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又醒了。毫无缘由,就像被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入睡眠中枢。空调低声运行,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幽幽散发着微光:凌晨三点零七分。
呼吸声。
他的,还有我的。交错在这间过分安静的卧室里,浓稠得像是凝固的黑暗。
我又醒了。毫无缘由,就像被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入睡眠中枢。空调低声运行,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幽幽散发着微光:凌晨三点零七分。
那股感觉又来了。
黏腻的,沉重的,某种…凝视。并非来自房门或窗帘的缝隙,它就源自我的左侧,源自本该熟睡的沈川那边。
我一动不敢动,连眼皮都不敢抬起一条细缝,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假装呼吸依旧平稳悠长。恐惧像细密的蛛网,裹住了我的口鼻。他能感觉到我醒了吗?他是不是正看着我?用什么样的眼神?
沈川,我交往两年、同居三个月的男友,最近让我感到一种彻骨的陌生。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恰恰相反,是他什么都没做。他依旧温柔,按时回家,会做好吃的糖醋排骨。但就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某些瞬间,我捕捉到他来不及收敛的表情,空茫,甚至…狰狞?还有他偶尔脱口而出、又迅速笑着掩饰掉的怪异音节,不像任何我知道的语言。
更多的是每个深夜,这种精准在凌晨三点左右将我刺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
我试过猛然睁眼,每一次,他都“睡”得很沉,姿态安稳,呼吸均匀。我试过在白天假装不经意地问他,是否睡得好,有没有醒过,他总是揉揉我的头发,笑容温暖得无懈可击:“一觉到天亮啊,抱着你睡得特别沉。”
可那种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我后颈的寒毛一次次竖起。
是我压力太大了吗?还是……这房子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理智告诉我是前者,但一种更深层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尖叫着是后者。并且,那个“东西”,很可能正睡在我的枕边。
我必须知道真相。哪怕真相会撕碎我的一切。
今天下午,我借口出差,中途折返,在卧室正对床头的书架里,藏了一个纽扣大小的摄像头。它连接着我的私人云端,沈川绝不会发现。安装的时候,我的手心全是冰凉的汗,心脏撞得胸口发疼。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和一种更强的求生欲撕扯着我。
晚上,我躺在床上,再次忍受着那几乎实质化的目光煎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我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砰砰跳动的声音。
这一次,身边的沈川没有了往日的“安稳”。
窸窸窣窣的轻响。
床垫承受的重量微微变动。
他动了。
我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刺痛感让我勉强维持住沉睡的假象。他起来了?他以前从未起来过!他只是躺着“看”我!
冰冷的空气钻进被窝他空出的地方。我全身的感官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绷紧到了极致,感知着他的动向。
他没有下床。
他……转向了我。
一股温热的、带着他常用沐浴露清香的鼻息,拂过我的额头。他俯下身来了。离我很近,非常近。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眼神,正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我的脸。
胃里一阵翻搅,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喉咙里的尖叫和想要剧烈颤抖的欲望。不能动,林薇,绝对不能动。
那注视停留了多久?十秒?一分钟?时间失去了意义。
然后,那股压力稍稍撤离。我听到极轻微的、湿濡的声音,像是……嘴唇被用力拉开又缓缓放松的细微声响?紧接着,是一声极低极低的吸气声,充满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扭曲的渴望。
终于,他重新躺了回去。身体的热源再次靠近,一切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像一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躺着,直到窗外天际开始泛白,第一声鸟鸣穿透玻璃,才敢让自己“醒”来。
身侧的沈川也“醒”了,他睁开眼,笑容带着晨起的慵懒和暖意,自然无比地凑过来想给我一个早安吻。
我猛地偏开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生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怎么了?没睡好?”他愣了一下,眼神关切,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触电般躲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没、没事……可能有点落枕。”我几乎是摔下床的,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睛里全是血丝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薇薇?真没事吗?”门外传来他担忧的敲门声。
“没事!”我拔高声音,尖锐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我马上出来!”
我用冷水拼命冲脸,试图冷静。我必须看到录像。现在,立刻,马上!
早餐味同嚼蜡。沈川似乎有些困惑我的沉默和心不在焉,但依旧体贴地给我倒了牛奶。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我却无法控制地去想,几个小时前,就是这双手,可能刚刚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他出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合上的瞬间,我几乎是扑到了笔记本电脑前,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正确输入密码。
连接云端,找到加密文件夹,调取昨晚的录像。
快进。
卧室的夜景模式画面,泛着幽绿的光。能看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影,看起来无比恩爱平静。我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客厅里轰鸣。
时间戳无声地跳动。
凌晨两点五十九分。
三点整。
画面里,我身边的那个身影,动了一下。
来了!
我猛地暂停,呼吸滞住。指尖冰凉地移动触摸板,将播放速度调至正常,一格一格,缓慢地推进。
录像里,沈川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像个提线木偶。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沉默了近一分钟。然后,他慢慢地转过头。
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侧脸,进而,是整张正脸。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彻底冻结了。
那不是沈川。至少,不是我认识的沈川。
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眼白多得吓人,瞳孔缩成两个漆黑的、没有任何光亮的点。整张脸是一种毫无表情的空白,像一张打磨光滑的面具。
然后,他俯身,一点点地朝我凑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的脸占据了整个镜头。
然后,他的嘴角。他的嘴角开始动了。像是有无形的钩子勾住他的嘴角两侧,缓慢地、坚定不移地向上、向耳根的方向拉扯开。
一个巨大、僵硬、撕裂到极致的笑容。露出的牙齿白森森的,泛着死寂的光。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脱口而出的骇叫。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胃部痉挛着,眼前阵阵发黑。
怪物。他是一个怪物!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要将我撕裂。而就在这时——
录像里,那个正被“沈川”凝视的、本该熟睡的我……
突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眼白。
一双瞳孔巨大、纯黑、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地、精准地“看”向了镜头的方向——或者说,看向了正俯身对着“我”的沈川。
紧接着,“我”的嘴角,也缓缓向上勾起。
一个弧度精准的、带着难以言喻的邪异和玩味的微笑。
然后,“我”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对着镜头,对着屏幕外几乎心脏停跳的我,清晰地、缓慢地,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我猛地暂停,画面定格在那张黑瞳微笑的脸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尾椎骨急速窜上天灵盖,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我读懂了那句唇语。
——「终于被你发现了。」
来源:杨杨柒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