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说出“林菲,你被开除了”那句话时,整个咖啡馆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邻桌一位正在小声讲电话的女士,甚至都忘记了挂断,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当我说出“林菲,你被开除了”那句话时,整个咖啡馆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邻桌一位正在小声讲电话的女士,甚至都忘记了挂断,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这身沾着淡淡机油味的蓝色工服,我穿了整整十年。从一个二十平米的地下车库,到如今三千平米的现代化厂房,它就像我的第二层皮肤,见证了我所有的汗水、疲惫和梦想。我习惯了它的粗糙,也习惯了它所代表的那种脚踏实地的安稳。
我妈总说,再不找对象,家里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她说我老大不小,事业再好,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终究是空的。于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我答应了这场她口中“千载难逢”的相亲。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我妈那个兴奋中带着点神秘的电话说起。
第1章 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相亲
“小默,妈给你找了个顶好的姑娘!绝对顶好!”电话那头,我妈王兰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仿佛中了彩票。
我正趴在车间的一台新调试的数控机床下检查线路,满手的油污,闻言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我这儿忙着呢,这事儿能不能……”
“不能!”我妈的语气不容置喙,“这次这个不一样,叫林菲,人家可是海归硕士,在一家大科技公司当市场总监,年薪……哎呀,反正好多好多个零!长得又漂亮,照片我看了,跟电影明星似的。人家就一个要求,男方人品好,踏实稳重就行。”
我从机床底下钻出来,用手背擦了把汗,在脸上划出一道黑色的印记。“妈,您觉得我跟人家合适吗?人家是喝咖啡的,我是喝豆浆的,聊不到一块儿去。”
“怎么不合适?我儿子哪里差了?妈都跟介绍人说好了,你踏实,稳重,有自己的小工厂,勤劳肯干,这不都是优点吗?”王兰在那头据理力争,“再说,人家姑娘说了,不看重物质,就看人。你啊,就是太自卑。”
我苦笑。这不是自卑,是自知。我叫陈默,三十三岁,一家中型精密零件加工厂的老板。说是老板,其实更像个高级技工。从创业初期到现在,只要车间有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我都是第一个穿上工服冲上去的人。我对机器的兴趣,远大于对管理人事的兴趣。
拗不过我妈的“圣旨”,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时间定在周五晚上七点,地点是一家叫“左岸时光”的咖啡馆。
周五那天,一个大客户的定制零件出了点小问题,我和技术团队在车间泡了一整天,反复调试、修改参数,终于在六点半的时候,完美解决了问题。看着那批闪着金属光泽的零件被妥善打包,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总,您快去吧,别让姑娘等急了!”车间主任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善意地提醒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蓝色工服,袖口和裤脚上还沾着几点洗不掉的油渍,手上虽然用洗手液反复搓过,指甲缝里却依然残留着淡淡的黑色痕迹。
“我……我回去换身衣服吧。”我有些犹豫。
老李看了看表:“这都快七点了,从这儿开车过去就得二十分钟,您再回家一趟,肯定迟到了。第一次见面就迟到,多不好。再说,您这身怎么了?这才是咱们劳动人民的本色嘛!说明您踏实肯干,比那些油头粉面的强多了。”
我想了想,觉得老李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我妈跟对方介绍的也是“有自己的小工厂”,穿着工服去,似乎更能印证这个“勤劳肯干”的人设。最重要的是,我内心深处隐隐有个念头:如果对方连我工作的样子都无法接受,那我们确实也没必要继续了解下去。
于是,我只是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便开着我那辆半旧的国产SUV,赶往了约定的咖啡馆。
“左岸时光”装修得很有格调,舒缓的爵士乐,柔和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我一踏进去,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便迎了上来。我这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工服,让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他还是礼貌地问:“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一位林女士。”
“好的,林女士在那边靠窗的位置,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几张散落的桌子,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职业套装,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正低头优雅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即使只是一个侧影,也足以看出我妈口中的“跟电影明星似的”所言非虚。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原本挂在脸上的礼貌性微笑,明显地僵硬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从上到下,毫不掩饰地将我打量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我胸前口袋上印着的公司Logo——“创诚科技”四个小字上。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迅速冷却下来的疏离和失望。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可能太理想化了。
“你好,我是林菲。”她率先开口,声音清脆,但语调里已经听不出任何热情。她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伸出手的意思。
“你好,陈默。”我有些局促地在她对面坐下,宽大的工服在窄小的沙发椅里显得有些笨拙。
服务员适时地递上菜单。我扫了一眼,那些花哨的名字看得我眼花缭乱,便随口道:“谢谢,给我一杯白水就行。”
林菲搅动咖啡的勺子停顿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场相亲,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尴尬的闹剧。
第2章 被价格标签定义的人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背景音乐在徒劳地试图缓和气氛。我端起服务员送来的白水喝了一口,试图找点话说。
“听我妈说,你在……科技公司工作?”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嗯。”林菲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这个姿态带着一种审视和防御的意味,“我在‘启明创投’旗下的子公司‘云图智能’担任市场总监。”
她刻意强调了“启明创投”这个名字,似乎在等着我的反应。启明创投是业内顶尖的投资机构,这个名字在财经新闻里时常出现。
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我的工厂虽然也叫“科技”,但和她口中的那种高科技、资本运作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次元。我们做的,是实打实的硬件,是工业体系中最基础、最不起眼的螺丝钉。
见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林菲似乎有些意外,又或许是觉得我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谈话的兴致更低了。她换了个话题,目光再一次落到我的工服上。
“陈先生,你……平时上班都穿成这样吗?”她问得直接,甚至有些不客气。
“差不多吧,”我坦然地回答,“今天厂里有点急事,处理完就直接过来了,没来得及回家换。”
“哦,厂里。”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品味什么奇怪的东西。“听介绍人说,你自己开了个小工厂?是做什么的?”
“精密零件加工。”
“就是……那种,车床、铣床之类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求证,仿佛在确认一个自己不愿相信的猜测。
“嗯,主要是数控机床。”
“辛苦活儿啊。”她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优雅,但说出的话却像一根软刺,“现在这个年代,还肯做实业的年轻人不多了。挺佩服你的。”
这句“佩服”,听在我耳朵里,却变了味道。那感觉就像一个城里人,看到乡下亲戚还在用锄头种地时,发出的一声无关痛痒的感慨。
我笑了笑,没接话。
林菲似乎觉得有必要对我进行一番“市场教育”,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开始用她擅长的市场总监的口吻说道:“陈先生,恕我直言,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发展?现在是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时代,传统的制造业,尤其是你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加工业,前景其实很堪忧。人力成本越来越高,利润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薄,很容易被市场淘汰的。”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她说的是一部分事实,是许多外行人对制造业的普遍认知。
“就拿我们公司来说吧,”她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话题,神情也变得自信飞扬起来,“我们做的是AI数据分析服务,一个项目动辄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的合同。我手下的团队,最年轻的那个应届生,年薪都有三十万。而我……”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口吻说:“我的年薪,加上年底分红,差不多税后一百万出头吧。虽然不多,但在上海这个地方,也还算能过得体面一点。”
她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露出震惊、羡慕或者自惭形秽的表情。
我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钱,我不是没有。创诚科技发展到今天,规模虽然不算顶尖,但盈利能力一直很强。我个人的年收入,远不止她说的这个数。但我从不认为这是可以拿来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
我的平静,似乎彻底激怒了她。或许在她看来,这是我因为无知而表现出的麻木,是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迟钝。
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陈先生,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直接。我们出来相亲,都是成年人了,讲究的是效率和匹配度。我的生活圈子,接触的都是金融、科技领域的精英。我们谈论的是纳斯达克,是行业风口,是下一个独角兽。我周末会去听音乐会,看画展,每年会安排两次出国旅行。我想,这些……可能和你的生活离得有点远。”
她顿了顿,端详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丝裂痕。
“我理想中的伴侣,不说一定要在事业上有多么惊天动地,但至少,我们应该在同一个认知层面上,有共同的语言,能看到同一个世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明白。
她用她的年薪、她的职业、她的生活方式,给我,以及我所代表的那一类人,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界线。界线这边,是光鲜亮丽的“精英世界”;界线那边,是我这种穿着工服、满身油污、不解风情的“底层世界”。
我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倒不是因为被她的优越感所刺伤,而是为我妈的那番心意感到不值。她老人家心心念念的“好姑娘”,原来是这样看待她那个“勤劳肯干”的儿子的。
空气中,咖啡的香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苦涩。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会面。
第3章 你听说过“创诚科技”吗?
“林小姐,”我开口,声音比我自己预想的要平静得多,“我想,我们确实不太合适。谢谢你今天能来,这杯咖啡我请了。”
说着,我便准备起身,打算去前台结账走人。
或许是我太过平静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的“精英论”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反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追问了一句,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陈先生,你这是……生气了?还是觉得没面子?”她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其实我觉得把话说清楚挺好的,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
我停下起身的动作,重新坐了回去,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
“我没有生气,也不觉得没面子。”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对很多事情的理解,可能有些……片面。”
“哦?片面?”林菲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挑了挑眉,“愿闻其详。比如,你觉得我对你所从事的‘精密零件加工’有什么片面的理解?”
“你觉得它技术含量不高,没有前景,很容易被淘汰。”我平静地复述她的话。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现在都工业4.0了,很多工厂都实现了无人化生产。你们那种靠老师傅手艺的作坊,还能撑多久?”
我笑了。她的信息来源,大概是那些浮于表面的商业报道。
“林小姐,你说的无人化生产,它的基础是什么?是精密的传感器、高效的伺服电机、稳定的传动系统。而所有这些高端设备的核心,都离不开高精度的核心零部件。一个机器人的关节,误差要控制在0.01毫米以内;一台高端光刻机的镜头组件,精度要求甚至达到了纳米级别。这些,就是我们正在做,并且一直在努力做得更好的事。”
我看着她,继续说道:“你口中那些动辄上千万的AI项目,它们最终都需要硬件来承载。没有我们这些‘底层’的制造业,你们那些飘在云端的代码和算法,就是空中楼阁。你享受着现代工业文明带来的一切便利,却看不起构成这一切的基石。这,才是真正的片面。”
我的这番话,似乎让她有些意外。她脸上的嘲讽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审慎的思索。她可能没想到,一个穿着工服的“小厂老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让她很快又找到了反击的论点。
“说得头头是道。但理论归理论,现实归现实。”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像是为了润湿一下自己即将变得更加锋利的言辞,“就算你说的都对,这个行业很重要。但具体到你个人,你的‘创诚科技’,在这个庞大的产业链里,又能占到多大的分量?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生活品质?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她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
“创诚科技”。
我胸前口袋上印着的,正是这四个字。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我问她:“林小姐,你对‘创诚科技’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了起来:“怎么?你的厂子很有名吗?抱歉,我只关注我们行业内的头部企业和有投资价值的初创公司。对于这种……小作坊的名字,我没什么印象。”
“是吗?”我的嘴角,终于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弧度,只是这抹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那你对‘云图智能’应该很熟悉吧?”
“当然,那是我所在的公司。”她一脸理所当然。
“那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正在进行一个代号为‘北斗星’的智能驾驶辅助系统项目?”
林菲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变化。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
“你怎么知道?”她脱口而出。“‘北斗星’项目是公司的核心机密,目前还处于研发阶段,只有少数高层和核心团队成员才知道!”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个项目,是不是因为核心传感器的一个关键结构件,在精度和稳定性上一直达不到设计要求,导致整个项目进度停滞了将近三个月?”
林菲的脸色,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震惊。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们公司目前最大的痛点。
“而就在上周,”我看着她,目光平静而锐利,“你们公司的CTO,李文斌李总,亲自带队,找到了我们‘创诚科技’,希望我们能帮他们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并且,签下了一份价值三千万的长期供货合同,以及一份附加的,包含技术攻关奖励的补充协议。”
我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而我,就是那个负责你们这个项目技术攻关的总负责人。今天下午,我之所以在车间里待了一整天,就是为了调试你们‘北斗星’项目的第一批样品。现在,这批完全符合你们设计要求的样品,正静静地躺在我们工厂的仓库里,等待周一交付。”
咖啡馆里柔和的灯光,此刻照在林菲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惨白。她引以为傲的“云图智能”,她赖以建立优越感的“核心机密项目”,在我面前,被轻描淡写地一层层剥开,露出了最狼狈的内核。
而她,刚刚还在用这个项目的“高大上”,来嘲讽为这个项目提供核心技术支持的我。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第4章 你被开除了
林菲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来辩解,但最终只是徒劳。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种精心维持的职场精英的体面和骄傲,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地干瘪下去。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创诚科技的陈总……我听说他……”
她听说过我,但显然,她听说过的那个“陈总”,和眼前这个穿着油污工服的男人,完全对不上号。在她的想象里,能让她们公司CTO亲自上门求助的技术大牛,至少也该是西装革履,或者至少是穿着干净的衬衫,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指点江山。
绝不该是,我这个样子。
“你听说他什么?”我平静地问。
“我……我听李总提过一次,说对方是个技术奇才,很年轻,但也很……古怪。”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我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拒绝了你们李总共进晚餐的邀请,坚持要留在车间里盯着数据,所以就显得‘古怪’了吧。”
林菲彻底说不出话了。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看着她,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涌上一股深深的疲惫。这场相亲,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基于错误信息的荒诞剧。她用一套自以为是的标准给我贴上标签,然后对我进行无情的批判和说教,却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恰恰建立在我所从事的、被她鄙夷的工作之上。
“林小姐,”我站起身,这一次,是真的准备离开了,“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今天这件事,就当是个误会。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们李总提起。”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这只是我个人生活里的一件小事,没必要影响到两家公司的合作。
然而,我的退让,在林菲看来,或许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泛起了一丝屈辱的红光,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误会?陈默,你是在炫耀吗?你故意穿着这身衣服来,就是为了看我出丑,对不对?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耍我很好玩吗?”
她的指责让我愣住了。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不是自己的偏见和傲慢,而是将一切归咎于我的“故意设计”。
“我没有……”
“你就有!”她打断我,情绪有些失控,“你明明就是创诚的老板,为什么不早说?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夸夸其谈,心里一定很得意吧!你这种人,真是太阴险了!”
她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几桌的客人都朝我们这边看来。
我皱起了眉头。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误解和冤枉。
“林菲,”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今天穿什么衣服来,是因为我刚刚结束了工作,没有时间回家换。我没有提前表明身份,是因为我觉得,一场相亲,我们首先是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人在交流,而不是一堆头衔和资产的堆砌。我以为,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但你呢?从我坐下的第一分钟起,你就在用你的标准衡量我,给我定价。从我的穿着,到我的工作,再到我未来的前景。在你眼里,我不是陈默,我只是一个‘穿着工服的厂工’,一个‘没有前途的底层’,一个配不上你‘年薪百万’的失败者。”
“你连最基本的、去了解一个人的耐心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用你那套可笑的优越感,给我判了死刑。现在,你发现自己判断错了,不反思自己的傲慢和偏见,反而指责我‘阴险’?”
我的话语像一把把锥子,刺向她最后的防线。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周围的目光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准备彻底结束这场闹剧。
就在这时,林菲突然说了一句让我怒火中烧的话。
“就算你是创诚的老板又怎么样?”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冷笑着说,“你们这种实体企业,说到底,还不是要看我们这些资本和市场的脸色?我们‘云图智能’背后是‘启明创投’,只要我们一句话,随时可以换掉你们这种供应商!你信不信?”
这句话,彻底触碰了我的底线。
她侮辱我个人,我可以不计较。但她侮辱我的事业,侮辱我带着一百多个兄弟奋斗了十年的心血,我绝不能容忍。
“创诚科技”不是一个冰冷的供应商代号,它是我的根,是我的骄傲,是我们这群搞技术的人在这个浮躁时代里,坚守的最后一片阵地。我们靠技术吃饭,靠信誉立足,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她。那一刻,我心中的怒火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决断。
我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总监吗?我是陈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陈总您好!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这是我们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李伟。
我看着林菲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通知一下法务部,立刻拟定一份单方面终止与‘云图智能’所有合作的解约函。另外,以我个人的名义,向‘启明创投’的董事会发一封邮件,说明我司将无限期中止与‘启明创投’系所有公司的任何业务往来。原因,是对其子公司‘云图智能’市场总监林菲女士的职业素养和个人品行,表示极度不信任。”
电话那头的李伟显然被我这番话惊得不轻,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沉声应道:“好的陈总,我马上去办。”
挂掉电话,我将手机放回口袋。
整个咖啡馆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林菲呆呆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可能以为我只是在说气话,在吓唬她。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菲,”我平静地说出那句,为这场荒诞剧画上句号的话,“你刚刚说,你们可以随时换掉我们。很抱歉,现在,是我换掉了你们。”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顿了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补充了最后一击。
“就在昨天,启明创投的创始人张董,刚刚和我敲定了对‘创诚科技’的A轮战略投资,估值五个亿,启明领投。而我,作为创始人,依旧是公司的绝对控股人。”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从下周开始,我就是你老板的老板。”
“基于你刚才对公司未来股东以及核心技术伙伴的极度不尊重,和潜在的商业风险评估……”
我看着她那双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清晰而冷酷地说道:
“林菲,你被开除了。”
第5章 一地鸡毛的余波
我说完那句话,没有再看林菲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了咖啡馆。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想象出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周围人震惊的目光。
坐进车里,我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刚才在咖啡馆里积压的情绪,此刻才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愤怒、失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脑子里乱成一团。我并不为刚才的决定后悔。林菲的言行,已经不仅仅是个人修养的问题,她那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傲慢和对实业的蔑视,让我无法相信她能在一个依赖于我们这种“底层技术”的公司里,做好市场总监的职位。她的价值观,与我们公司的文化,背道而驰。
更重要的是,她威胁到了“创诚”。这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人力总监李伟发来的信息:“陈总,邮件已发送至启明创投董事会邮箱,并抄送张董私人邮箱。与云图智能的解约函,法务部正在加急处理。”
我回了个“好”,然后启动了车子。
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我妈王兰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我。
“怎么样怎么样?小默,见到林菲姑娘了吗?人好吧?”她一见我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脸上写满了期待。
我换下鞋,看着我妈那张充满希望的脸,心里一阵发堵。我该怎么跟她说,她眼里的“好姑娘”,刚刚被我亲手“开除”了?
“妈,我累了,想先去洗个澡。”我试图回避。
王兰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这是?垂头丧气的。是不是人家姑娘没看上你?哎呀,妈就说让你换身体面点的衣服,你非不听……”
“不是她没看上我,”我打断她的絮叨,疲惫地说,“是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跟人好好聊了吗?”
“聊了。”我深吸一口气,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妈,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总之,我跟她不可能。”
我说完就想往浴室走,我妈却一把拉住了我,不依不饶:“你这孩子,什么叫不可能?你得跟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又摆着那张臭脸,把人气跑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本不想接,但那铃声执着地响着,大有我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
我皱着眉按下接听键。
“陈默!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做!”电话那头,传来林菲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汽车的鸣笛声,她似乎正站在马路边上。
我妈就在旁边,听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立刻竖起了耳朵。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冷冷地说道:“我凭什么,刚刚在咖啡馆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滥用职权!”她在那头怒吼,“就因为相亲时我说了几句实话,你就要毁了我的事业?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努力?你这个卑鄙小人!”
“林菲,”我耐着性子说,“第一,我没有毁了你的事业,我只是终止了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顺便,把你从我的公司体系里清除出去。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很快能找到下一份工作。第二,我不是在公报私仇。你对合作伙伴的蔑视,对公司核心技术的无知,以及用商业合作来威胁他人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你不具备担任市场总监的职业素养。任何一个理智的决策者,都不会把重要的市场业务,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上。”
“你……”她似乎被我这番话噎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正准备挂电话,她却突然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陈默,陈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为我今天说的所有话向你道歉。求求你,收回你的决定,好不好?李总……我们李总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他快把我骂死了。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我印象中那个高傲自信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沉默了。我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听到她的哭声,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理智告诉我,这个口子不能开。这不是一件衣服,不喜欢可以退换。这是一个商业决策,关乎公司的原则和信誉。
“对不起,林菲。决定已经做出,就不会更改。”我说完,便果断地挂掉了电话,然后将她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客厅里一片寂静。我妈王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手里的遥控器都掉在了地上。
“儿……儿子……”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把人家姑娘……给……开除了?”
我疲惫地点了点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妈的世界观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我叹了口气,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妈讲了一遍。从林菲对我穿着的鄙夷,到她用年薪百万对我的“降维打击”,再到她对我事业的轻蔑和最后的威胁。
王兰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心疼。
最后,她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工服上那块洗不掉的油渍,眼圈红了。
“我儿……”她声音有些哽咽,“妈对不住你。妈总想着给你找个条件好的,让你以后能轻松点,没想到……没想到是让你去受这种气的。”
“妈,不怪你。”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不,怪她!”王兰突然提高了音量,脸上满是护犊子的愤怒,“她凭什么看不起我儿子?我儿子靠自己双手打拼出这么大个厂子,养活一百多号人,比她那种坐在办公室里动动嘴皮子的强多了!开除得好!这种儿媳妇,咱们家要不起!”
看着我妈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心里那点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然而,这件事的余波,显然还没有结束。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启明创投张董的电话。
第6章 真正的“体面”
“陈默啊,你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给我搞了个大新闻啊。”电话那头,传来张启明爽朗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声。
张启明,启明创投的创始人,一个在投资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年近五十,是从技术一线摸爬滚打出来的,所以对我们这种踏实做技术的公司格外青睐。也正因如此,他才力排众议,决定投资“创诚”。
“张董,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有些歉意地说。毕竟,我昨晚的决定,相当于直接打了他的脸。
“麻烦谈不上,就是有点好奇。”张启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精明,“我看了你发来的邮件,也找云图的李文斌了解了一下情况。能让你这个‘技术宅’发这么大火,直接掀了桌子,那个林菲,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我苦笑了一下,把昨晚相亲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当然,我隐去了我妈撮合的细节,只说是朋友介绍认识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呵呵,哈哈哈哈……”张启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投了那么多公司,见了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一场相亲,就直接把合作方给‘开除’了的。你小子,真是个妙人!”
“张董,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没取笑你。”张启明的笑声收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陈默,这件事,你做得对。”
我有些意外。
“我们启明投人,首先看的就是创始人的格局和品性。你坚守原则,不因私情而影响商业判断,这很好。更重要的是,你维护了‘创诚’的尊严,也维护了我们这些做实业的人的尊严。”
张启明继续说道:“这些年,资本圈里有些风气确实不好。一些年轻人,靠着平台的风口,拿了点高薪,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林菲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有能力,但德不配位。这种人,就算这次不栽在你手里,迟早也会在别的地方栽个更大的跟头。你提前把她筛出去,对云图,对我们启明,都是好事。”
“至于云图智能那边,”他话锋一转,“我已经让李文斌处理了。林菲的工作会交接,‘北斗星’项目,我们还是希望和‘创诚’继续合作。技术上,我们离不开你。这一点,李文斌比谁都清楚。”
听到这里,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最担心的,就是因为我的冲动,影响到公司的正常业务。
“谢谢张董的理解。”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的技术和人品,为你赢得了尊重。”张启明最后说道,“对了,下周一,A轮投资的签约仪式,你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亲自过去。也让下面的人都看看,我们启明创投投资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牛人’。”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阳光照进办公室,暖洋洋的。
周一很快就到了。
签约仪式在我们的工厂里举行。没有华丽的酒店,没有铺张的排场,背景就是我们那几台崭新的德国进口五轴联动机床。张启明说,这比任何背景板都更能体现“创诚”的价值。
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西装,但里面,依然穿着一件蓝色的工装衬衫。这是我特意保留的。
签约仪式很顺利。张启明在致辞中,高度赞扬了“创诚”的工匠精神,并宣布了启明创投的投资决定。台下,我的员工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自豪。
仪式结束后,我送张启明到工厂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马路对面。
是林菲。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连衣裙,没有了那天的精致妆容和咄咄逼人的气场,显得有些憔悴和落寞。她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站着,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看着我们身后那座充满机器轰鸣声的厂房。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我看到她眼中的情绪,有不甘,有懊悔,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或许,直到今天,她才真正开始思考,自己一直以来所信奉的那些“价值标准”,是不是真的那么牢不可破。
我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过身,陪同张启明上车。
车子启动前,张启明摇下车窗,对我笑了笑:“小子,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专注做你的技术,这才是你最厉害的地方。至于真正的‘体面’,不是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而是你做的事情,是否值得被人尊重。”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车子缓缓驶离,我转过身,发现林菲已经不在原地了。
我抬头看了看工厂门口那块刚刚挂上去的新牌子——“创诚科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露出了里面的蓝色工装衬衫。
我走进车间,机器的轰鸣声瞬间将我包围。这熟悉的声音,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踏实。老李看到我,笑着递过来一副手套:“陈总,签约完了?快来,这批新材料的切削参数,还得您来把把关。”
“好嘞!”
我戴上手套,走到机床前,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代码,和主轴上飞速旋转的刀具,心中一片澄明。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学不会林菲那种所谓的“精英”生活方式,不会去谈论纳斯达克和风口。我的世界,就在这方寸之间的机床和毫厘之间的精度里。
但这,就是我的世界。是我亲手建立,并为之奋斗的世界。
在这里,每一份付出都有回报,每一滴汗水都有价值。在这里,我穿着我的工服,比任何时候都感到体面和骄傲。
也许,真正的成长,不是去迎合别人的世界,而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坚定而有光。
来源:幽默糯米一点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