机关机了?我打了你几十个电话!几十个!沈玥,那是咱妈!她躺在医院里,身边不能没人!”

“哦。”我点点头,“所以你来了。”

我的反应显然让他更加愤怒,他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底下爆裂开。

“我来?我当然得来!我是她儿子!你呢?你是我老婆,是她儿媳妇!这个时候你不去医院,你跑回娘家算怎么回事?我工作忙得团团转,公司医院两头跑,你倒好,躲在这里享清福?”

他往前一步,试图挤进门里。

我没让。

我用身体挡着门框,抬头看着他。

我们结婚五年,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冷静地看过他。

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有疲惫,有愤怒,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理解。

也对,他怎么会理解呢?

在他心里,他的妈妈刘芬,是一个完美的、值得所有人尊敬和爱戴的母亲。

“蒋川,”我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回去吧。医院那边,你多辛苦一下。”

“我多辛苦一下?沈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照顾婆婆,难道不是儿媳妇应尽的本分吗?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本分。

这个词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我的心脏。

不疼,但是很麻,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那笑意很淡,甚至有些冷。

“蒋川,你是不是觉得,我天生就该做这些?”

“不然呢?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妈的?你说你会把她当亲妈一样孝顺!”他抓住我的话柄,仿佛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是啊,我是说过。”我承认了,“所以,我现在做的,就是跟她学的。”

蒋川愣住了。

他眼里的怒火凝固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全然的茫然和不解。

“你……你什么意思?跟妈学的?妈教你什么了?教你把生病的婆婆扔在医院不管不顾?”

“对啊。”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我就是向你妈学的。她怎么对她婆婆的,我现在就怎么对她。”

说完,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关上了门。

门板隔绝了他震惊的、受伤的、愤怒的目光。

我靠在门上,听着他在外面又砸了几下门,然后是粗重的喘息,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我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又闷又长,仿佛积压了五年。

客厅里很安静。

我妈关了抽油烟机,走过来,眼神里全是担忧。

“玥玥,这……”

我爸也站了起来,手里的报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

我冲他们笑了笑,想说句“没事”,但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安静地,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我好像,把积攒了五年的委屈,都浓缩在了今天。

五年前,生病躺在医院里的,不是我婆婆刘芬。

是我公公,蒋川的爸爸。

那个总是笑呵呵的,每次我去他们家,都会给我准备一堆我爱吃的水果,笨拙地藏在背后,等我进门了才像献宝一样拿出来的老人。

他得了很重的病,肺癌晚期。

从发现到去世,只有短短半年。

那半年,我感觉自己像是活了半辈子那么长。

蒋川是独生子,工作又在上升期,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照顾公公的重担,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和婆婆刘芬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我到现在还记得,医生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说出那个诊断结果时,窗外的阳光。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明晃晃的,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块亮斑。

可我只觉得冷。

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怎么都捂不热。

蒋川当时就懵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圈瞬间就红了,抓着医生的胳膊,一遍遍地问:“医生,是不是搞错了?再查查,我们再查查!”

婆婆刘芬的表现,堪称一个悲痛欲绝的妻子典范。

她当场就哭了,哭得瘫软在椅子上,捶着胸口,喊着“天杀的”“怎么会这样”。

只有我,站在他们身后,浑身僵硬。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是住院,化疗。

那是一段闻得到味道的日子。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来苏水和各种药剂混合在一起的,冰冷又锋利的味道。

吸进鼻子里,凉得肺叶都打颤。

公公是个很体面的人,哪怕生了病,也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但他扛不住化疗的副作用。

呕吐,脱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像一棵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迅速地枯萎。

我辞掉了当时那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一门心思扑在了医院。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骨头和蔬菜,回家熬汤。

医生说要补充营养,但公公又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我就变着花样地做,鱼汤、鸡汤、鸽子汤,汤面上的油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奶白色的精华。

然后用一个大大的保温桶装好,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送到医院。

那个保温桶,是我结婚时我妈陪嫁的,红色的,上面有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鸳鸯。

那半年,它成了我的另一个器官,走哪儿都提着。

到了医院,要先给公公擦身,换衣服。

他吃不下东西,身上没力气,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

这些事,蒋川一个大男人,做起来笨手笨脚。

婆婆刘芬,她总是说:“哎呀,我这腰不行,弯不下去。”

或者说:“我闻到那个味道就想吐,玥玥,还是你来吧,你年轻。”

于是,所有最脏最累的活,都成了我的。

我扶着一个比我高大许多的男人去厕所,给他处理排泄物,给他擦洗身体。

一开始,我也觉得尴尬,别扭。

但看着公公那张因为病痛和羞赧而涨红的脸,我心里就只剩下酸楚。

他是我的长辈,是蒋川的父亲,他只是病了。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这都是应该的。

喂他喝汤的时候,要一勺一勺,吹凉了,再送到他嘴边。

他常常是喝一口,就反胃吐出来。

吐在我身上,吐在床单上。

婆婆会立刻皱着眉,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哎哟,脏死了!玥玥,快,快去收拾一下!”

而我,只会默默地抽过纸巾,先帮公公擦干净嘴角,再柔声说:“爸,没事,我们歇一会儿再喝。”

公公浑浊的眼睛里,会泛起泪光。

他拉着我的手,干枯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轻轻拍着我的手背。

“好孩子……辛苦你了……是我们老蒋家……对不住你……”

每到这个时候,我的鼻子就酸得厉害。

我觉得不辛苦。

真的。

能为自己尊敬的长辈做点事,让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走得舒服一点,有尊严一点,我觉得值得。

蒋川也很感激我。

他每次来医院,看到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父亲和整洁的病房,都会用力地抱抱我。

“老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等爸好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眼里的感激和爱意,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支撑。

我以为,我们一家人,正在齐心协力地,对抗病魔。

我以为,婆婆只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才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那天。

那天公公的情况突然变得很差,血氧掉得厉害,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蒋川在外地出差,坐最快的一班飞机也得半夜才能到。

医生让我通知所有家属,来见最后一面。

我抖着手给婆舍刘芬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背景音嘈杂得厉害,哗啦啦的,像是……像是在搓麻将。

“喂?谁啊?”婆婆的声音很不耐烦。

“妈,是我,沈玥。”我的声音都在发颤,“您快来医院!爸他……爸他不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然后,我听到她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人说:“等一下啊,接个电话。什么?自摸?哎呀,糊了!”

紧接着,是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玥玥啊,什么不行了?医生不总这么说嘛,吓唬人的。我这儿正忙着呢,走不开。”

我当时就懵了。

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医生下病危通知了!您快来啊!爸想见您最后一面!”

电话那头的麻将声停了。

过了几秒钟,婆婆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平静,甚至是一丝冷漠。

“人早晚都有那么一天,我守在那儿,他就能好起来吗?我去了,他就能不死了吗?”

“日子总得过下去。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打完这把就过去。”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安静到我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那天晚上,婆婆刘芬终究是来了。

她来的时候,公公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金丝绒凤凰的旗袍,头发烫得整整齐齐,脸上还化着淡妆。

她走到病床前,象征性地掉了几滴眼泪,握着公公的手说了几句“老头子,你放心走吧”。

然后,她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打电话。

她在电话里跟她的牌友们说,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可我分明看到,她挂了电话后,嘴角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蒋川是半夜十二点多赶到的。

他冲进病房,跪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婆婆抱着他,一起哭。

母子俩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个冷眼旁观的,多余的人。

公公是在凌晨三点走的。

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给他擦干净了身体,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寿衣。

从始至终,婆婆刘芬没有再碰过他一下。

她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我忙碌,嘴里念叨着:“哎,玥玥啊,这些事你多担待,我看着心里难受,做不来。”

办后事的时候,婆婆更是把“悲伤”演绎到了极致。

她见人就哭,说自己命苦,说老头子走得早,扔下她孤儿寡母。

所有亲戚朋友都来安慰她,夸她坚强,夸她有个好儿媳。

没人知道,在公公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

没人知道,她连给公公擦一次身子都嫌脏。

也没人知道,她接到病危电话时,还在兴高采烈地胡着一把“自摸清一色”。

这些事,我一个字都没有跟蒋川说。

我觉得,那是他爸爸的葬礼,他已经够难过了。

我不想再让他知道,他敬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冷漠自私的人。

我以为,把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就是对这个家,对他,对我自己,最好的保护。

我以为,事情过去了,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不说,那些伤口就会自己愈合。

可我错了。

伤口不会自己愈合,它只会被掩盖起来,然后在某个阴雨天,变本加厉地疼。

公公走后,婆婆刘芬的生活,过得比以前更滋润了。

她拿到了公公的抚恤金和保险赔偿,手里一下子宽裕了起来。

她开始热衷于旅游,买保健品,跟着她的老年舞蹈队到处去演出。

她跟我们住在一起,但这个家对她来说,更像一个免费的旅馆。

她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

家里的家务,她从不动手。

饭菜永远是我做,碗永远是我洗,地永远是我拖。

她会翘着兰花指,捏起一块刚出锅的排骨,一边吃一边点评:“玥玥啊,今天的糖好像放多了一点。”

或者在我拖地的时候,穿着鞋直接从湿漉漉的地面上走过去,留下一串脚印,嘴里还说着:“哎呀,没看见,你再拖一遍吧。”

蒋川也说过她几次。

“妈,沈玥上班也挺累的,您在家就搭把手。”

婆婆的眼泪说来就来。

“儿大不由娘啊!嫌我这个老婆子碍事了是不是?你爸刚走,你们就容不下我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她的拿手好戏。

蒋川立刻就缴械投降了。

他会反过来劝我:“老婆,妈一个人也不容易,她心里苦,你就多让着她点。”

我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咽回肚子里。

我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是长辈,是蒋川的妈妈,我让着她是应该的。

可我的忍让,换来的不是她的体谅,而是她的变本加厉。

她开始干涉我的生活。

我买件新衣服,她会说:“哎哟,这么贵的衣服,穿在我身上都嫌老气,你还穿?真浪费钱。”

我和朋友出去吃个饭,她会阴阳怪气:“还是年轻好啊,天天在外面野,不像我,老了,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守着这个冷冰冰的家。”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她催我们要孩子。

她几乎是魔怔了。

每天早上,都会端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用什么熬出来的中药,逼着我喝下去。

那药苦得舌根都发麻。

我说我不喝。

她就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开始哭。

“沈玥,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老蒋家生孩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家?你爸走得早,就盼着能抱上孙子,你这是要让他死不瞑目啊!”

她总是能精准地戳中蒋川的软肋。

每次她一哭,蒋川就会妥协。

“老婆,你就喝了吧,妈也是为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

我看着婆婆那张挂着泪痕,却藏着得意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不是不能生,我只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我们的经济状况,我们的精神状态,这个家的氛围,都不适合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可这些话,我跟蒋川说不通。

他总觉得,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有了孩子,他妈妈就不会再闹了。

他太天真了。

他根本不明白,他妈妈要的,不是孙子,是对我的绝对控制。

矛盾爆发的那天,是因为一碗汤。

那天我发烧,浑身酸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提前跟蒋-川说了,晚饭让他自己解决,或者点个外卖。

结果,婆婆直接冲进了我的房间。

她把那碗黑乎乎的药,直接端到了我的床头。

“起来!把药喝了!”她的语气,像是在命令一个犯人。

我烧得迷迷糊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妈,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喝。”

“不舒服?我看你就是装的!不想生就直说,别找这些借口!我告诉你沈玥,我们老蒋家不能无后!你今天不喝也得喝!”

她说着,就来拉我的胳膊,想把我拽起来。

我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了她一身。

她尖叫着跳开,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啊!沈玥!你故意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些污秽的,不堪入耳的词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朝我飞过来。

我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却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哭,也没有反驳。

我只是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有一个地方,彻底地,冷了下去。

那天晚上,蒋川回来,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卧室和坐在客厅里抹眼泪的婆婆。

婆婆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在她嘴里,我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故意装病,还恶意呕吐来报复她的恶毒儿媳。

蒋川听完,脸都黑了。

他冲进卧室,看都没看躺在床上的我,就开始指责。

“沈玥!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她那么大年纪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好!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很可笑。

为了我们好?

逼着一个正在发烧的病人喝来路不明的中药,是为了我好?

被吐了一身,不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反而破口大骂,是为了我好?

我没有力气跟他争辩。

我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蒋川,我发烧了。”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那滚烫的温度,让他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他的脸色变了变,愤怒里夹杂了一丝愧疚。

“怎么这么烫?你看你,就是不爱惜自己身体,才会生病。”

他的逻辑,永远都这么清奇。

生病,是我的错。

不懂事,是我的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一刻,我对他,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了。

第二天,我烧退了。

我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回了娘家。

我需要一个地方,安静一下,喘口气。

我以为,蒋川会冷静下来,会想明白。

我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带着一身怒气的质问。

而这一次,我不想再忍了。

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被我用“家和万事兴”麻痹自己的,被我用“他是你丈夫,她是你婆婆”催眠自己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在他说出“儿媳妇的本分”那一刻,全面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你的母亲就可以在丈夫病危时打麻将,而我就必须在婆婆生病时端茶倒水?

凭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照顾,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给不了我?

凭什么你就可以对你母亲的冷漠视而不见,却对我的疲惫和反抗横加指责?

就因为她是长辈,是婆婆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的关系,都应该是相互的。

你对我好一分,我敬你一丈。

你若无情,我便休。

这道理,是刘芬女士,用她自己的言行,花了五年时间,亲手教会我的。

现在,轮到我把学到的东西,还给她了。

我回到客厅,我妈递给我一杯温水。

“玥玥,喝点水。别哭了,跟妈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爸也坐在旁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但他眼里的心疼,是藏不住的。

我握着温暖的杯子,看着我爸妈担忧的脸,那股强撑着的冷静终于土崩瓦解。

我把那五年,那些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细节,一点一点地,全都说了出来。

从公公生病开始,到婆婆在麻将桌上接到病危电话。

从她穿着新旗袍出现在病房,到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恶毒。

我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说完了,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妈的眼圈红了,她伸出手,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苦命的女儿啊……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跟家里说啊……”

我爸一拳砸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欺人太甚!老蒋家,欺人太甚!”

他一辈子都是个温和的人,我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靠在我妈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让我安心的味道,心里那块堵了五年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被搬开了一条缝。

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蒋川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砸门。

他站在门口,神情憔悴,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多了。

“沈玥,我们谈谈。”

我爸妈不想让他进门,被我拦住了。

有些事,必须我们两个人,面对面,说清楚。

我们在楼下的小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

初冬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懒洋洋地照在身上。

“昨天,我回去问妈了。”蒋川先开了口,声音干涩,“关于爸生病时候的事。”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她……她承认了。”蒋川的头垂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说,她当时害怕。她说她跟爸吵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但真到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她去打麻将,是想麻痹自己。”

这个解释,多可笑。

我看着他,问:“那你信吗?”

蒋川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信什么。她是我妈,从小到大,她在我心里,都是最爱我,最爱这个家的人。”

“是啊,她爱你。”我点点头,“但她不爱我,甚至,也不爱你的父亲。”

“沈玥,你别这么说……”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打断他,“蒋川,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父亲病重的那半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手因为天天洗洗涮涮,冬天的时候裂的全是口子,一碰水就钻心地疼。”

“我不敢生病,不敢喊累,因为我知道,我倒下了,就没人照顾你爸了。”

“我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看着他被病痛折磨,我心疼,我难过。我把他当成我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去照顾,去爱护。”

“而你的母亲呢?她在干什么?她在跳广场舞,在打麻将,在跟她的老姐妹们到处旅游。她偶尔来医院一趟,就像是领导视察工作,指手画脚一番,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最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贤妻,是个慈母。所有人都夸你娶了个好媳'妇,能干又孝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得像个笑话。”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蒋川心里,激起千层浪。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在哆嗦。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你当然不知道。”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深切的疲惫和悲哀,“因为你选择性地看不见。你只看见你妈妈在你面前掉眼泪,你只听见她说她心里苦。你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的感受。”

“在你心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儿媳妇,这是我的‘本分’。”

“可是蒋川,本分是相互的。爱也是。”

“你妈妈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做婆婆的本分。所以,我也不想再尽我这个做儿媳妇的本分了。”

“这不公平。”

我说完,站了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去指责她,也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妈妈生病了,作为儿子,你去照顾她,天经地义。但你别再来要求我了。”

“我累了。这五年的好儿媳,我演够了。”

我转身要走,蒋川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用力,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沈玥……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我不知道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我们搬出去住。以后我来照顾妈,我保证,再也不让她来打扰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不是没有动容。

我爱过他。

深爱过。

不然,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

可是,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粘不回来了。

信任,尊重,还有爱。

都在那五年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变得面目全非。

我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

“蒋川,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在你心里,我和你妈,永远是你妈更重要。我不想再过那种,需要靠你的‘施舍’和‘保护’才能得到安宁的日子了。”

“至于你妈……你告诉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也体验一下,当初我公公的感受。”

“想让她知道,躺在病床上,最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却只有孤单和冰冷的仪器陪着,是什么滋味。”

“就当是,我这个儿媳妇,给她上的最后一课吧。”

说完,我没有再回头。

我能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背后的,绝望的目光。

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接下来的日子,蒋川没有再来找我。

他只是每天给我发微信。

有时候是跟我道歉,说他以前有多混蛋。

有时候是跟我汇报他妈妈的病情。

他说,刘芬得的是肾衰竭,需要长期做透析。

他说,他在医院请了护工,但他自己也每天都去守着。

他说,他妈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总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哭。

他说,他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妈妈。

刘芬听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头转向了窗外,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落日。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提过我的名字。

也没有再问过,我为什么不来。

我看着蒋川发来的那些信息,心里很平静。

我没有回复,也没有拉黑。

就像在看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我妈劝我:“玥玥,差不多就行了。蒋川那孩子,心不坏,就是有点愚孝。他现在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个台阶下吧。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啊。”

我爸却说:“让她自己想清楚。这日子是她过,不是我们过。怎么选,我们都支持她。”

我很感谢我爸的理解。

我确实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我和蒋川的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一个月后,蒋川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刘芬想见我。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原谅。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是该做个了结了。

我再次走进那家医院,闻到那熟悉的来苏水味,心里依然会泛起生理性的不适。

仿佛那段压抑痛苦的记忆,已经刻进了我的嗅觉里。

病房里,刘芬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头发也白了大半。

短短一个月,她像是老了十岁。

看到我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怨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灰败的寂静。

蒋川给我们倒了水,就借口出去买饭,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她,还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沉默了很久,刘芬才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恨。”

我说的是实话。

到了现在,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牵动了嘴角的皱纹。

“是啊……不公平……”

她喃喃自语,目光飘向窗外。

“其实……你公公生病那会儿……我不是不难过。”

“我跟他,是媒人介绍的。没什么感情基础。过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他那个人,闷得很,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我觉得我这辈子,过得憋屈。”

“他倒下了,我第一反应,竟然是……解脱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我是不是很坏?”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孩童般的无助。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看着你忙前忙后,把他照顾得那么好……我心里,其实是嫉妒的。”

“我嫉妒你年轻,嫉妒你跟他关系好,嫉妒蒋川那么爱你。”

“我觉得,我这辈子吃的苦,都让你占了便宜。”

“所以我就想折腾你,想看你不痛快。看到你不痛快,我就觉得,我心里那点不平衡,好像能好受一点。”

我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不爱,她是不会爱。

她把自己人生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于别人。

她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何其可悲。

“你公公走的那天晚上,”她顿了顿,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我确实是在打麻将。”

“我不是不想去医院。我是……不敢去。”

“我怕看到他死在我面前。我怕他临死前,还在怨我。”

“所以我就想,拖一会儿,再拖一会儿。也许拖着拖着,事情就过去了。”

“没想到,就真的过去了。”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

“他走了以后,我天天晚上做梦。梦见他站在床边,就那么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知道,他是在怪我。”

“现在,轮到我了。我躺在这儿,动也动不了。蒋川再孝顺,他也要上班,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这屋里就我一个人。”

“我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我就在想,当初,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孤独,这么绝望。”

“沈玥,你说得对。这是报应。”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和刻薄,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当初那么照顾老蒋。”

说完这几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走出病房的时候,蒋川正等在门口。

他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沈玥,妈她……”

“我都知道了。”我打断他。

他脸上的期盼,变成了一丝紧张。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许多年的男人。

他有他的好,也有他的不好。

他的愚孝,他的懦弱,曾经让我伤透了心。

但此刻,看着他因为我的话而坐立不安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也许,我该再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为了走向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没有谎言,没有忍让,没有“本分”绑架的,平等的,相互尊重的开始。

“蒋川,”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谈谈吧。”

“不谈过去,只谈未来。”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星星。

那天,我们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对婚姻的看法,聊我们对家庭的责任,聊我们各自的底线和原则。

我告诉他,我不会再回到以前那个家,不会再和刘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告诉他,照顾刘芬是他的责任,我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但绝不会再大包大揽。

我告诉他,如果他不能在我和他母亲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不能给予我足够的尊重和保护,那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他听得很认真。

不住地点头。

他向我保证,他会改变。

他说,他已经看好了房子,就在我们现在住的小区附近,等刘芬出院了,就让她搬过去住,他会请一个全天候的保姆照顾她。

他说,他以后会把我们的小家,放在第一位。

他说,他会用余生,来弥补对我的亏欠。

我不知道他的保证,能实现多少。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但我愿意,再信他一次。

因为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真诚,也看到了成长。

一个男人,只有在亲身经历了失去的痛苦之后,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刘芬的病,像一场迟来的暴风雨,冲垮了我们看似平静的家,但也洗去了那些积攒多年的尘埃和伪装。

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对方。

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婚姻,更是一场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修行。

我不知道我和蒋川的未来会怎样。

也许还会有争吵,还会有矛盾。

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委屈自己,去成全一个所谓的“贤惠”名声。

我会守住我的底线,保护我的尊严。

我会用我的方式,去爱我想爱的人,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至于刘芬,我去看过她几次。

带一些她能吃的流食,陪她坐一会儿,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们之间,没有了剑拔弩张,也没有了虚情假意。

只剩下一种淡淡的,近乎疏离的平静。

她不再对我颐指气使,我也不再对她逆来顺受。

我们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有时候,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会想起多年前,那个总是笑呵呵地给我塞水果的老人。

我想,如果公公还在,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他会说什么呢?

也许,他什么都不会说。

他只会叹一口气,然后拍拍我的手,告诉我:

“好孩子,别委屈自己。怎么开心,就怎么过吧。”

是啊。

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开心顺遂吗?

我的人生,从今往后,要为自己而活了。

来源:一遍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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