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屿推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笼着沙发上蜷缩的身影。林晚已经睡着了，膝头摊开着一本纸质书，呼吸轻浅。他放轻动作，换了鞋，将西装外套搭在玄关的衣架上，动作有些滞涩。公司新项目上线，连续几周的加班让他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倦意，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

陈屿推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笼着沙发上蜷缩的身影。林晚已经睡着了，膝头摊开着一本纸质书，呼吸轻浅。他放轻动作，换了鞋，将西装外套搭在玄关的衣架上，动作有些滞涩。公司新项目上线，连续几周的加班让他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倦意，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紊乱。

他走过去，想叫醒妻子回卧室睡，目光却先一步被她压在臂弯下的那本厚册子吸引。不是她平时爱看的小说，那册子样式古旧，深蓝色的封皮，没有任何文字。他认得这个，是林晚的日记本。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从恋爱到结婚，坚持了快十年。他从未窥探过，林晚也从未主动分享，那是她一片完全私密的领地。

此刻，那本子微微摊开，露出里面一行字。

鬼使神差地，陈屿弯下腰，凑近了些。

灯光昏暗，那字迹是林晚的，清秀工整，用的是她最喜欢的深蓝色墨水。可内容却让他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成了冰碴。

「系统日志：日期 XXXX-XX-XX。监测到绑定对象【陈屿】情感数据持续异常波动，偏离预设“忠贞”参数阈值。异常源指向外部 ** 变量【实习生-李望】。启动一级修复程序。」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成了无法理解的诡异天书。系统日志？绑定对象？参数阈值？修复程序？这真的是林晚写的？那个温柔、偶尔会犯点小迷糊、喜欢在周末烤小饼干的林晚？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颈椎骨节因为骤然紧绷而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李望。

那个眉眼间有七分像苏晴的实习生。

他招聘他进来，确实存了私心。那少年笑起来眼尾微弯的样子，几乎要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模糊而痛楚的影子重叠。他把李望留在身边，做他的直接助理，日日相对。他看着那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面孔，偶尔会恍惚，会从繁重的工作和与林晚日渐平淡的相处中，获得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慰藉与逃离。

可林晚怎么会知道？她不仅知道，还用这种……非人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林晚忽然动了动，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数据……清理……”

声音很轻，梦呓一般，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陈屿的耳道。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茶几，玻璃台面与金属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晚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眼神有几秒钟的迷茫，随即聚焦在他身上，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阿屿？你回来了？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太累了？”她坐起身，关切地伸手想探他的额头。

陈屿几乎是触电般地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没……没事，”陈屿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从那熟悉的瞳孔里看出什么非人的机械光泽。他弯腰捡起滑落在地上的书，塞回她手里，“快去床上睡吧，别着凉。”

那一夜，陈屿彻夜未眠。身边的林晚呼吸均匀，睡颜安宁，与他记忆中过去几年的每一个夜晚毫无二致。可那本日记里的“系统日志”和那句“数据清理”的梦呓，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越收越紧。

从那天起，陈屿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他留意林晚的言行举止，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她依旧会在他加班时发来叮嘱吃饭的信息，会在周末兴致勃勃地尝试新菜谱，会因为他一句夸奖而露出满足的微笑。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程序设定好的模板。

但他还是发现了异样。

有一次，他凌晨起来喝水，发现书房亮着微光。他悄悄走近，透过门缝，看见林晚端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飞速滚动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代码流，幽蓝的光映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那双平日里温柔含笑的眸子，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专注。她不是在打字，她的指尖悬浮在键盘上方，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生成、流淌。

还有一次，他假装无意地碰翻了她的水杯，温热的水泼了她一身。她惊叫了一声，反应与常人无异。但在她弯腰擦拭水渍时，陈屿清晰地看到，她耳后颈侧的皮肤下，极快地掠过一排细微的、如同电路检测般的蓝色光点，转瞬即逝。

他的世界，从那个发现日记的夜晚开始，已经悄然崩塌，露出底下狰狞的、非现实的基石。

与此同时，在公司里，李望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他聪明，学东西极快，而且对陈屿的喜好和习惯把握得精准到可怕。他会在陈屿蹙眉时恰到好处地递上需要的文件，会在陈屿疲惫时默默泡一杯浓度恰好的咖啡，那眉眼间的神韵，越来越不像一个模糊的影子，反而带着一种刻意打磨过的、针对他陈屿个人偏好的…… ** ？

陈屿感到一种毛骨悚然。他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一边是日渐显露出非人痕迹的妻子，一边是目的不明、步步靠近的实习生。他在这双重夹击下精神恍惚，工作效率下降，甚至在一次重要会议上罕见地走了神。

“陈总，您没事吧？”散会后，李望留到最后，关切地走近，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亲昵，“您最近脸色一直不好。”

陈屿抬头，对上那双年轻的眼睛。那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自己仓皇的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近乎怜悯的神色。

“没事。”陈屿生硬地别开脸，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李望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搁在桌上的文件夹。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主人，”李望的声音更低了，像情人间最私密的耳语，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您还在怀疑吗？”

“嗡”的一声，陈屿只觉得大脑里某根弦彻底崩断。

主人？！

他猛地看向李望，瞳孔骤缩。

李望脸上那属于实习生的、略带青涩和讨好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平静。他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里不再有苏晴的影子，只有一种令陈屿遍体生寒的诡异。

“这个世界，才是你需要修复的漏洞。”李望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她，林晚，是系统派来监视和约束你的管理员。”

他微微前倾，距离近得陈屿能闻到他身上一种干净的、不像任何已知香水的冰冷气息。

“而我们，该回家了。”

“回哪里？”陈屿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李望，或者说，顶着“李望”外壳的东西，笑了。那笑容彻底撕碎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伪装，带着一种机械的、不容抗拒的精准。

“回到我们来的地方，仿生人世界。”

来源：心海拾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