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我升任营长,帮一士兵进军校,没想到25年后他送我惊喜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5 11:47 1

摘要:知了躲在营区高大的白杨树上,扯着嗓子,没完没了地叫,声音尖锐得像砂纸,磨着人心里最烦躁的那块地方。

那年夏天,热得邪乎。

知了躲在营区高大的白杨树上,扯着嗓子,没完没了地叫,声音尖锐得像砂纸,磨着人心里最烦躁的那块地方。

训练场上的土,被太阳晒得发烫,踩上去,一股热气从解放鞋底板直往上蹿,烫得人脚心发麻。

空气里都是汗味,混着尘土和青草被碾碎的味道,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

我刚从团里开完会回来,军装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一纸任命,红头文件,白纸黑字,拍在了我的档案里。

营长。

31岁,正营职。

在那个年代,这速度不算慢,也不算快,刚刚好。

肩膀上的分量,一下子重了。

我习惯性地在营区里转悠,这是我从当排长时就养成的毛病。

我总觉得,一个营区的好坏,不是看楼有多新,路有多平,而是看兵的精神头。

兵的精神头,就藏在那些犄角旮旯里。

藏在训练场上嘶吼的口号里,藏在单杠上绷紧的肌肉里,藏在熄灯号后悄悄亮起的台灯下。

我走到五公里越野的终点线附近,那儿有棵老槐树,树荫挺大。

我靠着树干,点了根烟,眯着眼看那群光着膀子,浑身晒得跟黑炭似的小伙子们。

他们刚跑完一个五公里,一个个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像个破风箱。

大部分人都在骂骂咧咧地放松,互相捶着腿,笑闹着。

只有一个兵,例外。

他一个人蹲在跑道边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身形很瘦,像根豆芽菜,风一吹就能倒。

脊背的骨头,一节一节地凸出来,清晰可见。

汗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然后迅速蒸发,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像他这个人一样,扔在人堆里,一点都不起眼。

我认识他。

林峰。

一连的兵,高三毕业入伍,文化课在全营都是拔尖的。

军事素质嘛,马马虎虎,不好不坏,就是这五公里,一直是他的死穴。

每次考核,他都是压着线过,或者干脆就过不了。

那张年轻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忧愁。

我把烟掐了,走过去。

我的脚步声很轻,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猛地抬起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眼睛红红的,不是因为汗水,是真的哭过。

看到是我,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两只手紧张地在裤子上擦了擦,立正,敬礼。

动作很标准,但声音带着哭腔。

“营长好!”

我没回礼,只是看着他。

“又没及格?”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报告营长……差了……差了十五秒。”

十五秒。

在五公里越野里,十五秒,像一道天堑。

对于有的人来说,拼了命也跨不过去。

我“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气氛有点僵。

周围的兵都看过来,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在新任营长面前哭鼻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为什么当兵?”我突然问。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

他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

他的眼睛很亮,像山泉水洗过的黑石子,干净,但藏着事。

“说话。”我的语气重了点。

“报告营长!为了……为了考军校!”他几乎是喊出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考军校干什么?”

“给我娘治病!当了军官,津贴高,能把我娘接到部队医院来!”

声音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知了还在叫,但好像也离我们远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理由,太实在了,实在得让人心疼。

我见过太多兵,说起理想,都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那些话,宏大,正确,但有时候,飘在天上。

而林峰的理想,是踩在泥土里的。

带着他娘的药味,带着一个农村家庭的全部希望。

“你文化课,全营第一。”我说的是事实。

“体能不过,一切都是零。”他自己接了下句,声音里全是绝望。

是啊,部队就是这样。

体能是一,后面的所有零,都得靠这个一撑着。

没有这个一,你再有才华,也是白搭。

我看着他那双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我也是个农村兵,瘦得跟猴儿一样,第一次跑五公里,跑到一半就吐了,吐得昏天暗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翻出来。

是我的老班长,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吼着:“不想当孬种,就给老子站起来!”

我站起来了。

从那天起,我每天比别人多跑一个五公里。

脚上的血泡,磨破了,结了痂,又磨破,最后变成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那层老茧,是我军旅生涯的第一枚勋章。

“想不想过?”我又问。

林峰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团火。

那火,微弱,但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亮得惊人。

“想!做梦都想!”

“那就别给老子在这儿哭!”我吼了一句。

他吓得一哆嗦,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五点,武装越野。我陪你。”

我说完,转身就走。

没回头看他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他肯定傻了。

一个营长,陪一个兵跑五公里?

传出去,像个笑话。

但那一刻,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看到了那种被逼到悬崖边上,除了往前冲,别无选择的狠劲。

第二天,天还没亮。

星星还挂在天上,懒洋洋地眨着眼。

营区的操场上,空无一人。

空气清冽,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湿气。

我穿着作训服,站在起跑线上,活动着手脚。

四点五十五分。

他还没来。

我心里有点失望。

也许,昨天那股劲,只是一时冲动。

睡一觉,就凉了。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就在我准备自己开跑的时候,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是林峰。

他背着背囊,戴着钢盔,怀里还抱着枪。

全副武装。

跑到我面前,他一个立正,喘着粗气报告。

“报告营长!一连战士林峰,前来报到!”

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额头上的汗珠子,在微弱的晨光里,闪着光。

我看了看表,五点整。

一秒不差。

我心里那点失望,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还不错,没迟到。”我淡淡地说。

“出发!”

我没带任何负重,只穿着一身轻便的作训服。

我跑在他前面,刻意控制着速度。

第一圈,他的呼吸还算平稳。

第二圈,开始乱了。

第三圈,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像拉风箱一样的“呼哧”声。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他的脚步开始踉跄,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一样,左右摇晃。

我知道,他的极限到了。

我放慢脚步,和他并排。

“还能不能行?”

“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不行就说,别死撑。”

“报告营长……我能行!”

又是三个字。

我没再说话。

我知道,这时候任何鼓励的话都是多余的。

他需要的,不是语言,是一个能让他咬着牙跟下去的目标。

我就是那个目标。

最后一圈,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铁球。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但他没有停。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背,眼神里有一种狼一样的狠劲。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往前栽倒。

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他的身体滚烫,像个火炉。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汗水顺着裤腿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靠在我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把他扶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

“感觉怎么样?”

“想……想吐……”

“那就吐。”

他哇的一声,把早饭全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他的脸色惨白,像张纸。

我递给他一壶水。

“漱漱口。”

他接过去,手抖得厉害,壶盖拧了半天都没拧开。

我拿过来,帮他拧开,又递给他。

他漱了口,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

“营长……我……我是不是很没用?”他低着头,声音里全是沮丧。

“第一次,都这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年,比你还惨。”

他抬起头,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

“真的?”

“真的。我吐得连黄疸水都出来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在确认我话里的真假。

我笑了笑。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这个时间。”

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比之前更坚定了。

从那天起,营区的操场上,每天清晨都会出现两个身影。

一个在前面领跑,一个在后面死死地跟着。

风雨无阻。

下雨天,雨水砸在钢盔上,噼里啪啦地响。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流下来,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塑胶跑道上积了水,一脚踩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鞋子和袜子全都湿透了,沉甸甸的,每抬一次腿,都像是在跟泥潭作斗争。

林峰摔倒过好几次。

有一次,膝盖磕在跑道上,划开一道大口子,血顺着小腿往下流。

我让他去卫生队包扎一下。

他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

他说:“营长,轻伤不下火线。”

我看着他那张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脸,和他那双倔强得像头牛的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小子,是块钢。

就是得用最硬的锤子,下最大的力气,才能把他砸成一把好刀。

除了跑步,我还给他加了别的训练。

蛙跳、折返跑、冲刺。

每天的训练量,都压在他的极限上。

多一分,他就会崩溃。

少一分,就达不到效果。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一开始,瘦得像根竹竿。

一个月后,肩膀宽了,后背厚了,腿上的肌肉,也开始有了线条。

人黑了,也精壮了。

眼神里,少了些忧郁,多了些军人该有的悍气。

但他还是不爱说话。

训练的时候,不管多苦多累,他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休息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我好奇,有一次,趁他去打水,偷偷翻开他的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写的不是日记,也不是家信。

全是数学公式和物理题。

字迹很清秀,解题步骤,清晰得像教科书。

我心里暗暗点头。

这小子,是个文武双全的苗子。

只要体能这块短板补上了,前途不可限量。

离军校考试,还有一个星期。

我决定给他来一次模拟考核。

还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我站在终点线,掐着秒表。

发令枪响。

林峰像一头猎豹,猛地窜了出去。

他的节奏控制得很好,不快不慢,呼吸均匀。

一圈,两圈,三圈……

他的速度一直很稳定。

我心里有点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成败,就在此一举。

最后一圈。

他开始加速了。

他的双臂用力地摆动着,双腿像上了发条一样,飞快地交替。

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疲惫而有些扭曲,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像两颗燃烧的星星。

冲刺!

他像一阵风一样,从我身边掠过,冲过了终点线。

然后,他没有倒下。

他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

我按下秒表。

看着上面的数字,我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19分30秒。

优秀。

我走到他身边,把秒表递给他看。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慢慢地直起腰,看着我。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平时不管多苦多累都一声不吭的硬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肩膀不停地抖动。

我把手放在他的钢盔上,用力地按了按。

“好样的。”

我说。

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像个孩子。

把这一个多月的委屈、痛苦、汗水,全都哭了出去。

我没劝他。

我知道,他需要这样发泄一次。

男人的眼泪,不能轻弹。

但为梦想流的泪,不丢人。

考试那天,我很早就醒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我自己当年参加高考还紧张。

我索性穿上衣服,跑到训练场。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考场就设在师部的礼堂。

我不能去。

我只能在这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太阳出来了,把整个操场都照得金灿灿的。

知了又开始叫了。

但今天,我听着,觉得不那么烦了。

终于,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是送考生回来的大巴车。

车在营区门口停下。

兵们陆陆续续地从车上下来。

有的兴高采烈,三五成群,讨论着题目。

有的垂头丧气,一个人走在后面,低着头。

我一眼就看到了林峰。

他走在最后面。

还是那副瘦削的身影,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走到我面前,他停下脚步。

“营长。”

“考得怎么样?”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他没有直接回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一支很普通的英雄牌钢笔,笔帽上的漆都掉了一些。

他把笔递给我。

“营长,这支笔,送给您。”

我愣住了。

“这是干什么?”

“我爹送我来当兵的时候,把这支笔给了我。他说,这是他当年考上高中时,我奶奶奖励给他的。是我们家的宝贝。”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他说,让我用这支笔,写出自己的前程。现在,我觉得我做到了。我想把它送给我最感谢的人。”

我看着他手里的笔,又看了看他。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

但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里面,有自信,有坚定,有对未来的憧憬。

我没有接那支笔。

“傻小子。”我笑了,“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我不能要。”

“你自己留着。到了军校,还要用它写字,写信,写你的未来。”

“等你毕业了,戴上‘一道杠’,再把它传下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回连里,好好睡一觉。”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他对着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转身,跑着回了宿舍。

那是我见他跑得最轻松的一次。

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鸟。

一个月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林峰的名字,赫然在列。

国防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

全师唯一一个。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

还是在营区门口。

他换上了新发的常服,肩膀上,是崭新的学员肩章。

整个人,英姿飒fà。

他还是不怎么说话。

临上车前,他突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不是那支笔。

是一颗子弹。

擦得锃亮的步枪子弹。

“营长,这个您收下。”

“这是我第一次实弹射击,打出的子弹壳。五发,五十环。我一直留着。”

“我想,它比那支笔,更适合您。”

我看着那颗黄澄澄的子弹壳,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我接了过来。

入手,还有一点温热。

“好。”我说,“我收下了。”

“到了学校,好好学。别给我丢人。”

“是!营长!”

他上了车,车窗摇下来。

他一直看着我,直到车子转过弯,再也看不见。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林峰。

第一年,他还经常给我写信。

信里,说他的学习,他的生活,他的见闻。

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年轻人对新世界的好奇和兴奋。

他说,大学里的图书馆好大,里面的书,他一辈子都看不完。

他说,他的导师,是国内顶尖的计算机专家,跟着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说,他还是坚持每天跑五公里,再也没有不及格过。

每次收到他的信,我都会看好几遍。

然后,把信和那颗子弹壳,一起锁在我的抽屉里。

后来,信渐渐少了。

从一个月一封,到一季度一封,再到半年一封。

最后,就断了。

我也能理解。

他毕业了,分配了,工作忙了。

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

我这个老营长,就像他人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他踩着我,跳到了一个更高的地方。

然后,就把我忘了。

这很正常。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我带过的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能记住名字的,也就那么几十个。

能一直保持联系的,一个都没有。

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营长,副团长,团长。

我在部队里,又干了二十年。

直到退休。

退休后的生活,很平静。

平静得,有点无聊。

老伴前几年走了。

儿子在深圳,工作忙,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偌大的房子里,就我一个人。

每天,就是看报,喝茶,下棋,遛弯。

日子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喝不出什么滋味。

我常常会想起在部队的日子。

想起训练场上的喊杀声。

想起食堂里抢饭的笑闹声。

想起深夜里紧急集合的哨子声。

那些声音,好像还在耳边。

但一睁眼,什么都没有。

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滴答,滴答。

有时候,我会打开那个锁着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沓已经泛黄的信,和一颗锃亮的子弹壳。

我会把那些信,拿出来,一封一封地,重新看一遍。

看着看着,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个瘦得像豆芽菜一样的兵,那个在跑道上哭鼻子的兵,那个把传家宝钢笔送给我的兵。

林峰。

他现在,在哪里?

在干什么?

过得好不好?

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老了,头发白了?

我不知道。

我甚至连他后来分配到哪个单位,都不知道。

人海茫茫,想找一个人,太难了。

时间,就像一阵风。

吹着吹着,就把很多东西,都吹散了。

记忆,也变得模糊。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那段往事,是不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号码,北京的。

我以为是推销的,本来想挂掉。

但鬼使神差地,我按了接听键。

“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沉稳的男中音。

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请问,是张建国,老营长吗?”

张建国,是我的名字。

但是,“老营长”这个称呼,已经有二十多年,没人叫过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是。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压抑着的笑声。

“营长,我是林峰。”

林峰。

这两个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的手,一下子就抖了起来。

电话,差点没拿稳。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是他。

真的是他。

二十五年了。

整整二十五年了。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他的消息了。

“营长?您还在听吗?”

“在……在……”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你……你小子……现在在哪儿?”

“我在北京。”他说,“营长,我下个星期,要回咱们老部队一趟。您……有时间吗?我想,去看看您。”

“有!有时间!我天天都有时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

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就是翻江倒海一样的情绪。

激动,欣喜,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委屈。

这小子,二十多年没个信,一开口,就要回来看我。

我站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得准备点什么。

对,得好好收拾收拾屋子。

不能让他看见我这副邋遢样子。

还有,得买点好菜。

他当年在部队,最喜欢吃我老伴做的红烧肉。

虽然,老伴已经不在了。

但是,手艺,我还记得。

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家里转了好几天。

把地板拖得能照出人影。

把窗户擦得一尘不染。

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我甚至,还把那件压在箱底的,当团长时发的呢料军大衣,翻了出来,熨了又熨。

虽然,现在是夏天,根本穿不上。

但我就是想让他看看,我这个老营长,还没老糊涂,精神头,还好着呢。

约定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

把那身军大衣穿上,又脱下。

脱下,又穿上。

最后,还是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我对着镜子,把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头发,梳了又梳。

镜子里的人,老了。

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

脸上的老年斑,也多了。

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能陪着兵跑五公里的年轻营长了。

我有点心虚。

不知道,林峰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失望。

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发福了?秃顶了?

像我那些老战友一样,张口闭口,都是血压血糖?

我坐在客厅里等。

从早上八点,一直等到十点。

他还没来。

我有点坐不住了。

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还是,他临时有事,不来了?

我拿起电话,想打给他。

又放下了。

万一,他正在开车呢?

不能让他分心。

就在我坐立不安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冲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笔挺的陆军常服。

肩膀上,是两颗闪闪发光的金星。

少将。

他很高,比我记忆中高了不少。

身材挺拔,像一棵松。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皱纹和疲惫。

只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从容和威严。

他的眼神,很亮。

看到我,那份威严,瞬间就融化了。

变成了,我熟悉的,那种,带着一点点腼腆,和无限敬意的目光。

我们俩,就这么站在门口,互相看着。

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二十五年的光阴,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眼前,一帧一帧地闪过。

那个在跑道上哭鼻子的瘦弱新兵。

和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将军。

两个身影,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

“营……营长。”

他先开了口。

声音,有些颤抖。

我回过神来。

“你……你小子……”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还知道回来啊!”

我说。

他笑了。

眼圈,也红了。

“报告营长,林峰,回来看您了。”

他对着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手臂抬起,落下,干净利落。

我没有回礼。

我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我等了二十五年。

他的身体,很结实。

隔着军装,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蓬勃的力量。

“好小子……好小子……”

我拍着他的后背,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两个字。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感觉到,我的肩膀,湿了一片。

进了屋,他有些拘谨。

像个第一次到班长家做客的新兵。

我给他倒了杯茶。

“坐,别站着。”

他这才在沙发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我看着他肩膀上的将星,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你……你现在……”

“报告营行……首长。”他改了口,“我现在在总装备部工作。”

“叫什么首长!”我眼睛一瞪,“在我这儿,你永远是那个兵!”

“是!营长!”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大声回答。

那样子,跟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

我们俩,都笑了。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我们聊了很多。

聊他这些年的经历。

他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一个很偏远的研究基地。

一待,就是十年。

那十年,他几乎与世隔绝。

参与了一个,高度保密的,国家级重点项目。

他没说具体是什么项目。

我知道部队的纪律,也没多问。

我只知道,那十年,肯定很苦。

“想家吗?”我问。

“想。”他说,“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跑到操场上跑圈。跑着跑着,就好像回到了老部队,好像您还在我前面领着我跑。”

我的心,又是一酸。

“后来,项目成功了。我立了功,也提了干。一路从连职,干到了现在。”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我知道,这背后,他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

“那你……怎么不跟我联系?”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在我心里盘踞了二十多年的问题。

他沉默了。

他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东西。

是一沓信。

信封,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

“营长,这是我写给您的信。一共,一百二十封。”

我愣住了。

“我每个月,都会给您写一封信。跟您汇报我的思想,我的工作,我的生活。”

“但是,我一封,也没寄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灼人的光。

“当年,您把我送进军校,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这份恩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说谢谢,太轻了。”

“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就这么平平庸庸地干一辈子。我得干出点名堂来。”

“我得做出点,能让您为我骄傲的成绩。”

“在没有做出成绩之前,我没脸来见您。”

我听着他的话,拿着那些信的手,都在抖。

一百二十封信。

十年。

这个傻小子,就这么,跟自己较了十年的劲。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苦。”他笑了,“有您当年的那股劲撑着,不苦。”

“营长,这次回来,除了看您,还有一件事。”

他站起身,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红色的邀请函,双手递给我。

“下个星期三,我们部里,有一个新装备的列装仪式。我希望,您能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我?”我愣住了,“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那些高科技。”

“您不用懂。”他说,“您只需要,坐在主席台上,看着就行。”

“因为,那件新装备的背后,有您的心血。”

他的话,说得我云里雾里。

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知道,这对他,很重要。

星期三那天,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我家楼下。

林峰亲自给我打开车门。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进了一个,我以前只在新闻里见过的,戒备森严的大院。

仪式,在一个巨大的机库里举行。

现场,到处都是穿着军装的人。

肩膀上的星星,一颗比一颗亮。

我一个退休的老头子,坐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林峰把我安排在主席台的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我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仪式开始了。

主持人,是一个声音洪亮的大校。

他讲了一长串,我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

然后,他说:“下面,有请本项目总设计师,林峰少将,介绍新装备情况!”

在热烈的掌声中,林峰走上了发言台。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礼服。

胸前,挂满了勋章。

整个人,显得更加英武。

他先是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他没有立刻开始介绍。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对着麦克风,缓缓开口。

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整个机库里。

“在介绍这件新装备之前,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二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新兵。一个又瘦又小,五公里都跑不及格的农村兵。”

“那时候,我唯一的梦想,就是考上军校。因为,我需要那份津贴,去给我病重的母亲治病。”

“但是,体能,是我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大山。”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营长,找到了我。”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从明天开始,我陪你跑。”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整整一个多月,每天清晨五点,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操场上,陪着我,一圈一圈地跑。”

“他把他的所有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他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什么叫永不放弃。”

“最后,我考上了军校。我的人生,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眼眶,又红了。

我的眼眶,也湿了。

“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一个人。我的背后,站着千千万万个,像我老营长一样,默默奉献,甘当基石的普通军人。”

“是他们,用自己的肩膀,托起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

“是他们,用自己的汗水,浇灌了我们军队的未来。”

“所以,今天,这件新装备,不是我林峰一个人的成果。这是我们整个团队的成果,也是,我向我的老营长,交上的一份,迟到了二十五年的答卷!”

他的话音刚落,机库的后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

巨大的幕布,缓缓拉开。

一架,我从未见过的,造型科幻的,银灰色无人机,静静地停在那里。

它的机翼,像鹰的翅膀一样,舒展着。

机身上,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也站了起来。

我看着台上的林峰,看着他身后那架,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战鹰。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明白了。

这就是他说的惊喜。

这就是他,送给我这个老头子,最珍贵的礼物。

仪式结束后,林峰带我,走近了那架无人机。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庞大和精密。

“营长,它叫‘利剑’。”林峰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它能实现超音速巡航,具备高隐身性能,可以突破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空系统,对敌方重要目标,实施精确打击。”

他抚摸着冰冷的机身,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它的‘大脑’,就是它的飞行控制系统,是我带着团队,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攻关下来的。”

“有了它,我们国家的空中力量,就有了,一把真正能够,一剑封喉的利器!”

我听着,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我是一个老兵。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件装备,对我们国家,对我们军队,意味着什么。

“好……好啊……”

我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营长。”林峰转过身,看着我。

“当年,您教我怎么用双腿,去征服五公里的跑道。”

“今天,我想告诉您,我用您教给我的那股劲,造出了一双,能让我们国家,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的翅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颗子弹壳。

黄澄澄的,擦得锃亮。

和我抽屉里那颗,一模一样。

“营长,这颗,是我留给自己的。我一直带在身上。”

“它时刻提醒我,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是谁的兵。”

“我,是您张建国的兵!”

他把那颗子弹壳,紧紧地攥在手心。

然后,他再次,对着我,敬了一个军礼。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

我抬起我那只,已经有些颤抖的右手。

用尽全身的力气,回了一个,我这辈子,最标准,最用力的军礼。

那天晚上,林峰没有回北京。

他住在了我家。

我们俩,喝了很多酒。

聊了很多,很多。

从过去,聊到现在,又聊到未来。

我把那个锁着的抽屉,打开了。

把那些信,和那颗子弹壳,拿了出来。

他看着那些东西,一个四十多岁的将军,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营长,我对不起您。

我说,傻小子,说什么呢。

我这辈子,带过那么多兵。

最高兴的,不是我自己升了多大的官。

而是看到你们,一个个,都有了出息。

看到你们,一个个,都成了国家的栋梁。

我,张建国,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兵。

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我当过团长。

而是,我曾经是,林峰的营长。

第二天,我送他去机场。

临别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营长,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一套,非常精致的,紫砂茶具。

“您年纪大了,别总喝酒。多喝喝茶,养养身子。”

“等我下次回来,再陪您,好好聊。”

我没拒绝。

我收下了。

我看着他走进安检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我的心里,是满的。

回到家,我泡了一壶茶。

用他送我的那套茶具。

茶香,袅袅升起。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

天,很蓝。

云,很白。

我知道,在那片蓝天之上,有无数双,像“利剑”一样的翅膀,在守护着我们。

我的兵,正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国家。

而我,也曾经,用我的方式,守护过他。

这就够了。

我拿起那颗,他二十五年前送给我的子弹壳。

放在手心里,摩挲着。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温暖的光。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个在跑道上,挥汗如雨的少年。

他的眼神,清澈,而又坚定。

他说,营长,我想考军校,给我娘治病。

我说,那就别给老子哭,跑起来!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它能把一个瘦弱的少年,磨砺成一个国家的将军。

它也能把一段普通的军旅往事,酿成一杯,回味悠长的酒。

我喝了一口茶。

真香。

来源:一川烟草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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