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出门前,特意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我:“老公,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周三,林薇又去了。
她出门前,特意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我:“老公,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一件米色的风衣,里面是新买的针织裙,头发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脸上画着我几乎没见过的淡妆。
很美,美得不像要去什么正经地方。
我正窝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闻言抬起头,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又冒了出来。
“挺好的,要去见客户?”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一个重要的女客户,约在个比较放松的会所聊聊方案。”她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又是会所。
又是周三。
这已经是连续第五个周三了。
我放下手里的平板,走到玄关,帮她理了理衣领,“早点回来,晚上想吃你做的红烧鱼。”
她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笑得像朵花,“好,一定满足你这个小馋猫。”
门“咔哒”一声关上,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还萦绕在鼻尖,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不是第一天怀疑她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两个月前,我无意中看到她手机上的一条消费记录。
“云水间汤泉会所,私汤套餐,698元。”
我当时还开玩笑,说她可真会享受,偷偷摸摸去泡温泉也不带我。
她当时脸色有点不自然,含糊地说是什么公司发的福利券,快过期了不用浪费,跟两个女同事一起去的。
我信了。
毕竟我们结婚五年,她一直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我的工资卡都在她那儿,家里每一笔开销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那种会乱花钱的人。
但那之后,我开始下意识地留意。
我发现,她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次,在周三下午请半天假。
理由五花八门,见客户,参加行业沙龙,或者干脆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
而每次,我都能在她当月的信用卡账单里,找到一笔指向“云水间”的消费记录。
金额都差不多,六七百块钱。
我心里开始长草。
云水间汤泉会所,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城西,离我们家和她的公司都挺远。
那地方主打的就是一个私密性,尤其是他们的私汤包间,一间一院,清净得很,是很多情侣约会或者商务密谈的选择。
跟同事一起去?
哪有同事次次都约在周三下午,次次都去同一个地方,次次都订私汤包间的?
这话说出去,鬼才信。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有点透不过气。
我开始失眠,夜里常常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她。
她的呼吸均匀,睡颜安详,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孩。
可她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不敢想,也不敢问。
我怕一问出口,我们之间那层看似坚固的窗户纸,就会被瞬间捅破。
那种未知的恐惧,比任何确定的坏消息都更折磨人。
我甚至开始偷偷翻她手机。
这行为很龌龊,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可我控制不住。
我像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侦探,试图从她干净得过分的聊天记录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什么都没有。
她和朋友、同事的聊天都很正常,没有任何暧昧的字眼。
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一个心里有鬼的人,怎么会把证据留得这么明显?除非她每次都删得干干净净。
这种滴水不漏,比留下破绽更可怕。
我被这种猜忌折磨得快要疯了。
工作频频出错,开会时思想总是抛锚,好几次被领导点名批评。
回到家,还要在林薇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我觉得自己像个拙劣的演员,每天都在演一出名为“恩爱夫妻”的独角戏,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终于,上个周三,她又说要去“见客户”。
我鬼使神差地,在她出门后,开车跟了上去。
她的车果然一路向西,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云水间汤泉会所的停车场。
我把车停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她走进那座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大门,心凉了半截。
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冲进去?当场抓住她?然后呢?大吵一架,然后离婚?
我不敢。
我甚至连走下车的勇气都没有。
我在车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看见她的车开出来,才像个幽魂一样跟在后面,一路跟回了家。
那天晚上,她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鱼,席间还兴致勃勃地跟我讲她那个“女客户”有多难搞,她又是怎么用专业和诚意打动对方的。
她讲得绘声绘色,细节满满,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我看着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女人,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再这么自己折磨自己了。
我要一个真相。
无论那个真相有多残酷,都好过现在这种无休止的猜忌和内耗。
于是,这个周三,我提前跟公司请了假。
我查了云水间的官网,他们的私汤包间都是独立的小院,隔音效果极好,但院子和院子之间,是用竹子和木板隔开的。
如果运气好,订到隔壁,或许能听到些什么。
我提前一天就用一个新手机号预订了房间。
我特意跟客服说,我女朋友喜欢安静,希望能安排一个最角落的房间。
客服很贴心,给我推荐了“松风”和“听雨”这两个相邻的包间,说这是他们最里侧的两个院子,平时人少,绝对清净。
我赌的就是林薇也会选择最安静的角落。
周三下午一点,我提前到了云水间。
我报了预订的手机号,前台小妹给了我“松风”的钥匙。
我攥着那冰凉的钥匙,手心全是汗,问她:“我隔壁的‘听雨’,是被人订了吗?”
前台小妹笑着点头:“是的先生,那位女士也是我们的常客了,特别喜欢‘听雨’这个院子。”
常客。
女士。
我的心猛地一跳。
就是她了。
我拿着钥匙,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我的“松风”院。
院子不大,一个露天的温泉池,旁边摆着一张小茶几和两把藤椅,一间小小的休息室。
环境确实不错。
但我没心情欣赏。
我第一时间冲到院子边缘,那里果然是用一人多高的厚竹板拼接起来的隔断。
我贴着耳朵上去,什么都听不见。
心又沉了下去。
也是,这么贵的包间,隔音能差到哪儿去。
我颓然地坐在藤椅上,看着池子里升腾起的热气,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我这是在干什么?
像个变态一样,跟踪自己的妻子,还躲在隔壁偷听。
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会怎么看我?
我们之间,还能回得去吗?
大概两点钟的时候,隔壁院子传来开门声,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再次贴到了那面竹墙上。
隔壁很安静。
我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应该是她开始往池子里放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她是不是在等什么人,一会儿又想着如果真的有人来了,我该怎么办。
是冲过去砸门,还是默默地离开,然后回家准备离婚协议?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的想象逼疯的时候,隔壁终于传来了说话声。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不是林薇的。
那声音有些苍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谄媚?
“薇薇啊,你可算来了,妈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妈?
我愣住了,像是被一道雷劈中。
丈母娘?
林薇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无奈:“妈,不是说好了两点半吗?我紧赶慢赶才没迟到。”
“哎呀,妈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嘛。”丈母娘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但我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每次她找我们要钱之前,惯用的开场白。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比任何一个陌生男人都让我觉得恶心和愤怒。
我和我这个丈母娘,关系差到什么地步呢?
这么说吧,从我跟林薇谈恋爱第一天起,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她嫌我家是外地的,嫌我家境普通,配不上她“本地户口”的宝贝女儿。
我们结婚的时候,她狮子大开口要了二十万彩礼,一分钱嫁妆没给,还说这是“考验我的诚意”。
那二十万,掏空了我爸妈半辈子的积蓄。
婚后,她更是把我们当成了提款机。
她那个宝贝儿子,也就是我的小舅子林涛,是个眼高手低、游手好闲的货色。
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一份正经工作,不是今天想投资个项目,就是明天想开个奶茶店,每次都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丈母娘就是他的传声筒和执行官。
“薇薇啊,你弟看中一个铺子,就差五万块钱启动资金了。”
“薇薇啊,小涛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姑娘要求买辆车,你这个当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吧?”
“薇薇啊,小涛最近手头紧,你先转两万给他周转一下。”
一开始,林薇顾及着亲情,每次都心软。
我也想着,毕竟是她唯一的弟弟,能帮就帮一把。
可林涛就是个无底洞。
那些钱,不是被他拿去赌了,就是被他胡乱挥霍了。
我们给他开的奶茶店,不到半年就倒闭了;给他买的车,没几天就因为飙车被扣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
一年前,林涛又因为赌博欠了十几万的高利贷,追债的人都堵到我们家门口了。
丈母娘哭天抢地地跪在地上,求我们救救她儿子。
那一次,我态度非常坚决。
我跟林薇说,这钱,我们一分都不能给。
这不是帮他,是害他。
我们帮他还了这次,还有下次,下下次。
这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那天,我跟林薇大吵了一架。
她哭着说那毕竟是她亲弟弟,她不能见死不救。
我红着眼告诉她,我们的家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的钱是我一个项目一个项目拼死拼活挣回来的,不是给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擦屁股用的!
最后,林薇妥协了。
但那件事,成了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从那以后,我明确告诉林薇,以后她娘家再提钱的事,一概不许理。
如果她敢偷偷给,我们就离婚。
我以为,她听进去了。
这一年来,丈母娘和小舅子确实没再上门来闹过。
我天真地以为,他们终于知道好歹,放弃了。
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天真了。
他们不是放弃了,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继续从林薇身上“薅羊毛”。
而林薇,我的好妻子,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一直在偷偷接济他们。
她甚至为了不让我发现,想出了在这种私密的温泉会所见面的方式。
用我的钱,订一个昂贵的包间,然后把我的钱,交到那个我最厌恶的女人手里。
我贴在冰冷的竹墙上,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怒火、失望、背叛感……无数种情绪在我胸中交织、碰撞,最后都化为一股彻骨的冰冷。
我算什么?
一个努力赚钱的工具人?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
“薇薇,这次要多少?”林薇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不多,不多。”丈母娘的声音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小涛最近不是在学炒股嘛,跟了个‘大师’,说是内部消息,稳赚不赔。就差十万块钱本金了,等赚了钱,妈保证,连本带利马上还给你!”
又是这种鬼话!
我气得差点一拳砸在墙上。
炒股?就林涛那个脑子,他连K线图都看不懂,还学人炒股?
这不明摆着又是骗钱的借口吗?
林薇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无奈又纠结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妈,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真的……真的没钱了。”
“哎呀,我的好女儿,妈知道你最孝顺了。”丈母娘立刻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欣喜,“你放心,等小涛发了财,以后就轮到他孝敬你了!到时候给你买大别墅,买跑车!”
画大饼。
又是这套。
我听得都想笑。
接着,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林薇在拿钱。
“妈,卡里有八万,是我这个月刚发的奖金。密码是小涛的生日。你省着点用,别再让他去碰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了。”
“知道知道,你妈我心里有数。”丈-母娘的声音听起来迫不及待。
“还有,这事……你千万别让陈阳知道。”林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要是知道了,我们……我们真的会过不下去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切割。
她知道我会生气,她知道这会毁了我们的婚姻。
可她还是做了。
在她心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和贪得无厌的妈,终究比我,比我们这个家,更重要。
“放心放心,妈的嘴巴最严了!你老公那里,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漏!行了,钱拿到了,妈就先走了,小涛还等着我呢。”
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隔壁院子,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微弱的水流声,和……一声极力压抑的,低低的啜泣。
是林薇在哭。
那哭声,像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冲过去。
我只是默默地退回到藤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愤怒吗?
当然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无力。
我曾经以为,我和林薇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们一起对抗生活的风雨,一起为了我们的小家努力。
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只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背后,我最信任的爱人,却在偷偷地给我挖坑,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我最痛恨的“敌人”。
这算什么?
我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的灯自动亮了。
温泉池里的水已经凉了,就像我的心一样。
我听到隔壁传来穿衣服的声音,然后是开门离去的脚步声。
她走了。
我没有动。
我在想,我该怎么办。
回家,然后像个被激怒的疯子一样质问她?
“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偷偷给你妈钱?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然后呢?
她会哭,会道歉,会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会信吗?
不,我不会了。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摔碎的镜子,再也无法复原。
那我们只剩下离婚这一条路了吗?
一想到“离婚”这两个字,我的心就揪得生疼。
五年的感情,我们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里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那些一起吃泡面的日子,一起挤公交的清晨,一起为了一点点小确幸而开怀大笑的瞬间……
难道就要因为这些破事,全都付之一炬吗?
我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我们的相册。
里面有我们去旅行的照片,她笑得灿烂又明媚。
有我们搬进新家时,累得瘫倒在沙发上的合影。
还有我们养的第一只猫,她抱着猫,一脸宠溺。
看着这些照片,我的眼眶有点发热。
我爱的,是这个笑容灿烂、内心柔软的林薇。
而不是那个被原生家庭拖累,不得不撒谎骗我的林薇。
她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一边是无法割舍的亲情,一边是摇摇欲坠的婚姻。
她夹在中间,一定也很痛苦吧?
否则,她又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地哭?
我的怒火,在这一点点的回忆和理智中,慢慢平息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想一个办法,一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单纯发泄情绪的办法。
我在那个冰冷的院子里,坐到了深夜。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亮着,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已经凉透了。
那盘我点的红烧鱼,孤零零地摆在最中间,上面凝了一层白色的油。
林薇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已经睡着了。
电视还开着,播放着无聊的午夜剧场。
我走过去,关掉电视。
她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老公,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哎呀,我等得都睡着了。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她说着就要起身。
我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我不饿。”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怎么了?今天加班很累吗?还是……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她担忧地看着我,伸手想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而尴尬。
“陈阳,你……”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我爱了五年的脸。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没有咆哮,也没有质问。
我只是平静地,一字一句地问她:“今天,在云水间,玩得开心吗?”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血色从她的脸上瞬间褪去,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拉开她,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和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不仅知道你去了云水间,我还知道,你是去见你妈。”
“我还知道,你给了她八万块钱。”
“我还知道,那八万块钱,是你那个宝贝弟弟,要去‘炒股’的本金。”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陈阳,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她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解释?”我冷笑一声,“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当放屁?解释你为什么宁愿撒谎骗我,也要去填你家那个无底洞?”
“我一年前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们家,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弟!你是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向她,也扎向我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她哭着摇头,语无伦次,“妈说,就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说小涛这次是跟了个很厉害的大师,肯定能赚钱的!赚了钱马上就还给我们!”
“还?”我被她这种天真的逻辑气笑了,“林薇,你今年三十岁了,不是三岁!这种鬼话你也信?他林涛要是能靠炒股发财,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他之前拿走的那些钱,哪一分还过?你心里没数吗?”
“我……”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流泪。
“你别哭了!”我最烦的就是她这样,一说不过就用眼泪当武器,“哭能解决问题吗?哭能把那八万块钱哭回来吗?”
她被我吼得一愣,哭声也小了下去,只是不住地抽噎。
客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和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复下来。
“林薇,我们谈谈吧。”
“不是以夫妻的身份,就是以两个成年人的身份,好好谈谈。”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你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就……就去年那次之后……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吧……”
“所以,你瞒着我,偷偷接济了他们快一年了?”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她点了点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每次都是在云水-间?”
她又点头。
“为什么选那里?”我不解。
“因为……因为那里私密,不会被人看到。”她小声说,“妈说,不能让你知道,不然你会生气……”
“呵,她倒是挺为你着想的。”我讽刺道,“所以,每次花个大几百块钱开个房间,就是为了给她送钱?林薇,你可真是个大孝女啊!”
“我没有办法……”她终于崩溃了,放声大哭起来,“陈阳,我真的没有办法!”
“妈每次都打电话给我哭,说小涛在外面又惹了事,说我不帮他,他就要被人打断腿!说我是白眼狼,嫁了人就忘了娘家!我能怎么办?那是我亲妈,亲弟弟啊!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吗?”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家被他们拖垮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林薇,你清醒一点!你那不叫帮他们,你那叫纵容!你是在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也是在把我们这个家往火坑里推!”
“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家?”
“我每天辛辛苦苦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不是让你拿去给你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弟弟擦屁股的!”
“你偷偷拿钱给他们的时候,你心里有一点点愧疚吗?你晚上睡在我身边的时候,不会觉得心虚吗?”
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一句句砸向她。
她被我说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是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
看着她那个样子,我心里那股火又“蹭”地一下冒了上来,但随即又被一阵巨大的疲惫感所取代。
吵,吵有什么用呢?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我闭上眼,靠在沙发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累。
“林薇,”我睁开眼,看着她,“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需要冷静一下,你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在你心里,到底是我和这个家重要,还是你妈和你弟重要。”
听到“分开”两个字,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
“不!陈阳,不要!”她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跟我分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你拿什么发誓?”我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你之前的保证还少吗?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了。”
“你走吧,回你妈家住一段时间。”
“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说完,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房,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反锁了。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拍门声,心如刀割。
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这个问题不从根上解决,我们这个家,迟早要完。
那天晚上,我在书房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从书房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桌上凉透的饭菜已经被收拾干净,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
是林薇的字迹,上面只有一句话:
“老公,我等你。”
旁边,还放着一张银行卡。
是她昨天给丈母娘的那张卡。
我拿起那张卡,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把钱要回来?
还是只是想向我表明一个态度?
正想着,我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陈阳吗?我是你丈母娘!”电话那头,传来丈母娘尖锐又愤怒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啊?你把薇薇怎么了?她一大早就哭着跑回家,说你要跟她离婚!我告诉你陈阳,我们家薇薇要是受了半点委屈,我跟你没完!”
倒打一耙。
真不愧是她。
我冷笑一声:“她有没有受委"屈,你心里没数吗?你女儿做了什么事,需要我跟你复述一遍吗?”
“她……她不就是接济了一下娘家吗?这有什么错?她是我女儿,孝敬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小气吗?”
“孝敬?”我气笑了,“打着孝敬的旗号,骗走八万块钱,给你那个宝贝儿子去‘炒股’,这也叫孝敬?”
“我告诉你,那是我陈阳的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想要钱,门儿都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尖锐的叫声:“陈阳你个白眼狼!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我吃你家什么了?住你家什么了?”我简直被这女人的无耻逻辑给惊呆了,“这房子,首付是我爸妈付的,月供是我在还!跟你家有半毛钱关系吗?”
“当年要不是薇薇瞎了眼看上你,你现在还在你们那穷乡僻壤待着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横?”
“我懒得跟你废话。”我不想再跟这个拎不清的女人纠缠,“你告诉林薇,我给她的选择,依然有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还有,让你那个宝贝儿子,别再打我们家的主意。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们问林薇要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拉黑。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我不知道林薇怎么样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被她妈洗脑,觉得是我的错。
我们的婚姻,会不会真的就这么完了?
下班后,我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楼下的酒吧喝了几杯。
我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
当我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时,却意外地发现,林薇竟然在。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看到我回来,她立刻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
“你……你喝酒了?”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猛灌了几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你怎么回来了?”我冷冷地问,“想清楚了?”
她走到我面前,低下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老公,对不起。”
“我今天……把钱要回来了。”
她把那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我愣住了。
“你要回来了?”
她点头,“嗯。我今天回家,跟我妈和我弟大吵了一架。”
“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再逼我,我就跟他们断绝关系。”
“我说,我已经嫁人了,我有我自己的家要守护。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底线地满足他们了。”
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同意了?”
她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妈骂我白眼狼,骂我被你洗脑了。我弟……他还想动手打我。”
我的心猛地一揪,“他打你了?”
我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地上下检查。
“没有。”她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扬起手的时候,我爸……我爸拦住他了。”
“我爸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就打断他的腿,把他赶出家门。”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我的岳父,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辈子被丈母娘压得死死的,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
我没想到,他这次竟然会站出来。
“我爸说,他早就受够了。受够了我妈的偏心,也受够了我弟的不争气。”
“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
“他说,让我以后好好跟你过日子,娘家的事,不用我管了。”
林薇靠在我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老公,对不起,我以前真的太傻了,太软弱了。我总觉得,他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不管他们。可我忘了,你和我们的家,才是我现在最应该守护的。”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心里那块冻了许久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
“我只是……只是太生气,太失望了。”
“我气的不是你给他们钱,我气的是你骗我,是你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跟我一起面对。”
“林薇,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他们有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这个办法,绝对不是无底线的纵容和没有原则的退让。”
她在我怀里用力点头。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婚后的点点滴滴,也聊她原生家庭带给她的那些痛苦和无奈。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面对彼此,面对我们婚姻里最深层的那个问题。
我这才知道,她每次去云水间,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丈母娘说,在那种高档地方见面,才显得“有诚意”,也安全,不怕被我撞见。
每次从那里出来,她都觉得无比屈辱和疲惫。
她躲在那里哭,不是因为给了钱心疼,而是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家。
她怕,怕我一旦知道真相,就真的会像我说的那样,跟她离婚。
听着她的讲述,我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也许,我当初的态度也太强硬了。
我只想着快刀斩乱麻,却没有考虑到她夹在中间的痛苦。
我把她推了出去,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她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娘家。
“都过去了。”我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她含着泪,笑了。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
我天真地以为,岳父的出面,林薇的决裂,会让丈母娘和小舅子有所收敛。
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一个星期后,周五的晚上,我刚加完班回到家,就看到我家门口围着两个人。
正是我的好丈母娘和好小舅子。
丈母娘一看到我,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扑了上来,又抓又挠。
“陈阳你个挨千刀的!你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你还我女儿!”
我被她挠得莫名其妙,一把推开她,“你发什么疯?林薇不是回公司宿舍住了吗?”
因为之前的事,我们虽然和好了,但林薇觉得需要一点时间来彻底处理好娘家的问题,也想让我俩都冷静一下,就暂时搬回了公司给她安排的单身宿舍。
“宿舍?我呸!”丈母娘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她都一个星期没回家了!电话也不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这个黑心肝的,把她给关起来了!”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非法拘禁这一套?她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
“我没那么闲。”我懒得跟她多说,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你不许走!”林涛一步上前,堵在了我面前。
他比我高半个头,一身的痞气,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姐夫,我姐到底在哪?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你别想进这个门!”
“交代?我需要给你们什么交代?”我看着他,眼神冷了下来,“林涛,我警告你,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马上给我滚!”
“哟呵?长本事了啊?”林涛冷笑一声,推了我一把,“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地来的穷光蛋,娶了我姐,住着我姐的房子,还敢跟我横?”
又来了。
又是这套“你配不上我姐”的论调。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再说一遍,让开!”
“我就不让!你能怎么着?”林-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故意挺了挺胸膛,撞了我一下。
那一刻,我所有的忍耐都到了极限。
这一年多来,因为他们,我受了多少气,我的家庭被搅得鸡犬不宁。
我的妻子,因为他们,不得不撒谎,不得不委曲求全。
现在,他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在我家门口对我动手动脚!
真当我是泥捏的吗?
我二话不说,攥起拳头,一拳就朝着林涛的脸打了过去。
这一拳,我用了十成的力气。
林涛大概是没想到我敢还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蹲了下去,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就流了出来。
丈母娘愣了两秒,随即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打人啦!杀人啦!女婿打小舅子啦!”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把周围的邻居都给吸引了过来。
我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非但没有解气,反而觉得一阵恶心。
跟这种人,你永远讲不通道理。
你退一步,他们进十步。
你跟他们动武,他们就躺在地上耍赖。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林薇竟然赶到了。
她应该是接到了邻居的电话。
“妈!小涛!你们在干什么!”她冲过来,看到捂着鼻子流血的林涛和坐在地上撒泼的丈母娘,气得浑身发抖。
“薇薇!你可算来了!你快看啊,你这个好老公,他要打死你弟弟啊!”丈母娘看到救星来了,哭得更起劲了。
林涛也站了起来,指着我,含糊不清地吼道:“姐!你看到了吧!他就是个暴力狂!你不能跟他过了!跟他离婚!”
林薇没有理他们,而是快步走到我身边,紧张地问:“老公,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摇了摇头,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在这一刻,我知道,我的妻子,是真的站在我这边的。
林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母亲和弟弟,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决绝。
“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今天起,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来这里闹。”
“陈阳是我老公,这里是我家。谁要是敢在这里撒野,就是跟我林薇过不去。”
她顿了顿,看着林涛,一字一句地说:“还有你,林涛。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想想这些年,我跟陈阳为你付出了多少。我们不欠你的。以后你的路,你自己走。是好是坏,都跟我们没关系。”
然后,她又看向丈母娘。
“妈,我知道你心疼弟弟。但你不能为了他,毁了我的家。”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女儿,以后就好好跟我爸过日子,别再掺和我们的事。”
“如果你非要逼我,那我们母女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她拉着我的手,打开门,把我推进了屋里,然后“砰”的一声,将那母子俩的叫骂声,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屋子里,一片安静。
我看着林薇,她也在看着我。
她的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老公,”她走过来,抱住我,“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回抱住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动手的。”
“不,你该打。”她抬起头,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快意,“那一拳,我早就想替你打了。”
我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她也笑了。
我们紧紧地抱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门外,丈母娘的哭闹声还在继续,但我们已经不在乎了。
我们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真正地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吹不进我们这个家了。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丈母娘在门口闹了一阵,发现没人理她,邻居们也都在指指点点,只好自讨没趣地带着林涛走了。
从那以后,他们真的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听说,岳父这次是铁了心,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收了回去,每个月只给丈母娘定额的生活费,把林涛也赶出去找了个正经工作。
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是自食其力了。
林薇还是会定期回家看望父母,但再也没提过钱的事。
她和她母亲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没有了金钱的纠葛,那种纯粹的母女亲情,反而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而我和林薇的感情,在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坦诚,也更懂得如何去珍惜和守护我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那个周三的下午,我躲在“松风”院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我以为,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反而有些感谢那一天。
是那一天,让我看到了我们婚姻里潜藏的危机。
也正是那一天,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去正视问题,解决问题,然后重新开始。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
它会给你设置各种各样的难关,让你痛苦,让你绝望。
但只要你不放弃,只要你身边的那个人,愿意和你一起扛。
那么,所有的难关,最终都会变成让你变得更强大的垫脚石。
那天晚上,我搂着林薇,问她:“以后,还去云水间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去啊,怎么不去?”
她狡黠地一笑,“不过下次,得你掏钱,而且,必须带上我。”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头一暖,低头吻了上去。
窗外,月色如水。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来源:梦幻春风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