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礼上,当林晓静的闺蜜含着泪,把那个封面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本交到我手里时,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怀疑,是多么的浅薄和可笑。
婚礼上,当林晓静的闺蜜含着泪,把那个封面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本交到我手里时,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怀疑,是多么的浅薄和可笑。
从第一次在咖啡馆里,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不像三十多岁的人该有的眼睛,心里那句“我不信”的腹诽,到后来无数个深夜里因为这个心结而辗转反侧,再到我们之间爆发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差点就此分道扬镳……这两年多的时间,我感觉比我过去三十二年的人生加起来,都要走得更漫长,也更深刻。
我曾以为自己是个洞察世事的男人,懂得用理性和经验去判断一个人,却差点因此错过一个用整个青春去守护一个承诺的女人。
一切,都要从那个有点闷热的周六下午,那场改变了我一生的相亲说起。
第1章 一个不像三十两岁的女人
介绍人是我妈单位的张阿姨,电话里把对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陈宇啊,这次这个你可得上点心!小学老师,正式编制,人长得文文静静,性子也好,关键是家庭简单,就一个妈,退休了。我跟你说,这种姑娘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嘴上“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其实没抱太大希望。三十二岁,跟我同龄,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里,能“剩下”的,要么是眼光高得离谱,要么就是性格或者其他方面有点不为人知的小问题。我,陈宇,一个在不大不小的设计公司做着项目组长,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长相中等偏上一点点的普通男人,自认没那个运气捡到宝。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连锁咖啡馆,不贵,环境也还算雅致,是相亲的安全牌。
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没多久,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目光和我的对上了。她似乎有些不确定,迟疑地朝我走过来,轻声问:“请问,是陈宇先生吗?”
“是,我是。林老师吧?请坐。”我站起身,客气地笑了笑。
她就是林晓静。
平心而论,她算不上惊艳。没有时下流行的精致妆容,脸上干干净净,只涂了点润唇膏。头发是自然的黑色,简单地扎成一个低马尾,有几缕碎发垂在耳边。但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像夏天里的一阵微风,带着点书卷气,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汪清澈的潭水。
这让我有些意外。我见过不少同龄的女性,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经历世事后的精明、疲惫,或者急切。但林晓静没有,她的眼神,干净得有些……不合时宜。
我们聊得还算顺利。从工作聊到兴趣,从喜欢的电影聊到讨厌的食物。她说话声音不大,总是先认真地听我说完,然后才慢慢地讲出自己的看法,不抢话,也不敷衍。她喜欢看书,喜欢养花,周末会去市郊的福利院给孩子们上义务美术课。
一切都很好,好得让我觉得有点不真实。张阿姨这次,难道真的给我介绍了个“宝藏”?
直到我们聊起感情经历,那个微妙的转折点才不期而至。
我坦诚地说了我的过去。大学谈过一个,毕业后因为异地分了;工作后谈过一个,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方却嫌我买的婚房不够大,最后也散了。两段感情,不算丰富,但也算正常。
“那你呢,林老师?”我喝了口咖啡,随口问道。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微微愣了一下,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她低头看着杯子里晃动的褐色液体,沉默了大概十几秒,才重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
“我……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端着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没有?”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惊讶没能完全掩饰住。
她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正常,补充道:“嗯,一次也没有。所以……算是第一次相亲,也是第一次和陌生的男性这样坐着聊天。”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宕机的。
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长相中等偏上,工作稳定,性格温和,居然告诉我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这怎么可能?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也不是觉得捡到宝了,而是一种强烈的、本能的怀疑。
在这个时代,别说三十二岁,就是二十二岁的姑娘,说自己“零经验”,都得掂量一下可信度。我不是思想龌龊,我只是觉得这不符合常理。是她太挑剔?还是她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隐情?或者,这只是她为了在相亲市场上抬高自己身价的一种说辞?
我努力管理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试图挤出一个看起来足够真诚和尊重的微笑:“是吗?那……那你还挺……挺纯粹的。”
我说出“纯粹”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虚伪。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不自然,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搅动着咖啡,说:“可能听起来是有点奇怪。只是前些年家里事情比较多,一直没顾上考虑自己的事。”
她没有过多解释,点到即止。
可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我觉得,我们之间瞬间隔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之前融洽的氛围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客套和试探。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我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下意识地去分析背后的动机。她说她喜欢孩子,我心想“这是在暗示她想尽快结婚生子吗?”;她说她不太会做饭,我心想“这是提前打预防针,让我别对她有太高的家庭主妇期望?”
最让我耿耿于怀的,还是那句“一次也没有”。
分开的时候,我们互相加了微信。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纤细,挺拔,像一株安静的白杨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心里却乱糟糟的。
回到家,我妈立刻打来电话,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见到没?姑娘好吧?”
我靠在沙发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含糊地应付道:“还行吧,聊了聊。”
“什么叫还行啊?你这孩子,到底什么意思?”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我的困惑说了出来:“妈,她说她三十二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你信吗?”
电话那头,我妈也愣住了,随即用一种惊喜的语气说:“真的啊?那不是更好吗!说明这姑娘干净、本分!宇啊,这可是宝贝,你得抓紧啊!”
我苦笑一声,挂了电话。
干净?本分?或许吧。
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固执地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在正常社会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各方面条件都不差的女人,怎么可能在长达十几年的青春里,情感生活一片空白?
我不信。
这个“不信”,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第2章 一碗普通的番茄鸡蛋面
尽管心里存着疙瘩,但我并没有直接拒绝和林晓静继续接触。
一方面,除了那个让我难以置信的“空白情史”,她给我的整体感觉确实不错。温和、有礼貌、有自己的思想。另一方面,我也确实到了一个尴尬的年纪,没那么多挑挑拣拣的资本。
我决定,再接触看看。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约在了周末。我提议去看一场最近很火的文艺片,她欣然同意。
电影很感人,讲的是一个男人默默守护一个女人的故事。看到一半,我身边的很多女孩子都开始抽泣,我偷偷瞥了一眼林晓静,她也眼圈红红的,但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电影散场,天已经黑了。我问她:“饿不饿?一起吃个晚饭吧。”
她点了点头:“好啊。”
我本想带她去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但她却提议:“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味道特别好,要不要去尝尝?”
我有些意外,一般女孩子约会,不都喜欢去那些有情调的地方吗?但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我还是笑着答应了。
那是一家很小的面馆,藏在一条老旧的巷子里,只有五六张桌子,但生意很好,几乎坐满了。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看起来很和善。
“你想吃什么?”我把菜单递给她。
“就番茄鸡蛋面吧,他们家的招牌。”她笑着说,然后抬头对老板娘喊道,“王阿姨,两碗番茄鸡蛋面,我的那碗多加点青菜,不要葱。”
“好嘞,晓静来啦!”老板娘热情地回应,看起来跟她很熟。
等面的间隙,她跟我聊起了这家面馆。她说,这家店开了十几年了,从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在这里吃。那时候她妈妈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她学校、医院、家三点一线地跑,没什么时间好好吃饭,就常常来这里吃一碗热乎乎的面。
“王阿姨人特别好,每次都给我多加一个荷包蛋,还不多收钱。”她说着,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那颗怀疑的石子,似乎被这碗面的热气融化了一点点。一个会因为一碗面、一个荷包蛋而记挂十几年的女孩,心思应该不会太复杂吧?
面很快就上来了,满满一大碗,番茄的酸甜和鸡蛋的焦香混合在一起,确实很诱人。我尝了一口,味道朴实,却有种说不出的熨帖,是那种“家”的味道。
我们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
“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提到她妈妈,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好多了。前几年做了个大手术,现在一直在家休养,定期去医院复查就行。”
“那挺辛苦的吧,你一个人照顾。”
她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辛苦,都习惯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那一刻,看着灯光下她柔和的侧脸,我忽然觉得,或许她说的“没时间谈恋爱”,是真的。一个女孩的青春,有多少年可以耗在医院和家庭之间?当她的同龄人都在风花雪月、享受爱情的时候,她可能正守在病床前,为母亲的医药费发愁,为下一次的检查结果而担忧。
一顿饭吃完,我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我送她回家,她家住在一个老式的小区,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送到楼下,她停住脚步,对我说了声“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我笑了笑,“早点休息。”
她“嗯”了一声,却没有马上上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上次……我说我没谈过恋爱,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承认吧,显得我太小人之心;否认吧,又太过虚伪。
见我没说话,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挺奇怪的。有时候看着我那些学生,十几岁的小孩,都会偷偷写情书了,我就想,我这三十二年,是不是过得有点……失败?”
她的坦诚,让我有些惭愧。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也坦诚一次:“说实话,我当时确实有点惊讶。但……没有觉得你失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
“谢谢。”她轻轻地说,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
“其实……”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喜欢的男生。我们……关系很好,算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吧。那时候我妈妈病得很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他经常来陪我,给我带饭,帮我整理笔记。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后来呢?“我忍不住追问。
“后来,他毕业要去别的城市发展,跟我告白了。他说,他可以等我,但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他问我,能不能为了他,放下这边的一切。”她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眼底像蒙上了一层水汽,“我做不到。我不能扔下我妈一个人。所以……就没有后来了。”
我沉默了。
这是一个简单,却又无比沉重的故事。我甚至可以想象,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出了多么艰难的选择。
“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我有些歉疚地说。
她摇了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没事,都过去了。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好了,不早了,我上去了。路上开车小心。”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楼道。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灯光里,心里五味杂陈。
那晚,我第一次觉得,我之前的怀疑,可能真的错了。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不是因为眼光高,也不是因为性格有缺陷,只是因为生活给了她一道更难的考题,她用自己的青春,交出了一份关于责任和守护的答卷。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她倾斜。
第3章 朋友的一句玩笑话
和林晓静的关系,在那次吃完面深聊之后,进入了一个平稳而舒适的阶段。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有好感的男女一样,开始规律地约会。周末一起去爬山,去逛博物馆,或者干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一个下午,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和她在一起,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她从不要求我为她做什么,也从不抱怨我工作忙。她身上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无论我带着多烦躁的情绪去见她,一顿饭的功夫,心情就能平复下来。
我发现她有很多可爱的细节。比如她看到路边的小猫,会忍不住停下来,从包里掏出小鱼干喂它们;比如她看电影会特别投入,看到搞笑的地方会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拘谨;比如她虽然不怎么会做饭,但会烤很好吃的饼干,每次见面都会给我带一小盒。
我越来越确定,我喜欢上她了。这种喜欢,无关乎她那段让我惊奇的“空白情史”,而是纯粹地被她这个人所吸引。
我甚至开始为自己最初的怀疑感到羞愧。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庸俗的市侩,用自己那点浅薄的经验去揣度一个内心纯净的人。
然而,就在我以为那个心结已经彻底解开的时候,我朋友王浩的一句玩笑话,又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心里。
王浩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他是个典型的“情场浪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我跟林晓静的事情,自然也跟他说了。
那天我们几个哥们儿一起吃饭,王浩搂着我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哎,陈宇,你跟那个小学老师怎么样了?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了没?亲了没?”
我被他问得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就……正常交往呗。”
“什么叫正常交往啊?”另一个朋友也凑过来起哄,“你小子可得加把劲,人家都三十二了,估计也挺着急的。差不多就得了,赶紧把事儿办了!”
王浩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说真的,你那个老师,真是她自己说的那样,‘原装’的?”
他把“原装”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不信。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胡说什么呢?”
“哎,别生气啊,我就是好奇。”王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你想啊,三十二岁,又不是活在古代。她说她没谈过,你就信啊?哥们儿我跟你说,女人的话,听听就得了,尤其是在这种事上。她说不定是看你老实,想找个接盘的呢。”
“王浩!”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嘴巴放干净点!晓静不是那样的人!”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其他几个朋友赶紧打圆场,把王浩拉到一边,又过来劝我。
那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堵得慌。我气王浩的口无遮拦,更气我自己——因为我发现,王浩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颗毒草的种子,在我心里迅速生根发芽了。
“她说你就信啊?”
“想找个接盘的呢?”
这些话在我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
理智告诉我,林晓静不是那样的人。她的眼神,她的言行,她提到母亲时的温柔,都不可能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能装出来的。
但另一个声音,那个源自我内心深处、被社会经验和各种狗血故事熏陶出来的声音,却在不断地质疑:万一呢?万一她真的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呢?万一她只是伪装得太好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
我开始变得敏感多疑。
和她一起吃饭,她接到一个电话,走到旁边去接,我就会忍不住猜测对方是谁,是男是女。
她发朋友圈,一张和朋友聚会的照片里有个陌生的男人,我就会放大图片,反复研究那个男人的表情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她的过去。
有一次,我们聊到大学生活,我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男生,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了。他去了北方,我们早就断了联系。”
“哦……”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是,毕竟只是‘朋友之上’,断了也正常。不过话说回来,大学里那么多优秀的男生,就没一个追你的?我不信。”
我说出“我不信”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我看到林晓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她捏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有。”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这一个字。
“那怎么……”
“我拒绝了。”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冷意,“因为那时候我妈妈要做第一次大手术,我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那天的约会,在一种极其尴尬和压抑的氛围中结束。
我意识到,我搞砸了。我用我的猜忌,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控制地被那个怀疑的魔鬼所操控。我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自我拉扯中,一边享受着她带给我的温暖和美好,一边又无法克制地去探究那片我无法证实的“空白”。
我不知道,这根扎在我心里的刺,最终会把我们推向怎样的深渊。
第4章 那句伤人的“没关系”
我的疑神疑鬼,像空气里弥漫的微尘,虽然看不见,却让我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都带着涩意。
林晓静是个敏感的人,她不可能感觉不到我的变化。
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和我说话时,会下意识地斟酌词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分享她生活中的趣事,朋友圈也发得少了。我们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王浩那句“想找个接盘的”就像一个魔咒,在我脑子里盘旋。我越是喜欢她,就越害怕自己被欺骗。这种恐惧,让我变得面目可憎。
矛盾的爆发,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那天我公司项目出了点问题,加了两个小时的班,心情很糟糕。开车去接她下班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站在一起,有说有笑。那个男老师很高很帅,看起来比我年轻,充满了活力。
林晓静看到我的车,和男老师挥了挥手,就小跑了过来。
她拉开车门坐进来,脸上还带着笑意:“等很久了吧?刚才跟我们学校新来的体育老师聊了几句,他想组织个周末的羽毛球活动,问我要不要参加。”
我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男老师离开的背影,心里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新来的?挺熟的嘛。”我语气生硬地说。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就……同事啊,平时开会什么的都见得到的。”
“哦,同事。”我发动了车子,声音冷得像冰,“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车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带,把头转向了窗外。
一路无话。
到了她家楼下,我停了车,却没有熄火。沉默像一张大网,把我们两个都罩在里面,令人窒息。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陈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转过头,看着她。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我看到她眼里的失望和委屈。
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原本想说几句软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伤人的质问。
“晓静,我们能坦诚一点吗?”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进行一场艰难的谈判,“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坚持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这有那么重要吗?”
她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你……你还是不信我?”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提高了音量,试图用理论去掩盖我的心虚,“我只是觉得,这不合逻辑!你是个很好的女人,温柔、善良、漂亮,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没有男孩子追你,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到三十二岁还是一片空白!你编一个更合理的理由,都比这个强!”
我说完,就后悔了。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无声无息。
“编?”她轻声重复着这个字,像是在咀嚼一块玻璃,“在你的眼里,我的过去,我的经历,我所守护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需要编造的‘理由’?”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慌了,想去拉她的手。
她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她用手背胡乱地擦掉眼泪,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而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陈宇,我告诉你为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一下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因为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妈妈查出肾衰竭,需要常年透析。因为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唯一对我好过的那个男孩,他嫌弃我的家庭是个无底洞,转身就走了。因为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妈妈病情恶化,医生说只有换肾才有希望,我为了凑钱,一天打三份工,累到胃出血。因为我二十八岁的时候,终于等到合适的肾源,我签了手术同意书,在手术室外跪了八个小时,求老天爷不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因为从我二十岁到三十岁的这十年,我的人生里只有两件事:让我妈活下去,以及,怎么让我妈活下去!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更没有资格去谈恋爱!这个解释,这个‘理由’,你觉得够不够合理?!”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彻底愣住了,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大脑一片空白。
我一直以为,她口中的“家里事多”,只是轻描淡写的借口。我从未想过,这四个字的背后,是这样一个沉重得让我无法想象的十年。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何的道歉和解释,在她的血泪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看着我震惊而愧疚的脸,忽然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其实……你信不信,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重要的是,我发现你根本不尊重我。你想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有过去的林晓静,你想要的,只是一个符合你想象的、干净的、没有故事的符号。”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宇,我们……算了吧。”
说完,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车里,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车窗外是城市的喧嚣,车里却死一样的寂静。
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真相”,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
可我,却把那个我最想珍惜的人,弄丢了。
第5章 医院里的重逢
和林晓静分开后的日子,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变成了黑白色。
生活还在继续,我照常上班、开会、跟客户扯皮,但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以前觉得有趣的电影,现在看不进去;以前觉得美味的饭菜,现在食不下咽。
我满脑子都是她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冰冷,失望,像一把刀子,把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我无数次拿起手机,点开她的微信头像,输入一长串道歉的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我知道,简单的“对不起”毫无意义。我的怀疑,已经像硫酸一样,腐蚀了我们之间信任的根基。
我妈看我整天魂不守舍,追问之下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没有骂我,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宇啊,你这次,真是做错了。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伤成这样。你用你那点小心思去猜人家,你怎么不想想,人家一个女孩子,扛起一个家,那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妈的话,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王浩也知道了,他难得地没有开玩笑,而是沉默了半天,拍了拍我的肩膀:“哥们儿,我嘴贱,我认。但事儿是你自己做绝的。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别在这儿干耗着,去把人追回来。是爷们儿就拿出点诚意来。”
诚意?我还有什么资格谈诚意?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多星期。
直到那个周日的下午。
我心里实在烦闷,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乱逛。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了林晓静家小区附近。鬼使神差地,我把车停在了路边,抬头看着她家那扇紧闭的窗户,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小区里一个认识我的大妈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小陈啊,来找晓静啊?”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哎,真不巧。”大妈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晓静她妈今天早上突然不舒服,又住院了。晓静急急忙忙就跟着救护车走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医院忙活呢。”
“住院了?”我心里一紧,“哪个医院?”
“还能是哪个,就市中心医院呗,她妈一直在那儿看病。”
我几乎是立刻冲回车里,发动车子,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见她,我必须去见她。
医院里永远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病痛和焦虑。我跑到住院部,打听到了她母亲所在的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我犹豫了。我该以什么身份进去?一个伤害了她、不被信任的前男友?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病房里,林晓静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看起来很虚弱。而林晓静,就坐在病床边,背对着我,正在给她妈妈削一个苹果。
她的背影,比我记忆中更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看到她削苹果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一圈一圈,长长的果皮垂下来,却没有断。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碗里,然后用勺子喂到她妈妈嘴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刻,她不是什么小学老师,也不是我那个充满疑窦的相亲对象,她只是一个女儿,一个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守护着母亲的女儿。
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湿了。
我终于明白,我之前那些关于“逻辑”、“常理”的纠结,是多么的可笑和无知。我用世俗的尺子,去丈量一份深沉如海的亲情,去评判一段负重前行的人生。
我才是那个最不合逻辑的人。
我就在门口站着,像个被罚站的孩子,不敢进去,也不愿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护士走过来,看到我,问:“先生,您找谁?”
我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林晓静。她回过头,看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眼里的惊讶,很快就被一层厚厚的冰冷和疏离所取代。
她站起身,轻轻地帮她妈妈掖好被角,然后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你来干什么?”她站在我面前,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我听说阿姨住院了,我来看看。”我语无伦次,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里不欢迎你。”她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要回病房。
“晓静!”我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凉,也很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便不再动了,只是低着头,不看我。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和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疲惫,心疼得像被揪住了一样。
“对不起。”我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晓静,我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看阿姨。让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好不好?”
我几乎是在哀求。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永远不会再理我。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听到她用极低的声音说:
“我妈……还没吃饭。你能……帮我去楼下买一碗白粥吗?清淡点的。”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6章 一本日记,十年青春
我几乎是跑着去买的粥。
那家医院楼下的粥铺,我挑了最贵的一种,反复叮嘱老板不要加任何味精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等粥的时候,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店门口来回踱步,心里既紧张又庆幸。
她肯让我为她做事,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我提着热腾腾的白粥回到病房门口,林晓静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接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疏离。
“钱……”她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手机。
“不用!”我赶紧按住她的手,“晓静,别跟我这么见外,求你了。”
她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我妈?”她犹豫了一下,问。
我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病房里,阿姨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林晓静告诉我,只是老毛病,血压有点高,医生说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老人,心里百感交集。就是为了这个母亲,眼前的这个女人,付出了她最宝贵的十年青春。
我们在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却反而衬得我们之间更加安静。
“陈宇,”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默,“那天……我对你说了很重的话,对不起。”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在跟我道歉?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急切地说,“晓静,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是我混蛋!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对,都是我活该。我……我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我把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悔恨和自责,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她说,“我太敏感了。因为那段过去,是我心里最脆弱、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地方。所以当你的怀疑指向它的时候,我本能地就竖起了全身的刺。我没有想过,站在你的角度,你的怀疑,或许……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更难受了。她永远是这样,先反思自己的问题,永远那么善良。
“不,不是人之常情。”我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真正爱你的人,会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你,而不是用所谓的‘常理’去审判你。我没有做到,是我爱得不够。晓静,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学着去爱你,去信任你。”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知道,我伤她太深,修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从那天起,我没有再提复合的事,但我每天都会去医院。我给她和阿姨带饭,陪她聊天,晚上等她安顿好阿姨之后,再开车送她回家。
阿姨醒着的时候,我会陪她聊聊天,讲一些公司的趣事逗她开心。阿姨是个很慈祥的老人,虽然身体不好,但精神很好,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善意。
林晓静没有明确地接受我,但也没有再拒绝我的靠近。
我们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而默契的关系。
阿姨出院那天,我去帮忙收拾东西。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我看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封面是淡蓝色的,已经有些旧了。
林晓静看到我的目光,脸微微一红,迅速把日记本收进了包里。
我笑了笑,没有多问。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会这样慢慢地,在时间的治愈下,重新走上正轨。
直到我们婚礼的那天。
是的,我们结婚了。在我坚持不懈地“骚扰”了半年之后,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准备了戒指和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向她求婚。她哭了,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些至亲好友。
仪式结束后,大家一起吃饭。林晓静的闺蜜,一个叫周琪的爽朗女孩,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她把一个包装好的礼物递给我,说:“陈宇,这是晓静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嫁妆。”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是那个我在医院里见过的,淡蓝色的日记本。
“这是……”
“是晓静的日记。”周琪的眼圈红了,“从她妈妈生病那天起,一直到遇见你。整整十年。她说,她没什么能给你的,就把她的整个青春都交给你吧。”
周琪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陈宇,你可能永远无法想象,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劝她,让她为自己活一次,可她总说,妈妈就是她的命。她拒绝了那么多优秀的人,熬过了那么多绝望的夜晚,就是为了今天。你小子,要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拿着那本日记本,手在微微发抖。它很厚,很沉,沉得像一个人的一生。
我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女孩最沉重的青春。
“6月12日,晴。妈妈确诊了,肾衰竭。医生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词,我只知道,天塌了。”
“9月3日,雨。张伟走了。他说他爱我,但他等不起。原来,爱情在现实面前,这么不堪一击。也好,我不能拖累他。”
“12月25日,雪。平安夜,我在医院陪妈妈。别人在收苹果,我在收病危通知单。我告诉自己,林晓静,不准哭,你哭了,妈妈怎么办?”
“……我好累,真的好累,谁能来抱抱我?”
一页一页,一行一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医药费、化验单和无数个自我打气的夜晚。
我像一个窥探者,看到了她所有不为人知的脆弱、坚强、痛苦和希望。
我终于明白,她不是没有故事,而是她的故事,太沉重,太深刻,以至于她选择了一个人默默背负,不愿轻易示人。
而我,那个愚蠢的我,却用最残忍的方式,逼着她撕开了自己最深的伤疤。
我合上日记本,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抬起头,穿过喧闹的人群,看向我的新娘。
她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我,眼神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却又多了一些我从前没看懂的东西。
那是历经风霜后的温柔,是洗尽铅华后的纯粹。
我快步走到她身边,不顾所有人的目光,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我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谢谢你。”
对不起,我曾经怀疑过你。
谢谢你,还愿意嫁给我。
第7章 婚后的“小秘密”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温馨,像一碗温吞的白开水,却能解我半生的渴。
我们住在我的那套不算大的房子里,林晓静把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搬了过来,阳台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小花园。她不擅长做饭,但很乐意学。我下班回家,时常能看到她系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举着手机看菜谱,一脸认真的样子,厨房里偶尔会传来一些器皿碰撞的声响,甚至还有几次把菜烧糊了的经历。
每当这时,我都会从背后抱住她,拿过她手里的锅铲,笑着说:“老婆大人,辛苦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她会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我怀里,小声说:“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我会亲亲她的额头,“你是上天派来考验我厨艺的仙女。”
我们很少吵架。或许是因为经历过那次几乎让我们分道扬镳的争吵,我们都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摊开来说,而不是像我以前那样,憋在心里胡乱猜测。
我把那本日记,放在了我们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里,那是属于她的过去,也是我们婚姻的基石,提醒着我,永远要用信任和尊重去爱她。
我以为,关于她的“秘密”,我已经全部知晓。直到我们婚后半年,我才发现,原来她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小秘密。
那是一个周六,我休息,她要去参加学校的教研活动。我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只在餐桌上留了给我准备好的早餐和一张便条。
我吃完早饭,准备打扫一下卫生。在整理书房的时候,我不小心碰掉了一摞书,书本散落一地。我弯腰去捡,却在书堆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铁盒子。
这个盒子我从来没见过。
我的第一反应,是尊重她的隐私,把它放回原处。但该死的好奇心又一次占了上风。我想起那本日记,心想,这里面,会不会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我承认,那一刻,我内心的魔鬼又探出了头。但我很快说服了自己:我们是夫妻,不应该有秘密。我只是想更了解她而已。
锁很简单,我用一根回形针捣鼓了几下,就打开了。
盒子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情书,或者某个男人的照片。
里面只有一沓厚厚的、已经泛黄的稿纸。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种稚嫩的、带着些许卡通风格的儿童简笔画,画的下面,配着一行行工整的文字。
“亲爱的小宇哥哥:
今天是我八岁的生日,妈妈给我买了一个新书包,是蓝色的,像天空一样。但是我还是不开心,因为你已经搬走一个星期了。你说你爸爸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以后都不能跟我一起玩了。
小宇哥哥,我很想你。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大榕树下埋的那个铁盒子,你说那是我们的时光宝藏。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把它挖出来啊?”
“亲爱的小宇哥哥:
我上三年级了,王老师夸我的画画得好。我画了你,可是我快要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你现在是不是长得很高了?你还会记得我这个跟屁虫吗?”
“亲爱的小宇哥哥:
……”
一封,两封,三封……整整一盒子,全是写给一个叫“小宇哥哥”的信。信的主人,是一个叫“小静”的女孩。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烟花在里面炸开。
小宇……小静……大榕树下的铁盒子……
一段被我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童年往事,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我小时候,在我爸妈调动工作之前,我们家确实住在一个老家属院里。院子里有一棵特别大的榕树,而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个比我小两三岁、总是扎着两个小辫子、喜欢跟在我身后喊“小宇哥哥”的女孩。
她很爱哭,也很爱笑,画画特别好。我们是最好的玩伴。搬家前,我们真的在榕树下埋了一个装满了弹珠、卡片和糖纸的铁盒子,说好等我们长大了再一起挖出来。
可后来,我们搬走了,距离远了,联系也渐渐断了。我只记得她叫小静,连她的姓都模糊了。
我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温柔沉静的妻子,和记忆里那个扎着小辫的跟屁虫联系在一起。
原来……是她。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
我的心跳得飞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狂喜涌上心头。这不是简单的巧合,这是跨越了二十多年的缘分!
我把那些信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正准备给她打个电话,却在盒子的最底层,发现了一张被压平的、有些破损的画。
画上,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手牵着手,站在一棵大榕树下,笑得特别开心。画的角落,写着一行稚嫩的字:
“小宇哥哥和小静,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而画的背面,还有一行字,字迹明显是后来写上去的,娟秀而有力:
“陈宇,原来是你。世界真小。”
看到这行字,我瞬间明白了。
她早就认出我了!
她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是第一次相亲?还是后来?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我拿着那张画,坐在地板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第8章 最好的嫁妆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林晓静回来了。
“老公,我回来啦。”她一边换鞋一边喊道。
看到我坐在书房的地板上,手里还拿着那个铁盒子和那张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你……”她张了张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站起身,没有质问,也没有生气,只是举起手里的画,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小静……是你,对吗?”
她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我追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相亲的时候。”她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张阿姨跟我说你叫陈宇,我就有点怀疑。见到你之后,看到你笑起来眼角那颗很淡的痣,我就确定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自己都快忘了,我这里有一颗痣。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我最想不通的问题。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敢。”
“不敢?”
“嗯。”她苦笑了一下,“陈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我没谈过恋爱,你当时是什么表情吗?”
我愣住了。我记得,我当时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或者一个骗子。”她说,“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你会不会觉得,这是我为了接近你,为了让你接受我,而精心设计的一个剧本?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更有心机的女人?”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是啊,以我当时那种小人之心,如果她告诉我这一切,我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骗局”。我不仅不会相信,可能还会觉得她很可怕,然后立刻逃之夭夭。
“我怕。”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怕你更加不信我。我怕我们之间,连一个开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选择不说。我想,如果……如果你能因为林晓静这个人而爱上我,而不是因为我们是童年玩伴,那这段感情,才算是真的。”
她的话,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一直自诩聪明,却原来是那个最愚蠢的人。我用尽心机去猜忌,去试探,却不知道,我们之间,早就被一根看不见的命运之线牵引着。
她一直都知道,却为了保护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和我们之间脆弱的信任,选择了独自保守这个秘密。
我走上前,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对不起,晓静,对不起。”我把脸埋在她的发间,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我才是那个最傻的傻瓜。”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隐忍,都哭出来。
等她情绪平复下来,我拉着她的手,让她看那张画的背面。
“‘陈宇,原来是你。世界真小。’你什么时候写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说:“就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你送我回家之后。那天晚上,我把这个盒子翻了出来,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我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笑了,是发自内心的,轻松而幸福的笑。
“是啊,是老天爷的安排。”我刮了刮她的鼻子,“他派你来,就是为了治我这个疑神疑鬼的毛病。”
那天下午,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地板上,把那个铁盒子里的信,一封一封地读完。我们聊起了很多很多童年的趣事,那些被我遗忘的细节,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其实她妈妈生病最难的那几年,她就是靠着回忆我们童年的快乐时光,才支撑下来的。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宇哥哥”,是她灰暗生活里,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
我听着,心里又酸又软。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我从背后抱着她。
“晓静,”我轻声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一次性都交代了吧。”
她在黑暗中笑出了声,转过身来,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了。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交给你了。”
“那本日记,和这个铁盒子,就是我最好的嫁妆。”
我吻了吻她的眼睛,那里曾经盛满了泪水和不安,但现在,只剩下星光和笑意。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
信任,从来不是靠逻辑和证据来建立的。它是一种选择。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人的善良,是选择相信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情感,是选择相信,即便生活布满荆棘,也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带着满身的伤痕,安静地走到你面前,告诉你,她一直在等你。
我很庆幸,在我差点做出错误选择的时候,我回头了。
我也很庆幸,在我回头的时候,她还在原地。
来源:可靠远山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