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尊耗尽了他最后积蓄、晶莹剔透的“救命”玉佛,被他用红绒布包着,小心翼翼地供在了客厅最高的高柜上。
老张把那樽玉佛请回家的那天,他女儿暖暖,就恨上了它。
这尊耗尽了他最后积蓄、晶莹剔透的“救命”玉佛,被他用红绒布包着,小心翼翼地供在了客厅最高的高柜上。
这是他翻盘的最后赌注,为了拿下李总的合同,他已经连续三次被拒之门外。
“爸,你陪我玩。”暖暖拉着他的衣角。
“滚开!”老张一把甩开女儿的手,眼睛血红,死死盯着那樽玉佛,“它比你的命都重要!谁敢碰它,我让他从这跳下去!”
暖暖哭了。
她不懂什么合同,她只知道,爸爸不爱她了,他爱那个绿油油的“怪物”。
01老张没理女儿,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角落的兔笼——那是暖暖养的兔子“雪球”,他嫌它又脏又晦气。
他为什么不喜欢“雪球”?
因为他迷信。
一年前,就在暖暖把这只兔子抱进家门的当天下午,他最大的客户突然终止了合作。
从那天起,老张的“运气”就断了,在他眼里,“雪球”不是宠物,它是个“灾星”。
暖暖把雪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雪球,去,让爸爸喜欢你。”
老张正坐在沙发上,烦躁地研究着李总的资料,为明天第四次拜访做准备,他压力极大,烟一根接一根,打火机随手一扔,滑到了沙发底下。
“该死!”他咒骂着,趴下去够。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是雪球!它比老张的手快,钻进黑暗的沙发底,用鼻子使劲地拱……终于,那个碍事的打火机被它拱了出来,停在老张的拖鞋前。
雪球从沙发下钻出,灰头土脸,它讨好地看着老张,小鼻子快速地耸动着。
它在等夸奖。
老张愣住了,看着那只沾满灰尘和兔毛的打火机。
他心中涌起的不是感动,而是一股莫名的恶心和愤怒。
“谁让你碰我东西的!”他猛地站起来。
他觉得,这个“灾星”用它那“晦气”的鼻子,“污染”了他明天唯一的运气!
“你也配碰我的东西?!”他没有去捡那个打火机,而是用脚,一脚将打火机和雪球一起踢开!“滚!滚回你的笼子!”
雪球“咕”地一声,像个破布偶一样滚在地上,它吓坏了,赶紧爬起来,躲进了暖暖的房间,再也不敢出来。
老张烦躁地用消毒湿巾擦了擦脚,抬头看了一眼高柜上的玉佛。
那玉佛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绿光,慈眉善目。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老张双手合十,对着玉佛拜了下去,“明天,明天一定要见到李总!
只要您保佑我签下合同,我……我马上就把那个晦气的东西给处理掉!”
02老张为了第二天的拜访,失眠了。
他天不亮就爬了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走到高柜前,对着那樽玉佛拜了三拜。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他喃喃自语,“今天一定要顺利,一定要拿下李总。”
洗了澡,老张换上了自己唯一一套、压在箱底已经发亮的旧西装,然后仔细地打了领带,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是他最后的体面和倔强。
“爸,早饭……”暖暖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
“不吃了!来不及了!”老张抓起那个装着“玉佛”和企划书的公文包,急匆匆地往门口走。
就在他弯腰换鞋的那一刻,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从暖暖的房间里蹿了出来!
是暖暖早上起来,忘了关兔笼。
“雪球”这几天被关怕了,一出来就格外兴奋,它一蹦一跳,直接跳到了玄关,在老张刚擦亮的黑皮鞋上,好奇地嗅了嗅。
老张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脚边那团白色的、毛茸茸的……“晦气”。
“滚!!!”
一声暴喝,老张一脚甩过去,被雪球灵活地躲开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今天要倒霉!”老张气得浑身发抖。
出门见“财神”的早上,却先撞见了“灾星”!
“赶紧把它给我关起来!”他冲着暖暖大吼。
暖暖被吓得一哆嗦,赶紧把雪球抱回了笼子。
“爸……”
“闭嘴!”老张粗暴地摔门而出。
鼎盛集团的总部大楼,在市中心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阳光,如同它在商界的地位。
老张仰头看了看这栋“巨无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把装有玉佛的公文包抱得更紧了。
他刚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堂,就被两个穿着制服、像铁塔一样的保安拦住了。
“先生,请留步,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我姓张,我找李总。”老张卑微地掏出烟,想递过去。
保安看都没看,公式化地拦住了他:“抱歉,没有预约,李总一概不见。”
“不是,我是来谈合作的!”老张急了,“你就跟李总说一声,我是‘张氏建材’的老张!我带了……带了重礼!”
他慌乱中想去拉公文包的拉链,露出里面的玉佛。
“先生!”保安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对讲机都拿了起来,“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们要叫警察了!”
老张被当贼一样防着。
周围路过的金领白领,都用一种看老土冒的眼神扫视着他,老张那身发亮的旧西装,在这些人面前,简直就像个笑话。
他被保安“请”出了大门,狼狈地站在马路边上。
李总,这个“外人”,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没见到!
老张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大楼,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屈辱和失败,都是因为早上出门时,撞见了那只“灾星”兔子!
“晦气!真他妈晦气!”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心中对雪球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03老张在家窝了两天,把全部失败都归咎于那只“灾星”兔子——“雪球”,这两天,连雪球的笼子都不准暖暖拿到客厅,必须关在她们那间小卧室里。
而那尊玉佛,则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又特地换了更贵的香,每天早晚三炷香,只等着用它换李总合同的那天。
“爸,”暖暖拿着一幅画跑过来,画上是她、爸爸和一个……兔子。
“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人。”
老张正在对着玉佛念念有词,准备下一次“冲锋”。
他看都没看那幅画,不耐烦地挥挥手:“拿开!别挡着我拜‘财神’!这画有什么用?能让李总见我吗?”
暖暖的笑脸僵住了,她低下头,捏着画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默默地退回房间,把那张画撕成了碎片。
在她幼小的心里,那个“绿油油的怪物”,已经彻底取代了她。
老张带着玉佛,再一次出发了。
这一次,他连“鼎盛集团”的大门都没进去,刚报上名字,前台小姐那职业化的微笑就瞬间收敛了。
“张先生是吗?”前台对着电话低语了几句,然后挂断,抬头道,“抱歉,李总的日程未来一个月都已经排满了,您请回吧。”
一个月?!
一个月后,合同早就跟他的公司没关系了!
“小姑娘,你再帮我问问!就说我……”
“张先生,请您不要为难我。”前台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冰冷的警告,“再纠缠,我就叫保安了。”
老张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骚味。
是暖暖忘了清理兔笼。
那股味道,瞬间引爆了老张积压的怒火和屈辱!
“暖暖!”他咆哮起来,“我说了多少次!这个东西不能在家里拉!你是不是想让我‘臭’一辈子!是不是想让我‘穷’一辈子!”
他冲过去,抓起兔笼就要往外扔。
“哇——!”暖暖吓得大哭,死死抱住笼子,“不要!爸爸!我马上就打扫!求求你不要扔雪球!”
“你还护着它!”老张气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我今天见不到李总,全是这个‘灾星’克的!它一天不死,我就一天没法翻身!”
雪球在笼子里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老张的妻子叹了口气,拉开女儿:“好了,你爸在气头上,赶紧把雪球清理干净。”
暖暖含着泪,委屈地清理着兔笼。
而老张,则“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对着那尊玉佛,跪了下去。
“菩萨啊菩萨,你到底灵不灵啊?我所有的钱都买了你,想把你献给李总,你不能不管我啊……”
他的绝望,已经变成了对玉佛的“道德绑架”。
第三天,老张决定赌上最后的尊严。
他不再预约,他要去“堵”。
他凌晨五点就到了“鼎盛集团”的地下车库入口,像个幽灵一样,在寒风中死死盯着每一个出口。
他从清晨站到了黄昏,腿都站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不敢走。
下午六点,李总那辆“8888”车牌的黑色宾利终于缓缓驶出。
老张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拦在了车头前!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黄昏。
司机和保镖立刻下车,一把将老张推开:“你他妈不要命了!?”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李总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李总!李总!”老张狼狈地爬起来,扑到车窗边,从怀里掏出那个冰冷的玉佛,高高举起,“李总,这是我给您请的……我知道您喜欢这些,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
李总的目光,在那尊玉佛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一丝极深的厌恶和不屑,从他眼中闪过。
“张老板是吧?”李总开口了,声音比外面的寒风还冷。
“是是是!”老张激动得快哭了。
“我最讨厌两件事。”李总淡淡地说,“第一,被人威胁;第二,被人‘诅咒’。”
“我没……我没有……”
“你拿着这东西来堵我,不是威胁是什么?”李总冷笑,“你指望我信这个?你把心思都花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你的公司能好才怪了!”
“我……”
“还有,”李总的语气彻底冰封,“我听说,你为了见我,已经三次骚扰我的前台了。老张,你这不叫‘执着’,这叫‘骚扰’,我对你的项目,和你的‘人品’,彻底失去兴趣了。”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老张那张瞬间惨白的脸。
宾利车绝尘而去,只留给老张一腔尾气。
“歪门邪道”…… “骚扰”…… “人品”……
老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脑子里全是李总最后那几句话。
他完了!彻底完了......
他最后的寄托是这尊玉佛,不仅没救他,反而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推开家门,屋子里很安静,暖暖和妻子已经睡了。
他走到客厅中央,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玉佛。
“哈哈……哈哈哈……”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是个‘废物’!”
他所有的信仰,崩塌了。
就在这时,暖暖的卧室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兔子磨牙的“咔咔”声,紧接着,是雪球用后腿使劲“咚、咚、咚”捶打笼子底板的声音。
它饿了,它要吃东西。
这几声“咚、咚、咚”,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张那绝望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扇门。
“灾星……”
他喃喃自语。
“对……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灾星’……我根本不会去买玉佛!我根本不会倒霉!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他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宣泄所有失败和屈辱的“出口”!
而此时,卧室里的暖暖,也被兔子的敲击声吵醒了。
她听到了客厅里父亲那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她吓坏了。
她隔着门缝,看到了父亲那张扭曲的、死死盯着兔笼方向的脸。
然后,她又看到了那尊高高在上的玉佛。
暖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和父亲一样疯狂的决绝。
她恨玉佛,她恨兔子。
她觉得,如果玉佛不见了,爸爸……是不是就会变回以前那个爱她的爸爸了?
她悄悄打开门缝,看到了客厅里那个可怕的、如同困兽般的父亲,然后,是那尊“怪物”——那尊抢走了爸爸所有的爱、还让爸爸变得这么可怕的“玉佛”。
一个孩童的、偏执的念头,在这一刻,彻底占据了她的理智。
她要“杀”了那个怪物,把爸爸“救”回来!
04她等。
等到老张终于耗尽了力气,倒在沙发上,发出了沉重的、如同拉风箱般的鼾声。
暖暖赤着脚,像一只小猫,溜出了房间。
角落里,兔笼的门被她打开了,“雪球”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后,它还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
暖暖拖来了那把吃饭用的、摇摇晃晃的圆凳。
高柜太高了。
她颤抖着爬上圆凳,小小的身体拼命往上够。
雪球在凳子下面,似乎感觉到了不安,它焦躁地用后腿“咚咚”地跺着地板——这是兔子在发出最强烈的“危险”警告!
暖暖没有理会,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敌人”。
终于她站直了身体,踮起脚尖,手指……触碰到了玉佛冰冷的底座。
“去死吧!怪物!”她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但她忘了,她自己也站在平衡的边缘!
圆凳“吱嘎”一声,猛地向后一滑!
“啊!”
暖暖尖叫着,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而在她的正下方,是老张前几天为了“转运”,特意摆在那里的、一个纯铜铸造的“金蟾”摆件!那金蟾的棱角,锋利如刀!
如果暖暖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道白色的影子,那只被老张视为“灾星”的兔子,那只食物链最底端的“弱者”,在小主人尖叫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英雄”的抉择!
它不是逃跑!
它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奋不顾身地一跃而起!
它不是去救玉佛。
它用自己弱小的、毛茸茸的身体,猛地扑向了暖暖下坠的后背和后脑勺!
“砰!”
雪球用尽全力,用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狠狠地“撞”了暖暖一下!
这股力量,让暖暖下坠的轨迹发生了一丝偏移——她擦着“金蟾”的边缘,摔在了地毯上。
“咣—!!”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尊沉重的玉佛,也从高柜上轰然坠落,摔在坚硬的地砖上,碎成了千万片!
“咔嚓!”
一声更微弱、却更刺耳的骨裂声响起。
雪球在“撞”开暖暖后,自己却没能躲开,它被暖暖的身体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它的一条后腿,被小主人的体重和下坠的冲力,当场压断!
“怎么回事?!”
老张被玉佛碎裂的巨响惊醒!他像一具僵尸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他看到女儿暖暖坐在地毯上,哇哇大哭。
他最后的希望、他重金求来的“救命”玉佛……碎了, 碎得彻彻底底!
而在那堆价值连城的绿色碎玉中间,趴着那个“元凶”!后腿诡异地扭曲着,疼得浑身发抖,嘴里发出“咕咕”的悲鸣!
老张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被“误解”点燃了!
他瞬间“脑补”了全部的“真相”: 这个灾星! 它一定是半夜跳上了高柜!是它!是它撞碎了我的玉佛!毁了我最后的机会!
他所有的绝望、所有的失败、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爸爸!不是雪球!”暖暖被吓傻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指着自己的脸,“是我!是我爬上去的!是雪球救了我!它把我推开了!它救了我!”
“你还敢为它撒谎!!”
“你还敢为它撒谎!!”
“救你?”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女儿,“它会救人?它只会招灾!你被它‘迷’了心窍了!它毁了我的玉佛!它毁了我全家!”
老张在盛怒之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严重升腾起猩红的杀意......
雪球似乎感受到了,不断用前爪徒劳地刨着地砖,嘴里发出“咕咕”的、最微弱的悲鸣,它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剧痛和对这个男主人的恐惧。
“爸爸!不要!”暖暖看懂了父亲眼中的杀意,她哭喊着,再次扑上去抱住老张的大腿。
“你给我看清楚!”老张一把甩开暖暖,大步上前,抓住了雪球那只完好的前腿,将它粗暴地拎了起来!
“啊——!”兔子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客厅。
“你不是会跳吗?!”老张看着它那条已经扭曲折断、还在滴血的后腿,心中的怒火没有丝毫平息,反而被一种残忍的快感所取代。
“我让你跳!我让你再跑!我让你再‘克’我!”
他没有用工具。
他当着女儿的面,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雪球那条唯一完好的后腿,猛地向外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雪球的惨叫戛然而止,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像一团真正的、破烂的棉花一样,彻底瘫软下去。
它的两条后腿,全断了。
暖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她所有的哭喊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这下,”老张扔掉手中那个只剩一口气的“东西”,冷笑着,“我看你还怎么跑,怎么跳!”
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找到了那个存在通讯录里、却一次没打过的号码——“老李野味馆”......
05”“喂,老李吗?”他的声音嘶哑而兴奋,“我这有只活兔,对,活的。”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滩不会再动的白色。
“……腿断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便宜卖你,你现在就过来拉!对!现在!”
“野味馆”……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终于将暖暖从极度的惊恐中砸醒,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爸爸平时和朋友喝酒吹牛时,说“兔子三吃”的地方!
“不……不……”她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向父亲,“爸爸……不要……雪球会死的……它会死的啊……”
“它本来就该死!”老张一巴掌将女儿扇倒在地,“它毁了我的‘菩萨’,它就得拿命来偿!”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野味馆的老李提着一个脏兮兮的麻袋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和那个奄奄一息的兔子,吹了声口哨:“哟,老张,玩这么狠?”
“赶紧拿走!晦气!”
老李熟练地拎起雪球的耳朵,那软绵绵的身体毫无反抗,就在他要把它塞进麻袋时,那只已经“死”了的兔子,突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回头!
它没有看老张,也没有看老李。
它看向的,是倒在地上、已经哭不出声的小主人暖暖。
它琥珀色的眼睛里,最后映出的,是暖暖那张绝望的脸。
“咕……”
它发出了最后一声微弱的叫声,然后被塞进了麻袋,袋口被扎紧。
“爸爸……”
暖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抓不住,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在麻袋被拖出家门的那一刻,暖暖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晕死了过去。
老张站在碎玉中间,看着女儿苍白的脸。
他终于……把这个“灾星”,审判了。
06老张是在第二天中午,接到“鼎盛集团”的电话的。
他一整晚都没睡。
女儿暖暖在雪球被拖走后,就彻底失声了。
她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天花板。
下半夜,她发起高烧,开始说胡话,嘴里一遍遍地喊着:“雪球……别……别跳……”
妻子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一夜未眠,天亮时,默默地收拾了东西,带暖暖去了医院。
这个家,在玉佛碎裂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接到李总秘书那通“李总请您十一点准时过来”的电话时,老张早已经没有当初的激动,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麻木。
他知道,这是“宣判”。
他没有换西装,甚至没有洗脸,胡茬拉碴,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还是昨天那件沾染了灰尘和绝望气息的衬衫。
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走进了“鼎盛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
李总的办公室在顶层,大得像个广场,一面墙全是落地玻璃,俯瞰着整座城市。
李总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李总。”老张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我……是来给您一个交代的。”
李总没有回头。
“我没时间听你解释。”李总的声音比玻璃外的寒风还冷,“你的项目,我看了,狗屁不通。”
老张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苦笑了一下,是啊,这就是现实。
“而且,”李总转过身,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最讨厌的,就是走歪门邪道的人。”
老张的身体晃了晃。他知道,李总指的是“玉佛”。
“李总,”老张惨然一笑,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您说得对,我就是个‘歪门邪道’,那个玉佛……我以为它能救我,结果……它碎了。”
“碎了?”李总挑了挑眉,“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是吗?”李总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那可真不巧,我确实很喜欢它,本来还想买下它。”
老张愣住了:“您……您什么意思?”
“老张,我这人有个毛病。”李总缓缓走到他面前,那股压迫感让老张几乎无法呼吸,“我不信佛,也不信玉,只信我自己的眼睛。”
“我不和你签合同,不是因为你的项目烂。”李总一字一句地说,“是因为我信不过你的‘人品’。
我听说你为了翻盘,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一尊佛上,一个对佛都这么赌命的人,对人只会更狠。”
“所以,”李总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我派人调查了你,包括……在你家对面那栋楼,租了个房间。”
老张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你……你监视我?!”
“我这不叫监视。”李总冷冷地说,“我这叫‘尽职调查’,我本来是想看看,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男人,会不会回家打老婆、骂孩子,如果会,这种‘垃圾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合作。”
老张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而我没想到……”李总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我看到了比‘家暴’……更精彩的一幕。”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办公室那面巨大的、内嵌在墙壁里的显示屏。
屏幕亮起。
画面,赫然是老张家的客厅! 是昨天晚上! 监控的像素极高,角度正对着那个高柜!
老张看到了!
他看到了女儿暖暖,像只小老鼠,搬来了凳子,颤抖着爬上高柜;看到了她伸出手,即将碰倒那尊玉佛!
老张的心脏骤停!他以为女儿会摔下来!
但,下一秒!
监控是无声的,但画面却比任何声音都震撼!
一道白色的闪电!
“雪球”!
那只兔子,像一颗炮弹,一跃而起! 它不是在逃跑,它是迎着下坠的暖暖冲了上去!
它用它那“易碎”的身体,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了暖暖的后背上!
它用自己,当了“肉垫”!
老张看到,女儿被这股力量撞向了安全的地毯。,而雪球,却被女儿的身体和下坠的重力,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咣当”一声! 玉佛,摔了下来,砸在了雪球的……后腿上!
老张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发不出声音。
接下来,他看到自己像一头疯牛冲了出来! 他似乎又听到暖暖哭喊着:“是它救了我!” 他看到“自己”一把推开了女儿!
他看到自己抓起了那只已经断了腿的“救命恩人”! 他看到自己……拧断了它另一条腿!
屏幕上的“自己”,面目狰狞,宛如恶鬼。
李总按下了暂停。
画面,定格在老张那张扭曲的脸上。
“我本来……是想报警抓你的。”李总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老张的心上。
“但我没报。”李总走回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扔在了老张面前。
“我签了。”
老张愣愣地看着那份合同,“为什么……?”
“因为你的‘家风’。”
“家风?!”老张自嘲地笑了,“我这种人……也配谈‘家风’?”
“你是不配。”李总看着他,眼神复杂,“但你的‘灾星’配。”
“我做生意三十年,见过忠诚的狗,没见过‘舍生取义’的兔子!”李总的声音透着一丝敬畏,“你这个家,能养出这种‘菩萨’心肠的兔子……说明你这个家的‘根’,没烂透。”
“老张,”李总点上一支烟,“我这人也迷信,我信因’。
那只兔子用舍生,替你挡了玉碎的灾,它用自己的命,保了你女儿的命,也保了你的’。”
“我李某人,赌的不是你的人品。我赌的,是那只兔子的‘福报’!我赌的,是老天爷欠你这个家的!我喜欢投‘必赢’的局!”
李总的话,老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脑子里,全是监控最后那一幕——雪球被他打断双腿,奄奄一息,却还在回头,看向暖暖的方向……
他想起了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是它救了我!” 那不是撒谎! 那是真的!
他……他都干了什么?!
他不是审判了一个“灾星”, 他亲手虐杀了……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
他想起了那个电话! “老李野味馆”! “便宜卖你”!
“啊——!!”
老张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他没有去看那份价值千万的合同,他像疯了一样,转身撞开办公室的大门,发疯一样冲向电梯!
“李总?!”秘书吓了一跳。
“老张!合同!”李总在后面喊。
老张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浑身颤抖,掏出手机,嘶吼着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暖暖!暖暖怎么样了?!不!‘野味馆’!老李野味馆!!”
“雪球!!!”
07他浑身颤抖,掏出手机,嘶吼着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老婆!暖暖……暖暖是不是高烧了?!是不是……是不是雪球救了她?!”
电话那头,是妻子冰冷的、带着极致恨意的声音:“你现在知道了?暖暖在医院!她一直在喊‘雪球’……老张,你真不是个东西!”
“砰!”老张挂断电话,一拳砸在电梯的钢板上!
他冲出“鼎盛集团”的大门,发动了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发动机发出愤怒的嘶吼,轮胎在地上划出尖锐的焦黑,朝着城郊的“老李野味馆”狂飙而去!
“老李野味馆”——这个他平时用来和狐朋狗友吹牛、喝酒吃肉的地方,此刻在他眼里,就是地狱的第十八层!
他闯了三个红灯,终于在十五分钟后,一个甩尾漂移,将车狠狠地撞停在了野味馆的门口!
“老李!!”
老张一脚踹开那扇油腻腻的铁门,冲了进去。
后院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动物的骚臭。
老板老李正叼着烟,拎着一把豁了口的砍刀,准备处理一只刚宰杀的鸡。
“兔子呢?!!”老张一把抓住老李的衣领,那双血红的眼睛,像要吃人。
“昨天!昨天我卖给你的那只断了腿的兔子呢!!”
老李被他吓了一跳,烟都掉了:“你他妈疯了?!什么兔子?”
“我女儿的命!!”老张嘶吼着,声音已经完全撕裂。
“哦……哦!那只啊!”老李想起来了,他不耐烦地擦了擦手上的鸡血,“妈的,晦气!一只断了双腿的兔子,肉都砸烂了,我能干嘛?”
老张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 他不敢呼吸。
老李看他那副要杀人的样子,也怕了,赶紧指了指最角落的一个脏铁笼:“本来昨天就要‘处理’的!
但我女儿放学回来,看到它可怜,非要给它包扎,当宠物养了!真是想不通,养什么不好养个残废……”
老张什么都没听见。
他像一道闪电,扑向了那个角落。
在那个堆满杂物的、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雪球奄奄一息地趴在破布上,它的两条后腿,被老李的女儿用小孩子玩耍的硬纸板和纱布,笨拙地、歪歪扭扭地固定住了。
它听到了脚步声,虚弱地抬起头。
当它看到老张那张布满泪水和恐惧的脸时,它没有害怕,琥珀色的眼睛里,只有一丝微弱的、对这个男主人的疑惑。
“噗通”一声。
老张这个迷信了一辈子、强硬了一辈子的男人,当着野味馆老板的面,直挺挺地跪在了那个兔笼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去碰那脆弱的、沾满血污的白色皮毛。
他看到了,看到了这只“灾星”,这只……“菩萨”。
“对不起……”
老张泣不成声,他俯下身,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肮脏的地砖上。
“对不起……雪球……爸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那尊碎了的玉佛一般,将整个兔笼,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爸……带你回家。”
他抱着笼子,冲出野味馆,嘶吼着发动了汽车。
“爸带你去医院!最好的医院!”
“爸带你去……和暖暖……我们一起回家!”
来源:晚风抚落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