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见陷害我入狱的妻子已改嫁给初恋,我转身离开,再不相见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18 12:06 2

摘要:当我对李月华说出“我们两清了”那句话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当我对李月华说出“我们两清了”那句话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王志远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用一种审视的、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闯入者。

那一刻,我心里六年来的滔天恨意,忽然就那么平静了下来。隔着他们身后那扇明亮的落地窗,我能看到我十六岁的女儿陈念,正和一个陌生的妇人坐在花园里,笑得一脸灿烂。那种笑容,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也完全不属于我记忆中的任何一部分。

这六年,我在高墙之内,用思念和仇恨一砖一瓦地为自己垒起了一座精神的监牢。我靠着想象女儿的模样,靠着一遍遍在心里描摹李月华和王志远的面孔,才熬过了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光。我以为出狱那天,会是我复仇的开始。

可当我真的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幅“幸福”的景象,我才发现,时间早已替所有人做出了选择。

我的故事,其实在六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就已经结束了。

第1章 旧厂房与新世界

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那声音沉重得像是对我过去六年人生的一个总结。我眯着眼,不太适应外面过于灿烂的阳光,空气里有股汽车尾气和青草混合的味道,自由得让人有点眩晕。

来接我的是老马,马向东。我们俩在红星机械厂当了十几年的同事,也是最好的兄弟。他看见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上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拍着我的后背,声音嘶哑:“建军,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

我笑了笑,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天。世界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路上的车多了,楼也高了,人们手里的手机屏幕大得像个小电视。老马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车,一路上都在跟我说着这几年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会刺痛我的话题。

“厂子……早就不行了,前年就彻底关停了。那块地被开发商拿去盖高档小区了。”老马叹了口气,“咱们那批老师傅,手艺再好,也顶不住时代咯。我现在在给人开网约车,时间自由,挣得也还行。”

我点点头,目光始终望着窗外。红星机械厂,那是我从技校毕业就待了十五年的地方。我爸也是厂里的老师傅,我算是子承父业。我喜欢听车床转动的声音,喜欢闻机油的味道,喜欢看着一块粗糙的毛坯铁,在我手里慢慢变成一个精密的零件。我一度以为,我这辈子就会守着那些机器,直到退休。

“建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马从后视镜里看我。

“先去看看我爸妈的墓,然后……我想去看看念念。”我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念念,我的女儿,陈念。我进去的时候,她才十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她最喜欢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让我带她去吃城东那家老字号的馄饨。

老马沉默了片刻,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建军,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跟你说。”

“说吧。”我的心沉了下去,“是不是……月华她……”

“她……三年前就跟王志远结婚了。”老马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念念也跟着他们一起生活,改了姓,现在叫王思念。”

王思念。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车窗外的光影在我的眼皮上飞速闪过,像一部失焦的默片。

王志远,我们厂长的儿子,也是李月华的初中同学,所谓的“初恋”。我出事那年,他刚从南方做生意回来,衣锦还乡,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风光无限。我记得很清楚,他来厂里视察时,看李月华的眼神,就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时候,厂里效益下滑,接了一笔给外企代工的精密轴承订单,全厂上下都指望着这笔单子翻身。我是技术组的组长,负责整个项目的质量把控。可就在交货前夕,一批核心零件被检测出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不仅订单黄了,厂子还面临巨额索赔。

很快,调查组就进驻了。他们从我的办公桌抽屉里,搜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五万块现金。接着,又从供应商那里拿到了一份有我签名的“采购补充协议”,证明是我私自更换了廉价的劣质原材料。

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

我跟警察解释,那钱是李月华前两天给我的,说是她娘家拆迁分的钱,让我先收着。那份协议上的签名,笔迹确实是我的,可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份文件。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我的妻子,李月华。

在法庭上,她作为证人,哭着说,那段时间我确实因为家里缺钱而情绪很差,总是念叨着“富贵险中求”,还说“王志远能发财,我陈建军凭什么不行”。她没有直接指认我贪污,但她的每一句话,都把我推向了深渊。

我至今都记得,隔着证人席,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

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一直很和睦。我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她,厂里分的房子写的也是她的名字。我以为,我们是能相守一辈子的。

“建军,想开点。”老马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都过去了。你现在出来了,身体好好的,咱们从头再来。”

我睁开眼,窗外是一片陌生的别墅区,绿化精致,道路宽敞。我知道,这里就是王志远住的地方。

“就在这儿停吧,马哥。”我说,“我一个人过去就行。”

“我陪你!”老马不放心。

“不用。”我摇摇头,解开安全带,“我不是去闹事的,我就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念念。看完我就走。”

老马拗不过我,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反复叮嘱:“有事立马给我打电话,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下了车,按照老马给的地址,找到了王志远家的那栋别墅。白色的围栏,修剪整齐的草坪,两层楼的房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气派。

我的家,我们那个在红星厂家属院的老房子,此刻又在哪里?是不是也像厂房一样,被推平了,盖上了我买不起的新楼?

我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下,像个见不得光的贼。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我怕看到念念,又渴望看到她。我不知道她长成了什么样子,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爸爸。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别墅的门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王志远,他比六年前胖了些,也更像个老板了,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拿着车钥匙。紧接着,李月华也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条得体的连衣裙,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比六年前还要年轻几分。他们俩并肩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显得那么自然,那么……般配。

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然后,一个穿着白色校服裙的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她背着一个双肩包,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青春洋溢。

是念念。

虽然长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眉眼像我,嘴巴和鼻子像李月华。

她跑到王志远面前,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爸,你今天可得早点回来,说好晚上陪我看电影的。”

那一声“爸”,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王志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我的小公主。”

李月华也笑着走过来,帮女儿整理了一下衣领:“在学校听话,别跟同学闹别扭。”

“知道啦,妈!你比王叔叔还啰嗦!”女孩做了个鬼脸。

王叔叔?

我愣住了。她叫王志远“爸”,却叫李月华“妈”,这称呼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一家三口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王志远开车送女儿去上学。李月华站在门口,一直挥着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转身准备回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马路对面。

我们的视线,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我没有躲。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毁了我半生、让我魂牵梦绕了六年的女人。

最终,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再不相见。

这四个字,在心里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反而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我以为我会冲过去质问她,甚至会动手,可真到了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因为我看到了女儿的笑。

那笑容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这就够了。

回到老马车上,他看我脸色不对,紧张地问:“怎么了?看见了?”

“看见了。”我发动车子,“走吧,马哥。送我去个地方,城南的旧货市场。”

“去那儿干嘛?”

“我得……找个吃饭的家伙。”我说。

我陈建军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一双能干活的手。

第2章 一把刻刀的尊严

城南旧货市场,还是我记忆里那副乱糟糟的样子。空气里混杂着尘土、汗味和各种老物件发霉的气息。老马陪着我,在迷宫一样的小巷里穿行。

“建军,你到底要找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老马看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些着急。

“找一套木工工具。”我停在一个堆满了旧家具和杂物的摊位前,“要老家伙,顺手的。”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正躺在竹椅上听收音机,见我们过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在那些蒙尘的工具里翻找起来。刨子、凿子、墨斗、角尺……我拿起一把八角锤,掂了掂分量,又拿起一把老式的手摇钻,转了转,听着齿轮咬合的清脆声响。

这些东西,就像我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最后,我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木盒吸引了。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雕刻刀,一共十二支,刀柄是黄杨木的,因为常年使用,已经包上了一层温润的浆。刀刃虽然有些锈迹,但看得出钢口极好。

“老板,这套刀怎么卖?”我问。

老头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盒子:“哟,小伙子有眼光啊。这可是以前一个老木匠留下来的,德国货,正经的好钢。你要是诚心要,给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老马叫了起来,“你抢钱啊!就这一堆破铜烂铁!”

“不懂别瞎说。”老头不乐意了,“这叫手艺人的吃饭家伙,是宝贝!五百块,一分不能少。”

我没说话,从盒子里拿起一支最细的平口刀,用拇指轻轻试了试刀锋。然后,我走到摊位旁一个废弃的木凳子腿旁,蹲下身。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熟悉的木头纹理和冰冷的刀锋触感,瞬间唤醒了我身体里沉睡已久的记忆。当年在厂里,除了跟金属打交道,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木工。我爸是个好木匠,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七七八八。厂里发的福利,别人都要米面油,我只要人家不要的废木料。念念小时候的木马、家里的书架、月华的梳妆台,都是我亲手打的。

再次睁开眼时,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手里的刀和眼前的木头。

我的手腕轻动,刀尖在粗糙的木头上游走。木屑纷飞,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没有构思,也没有草图,完全是凭着感觉,凭着这六年里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动作。

时间仿佛静止了。老马不说话了,摊主老头也站了起来,凑过来看。周围渐渐围了一些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停了下来,吹掉木头上的碎屑。

一只麻雀的雏形,出现在凳子腿上。它歪着头,羽翼未丰,正张着嘴,仿佛在嗷嗷待哺。虽然只是个雏形,但神态活灵活现,充满了生命力。

“好家伙!”摊主老头第一个叫出声来,眼睛瞪得溜圆,“你……你是干这个的?”

我没回答他,把刻刀放回盒子里,站起身,看着他:“老板,三百,这套刀我要了。你这凳子腿,也算我买的。”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行!三百就三百!冲你这手艺,交个朋友!”

老马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付了钱,帮我拿着工具盒,一边走一边念叨:“建军,你行啊你!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绝活?”

“以前瞎琢磨的。”我淡淡地说。

在监狱里,劳动改造是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枯燥乏味。每个夜晚,当别人都睡熟了,我就会在脑子里一遍遍地“雕刻”。我想象着木头的纹理,想象着刀锋切入的感觉。我雕刻过念念的脸,雕刻过家门口的那棵老槐树,雕刻过我对过去的所有记忆。

那是我唯一能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有了这套家伙,你打算干嘛?”老马问。

“先找个地方住,然后找活干。”我说,“马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去我们以前那个家属院看看。我记得……我爸留下一个旧工具箱,里面有些东西,我想拿回来。”

老马脸色有些为难:“建军,那房子……月华早就卖了。你出事没多久就卖了。”

我的心又是一抽。

那是我爸妈留下的房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曾经对李月华说过,这房子是我们的根,不管多难,都不能卖。她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她点头,说“建我听你的”。

原来,所有的承诺,在现实面前,都这么不堪一击。

“卖了……也好。”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就算了。”

老马在城中村帮我租了个小单间,一个月三百块钱,阴暗潮湿,只有一个小窗户对着别人家的后墙。但我不在乎,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套刻刀拿出来,仔细地打磨、上油。看着它们重新焕发出寒光,我心里才觉得踏实了些。

第二天,我揣着老马塞给我的五百块钱,去了市里最大的古玩市场。我不是来淘宝的,是来找活的。

很多卖旧家具的铺子,都需要木工师傅做修复。我一家一家地问,可人家一听我刚从里面出来,连身份证都是临时的,就都像躲瘟神一样把我赶了出来。

一连几天,我处处碰壁。带出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这天傍晚,我又饿又累地坐在古玩市场门口的石阶上,看着人来人往,心里一片茫然。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小伙子,你这手,是做木工的吧?”

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唐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手里盘着一对文玩核桃,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常年干活,我的手掌宽大,布满了老茧,指关节也有些粗大。

“老师傅,您有事?”我站了起来。

“我叫秦卫国,在这里开了家小店,叫‘惜物斋’。”老人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古色古香的门脸,“我刚才看你在几家店门口转悠,是在找活儿?”

我点点头:“想找个修复旧家具的活,可没人要。”

秦老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在我那双粗糙但干净的手上停留了很久,然后说:“这样吧,我那儿正好有个东西挺棘手,你要是能修好,我不仅给你工钱,以后我店里的活儿,都可以交给你。”

我眼睛一亮:“真的?”

“跟我来。”

我跟着秦老爷G进了“惜物斋”。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古朴雅致,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瓷器、玉器、木雕。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心神安宁。

老爷子把我带到后院的工作间,指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东西说:“就是它。”

我上前掀开红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件黄花梨木的官皮箱,看包浆和雕工,至少是清中期的东西。箱体保存得还算完好,但箱盖的损坏非常严重,不仅裂开了好几道大口子,上面精美的“百鸟朝凤”浮雕也残缺不全,好几只鸟的翅膀和尾巴都没了,最中间的凤凰,更是连头都断了。

“这东西,我找了好几个师傅来看,都说没法修了。就算勉强补上,也跟原来的不是一个东西了,等于毁了。”秦老爷子叹了口气,“这箱子是我一个老朋友的传家宝,对他意义重大。小伙子,你敢不敢试试?”

我围着箱子走了两圈,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残破的雕刻痕迹,脑子里飞快地构思着修复方案。这活儿的难度极大,不仅要“补”,还要“藏”,要让修复的部分和原来的东西融为一体,看不出破绽。这需要对木材的特性、古代的卯榫结构和雕刻技法都有极深的理解。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抬起头,看着秦老爷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能修。但是,我需要时间,还需要一些特定的老料。”

秦老爷子笑了,笑得很开心:“好!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你能让它恢复原样,条件你来提!”

我看着眼前的官皮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陈建军,你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就看这一回了。

这不仅是为了挣钱糊口,更是为了一份丢失了六年的尊严。

第3章 裂痕与重生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就住在了“惜物斋”的后院。

秦老爷子给我腾了一间小屋,一日三餐也都在店里解决。他是个真正的行家,也是个惜才的人。我们俩常常一边喝茶,一边聊木工活,从明式家具的简约线条,聊到清式家具的繁复雕工,很多时候都忘了时间。

修复官皮箱的工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第一步是“清创”。我用特制的细小工具,一点点地清理掉裂缝和残缺处的污垢和腐朽的木质纤维,这个过程就像外科医生做手术,必须小心翼翼,不能伤到任何一寸完好的木料。

最难的是配料。黄花梨本就珍贵,要找到颜色、纹理、油性都和这块老料几乎一致的木头,无异于大海捞针。秦老爷子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最后终于从一个收藏家手里高价淘来了一小块清代的老黄花梨木板。

拿到木料的那天,我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摩挲了半天。

接下来就是拼接和雕刻。我用上了最传统的“暗榫”和“胶合”技术,将新配的木料严丝合缝地嵌入到残缺的部分。这个过程需要绝对的精准,差一丝一毫,都会留下无法弥补的痕g。我常常为了一个角度,反复打磨好几个小时。

到了补雕“百鸟朝凤”图的时候,我更是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研究清代南派的雕刻风格,对着那些模糊的痕迹,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复原凤凰和百鸟的形态。

那段时间,我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仇恨,也暂时忘记了李月华和念念。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刀与木的对话。每当刻刀在木头上划过,发出清脆的声响,我都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和喜悦。

我不是在修复一件东西,我是在修复我自己。

那些裂痕,就像我人生中无法抹去的伤疤。而我,正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地将它们抚平,让生命重新焕发出光彩。

一个月后,当最后一道工序——上蜡抛光完成时,我看着眼前的官皮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箱盖上的裂缝已经完全消失,新补上去的木料和原来的部分浑然一体,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那幅“百鸟朝凤”图也重获新生,凤凰昂首挺立,翎羽纤毫毕现,周围的百鸟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出。

秦老爷子围着箱子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他戴上老花镜,用手电筒一寸一寸地检查,最后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建军!你这手艺,绝了!这已经不是修复了,这是再创作,是赋予了它第二次生命!”

我笑了笑,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秦老爷子当场给了我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两万块钱工钱,你拿着。以后,你就是我‘惜物斋’的专职修复师傅了,每个月给你开八千的底薪,修复的活儿再另外算提成,你看怎么样?”

我捏着信封,手有些抖。两万块,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是新生活的开始。

“谢谢秦老。”我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我一定好好干。”

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我从城中村搬了出来,在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虽然不大,但干净明亮。我给自己添置了新的被褥,买了一身像样的衣服,还去理了发,刮了胡子。

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沧桑但眼神重新变得明亮的男人,我对自己说:陈建军,欢迎回来。

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秦老爷子店里的活儿不少,我的手艺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很多人都慕名而来,请我修复一些珍贵的古董家具。我的收入也水涨船高,不到半年,我就攒下了七八万块钱。

我把大部分钱都存了起来,只留下一小部分生活。我过得很节俭,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在下班后,用修复剩下的边角料,雕刻一些小玩意儿。

我雕了一只小木马,和我当年给念念做的一模一样。我还雕了念念十岁时的样子,扎着羊角辫,笑得没心没肺。

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会拿出这些小木雕,静静地看着。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但我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它。

我没有再去打探李月华和念念的消息。我怕打扰到她们的生活,也怕自己再次陷入到仇恨的泥潭里。我想,就这样吧,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

那天下午,我正在店里修复一个紫檀的笔筒,秦老爷子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挂了电话,他对我说:“建军,有个活儿,你可能得出现场看看。客户家里有个红木的老式架子床,榫卯结构松了,想请我们去加固一下。”

“行啊,地址给我。”我没多想。

“地址是……碧湖湾别墅区,A栋16号。”秦老爷子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的心猛地一跳。

碧湖湾,A栋16号。那不就是王志远的家吗?

“秦老,这活儿……”我有些犹豫。

“是对方点名要你去的。”秦老爷子说,“客户姓王,说是听朋友介绍,说你手艺特别好。建军,我知道你心里的疙瘩。你要是不想去,我就给推了。”

我沉默了。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我不想和那家人再有任何瓜葛。

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说:去看看吧,就当是……去看看念念现在住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我去。”

我只想以一个普通木匠的身份,去完成一份普通的工作。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以为我能做到。

可我没想到,开门的人,会是李月华。

第4章 架子床下的秘密

当我提着工具箱,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时,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我反复告诉自己,我只是个来干活的木匠,陈师傅,不是陈建军。

门开了。

李月华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看到我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你怎么会来?”她的声音发着抖,脸色比上次在马路对面看到时还要苍白。

“我来修东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不带任何感情。我绕过地上的碎片,径直往里走,“王先生约的。”

我的冷静,似乎让她更加慌乱。她跟在我身后,手足无措,嘴里喃喃地说着:“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

客厅还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样子,奢华,但冷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王志远、李月华,还有我的女儿陈念,三个人笑得幸福美满。那张照片,像一根刺,扎在我的眼睛里。

“床在哪?”我转过头,不再看那幅照片。

“在……在念念的房间。”李月华指了指二楼。

我提着工具箱,一步步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念念的房间很大,装修是粉色的公主风。一张巨大的架子床摆在房间中央,床上堆满了各种玩偶。书桌上放着课本和习题册,墙上贴着明星海报。

一切都显示着,这个房间的主人被照顾得很好,生活得很幸福。

我放下工具箱,开始检查那张床。是一张老式的花梨木架子床,雕工很精细。问题不大,主要是几个关键的榫卯结构因为年久有些松动了,需要重新拆开,用木楔加固。

我拿出工具,开始干活。

李月华就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我,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我敲敲打打的声音。

“她……还好吗?”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我没有说名字,但我知道她懂。

“嗯,挺好的。”李月华的声音很小,“学习很努力,性格也开朗。就是……有时候会发呆,问我她小时候的事情。”

我的心一紧,手里的锤子差点没握住。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你出远门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李月华的眼圈红了,“对不起,建军,我……”

“别说了。”我打断她,“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我不想听她的道歉。因为我知道,一旦这个口子撕开,我们俩都会被卷进痛苦的漩涡。

我埋头干活,不再说话。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架子床的基本加固工作就完成了。我蹲下身,检查床底的几个支撑点。

就在这时,我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床板内侧的一个地方,感觉有些异样。那里的木板似乎有一块是松动的。

出于职业的敏感,我用手指敲了敲,声音果然是空的。我找来一把小撬棍,小心翼翼地沿着缝隙插进去,轻轻一撬。

“啪嗒”一声,一块大约A4纸大小的木板被我撬开了,露出了一个暗格。

李月华也看到了,她惊呼一声,快步走了过来:“这是……”

我也愣住了。这个暗格做得非常巧妙,如果不是仔细检查,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伸手进去,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个陈旧的日记本,还有一个小小的、已经被磨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木雕小马。

看到那个小马的一瞬间,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个木马,是我在念念五岁生日时,亲手雕刻给她的。我记得很清楚,马的尾巴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那是我不小心刻坏的。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个日记本。封面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两个字:念念。

我翻开第一页。

“爸爸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以后我有什么不想让妈妈知道的小秘密,都可以藏在这里。”

“今天爸爸又教我背唐诗了,他说我是最聪明的宝宝。”

“爸爸给我做了一个小木马,我好喜欢。可是我不小心把它摔坏了,尾巴掉了一块,我好难过。爸爸说,没关系,这让它变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马。”

一页一页,全是女儿小时候的日记,记录着我和她之间那些琐碎而温暖的日常。

我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砸在泛黄的纸页上。

李月华站在我身边,也早已泣不成声。

“她……她什么都记得。”李月华哽咽着说,“她刚搬来的时候,天天晚上哭着要找爸爸。后来她就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再也不提了。我以为……我以为她忘了。”

我合上日记本,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思念。

原来,在这座冰冷的豪宅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替我保存着那份被时间尘封的父爱。

我站起身,看着李月华,声音沙哑地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我必须要一个答案。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我的女儿。我想让她知道,她的爸爸,不是一个坏人。

李月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建军,你跟我来。”

她把我带到了书房,关上了门。

“你坐。”她给我倒了杯水,自己的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稳。

“说吧。”我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建军,对不起。”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是道歉,“当年……我骗了你。陷害你的,不是我,是王志远。但是……是我帮了他。”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你出事前半年,念念被查出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至少要一百万。”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百万?

六年前,对于我们那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我当时都快疯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十万块。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扛不住。”李月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王志远找到了我。他说,他可以帮我,他能拿出一百万救念念的命。”

“但他有条件,是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月华点点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他说,他看中了厂里那笔外企的订单,想自己接下来做。只要我帮你,把他搞下去,他不仅救念念,还会给我们母女俩一个安稳的未来。”

“所以,你就答应了?”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没得选啊,建军!”李月t突然激动起来,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一边是你的前途,一边是女儿的命!你让我怎么选?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念念去死吗?”

她的质问,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口。

是啊,我能吗?

如果换作是我,我会怎么选?

“那份协议,是我趁你睡着了,模仿你的笔迹签的。那五万块钱,也是他给我,让我放在你抽屉里的。法庭上那些话,也都是他一句一句教我说的。”

“他说,只要你进去了,他会想办法让你早点出来,最多一两年。可你被判了六年……”

“念念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他遵守了诺言,给了我们很好的生活。他对念念也很好,视如己出。我一直想去看你,可他看得我很紧,不让我去。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书房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心里 strangely 平静。

所有的恨,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然后烟消云散。

我恨不起来了。

我能恨一个为了救女儿而走投无路的母亲吗?

我只是觉得荒唐,可笑。

我这六年所承受的一切,我所以为的背叛和欺骗,原来背后是这样一个残酷而无奈的真相。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起来吧。”我说。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我。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问。

她愣住了,然后拼命地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你在法庭上看我的眼神。建军,我活在愧疚里,我快被逼疯了。”

她抓着我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回来了,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带着念念,离开这里,我们重新开始……”

我轻轻地挣开了她的手。

“月华,回不去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第5章 了断与新生

李月华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了?”她喃喃自语,“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去自首,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

“然后呢?”我平静地问,“你去坐牢,王志远被调查,这个家就散了。你让念念怎么办?让她再一次失去母亲,让她知道她的‘王爸爸’是个为了生意不择手段的罪犯,让她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曾经蒙冤入狱?你觉得,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吗?”

她不说话了,只是无助地摇头。

“月华,我们都以为自己是为了孩子好,但我们都错了。”我叹了口气,“你用我的六年自由,换了她的命。而我,现在不能用你的后半生,去换我一个所谓的‘清白’。因为这中间,夹着念念。”

“那……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我说,“就像以前一样生活。王志远给了念念一个完整的童年,一份优渥的生活,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这份恩,我认。你就当陈建军这个人,六年前已经死了。”

说完,我拿起工具箱,转身准备离开。

“建军!”她从后面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个……日记本和小木马,你能……留给念念吗?”她的声音带着恳求,“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怀里的日记本和小木马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告诉她,她爸爸很爱她。”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外面阳光正好,我却觉得有些刺眼。我走下楼,穿过那个精致的花园,离开了这座困住了我们所有人的牢笼。

回到“惜物斋”,秦老爷子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老爷子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啊。”

他给我沏了杯茶,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军,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我摇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秦老,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晚,我一个人喝了很多酒。

我没有哭,只是反复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能打造出最精密的零件,能雕刻出最生动的木雕,能为妻女撑起一个家。可它却没能保护好她们,没能赚到救女儿命的一百万。

我没有资格去恨李月华。在命运的残酷选择面前,我们都是输家。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店里上班。秦老爷子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把一堆活儿交给我,让我有事可做。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木头的香气来麻痹自己。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几天后,王志远竟然亲自找上了门。

他开着那辆熟悉的奥迪,停在了“惜物斋”门口。他走进来,看到我时,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陈师傅,手艺不错。”他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他:“王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他环顾了一下店里,“顺便,想跟你谈谈。”

秦老爷子看气氛不对,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留给我们。

“我知道,月华都跟你说了。”王志远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补偿?开个价吧。”

我笑了。

“王总,你觉得,我这六年,值多少钱?”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这里是两百万。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拿着钱,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出现。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我看着那张支票,上面的数字那么诱人,也那么刺眼。

“如果我不呢?”

王志远的脸色沉了下来:“陈建军,你别不识抬举。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第二次。现在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没想跟你斗。”我摇摇头,把那张支票推了回去,“我也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善待她们母女。尤其是念念,让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做不到,我陈建军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的眼神,一定很吓人。

因为我看到王志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忌惮。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起支票,站起身。

“好,我答应你。”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句:“其实,月华她……从来没忘过你。她嫁给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把你父母留下的那套老房子买回来,她说,那是你的根。”

说完,他拉开车门,走了。

我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那套老房子……她竟然把它买回来了?

晚上,我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个早已被拆迁的家属院旧址。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灯火辉煌,和我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一丝重合。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小区里转悠,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过去的痕迹。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请问……是陈建军先生吗?”

是念念。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你是……”

“我……我是陈念。”

第6章 一碗馄饨的温度

听到“陈念”这两个字,而不是“王思念”,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念念……”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爸爸。”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真的是你吗?”

“是我,念念,是爸爸。”

“爸爸,你在哪?我想见你。”

我报了我现在的位置,就在她家小区的中心花园。挂了电话,我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的女孩朝我跑了过来。

是念念。

她跑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一双酷似我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们俩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她比我上次见到的样子,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爸。”她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思念,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念念,我的念念……”我抱着她瘦弱的肩膀,泣不成声。

这一个拥抱,我等了六年。

我们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我问。

“我偷听到了妈妈和王……王叔叔的吵架。”她说,“妈妈说你回来了,还说对不起你。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什么都不肯说,就把我关在房间里。后来,我看到妈妈把你留下的日记本和木马放进了我的床底,我才知道,那个暗格的秘密,你已经发现了。”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你以前的名片,上面有你的电话。我就试着打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爸爸,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妈妈说你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为什么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不能告诉她真相,那太残忍了。

“爸爸……犯了点错,在一个需要反省的地方,待了很久。”我只能用这种模糊的方式告诉她。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比我想象的要懂事,也比我想象的要敏感。

“爸爸,你还会走吗?”她抓紧了我的手。

“不会了。”我摸了摸她的头,“爸爸不走了。”

“那……我们以后还能经常见面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楚。

“当然可以。”我说,“只要你想见爸爸,爸爸随时都在。”

她开心地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

“爸爸,我饿了。”她摸了摸肚子,“我想吃城东那家老字号的馄饨,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们俩打车去了那家还在营业的老店。店面还是那么小,老板也还是那个胖胖的中年大叔。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打招呼:“哟,这不是建军吗?好多年没见你了!”

“是啊,出了趟远门。”我笑着回应。

我们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含。

念念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跟我说着她这些年的事。说她上了哪所中学,交了哪些朋友,说王叔叔对她很好,给她买了很多漂亮衣服,但她还是最喜欢我以前给她做的那条木头项链。

她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爸爸,应该是个像我一样,手上长满了茧,身上有股淡淡木头味道的人。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吃完馄饨,我送她回到小区门口。

“快回去吧,别让担心。”我说。

她点点头,却不肯走,拉着我的衣角:“爸,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这个小区还有好多空房子。”

我笑了笑:“傻孩子,这里的房子,爸爸可买不起。”

“那我以后赚钱给你买!”她认真地说。

“好,爸爸等着。”我心里一暖。

看着她走进小区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六年所受的苦,都值了。

从那天起,我和念念之间,有了一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她会趁着周末补课的间隙,偷偷跑来“惜物斋”找我。她对我的工作间充满了好奇,喜欢看我把一块块朽木变得焕然一新。

我会教她认识各种木材,教她用最简单的工具,雕刻一些小东西。她的手很巧,学得很快。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聊她学校里的趣事。我们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父女情,谁也不去触碰那个沉重的话题。

我知道,李月华和王志远,肯定知道念念来找我的事。但他们选择了默许。这或许是他们对我的一种无声的补偿。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因为女儿的出现,重新变得充满了色彩和希望。我努力工作,拼命攒钱,我想给念念一个更好的未来。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

一天,秦老爷子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份文件。

“建军,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份房产证。地址,就是我家属院旧址上盖的那个小区,虽然不是念念家那一栋,但也离得不远。房主的名字,写的是:陈建军。

我彻底懵了。

“秦老,这是……”

“一个姓王的先生,今天上午托人送来的。”秦老爷子说,“他说,这是物归原主。”

我捏着那本红色的房产证,手抖得厉害。

我知道,这是王志远做的。

他用这种方式,了结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

我拿着房产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最后,我走进了王志远的公司大楼。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找他。

第7章 两清与远方

王志远的办公室在顶楼,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半个城市的风景。

他看到我,似乎并不意外,示意我坐下。

“房子收到了?”他问。

“为什么?”我把房产证放在他桌上。

“没什么为什么。”他淡淡地说,“就像我之前说的,月华的心愿。而且,念念也快成年了,她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权利选择跟谁生活。我只是提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我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他了。

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但他对李月华和念念,似乎又有着一份真切的感情。人性,或许本就是如此复杂。

“谢谢。”我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声谢谢,是为了念念,也是为了那套对我意义重大的老房子。

“不用谢我。”王志远摇摇头,“要谢,就谢你自己。如果你出狱后选择大吵大闹,或者拿了那两百万一走了之,我们之间,只会是另一种结局。”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陈建军,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也是个好父亲。”他转过头,看着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拿起房产证,站起身。

“好,两不相欠。”

走出那栋高耸的写字楼,我抬头看了看天,感觉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我搬进了新家。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装修得很温馨。李月华……她保留了我父母在世时的很多布置,甚至连我那个小小的木工房,她都给我隔了出来。

搬家那天,老马和秦老爷子都来帮忙。看着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他们比我还高兴。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给李月华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房子很好。以后,好好生活。”

很快,她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好。”

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纠葛、爱恨,都浓缩在了这个简单的“好”字里。

从此,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念念知道我搬过来后,开心得不得了。她来的次数更勤了,有时候甚至会带着作业,在我那个小工房里,一边写,一边看我干活。

她说,闻着木头的味道,她觉得特别安心。

高三那年,念念面临着考大学的压力。我很少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做好后勤。我会炖好汤,送到她家楼下,让李月华拿上去给她。我们俩隔着小区的绿化带,远远地见一面,说几句话,像两个秘密接头的特工。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念念考得很好,被南方一所著名的大学录取了。

她拿着录取通知书,第一个冲到我家里,抱着我开心地又叫又跳。

“爸爸!我考上了!我以后可以自己赚钱,给你买大房子了!”

我笑着摸她的头:“爸爸有地方住。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

为了庆祝,王志远和李月华在一家高档酒店办了升学宴,也邀请了我。

那是我六年来,第一次和他们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饭桌上,王志远和李月华都很客气,不停地给我夹菜。念念坐在我和李月华中间,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她妈妈,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满足。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幅奇特的画面,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或许,对于念念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没有失去任何一方的爱,反而拥有了双份的关怀。

送念念去大学报到的那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了。

在机场,王志远去办托运,李月华去买水,只剩下我和念念。

“爸,到了学校,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念念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好。”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她点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用檀木雕刻的平安扣,雕工虽然稚嫩,但打磨得很光滑。

“这是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刻了很久才刻好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希望爸爸以后都平平安安。”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把平安扣紧紧地攥在手心,郑重地点点头:“好,爸爸一定会的。”

飞机起飞了,载着我的女儿,飞向了她的未来。

我们三个人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看了很久很久。

回去的路上,我对李月华和王志远说:“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他们俩都愣住了。

“为什么?”李月华急切地问。

“念念已经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生活。我留在这里,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牵绊。”我平静地说,“我想去南方走走,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秦老也支持我,他说南方的红木家具市场更大。”

其实,我只是想换个环境,开始一段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新生活。

这个城市,承载了太多的过去。我需要一个彻底的告别。

李月华沉默了,眼圈泛红。

王志远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我说:“也好。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开口。”

“不用了。”我摇摇头。

第8章 转身之后是海阔天空

离开的那天,只有老马和秦老爷子来送我。

我没告诉念念。我怕她难过,也怕自己舍不得。

我带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工具包。那里面,装着我吃饭的家伙,也装着我全部的底气。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城市渐渐远去。

我拿出念念送我的那个平安扣,放在手心里,感受着上面还残留的她的温度。

我给念念发了条信息:

“念念,爸爸要去南方工作一段时间,寻找更好的木料。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勿念。爱你的爸爸。”

很快,她回了信息,是一张她和室友在宿舍的合影,笑得像花儿一样。

“爸爸放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放假了就去找你!”

看着她的笑脸,我笑了。

我知道,我的转身,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我的人生,上半场充满了误解、伤痛和无奈。但从现在起,下半场的剧本,要由我自己来书写。

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

窗外,是连绵的青山,是广阔的田野,是海阔天空。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

我仿佛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木头香气。

我知道,只要我手里的刻刀还在,只要我对生活的热爱还在,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雕刻出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至于过去,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我们每个人,都曾被命运推着走,身不由己。但重要的是,在尘埃落定之后,我们是否还有勇气,转过身,去拥抱一个全新的未来。

我想,我有。

来源:灵巧春风一点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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