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因为这个,我确定你了。十五年的婚姻,在你起身用公筷为席上每一个人,包括我,夹起一块松鼠鳜鱼的时候,轰然倒塌。你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你那一番体贴入微、堪称完美的社交礼仪,是如何将我们之间最私密、最珍贵的那点默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摔得粉碎。
那天聚餐,你为所有人夹菜。
就因为这个,我确定你了。十五年的婚姻,在你起身用公筷为席上每一个人,包括我,夹起一块松鼠鳜鱼的时候,轰然倒塌。你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你那一番体贴入微、堪称完美的社交礼仪,是如何将我们之间最私密、最珍贵的那点默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摔得粉碎。
整整三个月,我像一个侦探,在自己熟悉了十五年的家里,寻找一个看不见的陌生人。我一遍遍地回溯我们共同生活的轨迹,从你晚归时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到你手机屏幕朝下放置的习惯,再到你对我突如其来的、泛滥的温柔。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疼,却找不到伤口。
直到那场为庆祝老王高升而办的聚餐。
现在想来,一切都那么清晰。故事其实早就开始了,只是我,直到那一刻才真正读懂了它的开头。
第1章 暗流
我们的婚姻,曾是我最大的骄傲。
我和陈哲是大学同学,从校园到婚纱,从两人世界到三口之家,十五年,像一部情节平缓但质感温润的老电影。我们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有无数细碎如星辰的默契。
比如,我爱吃鱼,但讨厌挑刺。所以每次只要餐桌上有鱼,陈哲的第一筷子,永远是夹起鱼腹上最嫩、刺最少的那一块,细细地剔干净刺,然后放进我碗里。这个习惯从我们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时就开始了,雷打不动。他的室友曾笑话他“妻管严”,他只是憨厚地笑笑,说:“林舒吃鱼笨,我怕她卡着。”
再比如,我睡眠浅,夜里但凡有点光亮就容易醒。陈哲为了我,戒掉了睡前玩手机的习惯。如果他需要加班,就会抱着电脑去书房,回来时动作轻得像一只猫,绝不会惊扰到我。他手机的屏幕亮度,永远调在最低档,他说,这样万一晚上亮了,光也不会刺到我眼睛。
这些细节,是我衡量幸福的刻度。它们构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是陈哲唯一的例外和特殊。我曾以为,这个世界坚不可摧。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三个月前。
那天是我的生日,陈哲破天荒地没有加班,提前回了家,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还拎着一个我念叨了很久的奢侈品牌包。儿子陈诺看到礼物,比我还兴奋,抱着陈哲的腿直嚷嚷:“爸爸今天好帅!爸爸最爱妈妈!”
陈哲笑着刮了刮儿子的鼻子,然后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声说:“老婆,生日快乐。辛苦了。”
他的拥抱很有力,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不知为何,我心里却咯噔一下。太隆重了,隆重得有些刻意。我们是老夫老妻了,生日通常就是一家人出去吃顿好的,或者他亲自下厨做几个我爱吃的菜。送玫瑰和名牌包这种事,更像是热恋中情侣的表达方式,在我们之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我笑着接过花和包,说了声“谢谢”,心里却泛起一丝陌生的不安。
从那天起,陈哲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衣柜里添了好几件质感上乘的衬衫和休闲裤,以前从不碰的古龙水,现在每天出门前都会喷一点。他不再是那个穿着旧T恤、趿拉着拖鞋在家看球赛的男人,他变得精致、体面,甚至有些……陌生。
他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他会记得各种纪念日,节、结婚纪念日,甚至我们第一次牵手的日子,他都准备了礼物。他会夸我新做的发型好看,会说我穿某件衣服很有气质。这些话,若是放在十年前,我会心花怒放,但现在听来,却总觉得像是在背诵标准答案,完美,却失去了灵魂。
最让我感到不适的,是他手机的变化。
他的手机,以前就像我们家的座机一样,随意地扔在沙发上、茶几上,谁都可以拿。陈诺经常拿他的手机玩游戏。可现在,他的手机成了他的一个器官,走哪带到哪,连去洗手间都攥在手里。而且,屏幕永远是朝下放置的。
有一次,我给他递水,无意中瞥见他正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见我走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下了锁屏键。那个瞬间的慌乱,像一根冰锥,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开始失眠。
夜里,躺在陈哲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却清醒得可怕。我会想,他衬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不属于我们家任何一款洗衣液的清香,到底来自哪里?他口中那个经常需要他“帮忙指导”的新同事“小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些深夜里亮起的屏幕,又在和谁互道晚安?
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出口,那个我用十五年时间精心构建的、名为“幸福”的玻璃罩,就会应声而碎。我宁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是中年女人的敏感和多疑在作祟。
我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我太不修边幅,让他感到了厌倦?是不是我整日围着家庭和孩子转,与他的世界脱了节?
于是,我开始学着打扮自己,重新拾起了搁置多年的瑜伽。我试着去了解他工作上的事,关心他的项目进展。我努力想跟上他“变好”的步伐,想重新找回我们之间的同频共振。
陈哲对我的改变乐见其成,他会不吝辞藻地赞美我,说:“舒舒,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听着他的夸奖,我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他看不见我眼底的疲惫和惶恐,他只看得到我妆容精致的脸。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彼此能看见轮廓,却再也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那种感觉,就像你住在一间熟悉的房子里,住了很多年,熟悉每一个角落。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墙上出现了一道你从未见过的裂缝,而且,那道裂缝,正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缓慢地蔓延。
第2章 饭局
老王是陈哲最好的朋友,从大学起就是铁哥们。这次他高升,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本帮菜馆设宴,请的都是最亲近的几家人。
出门前,我特意化了个淡妆,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连衣裙。镜子里的我,看起来温婉得体,气色也不错。陈哲走过来,从背后揽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肩上,看着镜子里的我们,笑着说:“我老婆真美。待会儿肯定惊艳全场。”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欣赏,有笑意,唯独没有我熟悉的、那种只为我一人的专注和深情。我的心沉了沉,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你的领带歪了。”我说。
饭局的气氛很好。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聊起天来无拘无束。老王意气风发,他太太也是满面春风,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陈哲今天表现得格外活跃。他谈笑风生,从国际局势聊到育儿心得,引经据典,妙语连珠,把气氛烘托得十分热烈。我看着他,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我认识的陈哲,在社交场合虽然也得体,但总带着几分理工男的内敛和寡言,像今天这样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好像变了,变得更好了,更成熟,更迷人了。可这种“好”,却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慌。因为这种“好”,是普适的,是面向所有人的,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专属。
菜一道道地上来了。其中有一道是店里的招牌菜,松鼠鳜鱼。这道菜造型别致,酸甜可口,鱼肉炸得外酥里嫩,几乎没什么小刺,是我最爱的一道菜。
若是从前,菜一上桌,陈哲的筷子肯定第一时间就伸过来了。他会熟练地夹下那块最精华的鱼腹肉,放到我面前的骨碟里,低声说一句:“趁热吃。”然后看着我满足地吃下去,自己才会动筷子。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仪式。
可今天,他没有。
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赞叹了一句:“这道菜做得真地道。”然后就继续和老王聊着什么投资项目。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有点透不过气。我安慰自己,或许是场合不对,人太多了,他不好意思。
我默默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鱼肉还是那个味道,酸甜可口,可我却觉得,尝不出半点甜味,只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酸涩,从舌根一直蔓延到心里。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大家开始互相敬酒,说着祝福的话。
就在这时,陈哲站了起来。
他端着酒杯,先是慷慨激昂地祝贺了老王一番,然后话锋一转,笑着对所有人说:“今天难得聚得这么齐,大家别客气,多吃点菜。”
说着,他放下了酒杯,拿起了桌子中间的公筷。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漏了一拍。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他,姿态优雅地用公筷夹起一块松鼠鳜鱼,越过转盘,精准地放进了老王太太的碗里,微笑着说:“嫂子,你尝尝这个,这家店的招牌。”
老王太太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哎呀,陈哲你太客气了!”
陈哲摆摆手,笑着说:“应该的。”
然后,是老王。
再然后,是另一位朋友,和他的妻子。
他像一个周到完美的主人,有条不紊地为桌上的每一个人布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的笑容。他的动作那么流畅,那么自然,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席间所有人都对他赞不含糊,夸他体贴周到,夸我好福气,找了这么一个懂得疼人的丈夫。
我听着那些赞美,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微笑,血液却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终于,他的公筷,移到了我的面前。
他夹起了最后一块鱼腹肉,和之前夹给别人的分量、部位,几乎一模一样,然后轻轻地放进了我的碗里。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舒舒,你也多吃点,你最喜欢这个了。”
那一刻,整个世界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彻底碎裂的声音。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我看见他眼中的自己,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像一尊完美无瑕的蜡像。
就是这个瞬间,所有零散的线索,所有压抑在心底的不安和怀疑,瞬间被串联了起来。那束过于隆重的玫瑰花,那瓶陌生的古龙水,那个永远屏幕朝下的手机,以及此刻,他这番无懈可击的、普度众生的温柔。
我全明白了。
他不是变了,他是学会了。
他在另一个女人那里,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完美”的伴侣。他学会了送礼物,说情话,学会了在饭局上体贴地为女士布菜。他把在别人身上学来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回了我们的家,搬到了我的面前。他以为这是一种补偿,一种更高明的爱的方式。
他却忘了,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这些。
我需要的,不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公令我难堪的“特殊照顾”。我需要的,是他不假思索的、只为我一人的第一筷子。
那个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习惯,被他当成一种可以复制、可以通用的社交技能,慷慨地分享给了所有人。
他亲手打破了我们之间那个名为“特殊”的结界。
在他起身为所有人夹菜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他的唯一。
我碗里的那块鱼,和其他人碗里的,没有任何区别。
第3章 求证
饭局在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氛围中结束。回家的路上,陈哲似乎心情很好,他一边开车,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今天老王他们都夸你,说你越来越有气质了。”他笑着对我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仿佛我的“好”也是他的功劳。
我没有接话,只是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城市的夜晚很亮,亮得让人有些恍惚。我的心却像被丢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又冷又黑。
“怎么不说话?累了?”陈哲察觉到我的沉默,关切地问。
“嗯,有点。”我轻轻地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和他说话。我怕我一开口,声音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会泄露出我内心那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回到家,儿子陈诺已经睡了。我像往常一样,去他的房间看了看,替他掖好被角。看着儿子安睡的脸庞,我的心一阵绞痛。这个家,这个我以为固若金汤的避风港,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陈哲去洗澡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我们结婚时拍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眼里是藏不住的对未来的憧憬。十五年,时间到底改变了什么?
水声停了。陈哲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屏幕朝下。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了手。
我的指尖在触碰到手机的那一刻,微微颤抖。这是我第一次,想要窥探他的秘密。
我拿起了手机。没有密码。或者说,密码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这个密码,形同虚设。
我点开了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里,没有异常。都是一些工作群和家庭群。我往下翻,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叫“S”的头像。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一片薰衣草花田里,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很文艺,很美好。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点开了那个对话框。聊天记录并不多,似乎被刻意清理过,只剩下最近两天的。但就是这两天,也足以说明一切。
S:“今天客户那边有点麻烦,心情好烦躁。”
陈哲:“别急,有我在。明天我过去帮你看看。”
S:“你真好。不像我们家那位,从来都不知道关心我。”
陈哲:“傻瓜,以后我关心你。”
再往前翻,是关于那场饭局的。
S:“今晚又要陪老婆孩子应酬吗?真羡慕她。”
陈哲:“工作需要,没办法。别多想,我的心在你这儿。”
S':“那你今晚会想我吗?”
陈哲:“时时刻刻。”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手机。原来,在他对我表演着完美丈夫的角色的同时,他的心,他的“时时刻刻”,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张照片。是S发过来的,照片上是一桌菜,其中一道,赫然就是松鼠鳜鱼。
S的配文是:“今天学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可惜失败了,下次你来教我好不好?”
陈哲回复:“好。下次我做给你吃。其实很简单,关键是火候和酱汁的比例……”
后面是一长段关于如何烹饪松鼠鳜鱼的详细指导,细致到每一步的用料和时间。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在饭桌上,他没有第一时间为我夹菜。因为他的潜意识里,这道菜已经和另一个女人关联在了一起。他那番周到的布菜,或许是在向朋友们炫耀他的成熟体贴,又或许,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遥远地、隐秘地,向那个叫“S”的女人,表达着什么。
而我,不过是他这场完美表演中的一个道具,一个用来证明他家庭和睦、婚姻幸福的背景板。
我退出了微信,手指机械地滑动着。我又点开了他的相册。里面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我试了试我的生日,不对。试了试陈诺的生日,也不对。
我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头像。S。苏。
我输入了“苏”的拼音,“su”,后面加了她的生日?我不知道她的生日。我胡乱地输入了几个数字,“0520”。
相册,打开了。
里面全是那个女人的照片。她在笑,在吃饭,在看书,在薰衣草花田里回眸。她很年轻,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发披肩,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其中一张照片,是她和陈哲的合影。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陈哲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略带青涩又无比灿烂的笑容。照片的背景,是一家日料店。我认得那家店,上个月陈哲说公司项目庆功宴,连着去了好几次。
原来,他的“加班”,他的“应酬”,都是和她在一起。
我一张张地翻看着,心像是被凌迟一般,一片一片地被割下。我甚至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陈哲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我拿着他的手机,脸色瞬间变了。
“舒舒,你……”他快步走过来,想要拿回手机。
我没有躲,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屏幕上,正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合影。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她是谁?”我问,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第4章 摊牌
陈哲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和他之前在饭局上那个从容优雅的男人,判若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客厅里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问你,她是谁?”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哲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他伸出手,似乎想来拉我,又中途缩了回去。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舒舒,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是所有被揭穿的男人都会说的第一句话。苍白,无力,且毫无新意。
我冷笑了一声,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陈哲,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她叫苏晚,是公司的同事。”陈哲垂着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我们……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
“关系比较好?”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关系好到可以设置加密相册?关系好到密码是她的名字缩写加上‘我爱你’?关系好到你可以把教我做菜的耐心,都用在教她身上?”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积压了三个月的委屈、困惑、不安,此刻全都化作了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陈哲被我问得节节败退,他慌乱地摆着手:“不是的,舒舒,我没有……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爱的是你,是这个家!”
“爱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哲,你懂什么是爱吗?你以为买个包,送束花,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漂亮话就是爱了?你以为把从别的女人那里学来的套路用在我身上,就是爱了?”
我的质问像一把尖刀,刺向他,也刺向我自己。
陈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似乎被我的话刺痛了,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辩解:“我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开心吗?我努力变得更好,更懂得体贴,这有错吗?以前你总说我木讷,不懂浪漫,现在我学着去做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他的话,让我彻底心寒。
原来,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进步”,一种为了“讨好”我的努力。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错在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然后用一种近乎冰冷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你没有错在学着浪漫,你错在,把我们的独一无二,变成了可以随意复制的廉价品。”
陈哲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我不明白……什么独一无二?”
就是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我最后一道防线。他竟然问我,什么独一无二。我们十五年的婚姻,那些只有我们彼此才懂的默契和习惯,在他眼里,竟然已经模糊到需要我来提醒。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陈哲,我问你,你是怎么被我发现的?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得天衣无缝?”
他下意识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探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是那条信息?还是……还是那张照片?”
他还在纠结于那些所谓的“证据”。
我摇了摇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哀。
“都不是。”
“是今天晚上的饭局。”
“那天聚餐,你为所有人夹菜。”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哲的表情,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的恐慌。
“夹……夹菜?”他喃喃自语,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社交行为,怎么会成为压垮我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夹菜。”我擦掉眼泪,迎着他困惑的目光,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从我们谈恋爱开始,每次吃饭,你都会给我夹我爱吃的菜,尤其是鱼。你会把鱼刺剔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到我碗里。十五年了,这个习惯从来没变过。这是你的习惯,也是我的习惯。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独家的温柔。”
“可是今天,你站起来,用公筷,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夹菜。你给老王太太夹,给小李夹,给所有人夹……最后,才轮到我。你给我夹的那一块,和给别人的,没有任何区别。”
“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把只属于我的那份特殊,变成了人人有份的‘博爱’。陈哲,你不是变得更好了,你是变得陌生了。你学会了如何去取悦所有人,却唯独忘了,我们之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你对我的好,不再是出于本能,而是一种表演。一种你在别处学来的、可以熟练运用于任何场合的、廉价的表演。”
我的话说完了。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哲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无辜和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击溃的、灰败的神情。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他摧毁的,不是我们的爱情,而是我们爱情的基石——那种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默契和特殊。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一个眼神,一个习惯的改变,就足以暴露所有真相。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他的人。
第5章 真相
陈哲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沉默在客厅里蔓延,像浓得化不开的墨。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舒舒……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却也无比真诚。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到了这个地步,一句“对不起”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需要的,是真相。
“她……苏晚,是三个月前调到我们部门的。”陈哲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她很年轻,有活力,工作上很有想法。刚开始,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很有潜力的后辈,经常在工作上指导她。”
“后来……接触多了,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她很崇拜我,你知道,男人有时候……很需要这种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觉。”
我心里冷笑。原来如此。我在家里为他操持一切,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而另一个女人几句崇拜的话,就能让他飘飘然,找到所谓的“价值感”。
“她会跟我说她生活里的烦恼,说她男朋友不懂她。她会夸我成熟、稳重,有魅力。她说,我跟你,一定很幸福吧,因为我把你照顾得那么好。”陈哲苦笑了一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很复杂。一方面觉得愧疚,另一方面,又有点虚荣。”
“我们第一次……是在一次项目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庆功。都喝了点酒,她送我回家,在车里……就发生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能想象出那晚的每一个细节。酒精,暧昧的气氛,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年轻女孩,一个在平淡婚姻中感到些许倦怠的中年男人。一切都顺理成章,也肮脏不堪。
“从那以后,我就陷进去了。”陈哲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舒舒,我承认,我被她吸引了。她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有激情,有心跳。跟她在一起,一切都是新鲜的。”
“她教我很多东西。她说,女人是需要哄的,需要时不时地制造一些惊喜和浪漫。她教我怎么挑选礼物,怎么说情话,怎么在社交场合表现得更得体……她说,一个完美的男人,就应该像这样,既能在事业上指点江山,又能在生活里体贴入微。”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冰冷:“所以,你就把她教你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回来,用在我身上?你送我的包,说的那些话,甚至今天在饭局上的表现,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陈哲痛苦地点了点头:“是。”
“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这些方法能让她开心,那也一定能让你开心。我甚至天真地以为,我把这些学到的‘好’用在你身上,就是对你的一种补偿,能减轻我心里的负罪感。我觉得,我对你更好了,更体贴了,我们家就会更幸福。”
“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会伤害到你。我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舒舒,我忘了给你夹鱼,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而是苏晚她也喜欢吃鱼,我前几天刚教过她怎么做。所以在饭桌上看到那道菜,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我害怕自己会下意识地做出什么,所以……所以我才选择给所有人夹菜,用一种……一种更‘公平’的方式,来掩饰我的心虚。”
原来,那番看似周到的表演,背后竟然是这样不堪的动机。他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掩饰。他用一种公共的、礼节性的温柔,来掩盖他对我的、本能的温柔的背叛。
何其讽刺。
“那加密相册呢?密码为什么是‘su0520’?”我追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是她的名字缩写和她的生日……不,不是生日,”陈哲连忙摇头,“是……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日子。她非要我设的,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多么刺耳的词。在我们的家里,在他和我共枕的床上,他却和另一个女人,拥有着属于他们的秘密。
真相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虽然早已猜到结局,但亲耳听到他承认这一切,痛苦还是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十五年的男人,他熟悉的面容上,此刻写满了悔恨和狼狈。我发现,我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悲哀。
我们之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是我满足于平淡的幸福而忽略了他的精神需求?还是他抵挡不住外界的诱惑而迷失了自己?
或许,都有。
婚姻是一场漫长的修行,我们都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却在不知不觉中,走散了。
“陈哲,”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需要冷静一下,你也需要。”
“不!舒舒,不要!”陈哲猛地站起来,冲过来想要抓住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马上就跟她断了,我发誓!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诺诺的份上,别离开我!”
他哭了,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机会?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摔碎的镜子,即使粘起来,也永远会有一道道裂痕。
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陈哲,这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
“你先搬出去住吧。等我们都想清楚了,再谈诺诺的事。”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他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
第6章 余波
陈哲最终还是搬走了。
他走的那天,是个阴天。他没有带走太多东西,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临走前,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很久,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和不舍。
“舒舒,照顾好自己,还有诺诺。我……等你想清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房子瞬间变得空旷而安静。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墙上还挂着我们的婚纱照,沙发上还留着他坐过的凹陷,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混杂着古龙水和烟草的味道。
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我告诉儿子陈诺,爸爸因为公司有重要的项目,需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陈诺虽然有些不舍,但并没有怀疑。他只是抱着我的脖子,懂事地说:“妈妈,你别难过,我会陪着你的。”
我抱着儿子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差点掉下泪来。
没有陈哲的日子,起初是有些不习惯的。
晚上睡觉,身边的位置空了,我会突然惊醒,以为他只是去了书房加班。早上起来,习惯性地想喊他起床,才想起这个家里只剩下我和儿子。家里的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这些以前他会第一时间处理的小事,现在都需要我自己挽起袖子来解决。
但奇怪的是,除了最初的慌乱,我的心里,竟然慢慢地涌起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我不再需要在他晚归时,一边担心他的安全,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他究竟和谁在一起。
我不再需要在他拿起手机时,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心里却在猜测屏幕那头是谁。
我不再需要在他对我表现出突如其来的温柔时,分析这背后究竟是爱,还是愧疚和补偿。
那些折磨了我三个月的猜忌、不安和自我怀疑,随着他的离开,都烟消云散了。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清净了。
我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和儿子身上。我每天准时上下班,陪儿子写作业、读绘本,周末带他去公园、去科技馆。我重新报了瑜伽班,还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了一直很感兴趣的插花。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
朋友们知道了我的事,都来安慰我。闺蜜义愤填膺,骂陈哲是个混蛋,劝我赶紧离婚,一分钱都不要留给他。
我只是笑笑,说:“让我再想想。”
我不是在给他机会,我是在给我自己时间。十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需要时间,来梳理这团乱麻,来消化这场背叛带来的伤痛,来想清楚,我的未来,到底要走向何方。
陈哲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早安,晚安,提醒我天气变化,叮嘱我按时吃饭。他不再说那些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只是像记流水账一样,汇报着他的日常。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试图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
他也会定期给家里打钱,比以前更多。他还托朋友,给我和陈诺买了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塞满了整个家。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有一次,他深夜喝醉了酒,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舒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和她已经断干净了,我把她拉黑了,也跟公司申请了调岗,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
“我这几天,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你那天跟我说的话。你说我把我们的独一无二,变成了廉价品……这句话,像刀子一样,一遍一遍地扎我的心。”
“我以前总觉得,男人就该在外面打拼,给老婆孩子一个好的物质生活就够了。我以为我做到了。可我忘了,家不是光有钱就行的……我忘了,你需要的,不是名牌包,不是那些漂亮话,你需要的,只是我回家时一个真实的拥抱,是饭桌上那第一筷子的鱼……”
他泣不成声。
“舒舒,我们十五年了……从大学到现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都是你陪我一起度过的。我怎么就……怎么就那么糊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改,我用我的后半辈子,来弥补我的错……”
听着他的忏悔,我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丝松动。
我承认,我还是爱他的。十五年的感情,早已融入骨血,怎么可能说剥离就剥离。
可是,爱,就足够了吗?
那个叫苏晚的女人,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里。即使拔除了,那个伤口,也永远不可能愈合如初。
我挂掉了电话,一夜无眠。
窗外,月光清冷如水。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租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那时候我们很穷,但很快乐。每个周末,他都会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很远的菜市场,买一条最新鲜的鱼。回来后,他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我在旁边给他打下手。那道酸甜可口的松鼠鳜鱼,是我们贫穷生活里,最奢侈的美味。
那时候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拥有一切。
而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房子,车子,存款,却好像,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第7章 选择
一个多月后,陈哲约我见面。
地点是我们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件他曾经很喜欢的、质感很好的衬衫,此刻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他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局促地拉开我对面的椅子。
“舒舒,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服务员过来点单,才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我要了一杯美式,他要了一杯和他的人一样苦涩的黑咖啡。
“诺诺……还好吗?”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挺好的。上周的数学竞赛,还拿了一等奖。”我平静地回答。
“是吗?这小子,像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僵局。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轻轻地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问。
“你打开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房产证,一套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愣住了。
“房子,车子,还有我手上所有的股份,都转到你名下。”陈哲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静和决绝,“家里的存款,我也一分不要。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只要你签了,我们就去办手续。”
我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设想过无数种我们见面的场景,争吵,忏悔,祈求,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如此干脆地,净身出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陈哲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舒舒,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意识到,我犯下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信任被我亲手摧毁了,让你再像以前那样相信我,太难了,对你也不公平。”
“我爱你,也爱这个家。但我的爱,给你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所以,我选择放手。”
“如果……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那么这些东西,是我们家的财产,由你保管,我放心。我从家里搬出去,什么时候你觉得,你能真正原谅我了,我再回来。”
“如果你觉得,我们真的回不去了,那就签字吧。诺诺的抚养权归你,我随时可以探视。我……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他说完这番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眼眶泛红,却没有再流泪。
我看着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得不承认,陈哲这一步,走得很高明,也很有诚意。他没有再用感情和孩子来绑架我,而是把选择权,完完全全地交到了我的手上。他用放弃一切的姿态,来证明他的悔意。
这一刻,我心里的那份怨恨,好像突然就淡了很多。
我没有去看那些财产协议,只是拿起了那份离婚协议书。陈哲的签名,龙飞凤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我们一起走过了十五年,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儿子的父亲,是我最亲密的爱人。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也有了这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未来,该何去何从?
原谅他,然后带着这根刺,继续生活下去?还是就此放手,开始一段全新的、未知的旅程?
咖啡的苦涩,在口中慢慢散开。
我看着窗外,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方向。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选择,不应该仅仅是“原谅”或者“不原谅”他。我的选择,应该是,我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过一种,不再猜忌,不再内耗,不再自我怀疑的生活。
我想过一种,内心平静,坦然,并且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的生活。
这个答案,陈哲能给我吗?或者说,我们一起,还能找回那样的生活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幸福,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我收回目光,把文件袋,重新推回到了陈哲的面前。
“这些东西,我不要。”我说。
陈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以为,这是我的拒绝。
我看着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陈哲,婚,可以不离。但是,我们之间,需要重新开始。”
“不是回到过去,而是,重新建立一种新的关系。”
“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是诺诺的爸爸和妈妈,是生活上的伙伴,但不再是亲密无间的爱人。什么时候,我能真正地放下心里的那根刺,什么时候,你能真正地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而不是用那些廉价的套路,我们再来谈‘我们’。”
“如果你同意,你就搬回来。但是,你要睡在书房。”
“如果你做不到,那么,这份协议,我会签字。”
说完,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很暖。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未来的路,也充满了未知。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因为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谁的妻子,我只是林舒。
我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
第8章 新生
陈哲搬回了家,住进了书房。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怪又微妙的平衡状态。在儿子面前,我们依然是恩爱的父母,会一起陪他吃饭,一起辅导他功课,一起参加学校的亲子活动。但当儿子睡下后,整个家就会陷入一种礼貌而疏离的安静。
他会为我准备好早餐,然后在我起床前去上班。他会修好家里所有坏掉的东西,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不紊。他不再送我礼物,也不再说那些甜言蜜语,只是默默地,用行动来表达着什么。
他戒了烟,停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下班就回家。他会陪着陈诺下棋、打球,也会在我看书的时候,默默地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他做得很好,好得像一个完美的室友,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我看着他的改变,心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感动,只是一种平静的观察。我知道,他在努力,在赎罪。但我心里的那扇门,还没有为他打开。
那道因为“夹菜”而产生的裂痕,太深了。它提醒着我,我们之间最宝贵的信任和默契,曾经被多么轻易地践踏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转眼间,半年过去了。
陈诺的生日到了。我们决定在家为他办一个小型派对,请了他最好的几个同学。
我忙着准备蛋糕和点心,陈哲则负责布置和招待小客人。他把客厅装饰得像一个童话世界,带着孩子们玩游戏,变魔术,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看着他耐心十足地陪着孩子们,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男人,曾经是我全部的世界,后来成了我最深的伤痛,而现在,他又以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姿态,存在于我的生活里。
派对的高潮,是吃晚饭。我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孩子们喜欢吃的。
其中,也有一道松鼠鳜鱼。
做这道菜的时候,我的手是有些抖的。这半年来,我刻意地回避着所有和“鱼”相关的菜肴。这是我第一次,重新面对它。
菜上桌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陈哲的目光,落在那盘鱼上,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黯淡了下去。
大家开始动筷子,气氛热闹非凡。
陈哲默默地吃着饭,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活跃气氛。
就在这时,儿子陈诺,用他自己的小筷子,笨拙地夹起一块鱼腹上的肉,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我的碗里。
“妈妈,你快吃,”他仰着小脸,认真地对我说,“这个鱼刺少,你最喜欢吃了。爸爸以前都给你夹的,他出差了,以后我给你夹!”
童言无忌,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饭桌上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看着碗里那块并不规整,甚至还带着一点碎骨的鱼肉,却觉得,比我这辈子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我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陈哲。
他低着头,肩膀在微微地颤抖。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他面前的饭碗里。
那一刻,我心里那块坚硬了半年的冰,好像突然就裂开了一道缝。
我忽然明白了。
有些伤害,确实无法忘记。但有些爱,也真实地存在过,并且,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来。
陈哲的背叛,是事实。但他对这个家,对我和儿子的爱,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也并非全是虚假。他只是在漫长的婚姻旅途中,迷了路。
而我,在这半年里,学会了独立,学会了把幸福的重心,从他身上,移回到自己身上。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为我挑鱼刺的小女孩,我已经可以自己面对生活的风雨。
或许,真正的成长,不是彻底地摒弃过去,而是,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伤痛,然后,选择一种更成熟、更宽容的方式,与它和解。
派对结束后,我把陈诺哄睡着。
我走到书房门口,门没有关。陈哲一个人坐在书桌前,背影萧瑟而孤单。
我敲了敲门。
他回过头,看到是我,惊讶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走进去,只是靠在门框上,轻声说:“今天……谢谢你。”
陈哲的眼圈还是红的,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家。”
“书房的床太小了,睡久了对腰不好。”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明天……你搬回卧室吧。”
陈哲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我知道,这不代表彻底的原谅,更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到过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我们共同学习,如何重新去爱,如何去修复一段关系的开始。
躺在床上,我久违地感到了心安。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样,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无论身边是否有人为我夹菜,我都有能力,品尝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而这,或许才是婚姻和人生,教给我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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