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昨日皇后提点她要展露魅力,她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委实找不到门道,蓦地想起继母给她的压箱底的“秘籍”,茅塞顿开。
图片与内容来源于晋江文学城侵权联删
【节选】
姜荔雪今晚大抵是鼓足了毕生所有的勇气,才敢推开谢珣寝殿的门。
昨日皇后提点她要展露魅力,她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委实找不到门道,蓦地想起继母给她的压箱底的“秘籍”,茅塞顿开。
那些“秘籍”除了记录一些令人羞臊之事,也记录了些许闺房乐趣。
于是她将兰英她们打发走,捧着秘籍仔细钻研解读,从小脸通红看到小脸通黄……
昨晚原打算去谢珣寝殿的,可是她在寝殿门口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实在不敢斗着胆子进去,直到里面熄灯才叫她大松一口气:“今晚我还没准备好,明晚再来吧……”
而后落荒而逃。
今早去永安宫请安时,皇后娘娘一如先前那般般安抚她,鼓励她,可回来的路上却听到有宫人在暗处奚落她,她才知东宫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人言籍籍,说的自是不太好听,兰英气不过,过去给了那碎嘴的宫人一个耳光,没想到那宫人是淑贵妃院子里的人,立即回去告了状,淑贵妃借此竟直接闹到了皇后的面前……
姜荔雪从月红与绿萼的口中得知,淑贵妃与皇后娘娘早年便有积怨,因着淑贵妃母族势力大,虽然在位份上低了皇后娘娘一等,但是平日里对皇后娘娘委实算不上恭敬。
而姜荔雪是皇后亲自挑选进东宫的人,她身边的人打了淑贵妃的人,淑贵妃自然将这笔账算在了皇后的身上。
因着兰英先动手打了人,到底理亏些,皇后娘娘为了不将事情闹大,只能默许淑贵妃身边的宫人来东宫,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兰英双倍打了回来。
那宫人手劲奇大,兰英的脸颊当时便红肿了起来。
这两个耳光,不仅打在了兰英的脸上,也打在了姜荔雪的心上。
皇后娘娘在事后派遣身边的水芝送来了药膏,顺便安抚她和兰英。
水芝说,深宫似海,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挖坑等着她们,若一个不慎行差踏错,便会入了旁人的陷阱……
姜荔雪恍然才反应过来:那宫人是故意碎嘴叫她们听见的,以此来激怒她和兰英冲动犯错,淑贵妃既是冲她来的,更是冲着她身后的皇后去的……
这是姜荔雪第一次感受到宫闱的可怕,在她进宫的第三日。
先前还以为圆房与否是她与谢珣自己的事情,此一事便叫她看清,原来不圆房也是一种罪。
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件事,她一日不与太子圆房,便一日无法真正地在宫里立足,便会受人奚落,被人欺负,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她受苦。
故而今晚,纵使心底怯意横生,但她想到兰英那张红肿的脸,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谢珣寝殿的宫门。
她身上所穿的是一件极为轻薄的寝衣,那是进宫的前一晚,继母在送她“秘籍”的时候一并送给她的,交待她洞房之夜穿着给太子看。
可那晚她实在紧张,将这件事忘记了。
纵使今晚才穿上,但如此轻薄透光的布料,连内里的小衣都遮不住,还是叫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继母说,男人并非都喜欢女人的脸,譬如有的男人喜欢女人不堪一握的楚宫腰,有的男人喜欢女人如白鹅般的长颈,有的男人喜欢女人如削葱根的手,有的男人喜欢女人玲珑莹润的脚,还有的男人喜欢女人的胸脯,有的男人喜欢女人的长腿……
洞房那一夜,恰是说明了谢珣确实不喜欢她这张脸,于是她只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寻对方可能会喜欢的部位。
壁上的宫灯与桌上的琉璃灯交叠辉映,照的寝殿内愈发明亮。
她慌得六神无主,垂眸拧着衣襟走了进去,而后飞快地瞥一眼谢珣的位置,侧身相对,将肩上的纱衣往下拽了拽……
先前这个动作分明演练过许多次,可如今真的在他面前做时,是优雅也忘了,魅惑也无了,笨拙的动作失了分寸,将纱衣拉低了太多,以至于小衣上绣着的莲花也展露了出来,她慌手慌脚地又将衣服往上提了提……
良久,对方并无任何反应。
是不喜欢吗?
她低着头,贝齿咬在红唇上,畏畏缩缩地又将腿探了出去:“要不……看看腿?”
还有脚。
她连鞋子都没有穿,素白如玉的脚上,五颗白里透粉的小脚趾不安地跳跃着,在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后,便不再乱动了,紧紧抓着地面的青砖,若力气再大些,怕是能抠出五个窟窿来。
腿也不喜欢,脚也不喜欢么?
好、好尴尬……
谢珣的视线,顺着对方红润的脚尖,纤细的脚踝,到那一截骨肉均匀的细长小腿,恍然发觉自己看得太多了,便立即移开了视线。
女人身上淡淡的馨香如浅雾一般萦绕着,笨拙却魅惑的动作,配上那张分明惶恐无措的清纯小脸,不知为何让他心头有些鼓燥。
察觉自己吐纳的气息也带了几分灼热,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让他额角发涨,谢珣猛地站起身来,欲往外走去。
衣袖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她期期艾艾地看过来,声音细软破碎:“殿、殿下,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吗?”
还用问?笨手笨脚的,叫人没眼看。
“学艺不精,东施效颦。”
他扔下这两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
兰英与月红绿萼立与寝殿门外,俱是一脸紧张之色,各自盘算着这一次良娣究竟能不能与太子殿下圆房成功。
寝殿的门突然被人掼开,随即便见太子殿下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此时距离良娣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三人赶忙进去找姜荔雪,彼时姜荔雪也刚拢好衣服,裙摆也放了下来,见是她们进来,小脸一垮,险些哭出来。
兰英忙上前安慰:“没事的良娣,这次不成,咱们再回去慢慢想办法便是……”
姜荔雪捧着兰英不曾消肿的脸,越看心里越难过,问她还疼不疼?
兰英看着眼前委屈得泪眼汪汪的姑娘,此刻还有心情惦念着自己,心头一酸,挤出一个笑来:“不疼了,皇后娘娘送来的药很管用,一点也不疼了……”
“都怪我,没有能力护住你……”
“良娣莫要自责,这本也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姜家,明知姑娘的性子纯真胆小,又胸无城府,还将人往这虎狼窝里送,如今将姑娘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真不知道姑娘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兰英将腕上兜着的衣服给她穿上,月红与绿萼也将鞋子递了过去,待穿着妥当,才道:“良娣,咱们先回去。”
回到偏殿耳房内,姜荔雪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兰英要了些甜食与果酿,她吃了甜的东西,心情才好一些。
兰英此时才敢问方才在寝殿内发生的事情。
姜荔雪咬着柿饼,如实以告。
兰英得知后大惊:“姑娘从哪里学的这般大胆的法子?”
姜荔雪转身走去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小册子来,但并未打开给兰英看,只是与她道:“这是我进宫前母亲给我的,她说这里面的法子可以让男人愉悦,我只是挑了几个简单的动作,没想到太子殿下根本不喜欢……”
“嗯?里面是什么……”兰英伸手要拿来看看,却被姜荔雪躲开,随即又塞回了枕头下面。
“这个不能给你看,”姜荔雪说,“日后等你成亲了,我再教给你。”
“究竟是什么啊?”见姜荔雪这般藏着掖着,兰英愈发好奇。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眼下并不重要,”姜荔雪吃罢了一块柿饼,又连着喝了三杯果酿,腮边便如朝霞映雪,又凝上了几许愠怒,“最重要的是,他嫌我长得丑!”
“怎么会?”兰英惊叹道,“莫不是良娣听错了?”
“没,他笼统与我说了两句话,前面那句我确然因为紧张没听清,后面那句说我‘东施效颦’,我却是听得真真的。”
东施?
他居然说她是东施?
兰英听她这样说,也只得顺着她的话安慰道:“或许殿下也只是随口一说,良娣莫要放在心上,若良娣这般模样都算丑的话,天底下便没几个好看的人了……”
“是吧!”姜荔雪一直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从小到大她虽见的人少,但只要是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赞叹几句美貌出众。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丑?”姜荔雪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他怕不是眼睛有什么大病!”
姜荔雪因着被谢珣“嫌丑”一事,很是郁卒了两日。
恰逢这两日谢珣有事外出,未曾回来,她也不必再硬着头皮去他面前讨嫌。
皇后见她情绪低落,主动提出让她回姜家一趟,舒缓心情。
“在坊间,女子出嫁的第三日或第五日是要回门的,你为良娣,按照宫规原是不能随便出宫,但是本宫愿意为你破了这个规矩,你回去看看你的家人们,顺便散散心,只要午时之前回宫便可以……”
姜荔雪其实并没有很想回姜家,她最想回的其实是景州的外祖家。
但外祖家远在千里,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一次。
皇后已经吩咐庄嬷嬷为她备好了回门的礼物,她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次日便带着那些礼物出宫了。
姜家提前接到了她要回门的消息,早早便盛装等在府门外,瞧见那装潢繁贵的马车上只下来了姜荔雪一个人,并未见太子的身影,虽然心中的期盼落了空,但也在意料之中。
随行的宫人们从后面的马车搬出礼物,流水似的抬进了尚书府中。
姜家人见此情景,脸上不由荣光焕发。
姜老夫人带着其他人向姜荔雪行礼,姜荔雪一时不适应长辈们矮下去的身子,忙上前扶了一把姜老夫人,唤了声“祖母请起”,姜老夫人便亲昵地握着她的手,引着她进了门,往花厅走去。
虽说姜荔雪入宫不过五日,但她毕竟是当今太子的第一个女人,满京城有不少贵族都盯着她,这几日关于她和太子的事情也多多少少在贵族圈子们流传着,姜家也听到了些许,说她与太子一直未曾圆房。
姜老夫人为此心中不安,原本想寻个机会派人进宫问问她的,今日皇后特许了她回门,正好免了迂回,便直接问了她。
姜荔雪低头说是。
姜老夫人嗟叹一声,劝她宽心:“你千万莫要因此对太子殿下生了怨怼,感情之事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多主动些,体贴些,早晚有一日能打动太子殿下……”
姜荔雪暗暗噘嘴,心想还要她如何主动?谢珣就是不喜欢她这个人,不喜欢她的脸,也不喜欢她的身体,她还有什么地方能打动对方的呢?
花厅内,姜老夫人只留了三个儿媳和三姑娘姜梨满与五姑娘姜意纾,其余人都打发去做别的事情了。
几位长辈为姜荔雪出谋划策,教她如何博取太子的心意。
姜荔雪听得心烦:她本就不愿意入宫,又接二连三受太子打击,可长辈们却并不关心她心里如何委屈,只是一字一句地教她讨好太子,仿若只将她当成一个可以操纵的木偶人,她还不如廊下那只学舌的鹦鹉,至少鹦鹉不会觉得委屈……
白得刺眼的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落在窗前的凤尾丝兰上,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用通草也做了一盆凤尾丝兰,圆锥的花序,乳白色的花瓣带些许红晕,像银色的大铃铛,风一吹一晃,好似能泠泠做响……
那盆花也摆在了花厅中,不久有贵客瞧上,祖父便随手送给了对方。
那人不久后又来讨要过一次,说事自家夫人很喜欢,但是不小心弄坏了,想再要一盆一模一样的。
倒也没有白要,祖父拜托对方的事情对方也允诺一定帮忙办好。
祖父为此乐呵呵地夸赞了她几句,说她做的花很是讨得对方夫人欢心,叫她日后多做些,以后拿来送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她自那之后便很少做了,不仅是因为做一盆花须得耗费她大半个月的时间,更是因为这盆耗费她心力的花却被人当成讨人欢心的玩意儿,她替花觉得委屈。
就譬如她现在为自己感到委屈一样。
“良娣,良娣,唉,六丫头……”姜老夫人唤了她几声,也不见她答应,一急之下脱口唤了声“六丫头”,随即又赶紧改了回来,“良娣,方才你的两位伯娘与母亲教你的事情,你可是记下了?”
姜荔雪的思绪慢慢从花上回转,漫不经心应了声,便没再说话了。
大家对她的反应并不陌生,以前在府中时也常是这般,旁人说着话,她虽是安静听着,但眼神却空空的,神思早不知游移到何处了,又怎会真的将她们的话听进去?
只是现下碍于身份,不好斥责,只好随她去了。
花厅中一时陷入沉默之后,姜老夫人心焦之余,欲再以长辈的身份教导一番,坐在后面的姜意纾与姜梨满互相交换了眼色,姜意纾起身道:“祖母,六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和三姐姐也想与六妹妹说会儿话……”
姜荔雪早就坐不住了,不等祖母发话便站起身来,姜老夫人见状也只好依了她们:“也好,你们年龄相近,有更多的话聊,去吧。”
说话间姜荔雪已经走到了花厅中间,姜意纾与姜梨满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牵起她的手,姐妹三人这便往后院去了。
就近去了姜梨满的院子,她的婚事也近了,还有两个月便要出嫁,姜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将她院子里的厢房塞得满满登登的。
姜梨满的闺房里,三足梨木圆香几上摆放着一盆百合花,那也是通草做的,是年初她定亲时,姜荔雪送她的贺礼,寓意百年好合。
这盆花被呵护得很好,已经过去半年,仍明净如新,花瓣叶末一丝微尘也无。
这才是受人珍视的样子。
三姐妹聊的话题依旧在姜荔雪身上,不同于方才在花厅中长辈们的指导,姜梨满与姜意纾更在意的是此事的症结所在。
姜梨满年长她们两三岁,看事情也更通透些,她与姜荔雪分析道:“太子殿下不近女色,或许是因为洁身自好,对感情之事要求极高,亦或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若是后者,生性使然,不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喜欢……”
姜意纾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止她这样想,她闺阁的朋友们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大家只敢背地里隐晦地说上几句,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说。
“若太子殿下并非后者,或许会有日久生情的那一天,但也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谁也说不准,日后能让太子殿下生情的女人究竟会是谁?”
“如此说来,六妹妹也太可怜了?”姜意纾同情地看着姜荔雪,一边庆幸当初入宫的不是自己,一边又委实心疼姜荔雪,“三姐姐,你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可有破解的法子?”
“若六妹妹对太子并无迷恋,我姑且有一个法子可解……”
姜荔雪眸光一亮:“三姐姐若有法子助我脱身,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姜梨满见她确实对太子没有一丝留恋,也深知以她的性子确实不适合久居深宫,便提点道:“六妹妹,你说咱们府中那么多女使小厮,他们当真是心甘情愿伺候人的么?”
“嗯?”不是在说她和太子的事情吗?怎么忽然扯到女使小厮身上去了。
不过既然三姐姐问了,定然是有深意在其中的,于是姜荔雪认真将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咱们府上的女使小厮们,除却几个是家生子,其余大都出身贫苦人家,来府中做事也只是生计所迫,若他们生活富足,定然不会做这些低人一等的活计。如此他们能做好分内之事已是不错了,若要求他们打心底里愿意,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所说的这些,正是姜梨满想要从她口中听到的。
“是啊,不过是一份活计,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姜梨满笑盈盈地看着她,“六妹妹何不把讨好太子殿下,也当成一份活计来做?”
姜荔雪先前自我开导过几次,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蓦的听到,很是觉得新奇,顺着对方的话一边思索一边道:“唔,女使小厮的薪水每月不过二钱银子,我做良娣,月例少说有百两,且吃穿用度无不精良。比起女使小厮们做的辛苦活,我不过是在他面前耍耍狐媚子功夫,并不会累着……”
可高涨的情绪持续不过几息,便又低落了下来:“虽然这样想心里会舒服些,可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宫里诸多诡谲,我还是想早些离开那里。”
姜梨满便又接着引导她:“譬如咱们府中有一个侍弄花草的花匠,她每日都给花草浇水,松土,除草,施肥,表面上勤勤恳恳,从无懈怠,可一年到头,她侍奉的花儿却一朵都没开,你会苛责她么?”
“不会啊,”姜荔雪脱口而出道,“想来她不善于侍奉花草,打发她去做别的活就好了。”
“那你的花草怎么办?”
“换一个人来侍奉不就好了。”
姜梨满弯唇一笑:“是啊,倘若你勤勤恳恳侍奉太子殿下,可却始终不得他欢心,一年半载倒还好,若是三年五载都不成,你说有朝一日皇后娘娘会不会将也你换了?”
“三姐姐的意思是,让我熬上三年五载,便能脱身,是吗?”
“若你能将表面功夫做足了,既能让皇后娘娘看到你的辛苦付出,又能让太子殿下对你愈发生厌,兴许要不了那么长时间……”
姜荔雪呆呆地看着三姐姐,从前她与姜梨满并没有多少走动,如今看着对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才觉原来骨肉血缘竟然这般奇妙,就算平日里不算亲近,也会真心实意为她分忧解难。
分明对方只是大她三岁,却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淡然和稳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游移在美貌之外的气质,似有很丰富的阅历一般。
而后她又将对方的话在脑中又转了一遍,霎时犹如醍醐灌顶。
离开尚书府时,姜荔雪的心境已大不一样。
这两日凝结在心头的愁云,经过三姐姐的点拨,已然消散了干净。
抬头望天,夏日的清空无云也无霾,只有风中送来几许细细的花香,叫人闻着怡悦,连书上蝉的鸣叫也变得悦耳起来。
皇后娘娘昨日嘱咐过她,要在午时之前回宫,故而他未在姜家用午膳,与两位姐姐聊到午时的前两刻,便动身回宫中了。
依着三姐姐教她的那些,她回宫之后并不着急回东宫,而是先去了永安宫,向皇后娘娘谢恩。
皇后娘娘好似早知她会过来,将她留下来一起用午膳。
“回去这一趟,瞧着气色似乎好了许多,”皇后笑意温和地给她夹了些菜,“心情是不是也好些了?”
姜荔雪如今将皇后娘娘当成东家,把自己当成一个在东家手底下讨活计的人,对待东家,态度比起之前愈发恭谨了些:“这几日叫母后担忧了,母后抬举我入宫,是我的福分,我不仅没有做好分内的事情,反而因为太子殿下的拒绝而气馁,如今想来委实不该。希望母后不计较我的任性,日后对我不吝赐教,我……都听母后的……”
这话虽说的直白,却也似透着无限的真诚,句句都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去了。
皇后之所以破例让她出宫回门,一方面的确是见她郁郁寡欢,有意让她出宫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借姜家人的口来提醒她的意味,提醒她莫要生了懈怠之心,毕竟她身后的姜家,也需要她维持太子良娣的这份殊荣。
现下看来,这趟出宫之行果真叫她懂事了许多,皇后也知道这“懂事”的背后是要委屈她,于是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实打实的心疼:“你是本宫亲自挑选的人儿,本宫自会护着你,日后若受了委屈,你就来告诉母后,母后给你做主……”
姜荔雪眸如秋水,澄澈而平静,轻声应下了。
午膳之后,姜荔雪特意向皇后请教了太子殿下的口味与喜好,说是太子今晚便要回来了,她打算亲自做几道太子爱吃的饭菜。
这也是三姐姐教她的,要她在皇后娘娘面前多表现些,嘴要甜,话要圆,先将话说满哄得对方开心,至于究竟能把事情做到几分,那便是凭她自己的心情了。
皇后对她的这份主动的心思十分满意,只不过若说起太子喜好的吃食,却是被她问住了。
太子在吃的方面要求并不多,也甚少对什么菜流露出喜欢的神色,也并无什么不喜欢的口味,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发现他的偏好。
思忖片刻后,皇后道:“太子这两日在外奔波,难免周身劳顿,用虫草炖老鸭汤,能滋补养气,润肺清热。本宫这里正好有些上好的虫草,一会儿叫水芝拿给你……”
姜荔雪乖顺地应下:“多谢母后,那我这便回去准备了。”
皇后笑意融融,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去吧。”
因着谢珣在膳食上并无什么要求,故而东宫并未设小厨房,往日里都是尚食局做好了饭菜直接送过来。
尚食局下有司膳、司酝、司药、司饎四大司,其中司膳司掌管割烹煎和之事,这就意味着姜荔雪要去尚食局那边,借用司膳司的地方给谢珣煲汤。
那里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
她对于从未去过的陌生之处,总是带着莫名的惧怕。
也怪她先入为主,以为东宫会有一个小厨房,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夸下海口说要亲自给太子煲汤。
如今皇后娘娘已知晓她的“诚意”,水芝姑姑也早早将虫草送了过来,她只好换了身利落的窄袖衣裳,卸了发上的珠翠,带上兰英与月红绿萼给自己壮胆,四人一起往尚食局那边去了。
风飘绿意,温软熏人,她们在宫道中行走,循着高阔曲折的游廊入了御花园,时而被浓浓绿荫笼罩,时而落入午后绚烂的阳光下,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薄汗。
兰英捧着虫草跟在姜荔雪身后,瞧着良娣身穿浅云色的衣裳,倒是与自己身上这身淡白色的宫装有几分相似。不过良娣骨秀娉婷,纵使衣着朴素淡雅,也比她们多了几分出尘之气,叫人羡慕不来。
再往前走了一程,终于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气。
这个时辰,离晚膳的时间还早,尚食局的人不多,司膳司中也只有两三个人,或是洗菜,或是蒸煮,提前准备晚膳要用的各种食材。
司膳司的主管是皇后娘娘的人,水芝姑姑提前过来打过招呼,所以司膳司主管亲自来迎接,并安排人帮姜荔雪打下手。
平日里各宫的娘娘们有时也会来司膳司这边,或是做菜熬汤,或是做些点心甜水,大都献与圣上,故而司膳司对于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
只不过兰英与月红绿萼三人却不能进去,司膳司主管委婉解释道:“往日里各宫的娘娘们来此,也都是一个人进去的,这里烹调着各宫的膳食,委实不宜叫太多外人入内,万一其中某道膳食出了问题,良娣在内自是不能指摘,但各位姑娘难免会遭些怀疑不是?”
这话确实在理,兰英她们虽然担心,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司膳司主管安排了一位厨娘跟着姜荔雪,得知她要煲虫草老鸭汤,那厨娘便带着她去后院挑选老鸭。
“羽毛暗沉且有花斑的为老鸭,羽毛光洁且鲜艳的为嫩鸭……”厨娘将她带到鸭舍前,教她挑选老鸭的方法后,又道,“良娣且慢慢挑选,我这便回去拿菜刀,顺便准备热水,一会儿帮良娣宰鸭子。”
姜荔雪道了声“有劳了”,便转身认真挑选起鸭子来。
鸭子并不多,她很快就挑中了一只肥硕的老鸭子,鸭脚的肉垫又大又厚,想来养的年岁长些,用来煲汤最好。
挑好之后,便等着那厨娘拿刀过来。
眼下还未见对方身影,姜荔雪也并不着急,毕竟这会儿天色尚早,她也并没有打算把汤煲得有多好喝,煲得时间短一点自然也无所谓。
她甚至饶有兴趣地在后院逛了逛,这里不仅养着鸡鸭鹅这般常见的家禽,还有其它飞禽走兽,她瞧瞧这个,逗逗那个,不知不觉间,日光西沉许多,那个厨娘却还没回来。
司膳司的人陆陆续续来这后院挑选食材,而后各自处理好后便折返回去,并不多做逗留。
甚至有人挑中了她的那只鸭子,险些捉走,被她喊住:“那、那只老鸭,是我要用来煲汤的……”
对方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悦:“你是新来的?”
想来是因为她今日的穿着,将她认成宫女了。
“我不是,我是……”
对方没等她把话说完,兀自选了另外一只老鸭,拎着脖子去了旁边,利落地宰杀后,便要回去。
姜荔雪猜想先前那个厨娘许是被旁的事情绊住了,眼下时辰已经不早,兴许兰英她们还在外面眼巴巴地等着她呢,还是快些把鸭子处理好去煲上才是。
虽然她如今身为良娣,但她也只使唤过东宫的人,眼前这将她认作宫女的人,也不晓得能不能听她使唤。
“我是太子良娣,劳烦你帮我宰那只鸭子可好?”她指了指鸭舍里那只还在昂着脖子踱步的肥鸭子,但声音远不如鸭子叫的声音大。
那人一脸不耐烦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要我帮你宰那只鸭子吗?我这会儿忙着呢,没空,你自己宰吧。”
说完将手中还沾着鸭血的菜刀往她手里一塞,而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姜荔雪握着那把菜刀,又看了看那人疾步离开的身影。
她……哪里敢宰鸭子啊。
姜荔雪想去找旁人帮忙,可司膳司的人各自手头上都有活,低着头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她寻了个面善的,走过去问道:“你能帮我宰只鸭子吗?”
那人瞥了一眼她的衣裳和她手里的菜刀,头也不抬道:“淑贵妃的宫里今天突然多要了两桌菜,大家都忙着呢,你自个儿宰吧。”
连着被两个人拒绝,姜荔雪那颗小如鹌鹑的胆子便再没有了勇气,垂头丧气地折回后院,手中的菜刀对着那只老鸭比划了几次,还是选择放弃了,喃喃自语道:“我实在不敢杀你,你可不可以自己死啊?”
话音才落,便见那只原本嘎嘎踱步的老鸭,脑袋忽的一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般,扑通摔倒在地上,翅膀与双蹼扑腾了一会儿后,渐渐归于平静,再也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事情将姜荔雪吓得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敢大着胆子上前,发现那只老鸭已经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它竟真的自己死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有鬼?
姜荔雪顿觉四周一片森凉,先前那些嘈杂的动物叫声在刺客也显得格外诡异起来。
她被自己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坏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的身子变得僵硬,喉咙也紧得发不出声音来,用尽了所有能调动的力气才缓慢地将身子转过去,而后吃力地迈开腿,欲往前院跑去。
才迈出两步,小腿忽的被什么打中,她本就脆弱紧绷的身体被这一下彻底击碎,登时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随即惊恐地往后面看去……
“哎!”院墙边的古柏树上传来一个慵懒调侃的声音,“鸭子不要了?”
来源:琦琦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