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睁眼,却听见接生婆捂着我,对暴君帝王说:小公主没气了。事关小命,我顿时用吃奶的劲哭,终于成了暴君爹爹唯一活下的子嗣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刚睁眼,却听见接生婆捂着我,对暴君帝王说:小公主没气了。事关小命,我顿时用吃奶的劲哭,终于成了暴君爹爹唯一活下的子嗣
我竟穿成了团宠文里那如蜉蝣般无足轻重的背景板,成了绝嗣皇帝那甫一出生便香消玉殒的皇儿。
彼时,我于襁褓之中,懵懂无知,却隐隐感知到命运之线的悄然扭转。
原著剧情里,我那素日暴虐无度的皇爹,于我弥留之际守在榻前。
他瞧着我这气息奄奄的小人儿,原以为我亦如前几个孩儿般难逃夭折之厄,正悲戚欲绝。
谁料,我竟悠悠转醒,一双小眼滴溜溜地望着他。
皇爹见此,先是愣住,继而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竟喜极而泣。
他紧紧将我抱在怀中,口中喃喃道:“吾儿莫怕,吾儿莫怕,父皇定会护你周全。”
自那之后,皇爹仿若换了个人,不再沉溺于声色犬马,亦不再滥杀无辜,开始修身养性。
他每日晨起便练剑强身,闲暇时便翻阅治国典籍,只为能亲眼看着我成为皇太女,将这偌大江山交予我手。
然,重生归来的团宠文女主却坐不住了。
这日,她气冲冲地来到我面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她手指着我,大声喝道:“你这小娃,休要得意!父皇日后就会认我为养女,你休想占了我的公主之位!”
我歪着脑袋,一脸疑惑,掰着手指纠结道:“可是……阿爹不让我一家娶八个,你死了这条心吧。”
女主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怒极反笑:“你这黄口小儿,懂什么!我自有八个哥哥护着,你若敢与我争,他们定不会放过你!”
我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道:“你八个哥哥再厉害,也违不了阿爹的旨意呀。”
女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道:“你……你莫要嘴硬,咱们走着瞧!”
我双手叉腰,脆生生地道:“瞧就瞧,我才不怕你呢!”
言罢,我们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竟有些僵持。
1
意识初醒之际,我便觉周身暖意融融,仿若置身春日暖阳之下。
“咦?此乃何状?”我心中暗忖,“怎好似在热水之中浸泡?”
忽闻外间喧闹之声:“皇后娘娘,您且坚持住啊!再用些气力,小主子便要出来了!”
“江氏!”一道威严之声响起,“你给朕撑住,只要生下孩子,朕便饶恕江家所犯之罪!”
“哪怕……”那声音顿了顿,似是哽咽,“哪怕是死胎也好,也要让朕看看孩儿……”
杂乱之声如潮水般涌入我耳。
我欲睁眼,却觉头顶似有一股推力传来,伴随着女子一声痛呼:“啊……”
“快,快!”有人喊道,“拽住孩子的脚!”
有人拽住了我的脚,我呼吸愈发憋闷,求生欲如烈火般燃烧,令我不由自主地随着推力往下挪动。
终于,周围世界透出光亮。
“是个小公主。”报信的接生婆声音本颇为喜悦,“哎呀,这小公主生得真是俊俏。”
话音未落,她突然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没气了!”
“什么?”有人惊呼。
所有人颤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去看那道身穿黑蟒袍的身影。
“怎会如此?”那身影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累极了,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隐约察觉到有人将我抱了过去。
“这……这孩子……”那人声音哽咽。
檀木味的香气将我包围,我下意识地屏住微弱的呼吸。
便感觉到眼前的人收回了发抖的手指,似乎踉跄了下,声音中满是悲痛地道:“将朕的皇儿……厚葬入皇陵罢……”
“皇上……”躺在床上的美妇人听闻后,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唯余哀意,“我的孩子……”
“皇后!”皇上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且保重身体。”
匆匆赶来的皇太后瞬间两眼一翻往后倒去,捶胸道:“哀家的乖孙女,苍天啊……为何要这般待我楚氏!”
“母后!”皇上急忙扶住她,“您且节哀。”
2
什么?
好不容易才从那鬼门关前挣出条命来,我怎愿遭那厚葬之苦哇!
事关我这小命安危,我顿时吓得张开嘴,只发出如小猫般细弱的哭啼声。
我的老父亲正于殿中焦急踱步,忽闻我这动静,瞬间喜极而泣,那滴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我脸上。
“快,太医呢!皇儿她哭了!她还活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言罢,他慌乱地拨开裹着我的襁褓,布满胡茬的下颚小心翼翼地贴了贴我的脸蛋,呢喃道:“女儿……你不要离开父皇,只要你能活下来,朕愿意永不杀生,为你积福积德。”
我听了,心中暗道:太扎心啦。
我胡乱地挥了挥小手。
一旁本以为要给小皇女陪葬的太医们,瞬间如打了鸡血般支棱起来,一个个轮流上前,恭敬地为我把脉。
“有脉搏!”一太医惊喜喊道。
“咦,奇怪,这脉搏方才还十分虚弱,现在却越来越强劲了。”另一太医附和道。
有眼力见的大太监顿时伏地,高声喊道:“陛下洪福齐天!庇佑小公主安然无恙!”
楚元帝听闻,高兴得拍手大笑:“赏,都看赏!”
说罢,我被一双细腻的手轻轻放进柔软的襁褓中,我咂吧着小嘴,沉沉睡去。
恍惚间,似有阎王之声在耳边回荡:“上一世你积了大功德,这辈子是享福的命。”
待我悠悠转醒,方知自己竟穿成了团宠文里反派暴君的崽儿。
听宫人言,我这老父亲年轻时在马背上受了伤,后宫佳丽虽足有三千,年至三八却仍是孤家寡人。
“陛下啊,整日里只知拜那神佛,只为求得一子嗣。”一老宫人摇头叹道。
皇后为争那宠爱,硬是用秘药怀上了孩子。
“皇后娘娘也是急昏了头,竟用此等法子。”一宫女小声嘀咕。
只可惜,这样的孩子本就不健康,她还在怀胎七月就被算计,导致提前生产。
“那日,皇后娘娘疼得直打滚,孩子却迟迟生不下来。”一产婆回忆道。
最后孩子出生时就成了死胎。
老父亲看着好不容易求来的崽一命呜呼,顿时暴跳如雷,大开杀戒,四处征战。
“陛下这是气糊涂了,怎能如此行事。”一大臣劝道。
“哼,谁敢害朕的皇儿,朕定不轻饶!”老父亲怒目圆睁。
最后被女主所『感化』,认其为养女,把楚国江山拱手相让给男主,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唉,陛下这般人物,怎就落得如此结局。”一老臣长叹。
3
方诞于世之幼崽,初时多在沉睡之中,仿若襁褓间静谧的小仙子。
至洗三礼这日,我忽觉一股苦涩之味涌入口中。
“呸呸呸!”我奋力吐出,口中嚷道:“此乃何物,又腥又难以下咽!”
抱着我的奶嬷嬷,因满心恐惧,声音颤抖不已:“小公主她、她不肯喝奶,许是这奶中有药的缘故。”
我缓缓睁开双眼,却只见一个模模糊糊、仿若打了马赛克的世界。
此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将我接过,声音淡然如水:“拖下去,斩……罢了,送出宫罢。换下一个奶娘来。”
“啊啊啊。”我心中暗自思忖,许是血脉之上的奇妙牵连,我第一眼便知,这定是我那疼崽如命的父皇!
我口中吐着泡泡,小手努力地伸出去,想要去抓他那胡髭,口中嘟囔道:“父皇,让我瞧瞧您的面容,看看我能否通过面相预测福祸的本领还在不在。”
奈何我人小力微,视力亦是微弱,眼前景象依旧模糊不清。
楚元帝感受着崽儿的活泼,心中此时已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当即便要掏出圣旨,欲封我为皇太女。
急得一旁的大太监吴公公连忙劝阻道:“陛下,不可啊!”
楚元帝眉头微皱,问道:“有何不可?”
吴公公赶忙躬身道:“公主殿下血脉尊贵,奴乡下有说法,刚出生的孩子压不住福气,奴是怕……这对殿下不利啊。”
我歪了歪头,满心好奇地看向说话之人。
咦,还是看不清。
楚元帝微微思索,道:“也罢。”他向来不信这些,可最终还是将那圣旨缓缓收起,道:“待皇儿平安长大,朕先为她铺路。”
此时的我,尚不知老父亲做了一个多么惊世骇俗之决定。
宫中已然多年未有喜事,哪怕是个小公主,这洗三礼也办得尤为盛大。
宾客们纷纷往澡盆中投入铜币银钱,我听着这哗啦啦的动听声响,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
口中不禁念叨:“好多好多钱啊!”
受这幼小身体之影响,我心性也逐渐幼稚起来。感到无聊之时,便开始不停地吐奶。
楚元帝见状,急得原地团团转,口中念叨:“孩子是不是不舒服?”
太后祖母乃是过来人,她慈爱地将一个玉石璎珞圈戴在我身上,提醒道:“皇帝,许是乖孙女想她娘了,你不如带去给皇后瞧瞧。”
说罢,她眼神慈和,看我时满脸笑呵呵,道:“乖孙女,祖母瞧你,便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老人家年纪大了,便想含饴弄孙,为了给皇帝求个子嗣,不知往寺庙捐了多少香油钱。
如今达成夙愿,那开心之状,自是难以言表。
4
太后祖母与皇帝爹皆对吾母江氏心存芥蒂,不甚喜爱。
然今时不同往日,爱屋及乌之下,竟也难得地展露了几分和颜悦色。
初时,母亲怀抱温暖如春,吾于其怀中吞咽,能深切感受到那份深沉的疼爱。
但其中,又似夹杂着诸多难以言喻之物。
待祖母与老父亲离去后,吾于昏昏欲睡之际,忽闻一女子不甘之语,低低呢喃:
“本宫几乎耗去半条性命,方诞下你这孩儿,你为何……偏不是个皇子呢……”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至摇篮之前,将一裹着龙纹襁褓之婴孩,轻轻放入。
吾被惊醒,睁开朦胧睡眼,仅见一陌生婴儿耳廓之上,赫然印着桃花形胎记。
吾欲扯开嗓子,放声大哭,却被一纸帕紧紧捂住。
“青绮,你此举何意?”
幸得江皇后及时醒来,目睹婢女之举,顿时冷喝一声,声色俱厉。
青绮屈膝跪地,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从袖口之中,抽出一封密信,道:
“此乃侯爷与世子之命,令奴婢如此行事。小公主如此瘦弱,恐难长久,不如换一康健之表姑娘入宫。”
“娘娘且请放心,初生之婴孩,皆相差无几,无人能够察觉。”
噫呜噫呜,吾心中暗叫。
莫要换走吾啊!
吾顿时晃动小手,试图唤醒娘亲之疼爱。
江皇后阅毕信件,声线之中,夹杂着一丝丝不情愿:“可、可这是我怀胎十月,唯一的女儿啊。”
“娘娘,侯爷与世子如今尚在牢狱之中,若有个万一,表姑娘便是世子唯一遗留之血脉。您与陛下日后,自会再有别的子嗣。”
大约是被此言所动。
美人娘亲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哀声叹道:
“你……给她寻个好人家罢,莫要委屈了她。”
吾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难以呼吸。
原来,再次被抛弃,心中仍是会如此难过啊。
5
月色如一层朦胧薄纱,轻柔地披覆在那朱红色的宫墙之上,似给这威严的宫墙添了几分温柔与静谧。
我蜷缩在那狭小的食盒之中,听着外头哒哒哒的脚步声,声声都似敲在我的心上。
我暗自思忖,脑海中已构思了不少日后如何归来揭穿那假公主身份的精彩情节,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哼,待我回去,定要让那假公主原形毕露。”我小声嘀咕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究是顶不住这幼小身躯带来的疲惫,眼皮渐渐沉重,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恰逢眼前有一丝光亮透入,那光亮似是黑暗中的一丝希望。
河流正奋力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啪啪”的声响,天际也隐约泛出了一抹白色。
女子将我从食盒中缓缓揽出,她那上挑的凤眼透出一股残忍之意,冷冷说道:“小主子,你别怪奴婢心狠。”
我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她,喊道:“你……你要做什么?”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只有你死了,表小姐才能安然无恙,我才能对得起世子爷的托付。”
我心中大骇,扯着嗓子拼命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你怎可如此狠心!”
原来不是换子,竟是要取我小命,我心中满是绝望。
我憋着力,求生欲作祟下,嚎出一道极大的哭声,那哭声在寂静的河边回荡。
青绮不予理会,眼神冰冷,抬手就要将我丢入河中,口中还念叨着:“小主子,莫要怪我。”
我挣扎着,哭喊道:“你若杀我,世子爷定不会饶过你!”
就在这时。
两支黑羽箭极快地穿梭而来,一前一后精准地射穿了她的手腕。
青绮吃痛,惨叫一声:“啊!”手中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6
“啊!”女子忽地惨叫出声,声如裂帛,惊得林间栖鸟振翅而飞。
我顿觉天旋地转,身体如断线纸鸢般直直下坠。
“莫怕,莫怕。”忽有一双温暖手掌稳稳接住我,那怀抱竟透着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淡淡檀木香萦绕鼻尖,竟似能驱散周身寒意,令人心安几分。
楚元帝双手紧抱着我,止不住地颤抖,眼下青黑一片,眉宇间满是憔悴之色。
“就差……就差一点……”他声音沙哑,似从喉间挤出,带着无尽后怕。
随行太医慌慌张张扶着官帽,踉跄着下了马,待到我身前,忙不迭地为我把脉。
“陛下,”太医把完脉,长舒一口气,恭敬道,“小公主并无大碍,只是略有些着凉,请您放心。”
闻言,楚元帝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裳,动作轻柔地裹住怀里的孩子,这才递给新来的奶娘。
“快,喂她些奶水。”楚元帝急声道。
我饿得不行,下意识张嘴,如小兽般开始狂喝。
奶娘忙应道:“是,陛下。”
楚元帝凝视着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毕竟是能统一五国的狠人,谁敢动吾儿,朕定不轻饶!”
言罢,他很快就恢复到了往日的冷脸状态,目光扫过一旁脸色绝望的青绮,朝跟来的暗卫说道:
“暗卫何在?”
“属下在!”暗卫单膝跪地,恭敬应道。
“朕许过宏愿不再杀生。”楚元帝沉声道,“你把她带回去审讯,朕要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地里欲害吾儿。”
“是!”暗卫领命。
“有子嗣者,”楚元帝眼中寒光一闪,“其子皆贬入奴籍,并流放于西蛮,三代不得科举入仕!”
“陛下英明!”暗卫齐声应道。
7
这道旨意甫一颁下,便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引得无数骂声如潮水般涌来。
青绮不过是个寻常奴婢,平日里只知低头做事,哪能扛得住暗卫那等凌厉的审讯手段。
不过须臾,她便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将江家供了出来。
“谁能料到,竟有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换走,这等行径,实在是匪夷所思!”旁人纷纷议论道。
是以,当青绮声称皇后并不知情时,众人竟都未曾起疑。
江氏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装作伤心欲绝之态,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便一把抓住楚元帝的手,哭得梨花带雨:“陛下!陛下啊!我们的孩子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楚元帝忙轻声安慰道:“爱妃莫要惊慌,朕早已命暗卫暗中盯着,定不会让那贼人得逞。”
楚元帝对江氏所言深信不疑,转头便将江家也列入了流放名单。
太后祖母本欲前来劝说我那素以暴虐无度闻名的父皇。
谁知,当她听闻我差点丢了性命后,顿时怒发冲冠,一掌拍下,竟将一张案板拍得粉碎。
“这群蠹虫!留着他们性命作甚!皇帝你难不成是修身养性久了,连心肠也变得软和了不成?”太后祖母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我闻言,心中暗自嘀咕:“……”
“果然是亲祖母嘞,这脾气,倒是与我相投。”我心中暗想。
太后祖母低下头,温柔地拂过我头顶的发丝,方才长舒一口气,庆幸道:“还好哀家的乖孙女福泽深厚,日后定能比你父皇更有出息。”
老父亲杵在一旁,闻言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笑道:“等阿宝岁数稍大些,朕便带着她一同上朝,让她也见识见识这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皇室子嗣夭折率颇高,是以一岁之前都不会起正名,更不会上玉碟。
于是,父皇便给我起了个小名,唤作阿宝。
“阿宝,这名字倒是可爱。”父皇笑着说道。
当皇帝实乃不易,每日里不是忙于朝政,便是处理各种琐事,不是996,便是在007的路上奔波。
但父皇一旦得了空闲,便迫不及待地来看望我,生怕我这个小崽儿哪天就夭折了。
我被养在凤鸣宫中,身边围绕着一堆奶娘和宫女,她们对我悉心照料,无微不至。
江皇后却很少露脸,偶尔前来,也只是匆匆一瞥。
比起老父亲和皇祖母那直白而热烈的疼爱,她对我的情绪显得颇为复杂。
“如今,我对她既有怨,又有愧,唯独没有那份母爱。”江皇后心中暗自思量。
“不是所有的爹娘都会爱孩子,她的亲情都给了被流放的舅舅和外祖父,不疼爱我也很正常。”我心中虽感失落,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随着时光的流转,我的世界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不再是一片模糊的马赛克。
父皇蓄着长长的胡子,隐约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模样。
我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心中暗自琢磨:“但是眼窝深邃,子女宫凹陷,分明就是——绝嗣之相!”
“哦豁,这下不用看自己的面相,我都知道是大凶之兆。”我心中暗叫不妙。
我啊啊呀呀地一阵念叨,小脚一蹬,便踢开了老父亲凑过来的脸,拒绝了他那暴风雨般的亲亲。
“哎呀,皇儿这是和朕打招呼呢!真是可爱至极!”楚元帝非但不恼,反而大笑起来,掏出一个镶金脚镯,熟练地套在了我的脚上。
“这脚镯倒是精致,皇儿戴上定是好看。”楚元帝笑着说道。
8
吾曾思之,或遭刺客暗刃加身,或饮鸩毒命丧黄泉。
然,万万未料,竟因沦为生身母后之争宠棋子,致小命岌岌可危。
江皇后于后宫之中,有一宿敌。
乃那年轻娇俏、貌美如花之乔贵妃,甚得吾父皇万千宠爱。
故而,其脾性骄纵异常,时常顶撞皇后,全无半分忌惮。
一日,乔贵妃瞧见吾,竟偷偷拧了吾一把,旋即笑得咯哒咯哒作响,道:
“日后本宫之孩儿,定比这小丫头可爱万分!”
吾望着她那张粉面桃腮之俏脸,不禁陷入沉思。
观其山根横纹,实乃多夫之相,这……
每逢老父亲欲往乔贵妃宫中之时,江皇后便遣人前去截胡。
其吩咐道:
“就言小公主病势沉重,万不可让那小贱人称心如意!”
“好叫她知晓,唯有本宫方有资格孕育皇嗣!”
言罢,她竟让婢女解开吾之襁褓,将吾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直至见吾冻得小脸通红,发起高烧,方才露出满意之色。
彼时,寒风凛冽,如刀割面,吾哭得浑身直打哆嗦。
荣嬷嬷见状,于心不忍,上前劝道:
“娘娘,小公主如此幼小,这般折腾,恐有不妥啊!”
江皇后闻言,却摸着肚子,冷冷道:
“这孩子克我江家,一想到父亲与弟弟尚在西蛮受苦,本宫便对她亲近不起来。”
“不如趁早怀上皇子,方为正道。”
待吾能爬能走之时,时常生病之状,竟化作摔伤碰伤之苦。
有时,她还会命人给吾喂些致闹肚子之药,只为让父皇多往凤鸣宫来。
楚元帝见吾如此,只道是女儿生来体弱多病,急得胡子都掉了大把,心疼不已。
吾心中暗道:幼小可怜且无助啊!
吾欲告状!定要告到那至高无上之处!
若再这般被养下去,不成病秧子才怪呢!
于是,吾发奋图强,日夜练习说话。
时光匆匆,一眨眼便到了周岁宴这日。
9
楚元帝为显其独子之尊荣,特开恩旨,广邀群臣共赴宫宴。
是日,宫门大开,宾客如云,席间目光交错,或含探究之色,或隐嫉恨之意,亦有不喜之态。
侍宴宫女轻手轻脚,为我戴上一顶红布所制之布老虎帽,两只虎耳俏皮支棱,圆润可爱,满载喜庆之气。
有善谄媚之臣,见状即赞:“小公主殿下,真乃仙人座下之童子转世也!”
闻此言,我笑靥如花,露出两颗稚嫩小米牙。
“此臣子,倒是有几分眼力见!”我心中暗喜。
然,亦有窃窃私语之声,飘入耳中:“不过一介女流,陛下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诚然,若为皇子,此宴岂不更添热闹?依吾之见,陛下不如过继秦王世子,以承大统……”
言罢,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派盛世之景。
转瞬之间,已至抓周之仪。
宾客们早已在红绸覆盖之长桌上,摆满了各式物件,有诗书、有弓箭,妆匣钗子,琳琅满目。
江皇后漫不经心,自腕间褪下一玉镯,置于桌上,未加细选。
皇祖母则笑眼弯弯,取出一颗拳头大小之东珠,轻声道:“乖孙女,且看此物可合心意?”
帝王缓缓起身,将玉玺亦置于桌上,威严之容,此刻尽显柔和:“阿宝,来,取此物。”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吸气之声此起彼伏。
众目睽睽之下,我站起身来,如一颗滚圆之糯米团子,缓缓挪至楚元帝面前,小手紧抓那片明黄衣角,慢声细语道:“阿宝抓、爹爹。”
“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嘛,全都要!”我心中暗道。
天底下最为尊贵之掌权者,此刻竟愣在原地,眼中热泪盈眶,似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
趁老父心情激荡之际,我笨拙地撩起衣袖,露出手上那片青紫之痕。
“爹爹,好疼啊,能不能让、母后别打阿宝了?阿宝会乖乖听话的。”我奶声奶气地诉说着委屈。
一旁之江皇后,闻言色变:“!”
众宾客亦是瞠目结舌:“!!!”
10
她神色慌乱,双手猛地拽过我的手,急声道:“你这傻孩子,在胡说些什么呀!”
我双手抱住脑袋,缓缓蹲下身子,口中挤出两滴如鳄鱼般虚假的眼泪,哭哭啼啼道:“呜呜呜,阿宝知道错了。”
楚元帝面色铁青,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随即找来伺候我的宫女,沉声问道:“你且说说,大公主身上这些伤痕究竟是何缘故?”
宫女战战兢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道:“回陛下,奴婢也不知,公主身上总是‘无缘无故’地出现伤痕。”
楚元帝听闻,当场大发雷霆,怒目圆睁,狠狠骂道:“江皇后,你身为六宫之主,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处理后宫事务?皇后便先在凤鸣宫中好好反省罢!”言罢,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凤印和宫权。
楚太后一脸怒容,眼神如利刃般锋利,丝毫不留情面,高声道:“传哀家懿旨下去,皇后无诏不得出。”
这无疑是变相的禁足了。
江皇后面色骤变,赶忙起身,想上前解释,口中急切道:“陛下,陛下,你听我说……大公主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打她,定是有贼人在背后嚼舌根呐!”
人群里的乔贵妃听闻,捂着嘴娇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娘娘真是说笑了,谁不知道凤鸣宫的奴婢最是听话,都夸您御下有方呢。”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陛下,臣妾会养孩子,您不如将大公主交给臣妾抚养。”
老父亲满眼心疼,双手将我紧紧抱起,神色淡然,淡淡回了一句:“那也是你身为一个母亲的失职。”
“日后,朕会亲自抚养阿宝。”言罢,他抱着我,衣袖一挥,转身离开。
我从父皇怀里探出小脑袋,目光望向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的便宜娘亲。
只见她那本该是极贵的面相,此时已经有了衰落的迹象,仿佛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11
陈春杳杳,来岁昭昭,岁月如流,转瞬即逝。
三岁之前,我皆栖身于帝王所居之太极宫,那金碧辉煌之处,承载着我幼时的欢声笑语。
待我年岁稍长,父皇便在太极宫旁,为我精心营造了一座小巧的太女殿,那是我独有的小天地。
初时,连抱小孩都不会的楚元帝,如今已俨然成为带崽高手,能熟练地为我拆解繁复发髻,又温柔地为我洗手洗脚。
对于我的琐事,只要他在,便极少假手于宫人,总是亲力亲为。
然,他亦非总是和颜悦色。
时间久了,带孩子总会有几分暴躁。那日,我用手沾了墨水,在奏折上胡乱涂抹,爬出层层叠叠的墨迹,他见状,顿时咆哮大喊:
“小兔崽子,快给我停下来!这奏折岂是你能乱画的!”
我抬起头,扬起黑乎乎的小爪子,笑嘻嘻地道:
“好玩,阿宝要玩!阿爹,你就让阿宝玩嘛!”
恰在此时,一身黑衣的暗卫头子踏进御书房,我正坐在老父亲的头顶上,肆意撒野,导致他那本就不多的头发越发稀少。
“参见陛下,小公主万福金安。”暗卫头子恭敬行礼。
我停下动作,好奇地望过去,只见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带着浓郁的煞气,宛如从画中走出。
楚元帝冷哼一声,道:
“再不回来,朕都以为你死在外边了。你可知,朕有多挂念你?”
话语中,却是浓浓的亲近之意,藏也藏不住。
男子轻笑一声,道:
“劳陛下挂念,之前臣遭遇一些意外,失去记忆,方才耽搁了时间。让陛下担忧,是臣之过。”
我歪着脑袋,问道:
“阿爹,这是谁呀?我怎么从未见过?”
老父亲双眼一亮,一把将我塞进男子怀中,笑道:
“这是你裴寂叔叔,不对,以后可以叫他亚父!来,叫一声亚父听听。”
裴寂一愣,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多出这么个称呼。
我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松开手里稀碎的绿豆糕,递到他嘴边,糯声喊道:
“亚父!请你吃糕糕!这是阿宝最喜欢的糕糕哦!”
裴寂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弯起,他并未嫌弃被幼崽捏烂乎成一团的糕块,反而珍惜地小口品尝起来,赞道:
“公主殿下聪慧过人,未来定能当好皇太女,光耀我楚氏门楣。”
美人亚父要和父皇禀报此次去秦州查询的贪贿情况,我听着觉得无聊,便溜到一旁去摆弄九连环。
时不时,我还塞一口完好的糕点进嘴里,享受着那甜美的滋味。
直到裴寂起身欲离开,道:
“臣还有任务在身,先行告退。公主殿下,臣下次再来看您。”
我纠结了一会,心中暗想:要怎么说给大人听呢?亚父走了可能回不来呢?他面相上的血煞已成形,死劫就在今晚。
眼看着人已经走到门口,我来不及思考,噔噔噔跑过去,抓紧他黑黑的衣袍,道:
“阿宝要和亚父玩!阿宝不要亚父走!亚父,你留下来陪阿宝玩好不好?”
无论旁人怎么劝,我都不松手,说急了我便扯开嗓子号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裴寂急着去完成任务,却又不舍得怪罪第一个肯亲近他的孩子,只能无奈地看着我。
最后,楚元帝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道:
“罢了,你把她带回府去玩两日,再给朕送回来。可别把她给弄丢了,不然朕可饶不了你!”
12
这竟还是我头一回出那深宫高墙。
我端坐在那红枣马的背上,满心皆是兴奋,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一景一物,时不时便扬声喊道:“驾!驾!马儿快些跑呀!”
“臣家中实在简陋,公主殿下瞧了,怕是会无所适从,不如还是回宫去吧……”裴寂却仍是不死心,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劝说着。
正说着,恰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从旁边经过,我双眼瞬间一亮,忙伸手指着,脆生生地喊道:“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白念叨了半天的裴寂:“……”
他无奈地停下马,认命似的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了那小贩。
裴府并不在那繁华的内城之中,而是位于外城的街巷深处,是一座颇为狭小的院落。
我方才吃到了那甜滋滋的糖葫芦,对这院落脱落的墙皮倒也不甚在意,一进来,便满心好奇地跑到菜地旁,伸手去摘那菜玩。
这时,听到院中有动静,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走了出来。他身形极为瘦削,肤色白得近乎透明,显得那双眼睛愈发的大,眼眸中的瞳孔在阳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着蓝光。
他神情怯懦,小声地喊道:
“父亲。”
我听了,挠了挠脸,与那小孩的视线对上,随即朝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美人亚父对儿子可没有对我时那般和蔼可亲,只是轻轻颔首应了一句,便僵硬地站在一旁,吩咐道:
“我去给你们做饭,阿舟,你可得看好了妹妹。”
裴舟垂下眼眸,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轻声应道:“是。”
我倒并未感觉到这对父子间的怪异之处。
难得见到同龄的孩子,我半点都不怕生,一把抓起裴舟的小手,便往菜地上跑去。
“哥哥,陪我玩嘛。
“你看那菜叶上,有只好大的虫!咱们把它养起来吧!
“哇,这根萝卜秃秃的,好像我阿爹!”
被迫跟着我玩耍的裴舟,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问道:“你阿爹不是我父亲么?”
我昂起头,把那根像阿爹的秃萝卜拔了出来,掰着手指数道:“爹爹是爹爹,亚父是亚父呀,爹爹只有一个,可亚父有好多个呢!”
“没错没错,对那些值得信任的大臣,父皇都会让我喊亚父,有的大臣会推辞,有的咬咬牙也就应下了。”
裴舟知晓我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后,态度瞬间亲近了许多。
我俩便在那嘀嘀咕咕地说了会话。
他蹲下来,用那纸帕仔细地替我擦干净手上的泥土,又轻轻地戳了戳我手背上的软肉,好奇地问道:“你这里为什么会有小窝窝呀?”
这小孩的睫毛浓密又纤长,低垂下来时,就像一把黑鸦羽扇,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我听了,起初有些生气,但想到他母亲早逝,面相又是早夭之相,便觉得与他同病相怜,这气也就消了。
“哥哥,以后我给你分肉吃,咱们一块长窝窝吧。”
裴舟刚想点头,就瞧见厨房里的人影捧着香喷喷的饭菜走了出来。
闻到那令人口齿生津的香味,我顿时把方才说要给小孩哥分肉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紧紧占着盘子不撒手。
13
裴家素来简朴,并未延请下人。
唯有邻近处一位和蔼的老妇人,每日会来一趟,将院子细细打扫,又煮上可口的饭食。
毕竟,对于一位暗卫头子而言,自是难以日日留于家中。
待天色渐暗,屋内点了油灯,那如画般的美人亚父,便温柔地轻声提醒道:“殿下,夜已深了,您该就寝了。”
我小嘴一撇,倔强道:“我不睡,我要听故事!”
亚父面露难色,我这独子向来乖巧,他何曾遇到过这般难缠的幼崽,只得生疏地讲起往昔之事,妄图将我哄睡后再去执行那紧急的任务。
他心中暗自思量,唯有早点完成,方能安心。
谁料,最后他讲着讲着,竟自己先睡着了,而我却还精神抖擞。
我眨了眨眼睛,瞧了瞧靠在床头那如睡美男般的亚父,确认那死劫已然消失后,便小心翼翼地穿好鞋履,欢欢喜喜地跑出去找小孩哥裴舟。
裴舟正睡得香甜,忽地被我一把拉进房屋,他揉着眼睛,一脸困惑,只能任由我摆布,乖乖躺上了属于父亲的床榻。
这可是父子俩头一回同榻而眠。
我左看看,右瞧瞧,在床上寻了个舒服的角落,满意地躺了进去,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当午时的阳光俏皮地从窗缝溜进来,轻轻洒在我身上,我揉了揉被晒得发烫的肚皮,悠悠转醒,起身便去找小孩哥玩。
只见裴舟正在檐下专心念书,那朗朗书声,在院子里回荡。
而美人亚父则在院子里挥舞着剑,剑光闪烁,身姿矫健。
这时,一个陌生的老妇人正在菜地里忙活,她一边摘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哎哟!那颗又大又白的萝卜咋没了?昨日儿我还想着用它来腌酸呢!”
我闻言,心中一紧,心虚地搅搅手指,又赶忙转回屋去,把那秃萝卜藏得严严实实。
“裴大人,您不知晓,昨夜啊,郊外的燕京山那处有地龙翻身,死了不少人呢!”老妇人又对着裴寂说道。
裴寂正抓着我的头发,一时不知该从何梳起,听到老妇人这番话,猛然愣住,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
燕京山,正是他要去执行任务的地点。
若是没有我的纠缠,他便会按照那命运的安排,受重伤后死于地龙翻身。
我晃了晃腿,十分自然地吩咐道:“亚父,今日要给我扎两个小揪揪,这样才可爱!”
14
在裴府嬉戏了两日,临别之际,我紧搂着那秃了叶的萝卜,满心不舍地与那小孩哥裴舟话别:
“裴舟哥哥,你若得空,定要前来寻我共乐呀,可莫要忘了咱俩那过命的交情呢。”
虽则,过的乃是那菜虫般微不足道的命。
“好……我定会寻你。”裴舟微微点头,眼中似有不舍。
归至宫中,遥见那道明黄色龙袍的身影,我顿感亲切无比,撒开小短腿便飞奔而去。
“父皇!父皇!”
“阿宝好想你呀,这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楚元帝一脸幽怨之色,双手却十分自然地将我轻轻抱起,笑道:“朕瞧你,明明是玩得乐不思蜀,哪里是想朕了。”
我忙不迭地掏出那秃萝卜,试图以此证明自己对老父亲的深深思念:“父皇,您瞧!”
“你带着根秃萝卜作甚?莫非是它也能成你思念之物?”
“正是!此乃睹物思人,父皇您看,这萝卜虽秃,却如我对您的思念,绵绵不绝!”
楚元帝闻言,一时语塞:“……”
紧跟在我身后的裴寂,却是十分捧场,笑道:“小公主年幼便已懂得如此多道理,真是聪慧过人。陛下,您看这立储之事,何时能定?臣瞧着,立皇太女乃是宜早不宜迟啊。”
“来人,立诏书!”
老父亲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大手一挥,高声喊道:
“朕之长女楚流徽,身为宗室首嗣,实乃天意所属,今日起,便册封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承万年之统,以慰四海之心!”
这回,那大太监吴公公也未阻拦,笑眯眯地递上了笔,给那负责写圣旨的翰林院编修。
15
这道旨意一经颁布,在朝廷之中所引发的动荡,自是不必多言,仿若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不少大臣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地跑进御书房,“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声泪俱下地劝说道:
“陛下,还请您三思啊!此等大事,切不可冲动行事。”
“自古以来,皆是太子承继大统,延续祖宗基业,哪有封太女之礼?这于礼法不合啊!”
“陛下,您不如多选些良家女进宫,充实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如此方能保江山永固,社稷安稳……”
而在这诸多反对之声中,反对得最为激烈的,竟是我的生母江皇后。
父皇这几年,都未曾踏入过她的寝宫宠幸于她。
她心中怨怼,将这股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解除禁足之后,她对我从未有过好脸色,每次见我都是冷若冰霜。
此刻,她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本宫不同意!”
彼时,我正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手中握着毛笔,正偷偷摸摸地给父皇的圣旨画小乌龟呢。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毛笔一抖,那原本画得有模有样的小乌龟瞬间变了形,歪歪扭扭的,倒像是个王八了。
只见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美妇人怒气冲冲地冲进御书房,她原本那柔和婉转的嗓音,此刻也变得尖锐刺耳起来:“陛下,女子终究都是要嫁人的,怎能立其为皇储呢?这成何体统!”
“不若等我们的嫡子出生,再立他为太子,如此方为正道……”
父皇眉头紧皱,仿佛那眉毛都快拧成了毛毛虫,他长叹一声,无奈道:“朕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早到了当祖父的年纪,如今能有个子嗣,已然是上天垂怜,是万幸之事。你也别一天天地做那不切实际的梦了。”
江皇后见劝不动楚元帝,眼珠一转,竟凑近过来,双手晃着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问道:“乖女儿,母后给你寻个好夫君,那夫君定是风度翩翩、才高八斗之人。等你日后长大了嫁过去,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好不好呀?”
我扁扁嘴,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瞬间扯开嗓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号声:“哇呜呜呜呜——阿宝不要嫁人,阿宝就要当太女,要给阿爹和皇祖母养老送终,呜呜呜……”
就在这时,刚走进御书房的楚太后,听到我的哭声,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哄道:“哀家的心肝宝儿,莫怕莫怕,有皇祖母在呢,谁也别想欺负你……”
说罢,她凌厉的眼神如刀一般剜过江皇后,冷冷警告了句:“皇后,你逾矩了,后宫不得干政,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于是,我在五岁半这般年幼的年纪,就水灵灵地当上了楚国的皇太女。
这消息一传开,后宫里不知砸碎了多少杯盏,那清脆的破碎声,仿佛是众人心中不满的宣泄。
当了没两天皇太女,我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每日天不亮,就得被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迷迷糊糊地去听那老太傅讲课。
课堂上,吃不到香甜可口的糕糕,玩不到心爱的玩具,稍微一走神,那戒尺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在手掌心上,疼得我眼泪汪汪。
这日子,简直太惨绝人寰了!
16
过完年关这日,尚书房外阳光和煦,却见母后身边的荣嬷嬷步履匆匆,突然出现在尚书房门口。
她俯身行礼,态度恭谨,缓缓说道:
“太女殿下,皇后娘娘甚是想念您,特在宫中设下赏花宴,特命老奴前来,请您移步一同赏花品茗。”
“哦?母后设宴,孤自当前往。”
听到能光明正大逃开这枯燥的读书时光,我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拉起荣嬷嬷的手,抬步便往外走。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湖心亭处,四周繁花似锦,春意盎然。
除却宫中妃嫔,尚有许多大臣家眷在场,皆是一派雍容华贵之态。
我抬眼望去,恰见江皇后正温柔地揽着一个女童,眉眼间尽是柔和,轻声说道:
“宋夫人当真是有福之人,连这小女儿都生得如此讨喜,连本宫见了都心生欢喜。”
“娘娘过誉了,这丫头皮得很,整日里没个消停……”
说话的妇人面圆耳厚,鼻梁宽阔,一看便知是有福之人,只是那唇珠微裂,分明是近日有丧女之兆。
那女童生得犹如面团子般可爱,柳眉弯弯,笑起来与江皇后竟有三分相似,声音清脆如银铃:
“能得皇后娘娘喜欢,是娇娇的荣幸。”
啊,两世之人,天命之相。
我站在原地,细细打量着,心中忽生怪异之感。
咦,不对,那分明是夺来的天命!再晚两日,怕是连端倪都看不出来了。
江皇后见我到来,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敛。
“怎么,见到长辈也不行礼?”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贵夫人们闻言,纷纷一脸惶恐,齐声说道:
“该是我们给太女殿下行礼才是。”
“今日只有长幼之分,”江皇后冷冷道,“身份即便再贵重,也不得失了礼数。”
她斥责了我一番,方才将宋娇娇推到我面前,不容置疑地道:
“这是本宫为你挑选的伴读,日后娇娇便跟着你去尚书房读书,你可要好好待她。”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女童耳上的桃花形胎记上,只觉那胎记实在晃眼,心中更是不愿。
“孤不要!”我推辞道,伸手绕了一圈,指向角落里那个正被欺负的女娃娃,“她长得好看!可以当孤的伴读!”
女娃娃闻言,呆愣了一瞬,湿润的眼眸中闪出希冀的光,却在下一秒被人狠狠推入了水池中。
“一个父不详的贱种!也敢抢我妹妹的东西!”推人的女子恶狠狠道。
17
那动手推人者,竟是宋娇娇的两个兄长。
宋娇娇身为团宠文女主,实乃宋家人的掌中宝、心头肉。宋夫人连生八个儿子,直至年老才得此一女,自是珍视非常。
彼时,我拒绝了宋娇娇的请求,宋夫人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非但未斥责两个儿子的鲁莽之举,甚至对那快要被淹死的宋流儿,也未曾唤人去救。
“那孩子,乃是我家老爷远房表妹所生,手脚颇不干净,之前还偷过娇儿的东西。殿下真要选她为伴读不成?”宋夫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质疑。
江皇后闻言,眉头紧蹙,满脸厌恶:“这等腌臜之物,留在府中亦是玷污门楣,不如赶出府去,也省得救她。”
好在,我身旁宫人众多,得了吩咐,便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救人。
趁我身旁空无一人之际,宋娇娇气冲冲地来到我面前,压低声音,恐吓道:
“我不管你是哪来的野种,父皇日后自会认我为养女。你休想占了我的公主之位,不然我八个哥哥定不会放过你!”
我闻言,掰着手指,一脸纠结道:“可是……阿爹曾言,一家不可娶八妻,你且死了这条心吧。”
宋娇娇闻言,气得直跺脚:“你,你无耻至极!”
就在这时,那女娃娃被救上来了。
宋流儿浑身湿漉漉的,却未曾哭泣。她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了个头,随即转身朝宋夫人道:
“表舅母,您的养育之恩,流儿铭记于心。但——”
“流儿还是想当太女殿下的伴读,还望表舅母成全。”
我闻言,咧嘴一笑,哒哒哒地跑过去,牵起她的手,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以后孤便带着你一同读书,糕糕也分你一半吃!”
“太好了,以后孤便不是一人被老太傅念叨了,总算有个伴儿了。”我心中暗自欢喜。
言罢,我指使手下的宫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捏捏拳头,摆手示意道:
“将他们两个也丢下去,洗一洗嘴里的污言秽语,省得再出来丢人现眼。”
宋家两兄弟闻言,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啊啊啊——娘,救我!娘,快救我们!”
我昂头离去,深藏功与名,心中暗道:“此等行径,方显孤之威严。”
彼时,我丝毫不知,那随手救下的小姑娘,日后竟会成为一代女相,名垂青史,为后世所敬仰。
18
后,宋将军于朝堂之上,义正言辞抨击于吾,言吾行事不端,欲讨个明白说法。
彼时,护崽之老父亲,神色傲然,扬声道:
“吾儿不过一稚龄孩童,她能有何坏心思?”
“分明是你家儿子行事有差,岂可怪罪于吾儿!”
言罢,为弥补宋家,老父亲下旨,宋娇娇仍成了吾之伴读之一。
与此同时,皇室宗族那边,亦将秦王世子楚秦珏塞将过来。
若非吾之诞生,他大概率能被过继给楚元帝,承继大统。
然,最令吾惊喜者,乃是最后一个伴读,竟是与吾有过命交情之小孩哥——裴舟!
自此,尚书房内,一时热闹非凡。
教这般多刺头,老太傅之双鬓,愈发花白,愁眉不展。
然,总算是不只逮着吾一人念叨,时而抚须叹气,道:
“噫吁嚱!”
“论诗词歌赋,尔等对老夫而言,毫无威胁可言。”
“然,论教书育人,尔等却令老夫颜面尽失,汗颜不已!”
当然,此中并不包括那小大人似之裴舟。
裴舟天分极高,又刻苦勤奋,与吾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态,截然不同。
故而,他成了老太傅最喜欢之孩子。
虽吾变小后,以前之事不大记得,但对学神之膜拜,仍旧刻在骨子里。
每次裴舟温和地劝说吾默写大字时,吾皆乖巧如鹌鹑,不敢有丝毫违逆。
宋流儿不识字,基础最为薄弱,然她每日皆咬紧牙关,刻苦学习。
虽说是太女伴读,但楚秦珏和宋娇娇却自成一派,他俩皆看不惯吾,却又只能隐忍不发。
楚秦珏心中所想,乃是欲证明他比吾更适合当太子。
观其面相,带了紫气,然极为浅薄,似有似无,唯有靠近宋娇娇时,方才会明显。
宋娇娇则认为吾占了她的公主之位,时常去讨好江皇后,殊不知那鸠占鹊巢者,实乃是她。
于是,二人皆不约而同地卷了起来,刻苦用功。
写累了,吾便摇摇摆摆,就地一躺,心中恨不得喊出一句:
“死手,快卷啊!”
时光匆匆,一转眼,便临近了父皇之生辰日。
为了当好那贴心棉袄,吾特意拜托小孩哥裴舟,从宫外帮忙寻那生辰之礼。
然,可从不食言之裴舟,这两日却迟迟未曾出现,令吾心中颇为忐忑。
19
“殿下,咱当真要从这狗洞钻将出去么?”宋流儿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自然当真,此乃我遍寻整座皇宫,方觅得的隐秘出口。”我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伺候的宫人们尽皆支开。
待至城墙处,我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去,准备钻出。
“我须得亲自去瞧上一瞧,方能安心。只要在天黑前赶回,父皇定然不会察觉。”我心中暗自盘算,却丝毫未曾留意,身后竟悄悄跟上了两条小尾巴。
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我与宋流儿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路哼哧哼哧地行至裴家。
“嘎吱”一声,小院的木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位面带慌张之色的老妇人。
我急忙凑上前去,问道:“大娘,我们来寻裴舟,不知他可在家中?”
“是你啊,小姑娘。”老妇人愣了愣,待认出我后,方急慌慌地道,“舟哥儿已两日未曾归家了!裴大人亦是不见踪影,老身亦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舟哥儿向来乖巧懂事,老身就怕他是遇上了拍花子。最近城里的拍花子可猖狂哩!连御史大人家的孩子都敢抓去。”老妇人满脸忧虑,继续说道,“你们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闻言,我心中一紧,不敢再耽搁片刻。随即吹响了脖颈处的骨哨,几道潜伏于暗处的身影瞬间显现。
“太女殿下。”暗卫们齐声行礼道。
“你们帮我去寻个小孩,只留一人保护我便可。”我边比画着裴舟的模样,边肥嫩的小脸一板,显得分外严肃。
吩咐完暗卫,我转头看了看宋流儿的面相,心中暗自思量,随后拽着她往东边走去。
“遇东呈难,蛟龙化困。你今日有小劫啊!不过还好,问题不大。”我故作神秘地说道。
宋流儿闻言,面露茫然之色:“啊???”
走了没多久,前边便出现了一片热闹非凡的集市。舞狮杂耍,吸人眼球,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
果不其然,我们刚走进人群,便被一股异香扑鼻的纸帕捂住了口鼻。意识渐渐陷入混沌之中,只觉天旋地转。
隐约之间,只听见有人喊道:“老大,这俩丫头相貌不错!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心中暗自叫苦:“万万不能让父皇知道,我这崽竟被卖了去……”
而此时的皇宫里,却因我的失踪而闹翻了天。宫人们四处奔走,呼喊声、寻人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之景。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