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饭局花费30万,男方痛快买单离去,女方却愣住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5 13:49 4

摘要:对面的他,陈默,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从西装内袋里摸出皮夹。

账单是侍者用银质的托盘送上来的。

像一艘小船,悄无声息地停泊在我们之间沉默的海洋里。

那张薄薄的纸,在我眼里,却有千斤重。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餐巾,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对面的他,陈默,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从西装内袋里摸出皮夹。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仿佛那串长长的数字对他来说,不过是超市里一棵白菜的价格。

我的心跳得厉害,像胸腔里揣了一只扑腾的鸟。

我看不清那串数字,隔得有点远,灯光又被设计得恰到好处的昏暗,但我能感觉到,那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家餐厅,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在用每一个细节向我宣告它的昂贵。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松露香气,混合着高级香薰的味道。脚下的地毯厚实得能吞掉所有声音,侍者走路都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我们点的菜,名字一个比一个拗口,分量却少得可怜,精致地摆在巨大的白瓷盘中央,像一件件艺术品。

我甚至不敢用力下刀,生怕破坏了那份美感。

这场相亲,是小姨硬塞给我的。

电话里,她用一种中了彩票的语气,激动地描述着陈默的条件。

青年才俊,自己开公司,有车有房,最重要的是,人品好,不抽烟不喝酒,生活简单。

“乔乔啊,这次你可得好好把握,”小姨的声音隔着听筒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你都多大了?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错过了这个,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去?”

我捏着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没说话。

我知道,在她们眼里,我的人生就像一件过了季的打折商品,再不赶紧出手,就要彻底砸在手里了。

我答应了。

不是为了那个“青年才-俊”,只是为了让小姨能消停几天。

约定的地点是这家名叫“Le Rêve”(梦境)的法国餐厅。

我提前在网上查过,看到人均消费后面那一串零的时候,心脏就漏跳了一拍。

我给小姨打电话,想换个地方,太贵了。

小姨却说:“贵才好!说明人家重视你!你别小家子气,打扮得漂亮点,剩下的交给他。”

于是我来了。

穿着衣柜里最贵的一条裙子,化了一个自认为还算精致的妆,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紧张地搅动着面前的柠檬水,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伴奏。

然后,我看到了他。

陈默。

当他被侍者引着朝我走来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比记忆中那个穿着白T恤、抱着篮球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成熟了太多。

他的眉眼没怎么变,只是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深沉。

他看到我的时候,脚步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快得像流星,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平静。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八年?还是十年?

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午后。

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我宿舍楼下,手里攥着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火车票,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说:“乔乔,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隔着宿舍的玻璃窗,看着他,没有下去。

我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决绝地拉上了窗帘。

窗帘隔绝了他,也隔绝了我整个青春。

现在,他就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我们之间,隔着十年兵荒马乱的时光。

“好久不见。”他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好久不见。”我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怕从里面看到一丝一毫的怨怼,或者,更可怕的,一丝一毫的怜悯。

接下来的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们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尴尬地聊着天气,聊着工作,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社会新闻。

每一句话都点到为止,客气又疏离。

他问我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说,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朝九晚五,很稳定。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他没问我,为什么没有继续画画。

他没问我,我的画笔,我的颜料,我那个曾经比生命还重要的梦想,都去了哪里。

我也没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不用问,他身上那件看似低调、袖口却绣着精致logo的衬衫,手腕上那块在灯光下闪着沉稳光泽的腕表,已经替他回答了所有问题。

他过得很好。

非常好。

好到,和我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我满脑子都是过去的画面,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一帧一帧,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

大学城的香樟树,夏天浓绿的树荫,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在他白色的T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画室里,福尔马林和松节油混合的味道,他靠在窗边看我画画,一看就是一下午。

图书馆里,他把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掌心里,偷偷在桌子下面暖着。

还有那个雨天,他离开的背影。

……

“乔乔?”

他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拿着叉子,在盘子里那块小得可怜的牛排上,来来回回地划着。

“怎么了?不合胃口?”他问。

“没,没有,挺好的。”我慌忙地笑了笑,把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甚至没尝出是什么味道。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

“你瘦了。”他说。

我的心,猛地一抽。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啊,瘦了。

刚毕业那两年,为了省钱,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后来工作忙,吃饭也不规律。

怎么能不瘦呢。

可这些,我要怎么跟他说?

我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吗?可能是最近减肥吧。”

他没再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

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像眼泪。

终于,这顿漫长而又煎熬的晚餐结束了。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他拿出卡,递给侍者。

侍者拿着卡,和那张昂贵的账单,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我坐在他对面,手脚冰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谢谢”?太客气。

说“这顿我来吧”?太虚伪。我一个月的工资,可能还不够这顿饭的零头。

说“我们AA吧”?更是个笑话。

我的沉默,在他看来,或许是默认,或许是理所当然。

很快,侍者回来了,双手将卡和签单的笔递还给他。

他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我几乎认不出。

然后,他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用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自己可以回去,很方便。”

我不想再和他有更多的牵扯。

这顿饭,就像一个迟到了十年的句号。

现在,句号画上了,故事也该结束了。

他看了我几秒钟,没有坚持。

“好,那你路上小心。”

他转身,迈开长腿,朝门口走去。

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单。

就在他快要走出餐厅大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隔着几张桌子,隔着餐厅里流淌的舒缓音乐,他看着我。

“乔乔,”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那张单子,你留着。”

我愣住了。

什么单子?

我低头,看到那张被他签过字的账单,还留在桌上。

他没拿走。

他为什么不拿走?

等我再抬起头,他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我怔怔地坐在原地,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像个机器人一样,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张账单。

然后,我的目光,凝固在了那串数字上。

三十万。

整整三十万。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一顿饭,怎么可能要三十万?

就算这家餐厅是米其林三星,就算我们喝了最贵的红酒,也不可能这么贵!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账单,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些端倪。

账单是全英文的,打印得非常清晰。

前面几行,是我们点的菜品和酒水,价格虽然贵,但加起来,也不过万把块钱。

问题出在最后一行。

那一行用加粗的字体写着:

**“Echoes of Time” - Final Piece Acquisition Fee**

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

“Echoes of Time”。

时间的余烬。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里,然后用力一拧。

“咯吱”一声,那扇我以为再也不会打开的大门,轰然敞开。

十年前的记忆,夹杂着画室里松节油的味道,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

“时间的余烬”,是我大学毕业设计的名字。

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组木雕。

一共九件。

是我用了一整年的时间,用刻刀一点一点,从一块块不起眼的木头里,雕刻出的,我对时间的理解。

它们是我最珍爱的宝贝,是我的心血,是我的梦想。

我本来打算用它们去申请国外最好的艺术学院。

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都已经拿到了。

金色的鸢尾花校徽,印在厚实的米白色纸张上,散发着墨香,也散发着我未来的香气。

但是,就在我准备提交作品集的前一个星期,陈默出事了。

他和他几个同学一起创业,开了一家小的软件公司。

因为一个合同陷阱,公司资金链断裂,一夜之间,负债累累。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满地都是烟头。

那个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穿着笔挺的西装,从容不迫。

他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他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乔乔,我对不起你。”

他说,他把我们准备一起付首付的钱,也投进去了。

那是我们从大一开始,一起做兼职,省吃俭用,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了他。

我说:“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你没事就好。”

可是,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还欠了外面一大笔钱,如果不及时还上,他可能会被告上法庭,甚至……会坐牢。

那笔钱,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差很多。

我去找我的父母,他们只是工薪阶层,拿不出那么多钱,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我去找朋友借,能借的都借了,还是杯水车薪。

那几天,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看着陈默一天比一天憔悴,整夜整夜地失眠,我真的好怕。

我怕他会出事。

我怕我会失去他。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画廊的经理打来的。

他之前看过我的毕业设计,“时间的余烬”,非常喜欢,问我愿不愿意出售。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那不仅仅是我的作品,那是我的未来。

可是,电话那头,经理报出的价格,让我犹豫了。

那个价格,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填上陈默公司的窟窿。

那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

我坐在我的那些木雕面前,一个个地抚摸它们。

它们的表面,光滑又温润,带着木头特有的香气。

每一道刻痕,都是我用心血刻上去的。

我仿佛能听到它们在对我说话。

一边是我的梦想,我的未来,那条铺满了鲜花和掌声的康庄大道。

一边是我爱的人,他正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我该怎么选?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决定。

我给画廊经理回了电话。

我说,我卖。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求匿名出售,并且,永远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卖家的信息。

我不想让陈默知道。

我不想让他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愧疚,过一辈子。

我骗他说,钱是我跟一个远房亲戚借的,以后我们一起慢慢还。

他信了。

或者说,在那个时候,他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

公司的危机解除了。

而我,也错过了艺术学院提交作品的最后期限。

我把那封金色的录取通知书,连同我所有的画笔、颜料、刻刀,一起锁进了一个木箱子里,藏在了床底最深的角落。

然后,我告诉陈默,我没有被录取。

我装作很失落的样子,在他怀里哭了一场。

他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对不起。

他说,都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事,我也不会分心,也许就能被录取了。

我摇着头,跟他说不怪他。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你看,这样多好。

你不会知道真相,你不会有任何负担。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重新开始。

可是,我错了。

我们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那笔“债务”,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我们之间。

他开始拼命地工作,没日没夜地加班,想早点把钱“还”给我。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我们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窝在沙发上看一整天电影,可以手牵手去压马路。

我们之间,只剩下了沉重的现实。

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决定要去深圳发展。

他说,那边机会多,他想去闯一闯。

他说,等他赚够了钱,就回来娶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我问他:“陈默,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是啊,他不知道。

他以为我想要的是钱,是安稳的生活。

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个会在画室里陪我一下午,会在冬天把我的手放进他口袋里的少年。

我想要的,是那个可以和我一起分享梦想,而不是让我为他牺牲梦想的爱人。

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说了许多伤人的话。

我说我累了,我不想再等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

然后,就有了宿舍楼下,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我隔着玻璃,看着他在雨里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结局。

我以为,我们会像两条相交线,在短暂的交汇之后,便各自奔向不同的远方,再无交集。

我毕业,找了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按部就班地生活。

我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一拿起画笔,那些被我强行压抑下去的梦想和不甘,就会像洪水猛兽一样,将我吞噬。

我把那个装着我所有过去的木箱子,从一个出租屋,搬到另一个出租屋。

我一次都没有打开过它。

我以为,只要我不去碰,那些伤口,就会自己慢慢愈合。

可是,我错了。

有些伤口,只是被掩盖了起来,从来没有真正好过。

它们就藏在皮肤下面,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而今天,陈默的出现,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我所有的伪装,冲刷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卖掉了“时间的余烬”。

他知道我放弃了我的梦想。

这些年,他不是在为自己打拼。

他是在为我。

他一直在想办法,把我的梦想,一点一点,给我找回来。

“时间的余烬”一共九件,当年被一个国外的收藏家整体买走了。

后来,那个收藏家去世,他的藏品被分散拍卖。

这些木雕,流落到了世界各地。

要找齐它们,该有多难?

要花多少钱?

我不敢想。

而这最后一笔三十万的“收购费”,是他为我付的,最后一块拼图的价钱。

他没有直接把钱给我。

他知道,以我的性格,我不会收。

所以,他用这样一种方式。

一场“相亲”,一顿昂贵的晚餐。

他用这张账单,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一切。

他不是来和我重归于好的。

他是来和我告别的。

他替我还清了当年为他欠下的“债”。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他可以放下心里的愧疚,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而我,也终于可以,从这段沉重的过去里,解脱出来。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那张薄薄的账单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餐厅里舒缓的音乐,还在流淌着。

周围的客人,都在低声交谈,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失声痛哭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侍者走过来,轻声问我:“女士,您还好吗?”

我才抬起头,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我没事,谢谢。”

我拿起那张被我的眼泪浸湿的账单,把它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包里。

然后,我站起身,走出了这家名叫“梦境”的餐厅。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里闪烁,像无数双漠然的眼睛。

我站在路边,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陈默。

我以为他不懂我。

可他其实,比我自己,还要懂我。

他知道我的骄傲,我的固执,我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

所以,他用了十年时间,给了我这样一个,最体面,也最残忍的结局。

我的手机响了。

是小姨打来的。

她在那头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聊得还好吧?人家对你印象怎么样?”

我握着手机,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姨,”我说,“我们不合适。”

“什么?!”小姨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哪里不合适了?人家那么好的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是他不满意,”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是我,配不上他。”

是的,配不上。

不是因为他现在有钱,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而是因为,他用了他最好的十年,来弥补我。

而我,却用这十年,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挂了电话,我没有回家。

我打了一辆车,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我大学时,经常去的一家画材店。

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车子在熟悉的街道上穿行。

窗外的街景,既熟悉,又陌生。

很多店铺都换了招牌,只有那棵巨大的香樟树,还和十年前一样,枝繁叶茂。

还好,那家画材店还在。

只是招牌旧了些,门口挂着“清仓甩卖”的牌子。

我走进去,店里很冷清,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板,在打着瞌D睡。

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味道。

我像一个巡礼的信徒,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我走到一排排的货架前,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画笔、颜料、画纸……

它们像一个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对我微笑。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一支狼毫画笔。

笔杆温润,触感熟悉。

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复活了。

老板被我惊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我:“小姑娘,要买点什么?”

我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老板,把你这里最好的画笔,颜ed料,都给我来一套。”

那天晚上,我把所有的画材,都搬回了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我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从床底,拖出了那个落满了灰尘的木箱子。

我没有钥匙。

当年,我把它锁上的时候,就把钥匙扔掉了。

我找来一把锤子,对着那把生了锈的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锁开了。

我打开箱子。

里面,是我整个的青春。

那封金色的录取通知书,还静静地躺在最上面。

十年过去了,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但那朵鸢尾花校徽,依然清晰。

通知书下面,是我的那些刻刀。

每一把,都曾是我的伙伴,我的战友。

我拿起其中一把,刀刃上,还残留着当年木屑的痕迹。

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关上箱子,把它重新推回床底。

然后,我铺开一张崭新的画纸。

白得像雪,像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拿起画笔,蘸上颜料。

我不知道我要画什么。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十年没有动笔,我的手,已经变得生疏。

我甚至,连握笔的姿势,都觉得有些别扭。

我闭上眼睛。

陈默的脸,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那个在雨里远去的背影,那个在餐桌对面,眼神深沉的男人……

最后,都定格在了那张三十万的账单上。

“Echoes of Time”。

时间的余烬。

他把我的梦想还给了我。

那么,我呢?

我该拿什么,来回报他这份,迟到了十年的深情?

我睁开眼睛,笔尖落在了画纸上。

那一晚,我画了一整夜。

我画的,是一扇门。

一扇紧闭的,落满了灰尘的门。

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锁。

门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画完最后一笔,天已经亮了。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给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看着我的画,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和陈默,也回不去了。

我们都已经被时间,改变了太多。

但是,没关系。

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那样深刻地爱过我。

这就够了。

一个星期后,我辞职了。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租了一个小小的画室。

画室很简陋,只有一扇大大的窗户。

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照在我的画架上。

我开始重新画画。

一开始,很艰难。

我的手不听使唤,我的灵感也已经枯竭。

我画出来的东西,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弃。

可是,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张三十万的账单。

那不是钱。

那是一个男人的爱,和愧疚。

是我曾经的梦想,和未来。

我不能辜负它。

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画。

我画我记忆里的香樟树,画大学城的林荫道,画那个下着雨的午后。

我把我的过去,我的遗憾,我的不甘,全都画在了纸上。

画得越多,我的心,就越平静。

我好像,在通过这种方式,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有一天,我的画室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陈默。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地址。

他站在门口,看着满屋子的画,和我身上沾满颜料的围裙,愣住了。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对他笑了笑,很平静。

“要进来坐坐吗?”

他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坏了我的画。

他在我那幅《门》的面前,站了很久。

“为什么不画门里面的东西?”他问,声音很轻。

“因为,”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门里面的东西,需要我自己,走进去看。”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看着我。

“乔乔,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十年前,他说对不起。

十年后,他还是说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

“陈默,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说,“当年的决定,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可是,我毁了你的梦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

“不,”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没有毁了我的梦想。你只是,让它晚来了十年。”

而这十年,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让我明白了,梦想的珍贵。

也让我明白了,爱的重量。

“陈默,”我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

也谢谢你,让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

他看着我,眼眶慢慢地红了。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从不言败的男人,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他忽然说。

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像被针尖,轻轻地扎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我微笑着,对他说:“恭喜你。”

是真心的。

他值得一个好女孩,值得拥有幸福。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他说,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很温柔,很善良,和我很像。”

我点点头:“那很好。”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阳光透过窗户,在我们之间,投下了一道明亮的光束。

灰尘在光束里,上下飞舞。

像我们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兵荒马乱的青春。

“我能……买下这幅画吗?”他指着那幅《门》,问。

我摇了摇头。

“这幅画,不卖。”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是我和过去告别的仪式。

他有些失望,但没有强求。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丝绒包裹着的盒子,递给我。

“这个,送给你。算是……新婚礼物。”

我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木雕。

是一个小小的,正在跳舞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那是“时间的余烬”里,我最喜欢的一件。

我叫它“初心”。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你……”

“我把它们都找回来了,”他说,“一共九件,都在我那里。我想,它们应该回到它们真正的主人身边。”

“不,我不能要。”我把盒子推了回去。

太贵重了。

我不能再接受他任何东西了。

“就当是……我替它们,找回了家。”他把盒子,强行塞进了我的手里,“乔乔,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任何人,放弃你的梦想了。好吗?”

我握着那个冰冷的丝绒盒子,点了点头,泪如雨下。

他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看他的背影。

我只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棵香樟树。

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满地的金黄。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只是,我们,再也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陈默结婚那天,我没有去。

我给他寄去了一份礼物。

是我新画的一幅画。

画上,是一片向日葵花田。

金色的花盘,迎着太阳,开得肆意又张扬。

画的背面,我写了一句话:

祝你,永远向阳而生。

后来,我听说,他把那幅画,挂在了他家的客厅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也听说,他的妻子,很喜欢那幅画。

而我,也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我办了一个小小的画展。

来看展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很喜欢我的画。

有一个画廊的老板,看中了我那幅《门》。

他想高价收藏。

我还是拒绝了。

我说,这是我的非卖品。

画展结束的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但很有精神的声音。

他说,他叫李文博,是一个艺术品收藏家。

他说,他找了我很久。

我愣住了。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想起来了。

当年,买走我“时间的余-烬”的那个收藏家,就叫李文博。

“您……”

“孩子,”他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说,“你的画,我看到了。很有意思。”

他说,他当年买下我那组木雕,是因为,他从里面,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对梦想最纯粹的执着。

“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雕出那样的作品。可惜,你当年要求匿名,我一直没能找到你。”

他说,前段时间,有一个年轻人,满世界地找他,想从他手里,把他收藏的那些木雕,一件一件地买回去。

“那个年轻人,姓陈,对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为了找齐那九件东西,花了很多心思,也花了很多钱。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很重要。”

“孩子,我年纪大了,”李老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我收藏了一辈子的宝贝,现在,只想为它们,找到最好的归宿。”

“你的那组‘时间的余烬’,我很喜欢。但是,我知道,它们不属于我。它们属于你,也属于那个,愿意为你,倾其所有的年轻人。”

“我听说,你办了画展。我明天会过去。我想,我们可以见一面,聊一聊。”

第二天,我在画室里,见到了李老先生。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精神矍铄。

他拄着一根梨花木的拐杖,穿着一身中式的对襟唐装,眼神清亮。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助理,手里,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

他让助理把箱子打开。

里面,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我的那些“孩子”。

“时间的余烬”。

它们一件不少,安安静静地躺在柔软的丝绒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物归原主了。”李老先生看着我,微笑着说。

我看着那些木雕,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十年了。

它们终于,回家了。

“李老先生,我……”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用谢我,”他摆了摆手,“我只是个顺水推舟的人。真正要谢的,是那个傻小子。”

“还有,你自己。”

他指了指我画室里的那些画。

“我看了你的新作品。和十年前相比,你的技巧,或许生疏了。但是,你的画里,多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我问。

“是故事。”他说,“是时间沉淀下来的,厚重感。”

“一个好的艺术家,需要的,不仅仅是天赋和技巧。更重要的,是经历。”

“这十年,对你来说,或许是失去。但换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一种得到?”

我愣住了。

是啊。

这十年,我失去了青春,失去了爱情,失去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但是,我也得到了成长,得到了沉淀,得到了对生命,更深刻的理解。

如果没有这十年,我或许,永远也画不出那扇《门》。

我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时间的余-烬”,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我把那组“时间的余烬”,重新摆在了我的画室里。

每天,我都能看到它们。

它们像一个个沉默的朋友,陪伴着我,见证着我,一点一点,重新找回自己。

我的画,开始有了一些名气。

有人开始叫我“青年艺术家”。

我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收了几个学生。

我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实。

我再也没有见过陈默。

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安稳地运行着。

我知道,他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有时候,在某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教学生画画的时候,会忽然走神。

我会想起,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少年,就那样靠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看我画画。

一看,就是一下午。

阳光洒在他的白T恤上,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的学生会叫我:“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我会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老朋友。”

那个我爱过的,也爱过我的老朋友。

那个用一场三十万的饭局,和我体面告别,然后把我从过去的泥潭里,狠狠拽出来的老朋友。

谢谢你,陈默。

也谢谢你,让我成为了,现在这个,更好的自己。

我的人生,或许有过遗憾。

但是,从今以后,我会带着这些遗憾,和爱,好好地,走下去。

直到,我推开那扇门。

看到门后,那片真正属于我的,灿烂千阳。

来源:心动之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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