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907年三月的洛阳皇宫,寒意比隆冬更刺骨。15岁的唐哀帝李柷身着褪色龙袍,面对阶下虎视眈眈的宣武军士兵,突然挣脱宦官的搀扶,朝着王座上的朱温嘶吼:“这江山你要便拿去,但得把张夫人留给我!”
907年三月的洛阳皇宫,寒意比隆冬更刺骨。15岁的唐哀帝李柷身着褪色龙袍,面对阶下虎视眈眈的宣武军士兵,突然挣脱宦官的搀扶,朝着王座上的朱温嘶吼:“这江山你要便拿去,但得把张夫人留给我!”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刚通过“白马驿之祸”斩杀三十余名唐臣的朱温,正摩挲着玉带的手猛然停住,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错愕与嘲讽。谁也没想到,这位被吓得连年号都不敢改的傀儡皇帝,竟会为了一名50岁的宣武军将领夫人,赌上最后一丝皇室尊严。
李柷的帝王生涯,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892年出生的他,是唐昭宗第九子,本与皇位毫无瓜葛,却因朱温的野心被推上风口浪尖。904年,朱温为控制朝廷,强行将唐昭宗从长安迁到洛阳,随后派亲信朱友恭、氏叔琮深夜入宫,将昭宗砍死于椒兰殿的柱后,连怀有身孕的妃嫔都未能幸免。
十三岁的李柷就在父亲的血泊中被立为皇帝,改名柷,沿用昭宗的“天祐”年号。不是不想改,是不敢改。登基当天,朱温就给他定下规矩:“军国大事须先禀梁王(朱温),再奏陛下。” 这位少年皇帝连封乳母为“昭仪”的小小请求,都被宰相以“无先例”驳回,更别提亲自主持祭天仪式。朱温怕他借祭天凝聚人心,直接下令取消大典。
当时的洛阳城,早已是宣武军的天下。皇宫内外遍布朱温的眼线,李柷的饮食起居全在监控之中,连与何太后私下说话都要压低声音。
905年六月,朱温在滑州白马驿设下鸿门宴,将裴枢等三十余名忠于唐朝的大臣全部斩杀,尸体扔进黄河,美其名曰“清除浊流”。消息传回皇宫时,李柷正在临摹《兰亭序》,笔杆吓得折断在砚台里,墨汁溅染了“永和九年”的字样,如同溅在大唐江山的鲜血。
就在这绝望的囚笼中,李柷遇见了张夫人。她是宣武军将领张归霸的妻子,因张归霸在平定秦宗权之乱中受重伤,时常入宫为丈夫请领汤药。张归霸是朱温的得力干将,早年随黄巢起义,后归降唐朝,跟着朱温南征北战,深得信任。
这位年近五十的妇人,不像宫中妃嫔那般畏缩,每次觐见都身姿挺拔,说话条理清晰,偶尔还会悄悄给李柷带块民间的麦芽糖,那是他童年在长安吃过的味道。
“张夫人见过陛下,愿陛下安康。”每次行礼,她的声音都平稳温和,没有丝毫谄媚或恐惧。在满朝皆是朱温爪牙的环境里,这份从容成了李柷唯一的精神慰藉。他常借着问药的由头与她说话,听她讲宫外的庄稼收成,讲宣武军士兵的疾苦,仿佛从她身上能触摸到真实的人间,而非皇宫里的虚假与死寂。
张夫人与李柷的交集,并非偶然。她本是长安世家女子,丈夫张归霸早年投身军旅后,她独自抚养子女,还曾在黄巢攻破长安时,掩护过逃亡的皇室宗亲。897年,李柷被封为辉王时,曾在民间避祸数月,正是张夫人的兄长收留了他。那时的李柷才五岁,总跟在比自己大四十多岁的张夫人身后,喊她“张阿母”。
904年朱温迁都洛阳,张夫人随丈夫来到洛阳,再见李柷时,那个怯生生的小男孩已成了孤苦无依的皇帝。她看着他被宦官摆布,被权臣恐吓,于心不忍,便借着探病的机会暗中照拂。
有一次,朱温因战事失利迁怒于李柷,下令缩减皇宫用度,连冬日的炭火都减半。张夫人得知后,以“将军需补元气”为由,让家人多送了几车木炭入宫,实则大半都送到了李柷的寝殿。
这些细微的关怀,在李柷心中重如千斤。他曾在诏书中写道:“朕居深宫,如处囹圄,唯张夫人至,方知人间尚有暖意。” 这份情感无关男女之情,更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
而这一切,渐渐被朱温的眼线察觉。906年冬,张归霸病逝,朱温本想将张夫人送回乡下,却没想到李柷竟主动开口,请求让她留在宫中照料太后。
朱温当时正忙于筹备禅位大典,只当是傀儡皇帝的无聊请求,随口便答应了。他没料到,这个决定会在半年后引发一场惊天对峙。907年三月,朱温的亲信柳璨率领百官入宫,逼迫李柷写下禅位诏书。
当草拟好的诏书摆在李柷面前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顺从签字,反而突然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的宣武军将领,大声说道:“禅位可以,但朕有一求,留下张夫人侍奉左右。”
柳璨当场变了脸色:“陛下荒唐,张夫人乃亡将之妻,岂能入宫侍奉?” 李柷却梗着脖子,一步步走到殿中央,直面随后赶来的朱温:“朱温,你杀我父亲,害我宗室,夺我江山,我都认了!但张夫人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你若不准,这禅位诏书我便不签!”
满殿的人都以为朱温会当场发作,这位军阀连太后都能缢杀,怎会容忍傀儡皇帝讨价还价。可朱温却盯着李柷看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没想到李家天子竟这般没出息,江山不要,要个老妇人!也罢,便准了你,让天下人看看,大唐的皇帝是何等货色!”
朱温的应允,并非仁慈,而是精心的羞辱。他要让世人皆知,唐朝的末代皇帝为了一名老妇放弃江山,以此彻底摧毁李唐皇室的尊严。当天,李柷在禅位诏书上签字,随后被朱温封为“济阴王”,与张夫人一同迁往曹州囚禁,住处被一圈荆棘围住,形同监狱。
李柷“弃江山要美人”的举动,在史书上寥寥数笔,却藏着末代帝王的无尽悲凉。彼时的他,早已看透大唐覆灭的必然。朱温控制着全国最精锐的宣武军,占据了河南、山东等十四州的地盘,连李克用、王建等藩镇都不敢轻易与之抗衡。所谓的皇位,不过是朱温手中的玩物,随时可能被捏碎。
他的反抗,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进行。放弃皇位索要张夫人,既是对朱温权力的无声嘲讽,也是一种绝望的自我保护。他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灭口,若能留住唯一的精神寄托,至少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少些孤独。而张夫人的存在,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朱温的残忍与李唐的悲惨。
朱温显然也明白这一点,908年二月,当他得知李克用等藩镇仍以“兴复大唐”为名起兵反梁时,立刻意识到李柷的存在仍是隐患。他派人带着毒酒赶往曹州,谎称是“梁王赏赐”。
据《新五代史·梁本纪》记载,李柷接到毒酒时,正与张夫人在院子里种青菜。他看着使者,平静地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委屈了张夫人。”
张夫人含泪劝他不要喝,李柷却摇了摇头:“喝了,你或许还能活;不喝,我们都活不成。” 他接过毒酒一饮而尽,当场倒地身亡,年仅十七岁。而张夫人的结局,史书并未明载,只留下“不知所踪”的记载。有人说她被朱温派人杀害,也有人说她逃到了江南,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李柷死后,朱温追谥他为“哀皇帝”,以王礼葬在定陶乡,连庙号都不肯赐予。直到后唐明宗李嗣源即位,才追谥他为“昭宣光烈孝皇帝”,但仍未给庙号。在历代帝王眼中,这位“弃江山要美人”的末代皇帝,终究是个“异类”。
可若回到907年的洛阳皇宫,我们或许能理解李柷的选择。当江山早已不属于自己,当亲人尽数被杀害,当尊严被践踏殆尽,张夫人所代表的那点温暖,便成了比皇位更珍贵的存在。他的荒唐,不过是乱世中最无奈的呐喊。
后世对李柷的评价,多聚焦于“懦弱”“荒唐”,却忽略了他身处的绝境。从十三岁被立为皇帝,到十五岁禅位,再到十七岁被毒杀,他的一生从未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朱温为了篡位,早已扫清了所有忠于唐朝的势力:白马驿之祸中,三十余名大臣被投尸黄河;何太后被诬陷“私通大臣”,被逼自缢;李唐宗室子弟被分批暗杀,几乎绝迹。
在这样的环境下,李柷连生存都成问题,更别提重振大唐。他所谓的“弃皇位要美人”,实则是对朱温最无声的反抗。比起那些苟且偷生、甘当傀儡的臣子,他至少守住了自己最后的执念。正如明末思想家王夫之所言:“昭宣帝之忍辱,非怯也,实无还手之力耳。其求张夫人,盖求一线生机于绝境也。”
而朱温虽然夺得了江山,最终也没能善终。912年,他因继位问题被次子朱友珪刺杀,临死前还在喊“我儿杀我”,下场比李柷还要凄惨。或许那一刻,他才明白,权力能夺走江山,却留不住人心;能杀害帝王,却抹不去历史的印记。
参考文献
欧阳修.《新五代史·梁本纪》
刘昫等.《旧唐书·哀帝纪》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