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帮支书家犁地,他闺女给我送饭,红着脸说:俺爹让你晚上也来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27 13:29 1

摘要:几十年后,当我的孙子缠着我,问我是怎么娶到他那个有文化又漂亮的奶奶时,我总会指指堂屋墙上挂着的那把老犁头。那犁头上的木柄,已经被我的手磨得油光锃亮,像是裹了一层琥珀。

几十年后,当我的孙子缠着我,问我是怎么娶到他那个有文化又漂亮的奶奶时,我总会指指堂屋墙上挂着的那把老犁头。那犁头上的木柄,已经被我的手磨得油光锃亮,像是裹了一层琥珀。

“一切啊,”我会眯着眼,慢悠悠地告诉他,“都从一个晚上开始。一个让我去‘干活’的晚上。”

从那个晚上算起,整整四十年,我的人生就像被那把犁重新翻了一遍。那不是一晚上的活,而是用半辈子去偿还的信任,是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沉默的考验,也是那个扎着大辫子的姑娘羞涩的期盼。它为一个泥腿子,犁出了一辈子的光景和念想。

可故事,还得从1979年那个能把人晒脱一层皮的夏天说起。那时候,我叫赵向东,浑身上下,除了力气,一无所有。

第1章 一碗绿豆汤

1979年的夏天,热得邪乎。太阳像个挂在天上的大火盆,把整个赵家庄烤得蔫头耷脑。田里的泥块都晒得发了白,一脚踩下去,烫得人直抽抽。

我叫赵向东,那年二十岁,是队里出了名的好劳力。别人犁一亩地,我能犁一亩半,还不带歇气的。爹妈总说,咱老赵家祖坟没冒青烟,出不了读书的料,就盼着我能凭这身力气,将来换个饱饭吃,娶个能生养的媳妇。

这天,我接了个顶要紧的活儿——给大队支书李援朝家犁地。

李援朝是村里的天。他当过兵,在战场上见过真阵仗,说话办事跟敲钉子似的,一个唾沫一个坑。村里人见了他,都下意识地把腰杆挺直一点,说话声音也放低三分。他家那二亩地,是队里最好的水浇地,可他大儿子在县里当工人,小儿子还在上学,家里就缺个壮劳力。往年都是喊几个社员帮工,今年不知道怎么,李援朝找到了我爹,点名要我赵向东去。

爹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薅起来,反复叮嘱:“向东,给支书家干活,机灵点,别耍滑头,要把地犁得跟绣花一样细!”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活儿,是情分,也是考验。干好了,往后在队里评个先进、分个好农具,都能沾光;干砸了,往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我把家里那头最壮实的黄牛喂得饱饱的,牵着它下了地。那牛通人性,似乎也知道今天这活儿不一般,四蹄走得格外稳当。我扶着犁,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也顾不上擦。我心里就一个念头:要把这地犁得平平整整,沟是沟,垄是垄,不能让李支书挑出半点毛病。

从日出干到日头当顶,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的确良褂子湿得能拧出水来,紧紧地贴在脊梁上。正当我扶着犁把喘粗气的时候,地垄头上走来一个人影。

我眯着眼一瞧,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半拍。

是李秀英,李支书的闺女。

秀英那年十八,刚从公社高中毕业,是村里凤毛麟角的“文化人”。她不像村里其他姑娘那样咋咋呼呼,总是安安静静的,说话细声细气。人长得也俊,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一双眼睛像含着水,清亮亮的。最惹眼的是她那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垂在脑后,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的,像一根乌亮的马鞭。

村里的后生,没一个不对她存着心思的。可她是支书的闺女,又是文化人,大伙儿只敢在背后悄悄议论,谁也不敢凑到跟前去。我也一样,每次在路上碰到她,都只是憨憨地笑一笑,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提着一个瓦罐,一步步走近,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的轮廓镶上了一道金边。

“向东哥。”她走到我跟前,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麦苗。

“哎,秀英。”我赶紧松开犁把,在裤腿上使劲擦了擦手上的泥,窘得脸都红了。

她把瓦罐递过来,打开盖子,一股凉丝丝的甜味儿立刻钻进我鼻子里。是绿豆汤,里面还飘着几粒饱满的米花。

“俺爹让我给你送来的,解解暑。”她低着头,不敢看我,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哎呀,这……这哪好意思。”我嘴上客气着,肚子里的馋虫却早就被勾出来了。这年头,绿豆和白糖都是精贵东西,平时谁家舍得这么吃。

“快喝吧,凉着呢。”她把瓦罐又往前送了送,声音更小了。

我不再推辞,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大口就灌了下去。冰凉甘甜的绿豆汤滑过喉咙,一直凉到心里,把浑身的暑气都给浇灭了。那滋味,比过年吃的肉还香。

我一口气喝干了,把瓦罐还给她,抹了抹嘴,憨笑着说:“太好喝了,谢谢你,秀英。”

她接过瓦罐,脸颊上飞起两团红云,比天边的晚霞还好看。她没立刻走,好像还有话要说,嘴唇动了动,又咽了回去。

地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牛甩着尾巴驱赶苍蝇的“啪啪”声,和我们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我想找点话说,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地……地快犁完了,下午再加把劲就成了。”

“嗯。”她应了一声,还是低着头。

沉默。尴尬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眼帘,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向东哥……”

“啊?”我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

她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她咬着嘴唇,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俺爹……俺爹让你晚上也来。”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提着瓦罐,头也不回地顺着地垄头跑了。那条乌黑的大辫子在她身后跳跃着,很快就消失在了玉米地的尽头。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瓦罐的冰凉,心里却像烧起了一把火。

晚上也来?

来干啥?地都快犁完了,晚上黑灯瞎火的,还能干什么农活?

我反复琢磨着秀英那句话,还有她那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蛋。一个念头,像一颗被雨水浸润的种子,在我心里猛地冒出了芽,然后疯狂地生长起来。

难道……难道李支书是看上我了?想招我当女婿?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它甩出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赵向东算老几?一个穷小子,家里连三间像样的瓦房都没有。李秀英可是高中生,她爹是支书,这门不当户不对的,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万一呢?

万一李支书就看中我这身力气和老实本分呢?

我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手里的犁把也变得有千斤重。一下午,我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地是犁完了,可犁得好不好,我自己都没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牵着牛回家,一路上魂不守舍,连跟邻居打招呼都忘了。

晚饭桌上,爹看我心不在焉,扒拉着碗里的饭,忍不住问:“向东,活儿干得咋样?支书没说啥吧?”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娘给我夹了一筷子咸菜,说:“多吃点,累了一天了。”

我看着爹娘那布满老茧的手和被岁月压弯的腰,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如果,如果我真的能当上李支书的女婿,那我们家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一点?爹娘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扒完最后一口饭,我放下碗筷,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对爹娘说:“爹,娘,李支书让我晚上过去一趟。”

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啥?晚上还让你去?是不是地没犁好?”

“不是,”我摇摇头,“秀英……是秀英来送饭的时候说的。”

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看了一眼爹,脸上露出一种既兴奋又不敢相信的神情。在农村,晚上叫一个年轻后生去家里,这里头的意味,过来人都懂。

爹在屋里来回踱步,手里的烟袋锅一下下敲着掌心。半晌,他停下来,盯着我,一脸严肃地说道:“向东,去了之后,少说话,多看多听。支书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耍小聪明。”

“我知道了,爹。”

我换了件干净的褂子,用井水使劲搓了把脸,对着水缸里模糊的影子照了照,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土里土气的赵向东。

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我走出了家门,朝着村东头那座最气派的砖瓦房走去。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整个村庄,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李支书家的那盏灯,就是最亮的一盏。

我的心,也随着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

第2章 一盏煤油灯

李援朝家是村里唯一座北朝南、有着五间大瓦房的人家。院墙用青砖砌得整整齐齐,院门是两扇厚实的木门,刷着黑漆。光是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一股子和村里其他泥腿子人家不一样的气派。

我站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李支书浑厚的声音。

“李叔,是我,向东。”我的声音有点发紧。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援朝站在门后,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色的旧背心,手里拿着个大蒲扇。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本就严肃的脸庞映衬得更加棱角分明。

“哦,向东来了,进来吧。”他侧了侧身,让我进去。

我拘谨地迈进院子,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飘了过来。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墙角种着几株向日葵,高高地昂着头。堂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亮着一盏煤油灯。

我跟着李援朝走进堂屋。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毛主席画像。秀英的娘,我们都叫她张婶,正在灯下纳鞋底。看见我进来,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站起来。

“向东来了,快坐,快坐。”张婶很热情,给我倒了一碗晾好的白开水,“累了一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张婶。”我接过碗,双手捧着,紧张得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秀英不在堂屋。我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圈,没看见她,心里既有点失落,又松了口气。

“坐吧,站着干啥。”李援朝指了指桌子旁的长板凳,自己则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在板凳边上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

李援朝拿起桌上的烟叶,慢条斯理地卷了一根旱烟,用煤油灯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白的烟雾。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

他抽着烟,不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皮看我一下。那眼神,锐利得像鹰,仿佛能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

张婶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着打圆场:“老李,你倒是说话呀,向东这孩子老实,你别吓着他。”

李援朝这才把烟锅在桌腿上磕了磕,看着我,缓缓开口:“向东,今天地犁得不错。”

我心里一松,赶紧说:“应该的,李叔。”

“嗯。”他点点头,又陷入了沉默。

我心里那点关于“招女婿”的幻想,在他这沉默如山的威严面前,开始一点点地瓦解。我觉得自己想多了,人家可能就是客气一下,叫我来喝碗水,顺便结一下工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援朝又开口了,问的却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向东,你今年二十了吧?”

“是,过了年就二十一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读过书吗?”

“就……就念到小学二年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嗯。”他又不说话了,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在审视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对我说:“走,跟我到后院来。”

我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婶也一脸疑惑,但没多问。我连忙放下水碗,跟在他身后。

后院比前院小一些,堆着一些农具和柴火。李援朝领着我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一堆散了架的农具零件——有犁铧,有耙齿,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木头疙瘩。

他指着那堆东西,说:“这些都是队里的农具,有些年头了,坏了。扔了可惜,你看看,能不能修修?”

我愣住了。

原来,晚上叫我来,是让我来修农具的。

一股说不出的失望,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白天在地里胡思乱想了一下午,结果人家只是想找个免费的劳力。心里那点火苗,“噗”的一下就灭了。

但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我赵向东凭什么让人家支书高看一眼?能给我个机会,在支书面前表现一下手艺,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我从小就喜欢琢磨这些东西,跟着村里的老木匠学过几手。修个农具,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我压下心里的失落,蹲下身,拿起一个断了齿的木耙,仔细看了看,对李援朝说:“李叔,能修。就是缺些趁手的家伙,还有,这木头得用好木头,不然不经用。”

李援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家伙事儿,东屋里有。木头,我那屋里有根早年留下来的榆木,你看着用。”

说完,他转身就回了堂屋,留下我一个人在后院。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也吹散了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我自嘲地笑了笑,赵向东啊赵向东,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干活吧。

我从东屋找来锤子、凿子和锯,又在李援朝的指点下,从他屋里扛出了那根沉甸甸的榆木。那木头是真好,又干又硬,是做农具的上好材料。

我就着院子里从堂屋透出来的微弱光亮,开始干活。先是把坏掉的耙齿一个个凿下来,再量好尺寸,从榆木上锯下一块,刨平,然后一点点地凿出新的耙齿。

这是个细致活,急不得。我沉下心,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到脑后,一门心思地跟手里的木头较劲。凿子和锤子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正专心致志地给一个耙齿做榫头,眼前的光线忽然亮了一些。

我一抬头,看见秀英端着一盏煤油灯,悄悄地站在我身边。

她换了一件浅蓝色的碎花衬衫,头发好像刚洗过,散发着淡淡的胰子香。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里的星星。

“向东哥,太暗了,我给你照着。”她轻声说。

我的心,又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不……不用了,我看得见。”我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她脸上瞟。

她没听我的,而是找了块石头,把煤油灯稳稳地放在上面,正好能照亮我手里的活计。然后,她就在我旁边蹲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手心都出汗了,手里的凿子也变得不听使唤起来。好几次,都差点凿偏了。

“你……你怎么还不睡?”我没话找话。

“还不困。”她小声回答,然后指了指我手里的耙齿,“向东哥,你手真巧。”

一句简单的夸奖,却让我心里甜丝丝的。我嘿嘿笑了两声,手上的动作也顺畅了许多。

我们就这样,一个干活,一个举灯,谁也不再说话。但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融洽。我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胰子味,能感觉到她就在我身边,那份安静的陪伴,比任何话语都让我感到心安。

堂屋里,李援朝和张婶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很小,听不真切。但我能感觉到,李援朝的目光,时不时地会透过门帘,落在我们身上。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或许,修农具,也只是一个开始?

这盏煤油灯,照亮的不仅仅是我手里的活,好像也照亮了我心里某个被失望熄灭的角落,让那点火苗,又悄悄地,重新燃了起来。

第3章 一碗鸡蛋面

从那天晚上开始,“晚上也来”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每天傍晚,我一吃完饭,就揣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准时出现在李援朝家的院子里。

李援朝再也没提过犁地的事,好像那只是个由头。他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活”来让我干。有时候是修修补补,把队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农具拾掇利索;有时候是让我帮他劈柴,把院子里堆着的木头疙瘩劈成整整齐齐的柴火码好;还有时候,他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

他聊的东西很杂,从队里的收成,到国家的大政策。什么“联产承包”,什么“责任到户”,这些词我听都没听过,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讲得很有耐心,看我听不懂,就换成最土的大白话给我解释。

“向东,你觉得,这地,是分成一块一块的好,还是拧成一股绳的好?”他会冷不丁地问我。

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庄稼汉,哪懂这些。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肯下力气,地就不会亏待人。”

他听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那眼神,像是赞许,又像是在琢磨着更深的东西。

我渐渐明白,李援朝不是在找一个单纯的劳力,他像是在……考察我。考察我的力气,我的手艺,我的耐心,甚至是我那点可怜的脑子。

而秀英,则成了我每晚最温柔的期盼。

她总是在我干活的时候,悄悄地出现。有时候是端来一碗水,有时候是送来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她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借着给我打下手的名义,看着我干活。

我们的交流,大多是通过眼神和一些心照不宣的小动作。我劈柴的时候,她会默默地帮我把劈好的柴火抱到墙角码好;我修农具满头大汗时,她会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有一次,我的手被木刺扎了,她看见了,二话不说跑回屋,拿来针和煤油灯,小心翼翼地帮我把刺挑了出来。她的手指很凉,轻轻碰到我粗糙的皮肤时,我感觉像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传开了。

“哎,你们看见没,赵家那小子,天天晚上往支书家跑。”

“可不是嘛,八成是支书看上他了,想招他当上门女婿呢!”

“切,就他?一个泥腿子,也想攀高枝?秀英可是高中生,能看上他?”

“那可不一定,赵向东那身板,一看就是能干活的好手。支书家缺的就是劳力。”

这些话,好的坏的,都传到了我耳朵里。我听了,心里又慌又乱,还有一丝隐秘的甜。我怕这事儿是假的,让我空欢喜一场;又怕是真的,自己配不上秀英,将来会让她受委屈。

那天晚上,我正在院子里给一张破旧的纺车换零件,心里就揣着这些事,有点走神。一个不小心,凿子脱了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向东哥,小心!”秀英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

我捡起凿子,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我,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向东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看着她关切的脸,心里一热,那些压在心里的委屈和迷茫,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她好像不信,咬了咬嘴唇,说:“你等一下。”

说完,她转身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碗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面上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还撒着翠绿的葱花。

“向东哥,你肯定没吃饱,我给你下了碗面。”她把碗递到我面前,脸颊在蒸腾的热气中显得红扑扑的。

我彻底愣住了。

在那个年代,鸡蛋是何等精贵的东西。只有家里来了最重要的客人,或者谁家生了孩子坐月子,才舍得拿出来。平日里,那都是要攒起来换盐换油的。她竟然……给我煮了两个荷包蛋。

我端着那碗面,感觉比千斤重的担子还沉。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长这么大,除了我娘,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家,这样心疼过我。

“秀英,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吃。”我把碗推回去。

“吃吧。”她却固执地把碗又推了回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快吃吧,不然就坨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心疼,看到了鼓励,也看到了一丝和我一样的情愫。

那一刻,村里所有的流言蜚语,我心里所有的自卑和不安,都被这碗面的热气融化了。我不再去想什么配不配得上,我只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她是真心待我好。为了这份好,我做什么都值了。

我埋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面条筋道,汤头鲜美,荷包蛋又香又嫩。我吃得很快,不是因为饿,而是怕自己忍不住,眼泪会掉进碗里。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碗面。

吃完面,我把碗还给她,郑重地说了声:“秀英,谢谢你。”

她接过碗,笑了。那笑容,像月光下的荷花,干净又好看。

“向东哥,”她忽然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外面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俺爹……俺爹他是个有主意的人。”

我心里一震。她这是在安慰我,也是在暗示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那一晚,我干活干得格外有劲。纺车很快就修好了,转起来“吱呀吱呀”的,像是在唱着一首欢快的歌。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堂屋的窗户后面,李援朝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手里的烟明明灭灭,嘴角,似乎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第44章 一场暴雨

日子就在这“叮叮当当”的修补声和“你来我往”的默契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进了雨季。

村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我和秀英的事,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大多数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祝福的有,说酸话的也不少。尤其是村东头王木匠家的儿子王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王强也喜欢秀英,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他家条件比我家好,王木匠手艺好,家里不缺钱。王强自己也念过初中,嘴巴甜,会来事,以前没少往李支书家献殷勤。现在看我捷足先登,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在路上碰到我,他总是阴阳怪气地说:“哟,向东,这是又去支书家当‘长工’啊?支书家可真会疼人,连晚上的活都给你预备好了。”

我嘴笨,说不过他,每次都只是闷着头走开。我知道,跟他争辩没用,反而会给李支书家惹麻烦。李援朝最看重的就是踏实肯干,最讨厌的就是惹是生非。

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干活上。我不仅把李援朝交代的活儿干得漂漂亮亮,还主动把队里其他一些没人管的破旧农具,也一一修好了。时间长了,队里的人都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说我赵向东是个实在后生。

这天下午,天阴沉得像要塌下来一样,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来。看样子,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

我正在家里修一个漏水的木桶,心里却惦记着李支书家后院晒着的那几架豆角。那豆角是准备冬天吃的,要是被雨淋了,可就全糟蹋了。

我跟娘打了声招呼,抄起院子里的两张大油布,就往李支书家跑。

刚跑到村口,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顾不上躲雨,顶着雨一路狂奔。等我跑到李援朝家门口时,已经浑身湿透,成了个落汤鸡。

院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正看见秀英和张婶在院子里手忙脚乱地抢收豆角。李援朝不在家,听说是去公社开会了。

“张婶,秀英,我来帮忙!”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向东?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淋成这样!”张婶又惊又喜。

我们三个人合力,很快就把豆角都收进了屋里。但雨实在太大了,瓢泼似的,院子里很快就积了水。

忽然,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从后墙那边传来的。

“不好!”我心里咯噔一下。

李支书家的后墙,是老土墙,有些年头了。前几天我帮他家修猪圈的时候,就发现墙根有些松动,还提醒过他。这种暴雨一冲,最容易出事。

我跑到后院一看,心顿时沉了下去。后墙靠着猪圈的那一段,已经被雨水泡软了,墙体肉眼可见地倾斜着,墙上的泥块正“簌簌”地往下掉。眼看就要塌了!

墙要是塌了,不仅猪圈里的两头大肥猪要被砸,连带着旁边的厢房都危险。

“秀英,快!去找几根粗木头来!”我冲着屋里大喊。

秀英也吓坏了,脸都白了,连忙跑去找木头。张婶则急得直跺脚。

我环顾四周,看到墙角堆着一扇废弃的旧门板。我眼睛一亮,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那扇沉重的门板扛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墙边,用尽全力顶住了摇摇欲坠的土墙。

雨水夹杂着泥浆,从墙上浇下来,糊了我一头一脸。巨大的压力从门板上传来,压得我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我咬紧牙关,双腿死死地钉在泥地里,一步也不肯退。

我知道,我一退,这面墙就完了。李支书把家交给我,我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秀英和张婶找来了几根木头,在我的指挥下,一根根斜着顶在门板上,分担压力。但雨势太大,墙体还在一点点下沉。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是王强,他带着几个村里的后生,披着蓑衣,也赶了过来。

“哟,这不是向东吗?怎么着,想学愚公移山啊?一面破墙,塌了就塌了呗,至于搭上命吗?”王强站在廊檐下,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说道。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张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骂道:“王强,你……你还是不是人!没看到向东在玩命吗?还不快来帮忙!”

王强撇撇嘴:“张婶,不是我们不帮。这雨这么大,墙眼看就要倒了,谁上去谁倒霉。我们可没向东那么傻。”

我顶着墙,听着王强风凉话,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我不能分心,我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和这面墙的对抗上。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进我的眼睛里,一片模糊。

“王强!你给我闭嘴!”

一声清脆又愤怒的娇喝传来。是秀英。

我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但那双眼睛,却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死死地瞪着王强。

“向东哥是为了我们家才拼命的!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算什么男人!”

王强被她骂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李秀英,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为你好!你跟着这么个穷小子,有什么出息!你看他那傻样,为了你家一面破墙,命都不要了!”

“他不是傻!”秀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这叫有担当!比你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强一百倍!一千倍!”

说完,她不再理会王强,跑到我身边,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和我一起死死地顶住门板。

“向东哥,你撑住,我陪你一起!”

那一刻,我感觉一股巨大的暖流涌遍全身。所有的疲惫和压力,似乎都消失了。我看着身边这个和我并肩作战的姑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她这句话,就算这墙真的塌下来,把我砸死在下面,也值了。

雨,还在下。墙,还在倾斜。

而我和她,就像两棵在暴雨中顽强扎根的树,共同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第5章 一句承诺

就在我们快要撑到极限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院门口响起。

“都干什么呢!还不快搭把手!”

是李援朝!他回来了。他身上披着一件军用雨衣,脚上穿着高筒雨靴,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锹,看样子是从公社一路跑回来的。

他身后,还跟着村里的几个民兵。

王强一看到李援朝,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李叔,您回来了!我们正商量着怎么帮忙呢!”

李援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样,让王强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没有再理会王强,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边,看了看我和秀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向东,好样的!”他沉声说了一句,然后对身后的民兵下令,“快,按我说的,把支撑架搭起来!”

有了李援朝坐镇指挥,场面立刻变得井然有序。民兵们都是干活的好手,很快就用木头和绳索,在墙边搭起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架,彻底取代了我和秀英的人力。

当我从门板后撤出来的那一刻,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是秀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脸上、身上,全是泥浆。整个人狼狈不堪,就像一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泥猴。

李援朝走到我面前,脱下自己的雨衣,披在我身上。

“走,进屋,喝碗姜汤去去寒。”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暖意。

张婶已经熬好了热腾腾的姜汤,我捧着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秀英拿来干净的毛巾,默默地帮我擦拭脸上的泥水。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眼神里满是心疼。

屋外,雨声渐渐小了。李援朝指挥着民兵们处理后续事宜,王强和他那几个同伴,早就灰溜溜地溜走了。

等一切都安顿好,李援朝走进屋里。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手里拿着他的烟袋锅。他在八仙桌旁坐下,装上一锅烟,点着,却没有抽,只是看着烟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明明灭灭。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张婶和秀英都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我站起身,有些局促地说:“李叔,墙……我没能护好。”

李援朝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温和。

“傻小子,”他缓缓地说,“一面墙,塌了可以再砌。人心要是塌了,就扶不起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王强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和鄙夷。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到我身上,那份审视的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认可。

“向东,”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从明天起,你不用晚上来了。”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不用来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觉得我今天太冲动,太鲁莽,还是觉得王强说的话有道理,我配不上秀英?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秀英的脸色也“唰”地一下白了,她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看着她爹,嘴唇都在发抖:“爹……”

李援朝看着我们俩紧张的样子,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忽然像冰雪一样融化了。他竟然笑了,虽然笑得有些生硬,但确实是在笑。

“我是说,”他把烟袋锅在桌上磕了磕,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期许,“从明天起,你就搬过来住吧。”

“啊?”我彻底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张婶最先反应过来,脸上乐开了花,她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高兴地说:“你李叔的意思是,让你给秀英当上门女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上门女婿!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呆呆地看着李援朝,又看看秀英。

秀英的脸已经红得像一块大红布,她害羞地低下头,但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那份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李援朝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结实的肩膀。

“向东,我李援朝当过兵,打过仗,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品性。钱没了可以再挣,力气没了可以再养,但一个人的担当和骨气,是拿什么都换不来的。”

“这一个多月,我让你干活,是想看看你的手艺和耐心。我跟你聊国家大事,是想看看你脑子是不是一团浆糊。今天这场大雨,才是老天爷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题。”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郑重。

“你过关了。你用你自己的行动证明,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把秀英交给你,放心。”

我的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地红了。我不是因为能当上支书的女婿而激动,而是因为我的付出,我的为人,得到了这个我无比尊敬的长辈最彻底的认可。

我“扑通”一声,朝着李援朝和张婶跪了下去,声音哽咽。

“叔,婶,我……我赵向东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对秀英好,孝敬你们。要是我有半点对不起她,就让我天打雷劈!”

“快起来,傻孩子!”张婶连忙把我扶起来,眼圈也红了。

李援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秀英说:“秀英,去,把你藏着的那瓶好酒拿出来。今天,我得跟向东,好好喝一杯。”

那一晚,李援朝家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我第一次和他同桌喝酒。他跟我讲了很多,讲他打仗的故事,讲他对未来的规划,讲他对我们年轻一代的期望。

他说,马上要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土地要分到各家各户。他看中我的,不只是我能干活,更是我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和钻研劲。他希望我能带个好头,带领村里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干出一番新名堂。

那一句句嘱托,像一颗颗种子,种进了我的心里。我忽然明白,他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家,更是一个沉甸甸的未来,一份改变命运的责任。

那晚的酒很烈,但我没醉。我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看着身边为我倒酒的秀英,看着对面语重心长的李援朝,心里暗暗发誓:我赵向东,绝不辜负这份天大的情分。

第6章 一张结婚证

暴雨过后,天格外地蓝。

我和秀英的婚事,以一种近乎传奇的方式,在赵家庄传开了。那面被我拼死护住的土墙,成了我们爱情最坚实的见证。王强和他那帮人,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很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来。

我爹娘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得几宿没合眼。我娘拉着我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爹则拿出他珍藏了多年的烟叶,卷了一根又一根,一个人坐在门槛上,默默地笑着。

按照李援朝的意思,一切从简。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两家的至亲,在家里摆了两桌酒。

那天,我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中山装,那是秀英偷偷去县里给我买的。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挺拔,精神,第一次觉得自己,配得上站在秀英的身边。

秀英也穿了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衬得她脸蛋白里透红。她那条乌黑的大辫子上,系了一根鲜艳的红头绳,随着她的走动,轻轻地摇曳着,摇进了我的心里。

领结婚证那天,是李援朝亲自骑着队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我和秀英去的公社。

到了民政办公室,办事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他看了看我们的介绍信,又抬头看了看我们,笑着说:“哟,这不是李支书吗?恭喜恭喜啊!”

李援朝笑着点点头:“给我这俩孩子办一下。”

办事员拿出表格,让我们填。我拿着笔,手心里全是汗。我的名字,赵向东,这三个字我练了无数遍,可真到要写在这么重要的纸上时,还是感觉有千斤重。

秀英看出了我的紧张,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软,很暖,一股暖流顺着我的手心,一直流淌到心里。我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办事员在两张崭新的结婚证上盖上鲜红的钢印,递到我们手里时,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刻,被彻底点亮了。

薄薄的两张纸,却比我扛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沉。上面,印着我们的名字,我们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咧着嘴傻笑,而秀英,则羞涩地依偎在我身边,笑得像花儿一样甜。

从公社回来的路上,换我骑车,秀英坐在后座上。

夏末的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路两边的庄稼,已经开始泛黄,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预示着一个丰收的年景。

我骑得很慢,很稳。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我的背上。

“向东哥。”她在我身后,轻轻地叫我。

“嗯。”我应着,心跳得厉害。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憧憬和幸福。

“嗯,一家人。”我重重地点头,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把她扶持我的那只手,用我的大手紧紧地包裹住。

“秀英,”我看着前方那条通往我们未来的路,认真地说,“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我跟你保证,从今天起,只要有我赵向东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我会用我这双手,让你和咱爹咱娘,都过上好日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背,抱得更紧了。

回到家,我把一张结婚证,郑重地交给了我爹娘。娘戴上老花镜,翻来覆去地看,嘴都合不拢。爹则小心翼翼地把结婚证收进一个木盒子里,锁进了他那个最宝贝的柜子。

另一张,我交给了李援朝。

他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递给秀英,让她收好。

“向东,”他看着我,表情严肃,“证领了,你们就是两口子了。以后过日子,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秀英读过书,有见识,你得多听她的。你呢,踏实肯干,有担当,也要拿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来。”

“爹,我知道了。”我改了口,叫得自然又响亮。

李援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又温馨。我正式搬进了李援朝家,住进了东厢房。那是秀英早就给我收拾好的房间,被褥是新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赵向东了。李援朝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我。他让我跟着他一起处理队里的事务,参加各种会议。他教我怎么看文件,怎么写总结,怎么跟人打交道。

一开始,我很不适应。面对那些条条框框和人情世故,我感觉比修一架坏掉的马车还难。但秀英总是在我身边鼓励我。晚上,她会点着煤油灯,一字一句地教我认字,教我写自己的名字,教我读报纸上的新闻。

我的手,握惯了犁把和凿子,粗糙而笨拙。握起笔来,就像握着一根烧火棍。但秀英从不嫌弃我,她会握着我的手,带着我,一笔一划地写。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而专注,那份耐心和爱意,是我学习最大的动力。

很快,就像李援朝预料的那样,“大包干”的春风吹遍了全国,也吹到了我们赵家庄。队里的土地,要分到每家每户了。

村里炸开了锅。有的人兴奋,有的人迷茫,更多的人是观望。几十年吃大锅饭吃惯了,突然让大家单干,很多人心里都没底。

就在这个时候,李援朝在全村大会上,宣布了一个决定。

他指着我,对全村的爷们儿说:“我,李援朝,还有我的女婿,赵向东,我们两家,要带头承包村西头那片没人要的沙碱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片地,是村里最差的地,土质差,不保水,种什么都长不好,是块老大难。

我看着李援朝那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支持我的秀英,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我真正的考验,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第7章 一片沙碱地

李援朝的决定,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在赵家庄激起了千层浪。

“支书这是咋了?疯了吗?好好的水浇地不要,去要那片兔子不拉屎的沙碱地?”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上门女婿!想让他干出点名堂来,好堵住大家的嘴。”

“我看悬!那地要是能种出粮食,母猪都能上树了。赵向东力气再大,还能把沙子变成土不成?”

村里的风言风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我爹娘也急得不行,专门跑来劝我,让我别犯傻。

“向东啊,你听爹的,那沙碱地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少年了,就没见长出过好庄稼。你这刚结婚,可不敢瞎折腾啊!”爹愁得直叹气。

我握着爹的手,让他放心:“爹,你放心,我有数。这是爹……是李叔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不争这口气,我赵向东以后在村里就抬不起头。”

我心里明白,李援朝这是在用他自己的声誉,给我铺路。他把最难啃的骨头留给了我们,就是想向全村人证明,他没有看错人,我赵向东不是一个只会吃软饭的。

分地那天,我们家真的只要了村西头那十亩沙碱地。村里最好最肥沃的土地,都分给了其他村民。王强家分到了离水源最近的一块地,他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嘲讽。

我没理他,只是卷起裤腿,第一个踏上了那片属于我的土地。

脚下的土,是灰白色的,又干又硬,捏在手里,全是细沙,风一吹就散了。我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咸腥味。

这就是我的战场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是吃住在了地里。

我知道,对付沙碱地,光靠蛮力不行,得用巧劲。我白天去公社,找农业技术站的技术员请教;晚上回来,就和李援朝、秀英一起,三个人点着煤油灯,研究那些我看得半懂不懂的农业书籍。

秀英成了我最好的老师。她把书上的技术要点,用最简单的话讲给我听。什么“客土压碱”、“增施农家肥”、“种植耐碱作物”,这些新名词,渐渐在我脑子里扎下了根。

说干就干。

第一步是“客土压碱”。我用板车,一车一车地从河滩上往地里拉黑土,像蚂蚁搬家一样,硬生生地在那十亩沙碱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新土。那段时间,我的肩膀被车把磨得血肉模糊,晚上回家,衣服一脱,就是一道道血印子。秀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晚都用盐水给我清洗,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

我笑着安慰她:“没事,男人身上,没点疤算什么。”

第二步是“增施农家肥”。我把家里和队里积攒的所有猪粪、鸡粪、草木灰,全都运到了地里。为了凑集更多的肥料,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提着篮子,到村里村外去拾粪。村里人看见了,都笑话我,说支书家的女婿,干起了掏粪的活。

我不在乎。我知道,这些又脏又臭的东西,才是让土地重新活过来的宝贝。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苦最累的时候,却也是最充实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每天中午,秀英都会准时给我送饭来。不管风吹日晒,从不间断。她会坐在地垄上,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饭,给我递水,帮我擦汗。看我累了,她还会给我唱她在学校里学过的歌。她的歌声,清脆悦耳,像山泉一样,洗去了我所有的疲惫。

李援朝也时常会背着手,到地里来转转。他话不多,但每次看到地里一点一滴的变化,看到我身上添了新伤,他的眼神里,都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心疼。

秋天,当村里其他人都种上了小麦和玉米时,我在技术员的建议下,选择了种植耐碱的高粱和棉花。

播种那天,我看着自己亲手改良过的土地,心里充满了希望。我仿佛能看到,来年夏天,这里将是一片火红的高粱和雪白的棉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

村里其他人家的庄稼,因为风调雨顺,都长势喜人。只有我们家那片地,高粱秆子长得又细又黄,棉花苗也蔫蔫的,半死不活。

村里的风凉话又起来了。

“我就说吧,沙碱地就是沙碱地,折腾半天,还不是白费劲!”

“可怜了支书一辈子的英名,都要毁在他这个女婿手里了。”

王强更是得意,每次从我们地边路过,都要大声嚷嚷:“哎哟,这高粱长得,还没我家的草高呢!赵向东,你这是种地呢,还是养草呢?”

我心里也急得像火烧一样。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难道真的要打水漂了吗?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嘴上起了燎泡。秀英看我这样,比我还难受。她安慰我说:“向东哥,别急。我们尽力了,就算最后收成不好,也没人会怪你。”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但我不能放弃。这是我的第一仗,我必须打赢。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转机来了。

那天,一场及时雨过后,我惊喜地发现,地里的高粱,竟然开始抽穗了!虽然穗子不大,但那火红的颜色,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点燃了我所有的希望。棉花也开始结出一个个小小的棉铃。

我激动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秀英和李援朝。

到了秋收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我们家那十亩沙碱地,虽然比不上村里的好地,但竟然也收获了三千多斤高粱和五百多斤棉花!

当最后一粒高粱入仓,最后一朵棉花摘下时,我累得直接瘫倒在地里。我看着眼前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如今给了我丰厚的回报,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粮食和棉花,这是我的汗水,是秀英的陪伴,是李援朝的信任,是我们一家人共同奋斗换来的尊严!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赵家庄。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那片被他们断言“兔子不拉屎”的沙碱地,竟然真的被我赵向东给盘活了。

那天晚上,李援朝破天荒地喝醉了。他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好小子,好样的!你没给爹丢脸!”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赵向东,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上,被称为“李援朝的女婿”了。

第8章 一生的犁铧

沙碱地上的丰收,彻底改变了我在村里人眼中的形象。

再也没人说我是靠着岳父的“傻小子”了,大伙儿见了我,都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向东”,眼神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佩。不少人还跑来向我请教,怎么改良他们自家那些不太好的地。

我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大家。李援朝看着我从一个闷头干活的劳力,慢慢变成一个能给大伙儿指点迷津的“土专家”,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在我的带动下,村里掀起了一股改良土地、科学种田的热潮。赵家庄的日子,也像我们家那片沙碱地一样,一年一个样,眼看着就红火了起来。

几年后,秀英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孩子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更多的欢乐。李援朝当了姥爷,整天抱着外孙不撒手,那张严肃了一辈子的脸,笑起来像一朵绽开的菊花。

再后来,改革的春风越吹越劲。我不再满足于种地,开始琢磨着做点小买卖。我用那几年种棉花的积蓄,买了一台拖拉机,农忙时帮人耕地,农闲时就跑运输。

从村里到县城,再从县城到更远的地方。我的世界,不再是那一亩三分地,变得越来越开阔。我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家里盖了新瓦房,买了村里第一台黑白电视机。

我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但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一切,是从哪里来的。

我依然尊敬我的岳父李援朝。他年纪大了,从支书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我心里,他永远是那个给我指引方向的大家长。家里的大事小情,我都要先问过他的意见。

我更爱我的妻子李秀英。这么多年,她一直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我忙着在外打拼,家里的老人孩子,田里的农活,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她从一个不识农活的“文化人”,变成了一个里里外外一把抓的贤内助。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个在地垄上给我送绿豆汤、在煤油灯下陪我修农具的俊俏姑娘。

我们也会吵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红脸。但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想起我们共同顶住那面摇摇欲坠的土墙,所有的气就都消了。我们是过命的交情,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李援朝和我的爹娘,都先后安详地离去了。我们的儿子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事业。

我和秀英,都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

我们搬到了县城,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但每年,我们都还要回村里住上一段日子。村子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但那片曾经的沙碱地,还在。如今,它已经成了全村最肥沃的良田。

我常常会一个人,走到那片地里,坐下来,抽一袋烟。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我又看到了那个扎着大辫子的姑娘,提着瓦罐,羞涩地走来。

“俺爹……俺爹让你晚上也来。”

那句话,像一句魔咒,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晚的活,我干了一辈子。那是一份对家庭的责任,对妻子的承诺,对岳父信任的报答。

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犁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田地,一个温暖的家,和一个无悔的人生。

堂屋墙上挂着的那把老犁头,是我从老屋搬来的。儿子嫌它占地方,又土气,劝我扔了。

我没同意。

我告诉他,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它曾经犁开了贫瘠的土地,也犁开了我们家的好日子。更重要的是,它时刻提醒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赵向东,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的根,永远在这片踏实、厚重的土地里。

无论我走多远,取得多大的成就,我都不会忘记,我人生的第一步,是在那片土地上,由一个善良的姑娘,和一个睿智的老人,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来的。

来源:洒脱星星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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