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没人催他,他却把每条配音都掐表——28秒口播,不多不少,和父亲当年给《新闻联播》掐的时长一模一样。
“爸,今天没读错一个字。
”
凌晨两点,纪录片机房里的罗疏桐把这句话写在场记板上,像跟空气报备,又像交作业。
没人催他,他却把每条配音都掐表——28秒口播,不多不少,和父亲当年给《新闻联播》掐的时长一模一样。
同事笑他“遗传了强迫症”,他摇头:那是怕在天上听直播的人皱眉。
外人眼里,罗京留下的标签太硬:零失误、国脸、最后一根“定海神针”。
可儿子记得的,是2008年8月8日清晨,父亲蹲在卫生间里干呕,抬头还问“声音哑不哑”,随后西装一穿,火炬照跑,解说词照常一个字不磕巴。
那天回家,他把鞋脱在门口,人直接跪在地上,却先伸手抱了抱刚放学的孩子,说“作业写完了吧,写完就好”。
后来病历曝光,大家才知道,他体内肿瘤直径已经7厘米。
所谓“神针”,不过是把疼咬碎了咽,把“人”字写正了给大家看。
罗京走那年,罗疏桐14岁,葬礼上他攥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照顾奶奶。
没有“考第一”,没有“别哭”,更没电视剧式的长篇遗言。
之后十年,刘继红再嫁,新家距离婆婆家两站地铁,每周三雷打不动送汤;罗疏桐放假就背着书包往奶奶家跑,书包里装着父亲手写的《新闻联播》播音稿复印件,纸边卷成毛边,像传家宝。
去年老太太87大寿,吹蜡烛前突然说:“其实我早就想抱重孙,可又怕你们嫌我啰嗦。
”一句话把罗疏桐逗乐了,也差点说哭——他想起父亲48岁戛然而止的时钟,时间对罗家人好像格外吝啬,于是他把“来得及”当成口头禅。
有人以为,星二代进央视是走捷径。
可纪录片组的老剪辑师记得,罗疏桐第一次来实习,被派去跟拍零下二十度的边防连,回来耳朵冻得透明,自己躲在楼道里上药,没喊一句苦。
成片送审,领导不知道他是谁,只在会上说“这条稿子有罗京的味道”,他才小声接了一句“是我写的”。
那一刻,屋里安静三秒,像隔空击掌。
后来《声音的传承》拿奖,他站在后台,把奖杯递给同事:“替我拿一下,我得去机房改字幕。
”转身那背影,和当年父亲把火炬交给下一位跑者一样,没停留,却像在说“接着走”。
医学那边也有后话。
北京肿瘤医院的“罗京淋巴瘤防治基金”去年资助了一个贵州山区的孩子,化疗完给医生写来一封信,信末画了一根小火柴,配文“把光传下去”。
医生把图发到群里,罗疏桐第一个回复:基金下一笔款就到。
没人知道,他把自己纪录片奖金全捐了,只留两千块买了张去云南的单程票——想拍一部关于“声音与记忆”的新片,素材里有一段老磁带,是1995年罗京给少儿节目配的童话,底噪沙沙,像父亲在耳边换气。
今年6月5日,中国传媒大学的小礼堂,第十届“罗京奖学金”颁奖。57名获奖学生排成一排,齐声朗诵《新闻的信仰》。
台下刘继红攥着婆婆的手,老人耳朵背,却跟着节奏点头。
罗疏桐站在侧幕,没上台,把舞台留给年轻人。
散场后,他把父亲那叠数字化手稿拷进U盘,递给奖学金负责人,说:“以后谁读错字,别罚抄,听一段这个,比骂管用。
”说完自己先笑,眼角褶子像极了罗京。
走出校门,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没开车,慢慢往地铁站晃,耳机里放的是父亲1997年录的《黄河大合唱》解说,背景有隐约的咳嗽声——当年没人察觉的隐患,如今成了儿子私人的时间胶囊。
地铁进站,他抬头看电子屏,滚动新闻里正播着淋巴瘤新药上市,治愈率又提了一截。
列车呼啸,风吹起额前碎发,像有人轻轻说:别怕,往前。
那一刻,突然懂了罗京留给世界最值钱的东西,不是28秒零失误的神话,而是把“人”字写正以后,还能把“疼”字藏好,把“爱”字递出去。
儿子、继母、医生、受助的孩子,一条看不见的接力棒,在时间里悄悄换手。
镜头不会记录所有细节,但那些藏在凌晨机房、每周三汤碗、云南单程票里的温度,让“国脸”两个字有了体温,也让“去世”变成“出发”——只是换了个频道,继续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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