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他飞升那日,亲手剖开我的胸膛 她才是最好的药引 下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4 00:00 1

摘要:幽冥鬼火之后,是蚀魂水带来的、仿佛要将每一寸仙骨都融化的剧痛;是心魔幻象中,反复重现的、漱玉宫的过往与乱葬岗的绝望交织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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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窥忆

刑求,日复一日。

幽冥鬼火之后,是蚀魂水带来的、仿佛要将每一寸仙骨都融化的剧痛;是心魔幻象中,反复重现的、漱玉宫的过往与乱葬岗的绝望交织的噩梦。

沧溟仙君的仙元在持续不断的消耗与侵蚀下,愈发黯淡。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时常陷入短暂的昏迷。但每一次醒来,他那双眼睛,尽管带着疲惫与痛楚,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让晚魇心烦意乱的清明。

他似乎……在透过这些痛苦,沉默地注视着她,审视着她。

这比愤怒的咆哮或卑微的乞求,更让她难以忍受。

这一日,晚魇动用了魔族禁术——溯影回魂香。这是一种能强行唤醒、窥探生灵内心深处最隐秘记忆的邪异香料,对施术者亦有反噬风险,但效果极强。

幽紫色的烟雾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钻入囚笼,无视沧溟仙君微弱的抵抗,渗入他的七窍。

沧溟仙君的身体猛地绷紧,眼神开始涣散,陷入被强制唤醒的深层记忆幻境之中。

晚魇闭上眼,神识与烟雾相连,跟随着潜入那片属于沧溟的记忆之海。

她“看”到了年轻的沧溟,于古老的仙卷中,第一次发现了关于“太素魔种”与“净仙灵引”的记载。魔种至阴,灵引至纯,二者相伴相生,隐匿于万界生灵之中,极难辨识。若得灵引之心,辅以秘法,可助仙者突破至高瓶颈,然过程凶险,有违天和,稍有不慎,仙魔同陨。

她“看”到他在云游途中,途径那片死气沉沉的乱葬岗,感应到了那微弱的、却与记载中描述的“净仙灵引”气息隐隐共鸣的波动。他落下云头,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尸堆中、奄奄一息的凡人小女孩。

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与权衡。收养,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与不可预知的未来;放弃,则可能错失这万载难逢的契机。

最终,他伸出了手。

记忆画面流转,是他在漱玉宫,一次次暗中探查她的体质,确认那灵引的气息随着她的成长与他仙力的温养而逐渐壮大、纯净。是他深夜独坐,面对古籍,眉宇间凝聚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仙域内部的倾轧,自身修为的瓶颈,似乎都压在他的肩上。

她甚至“看”到,在她筑基成功那日,他独自立于云端,负手遥望星海,低声自语:“若有一线可能……本君亦不愿行此……下策。”

下策……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神识中炸响。

所以,他并非全然冷漠?他也有过挣扎?他也知道这是“下策”?

那为何……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路?

画面急速切换,定格在他飞升前,那次与羽衣仙子的密谈。

“……灵引已成,然取用之机,须在其心绪波动至顶点,灵性与执念交融之刻,方可得最精纯之力……”羽衣仙子的声音清冷而客观,像是在陈述一个丹方,“沧溟,此事关乎你大道成败,亦关乎仙域未来格局,切不可……心软。”

“本君知晓。”沧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凡人女子……你待她倒是不同。”羽衣仙子语气微妙。

“棋子而已。”沧溟的回答,冰冷,决绝。

“棋子而已……”

“棋子而已……”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晚魇的神识中疯狂回荡,瞬间将她方才因看到那一丝“挣扎”而泛起的、微小的波澜,彻底碾碎!

原来,那一点点可能的“不忍”,在“大道”与“仙域格局”面前,是如此微不足道!原来,他所有的温和、耐心,都只是为了将这枚“棋子”温养到最佳状态!

恨意,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的烈焰,轰然爆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都要疯狂!

“噗——”

神识剧烈震荡,溯影回魂香的反噬袭来,晚魇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了几分。而囚笼中的沧溟仙君,也因记忆被强行窥探和香气的冲击,闷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晚魇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魔宫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她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暗红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被彻底冰封的杀意。

最后一点……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湮灭。

她看着笼中那个失去意识、如同破碎玉偶般的身影,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

“沧溟……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

第二十章 碎玉

沧溟仙君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阴寒中恢复意识的。

比幽冥鬼火灼魂更刺骨的冷,源自囚笼之外。他艰难地抬眼,看见晚魇站在笼前,暗红的眸子里凝结着万古不化的玄冰,那冰层之下,是即将喷发的、毁灭一切的熔岩。

她手中,把玩着一块残缺的、沾染着暗褐血渍的碎玉。那玉质温润,边缘圆滑,显然曾被主人长久摩挲佩戴。

沧溟仙君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他许多年前,在她初学引气、险些走火入魔后,赠予她的“清心玉”。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只是蕴含一丝静心宁神的功效,希望能护她修行顺遂。他早已忘了这微不足道的小物件,却没想到,她竟一直留着。留到心碎身死,留到……成魔归来。

“认得?”晚魇的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尖锐的嘶吼都令人心悸。她指尖魔气吞吐,那块本就残缺的碎玉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沧溟仙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幽冥深处的寒冰堵住,发不出任何音节。他看着那块玉,眼前仿佛闪过少女时期宁晚收到它时,那亮晶晶的、满是珍视的眼眸。那时的一点随手施与,如今却成了扎向彼此心脏最锋利的一根刺。

“本尊一直留着它,”晚魇继续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不是因为念着仙君的‘恩情’。而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的愚蠢和……你虚伪的仁慈。”

她指尖猛地用力!

“咔嚓!”

清心玉在她手中彻底化为齑粉,簌簌落下,消散在浓郁的魔气中。

那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个信号,彻底点燃了晚魇眼中压抑的疯狂。

“溯影回魂香……真是好东西。”她向前一步,几乎贴在冰冷的笼柱上,暗红的眸子死死锁住沧溟,“让我看清了,你是如何从一开始,就将我视为一枚‘棋子’。”

“棋子而已……”她重复着从他记忆中窥见的那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嘲讽,“那点可笑的挣扎,在你那所谓的大道和仙域格局面前,算什么?嗯?”

她不需要他的回答。磅礴的魔威自她体内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狠狠撞击在噬仙笼上!整个囚笼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笼壁上铭刻的禁制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晚魇伸出手,不再是之前的魔气试探,而是直接按在了笼柱之上!她的掌心与冰冷的金属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精纯的魔元如同硫酸般侵蚀着囚笼的结构!

“你以为困住你,只是为了取心核?”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尖锐,“沧溟!我要毁了你!毁了你这身傲骨,毁了你这颗冰封的仙心!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视若性命的仙道,你赖以维持尊严的一切,是如何在你面前,一点点崩塌、粉碎!”

她周身的魔气更加狂暴,玄色袍袖无风狂舞,墨发飞扬,额间魔纹殷红如血!噬仙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开始出现在笼柱之上!

沧溟仙君被她这股毁天灭地的恨意与疯狂所慑,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因仙元滞涩和伤势沉重,只能徒劳地靠着笼壁。他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她,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毁灭欲,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绞痛。

那不是魔气侵蚀的痛,而是某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撕裂感。

“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想唤她“晚晚”,那个他曾经赐予、她曾欣然接受的名字。

但晚魇根本不给他机会。

“闭嘴!”她厉声打断,按在笼柱上的手魔光暴涨!

“轰——!!”

一声巨响,噬仙笼的一根主柱应声断裂!破碎的金属碎片裹挟着狂暴的魔气向内激射!

沧溟仙君下意识抬手格挡,仙光微弱地亮起,却被轻易击碎。碎片划过他的脸颊、手臂,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魔气顺势钻入,带来钻心的疼痛。

囚笼,破了。

晚魇一步踏入笼中,周身翻涌的魔气将狭小的空间充斥得满满当当。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伤痕累累的沧溟,眼中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空洞的、燃烧殆尽的死寂。

她缓缓抬起手,五指成爪,指尖凝聚着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魔元,对准了他的眉心仙源——那里,是仙者神魂与仙元的核心所在,比心核更为致命!

“你说,”她俯下身,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是先碎了你的仙源,让你变成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再慢慢取出心核……还是,先剜出心核,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仙源一点点黯淡、熄灭,更好?”

她的指尖,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寸之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沧溟仙君仰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疯狂的、自我毁灭般的恨意海洋。他忽然发现,自己那些关于大道、关于仙域责任的坚固壁垒,在她这纯粹的、不计后果的复仇之火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引颈就戮。

晚魇看着他闭合的眼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沾染了血污的睫毛,看着他放弃所有抵抗的姿态,那凝聚在指尖的、足以毁灭一切的魔元,竟迟迟没有落下。

囚笼内,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魔气侵蚀仙体发出的、细微而残酷的声响。

一滴冰冷的、带着浓郁魔气的液体,从晚魇眼角滑落,滴在沧溟仙君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蜿蜒的黑色痕迹。

她也不知道,这滴泪,为谁而流。

是为三百年前,那个在乱葬岗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凡人小女孩?

是为那个在漱玉宫灯下,怀着卑微恋慕的宁晚?

还是为眼前这个,被她亲手打入地狱,又从地狱爬回来,只剩下满腔恨意与空虚的……自己?

抑或是,为了这个闭目待死,曾给予她一切,又亲手摧毁一切的男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复仇的滋味,原来并不甘甜,只有满口的苦涩,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指尖的魔元,微微颤抖起来。

第二十一章 止杀

那一滴冰冷的魔泪,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沧溟仙君的脸颊上,也烫在他死寂的心湖,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闭着眼,等待着仙源破碎、神魂俱灭的终局。预想中的毁灭性能量却并未降临。只有一滴接一滴冰冷的水珠,断续地、沉重地砸落,混着他脸上的血污,蜿蜒滑下。

他忍不住,再次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晚魇剧烈颤抖的手。那凝聚着恐怖魔元的指尖,距离他的眉心仅一寸之遥,魔光吞吐不定,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迟迟无法落下。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玄色袍服下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额间魔纹的光芒也紊乱地闪烁着。那双暗红的眸子里,疯狂与恨意仍在翻涌,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挣扎撕扯着,竟隐隐泛起了……水光?

她在哭。

无声地,只有冰冷的、带着魔气的泪水不断滚落。

为谁?

为他这个将死的仇敌?还是为……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自己?

沧溟仙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迟来了三百年的、名为“痛悔”的毒液,终于穿透了层层冰封的仙心,开始疯狂蔓延。他看着她颤抖的手,看着她眼中那片混乱的、濒临崩溃的恨海,忽然明白,她此刻承受的煎熬,或许并不比他少。

毁灭他,并不能填补她心中的空洞,只会让那空洞变得更大,更黑。

“晚晚……”

这一次,他终于将那两个字,完整地、带着某种破碎的气音,唤出了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魔气的嘶鸣掩盖,却像一道惊雷,劈入了晚魇混乱的神识。

她猛地一震,像是被这两个字刺伤,眼中挣扎之色更浓,指尖魔光骤然暴涨,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轰出!

“杀了我……”沧溟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若这能让你……稍解恨意。”

他主动迎向了她的指尖。

然而,就在魔元即将触及他眉心的刹那,晚魇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凝聚的恐怖力量失去控制,反噬自身,她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暗紫色的血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破碎的笼柱上。

她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笼中那个引颈就戮的男人,看着他那双平静得近乎残忍的眼睛,心中的恨意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疯狂交战。

为什么不下手?

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心软了?

不!不是心软!是……是不甘心!就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对,就是这样!

她拼命给自己找着理由,试图压下心头那陌生的、让她恐慌的动摇。

“死?”她抬手狠狠擦去唇边的血和脸上的泪痕,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刺骨,却掩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想得美,沧溟。”

她站直身体,周身翻涌的魔气稍稍平复,但眼中的冰寒更甚。

“就这么让你魂飞魄散,如何对得起我这三百年来,在九幽地狱承受的煎熬?”她一步步走近,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囚笼之外无尽的黑暗,“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你所守护的仙域,是如何因你今日之败,而陷入动荡!看着你那些同道,是如何在魔焰下挣扎!”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冷酷的决绝。

“你的命,先留着。待我踏平仙域,再取你仙元心核,祭奠我……枉死的过去。”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在魔气之中。只留下破损的囚笼,和笼中那个因她最后话语而面色更加苍白的仙君。

噬仙笼的破损处,魔气仍在不断涌入,侵蚀着他的仙体。但此刻,肉身上的痛苦,远不及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她没有杀他。

在最后关头,她停手了。

是因为恨得不够深?还是因为……恨的尽头,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旧残留着……一丝不忍?

沧溟仙君靠在冰冷的笼壁上,缓缓闭上眼,任由魔气侵蚀带来的刺痛蔓延全身。

仙域……因他而动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当年那个看似“必要”的选择,所引发的因果链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二章 魔宫深处

晚魇的身影在魇魔宫最深处的静室中重新凝聚。

“噗——”

又是一口暗紫色的魔血喷出,溅落在冰冷漆黑的石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溯影回魂香的反噬,加上强行中断对沧溟的致命一击导致的力量逆冲,让她此刻的魔元混乱不堪,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反复切割。

她踉跄几步,扶住雕刻着狰狞魔像的墙壁才勉强站稳。额间魔纹的光芒明灭不定,映得她苍白的脸更加鬼气森森。

静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一座不断散发出精纯幽冥魔气的泉眼,这是维系她魔宫运转和修炼的根本之一。她盘膝坐在泉眼旁,试图引导魔气平息体内翻腾的气血,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方才的画面——

他闭目待死的平静面容。

他唤出“晚晚”时,那破碎的嗓音。

还有……自己那不受控制落下的眼泪,和最后关头莫名收回的手。

“为什么……”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试图用这肉体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混乱,“为什么不下手?!”

恨意如同毒焰般再次升腾。她恨沧溟的虚伪与残忍,更恨此刻的自己!三百年的幽冥煎熬,无数个日夜噬心的仇恨,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让他尝遍自己曾承受的痛苦吗?

可当机会就在眼前,当他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时,她竟然……犹豫了?

那滴眼泪更是耻辱!是为谁而流?难道时至今日,她对那个亲手剜出自己心脏的男人,还存有可笑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眷恋?

不!不可能!

晚魇猛地睁开眼,暗红的眸子里戾气暴涨。她抬手,魔气在掌心凝聚成一面光滑的水镜。镜中映出她如今的模样——妖异,苍白,额间燃烧着复仇的魔纹,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暴虐与死寂。

这是晚魇。魔族至尊。从宁晚的尸骸与怨恨中爬出来的复仇者。

不是那个会对着沧溟仙君脸红心跳、会珍视一块清心碎玉的愚蠢凡人!

“他必须死。”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沙哑却坚定,像是在立下最恶毒的誓言,“只有用他的仙元心核祭奠,宁晚才能真正安息,晚魇……才能完整。”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冷酷的心肠。不能再被任何软弱的情绪左右。

目光落在幽冥魔泉上,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寻常的魔气修炼,进度太慢了。她需要更激烈、更危险的方式,来彻底斩断那丝不该存在的动摇。

她回想起在九幽深处吞噬上一任魔主时,偶然得到的一门魔族禁术——「焚心炼魔诀」。以自身心火(哪怕是怨恨之火)为引,燃烧魔魂,强行提纯、压缩魔元,能在极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力量,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心火失控,反噬己身,落得魔魂焚毁、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以前她从未考虑过,因为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但现在……她需要这股力量,来坚定自己复仇的决心,来抹平内心那不该有的波澜。

晚魇不再犹豫,双手快速结出繁复诡异的魔印。随着印诀的完成,她额间魔纹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无形的、炽烈的火焰自她心口位置点燃,迅速蔓延至全身!

那不是真实的火焰,却比幽冥鬼火更令人痛苦。那是心火,燃烧的是她的执念,她的怨恨,她所有激烈的情感!魔魂在火焰中发出无声的哀嚎,精纯的魔元被强行淬炼、提纯,力量在飞速增长,但随之而来的,是灵魂被灼烧的极致痛楚,以及心火失控、随时可能将她彻底吞噬的巨大风险。

她咬紧牙关,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玄色魔袍,又被心火蒸发。她死死支撑着,暗红的眸子在火焰中显得愈发疯狂与偏执。

唯有如此极致的痛苦,才能让她暂时忘却那双平静赴死的眼睛。

才能让她相信,自己对他,只有恨。

第二十三章 笼中观

噬仙笼内,魔气的侵蚀无处不在。

沧溟仙君靠坐在破损的笼壁旁,仙元运转滞涩,抵抗着无孔不入的阴寒魔息。身体上的痛苦对他而言尚可忍耐,但心神的不宁,却如同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暗流,让他难以静心。

晚魇最后离去时那复杂至极的眼神,那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一丝颤抖的声音,还有那滴冰冷的魔泪……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她恨他,毋庸置疑。那恨意滔天,足以焚尽一切。

可在那恨意的底层,他似乎……窥见了一丝别的什么。

是痛苦?是挣扎?还是……连她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残存的情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的抽痛。若她对他只剩纯粹的恨,方才为何不下杀手?若她对他还有一丝……不忍,那这三百年她所承受的,又是何等绝望的煎熬?

“棋子而已……”

他记忆中自己那冰冷决绝的话语,此刻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凌迟着他的神魂。当年做出那个决定时,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足够冷硬,为了大道,为了仙域,牺牲一个“意外”捡回来的凡人,是值得的。他甚至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点点因长久相处而产生的不适,将其归咎于道心不够坚定。

如今,这枚“棋子”以魔尊之姿归来,用最惨烈的方式,将他当年的“理智”与“冷硬”击得粉碎。

他护佑仙域,却亲手造就了一个足以颠覆仙域的魔头。

他追求大道,却发现自己的道基,早已因当年的选择而布满了裂痕。

他以为自己无情,却在看到她落泪的瞬间,感受到了比剜心更甚的痛楚。

错的,究竟是谁?

是当年那个为求大道不择手段的他?

还是如今这个被仇恨吞噬、掀起仙魔战火的她?

或许,都错了。

错的,是那冰冷的天道规则?是那看似光明实则暗藏污秽的仙途?还是这纠缠不清、造化弄人的命运?

沧溟仙君缓缓抬起头,透过囚笼的破损处,望向魔宫深处那片翻涌不息的黑暗。他感受到了一股异常激烈、甚至带着自毁倾向的魔元波动从那个方向传来,强大,却极不稳定。

她在做什么?

修炼某种危险的禁术?

一股莫名的担忧,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尽管他知道,以她如今的实力和恨意,自己这担忧显得如此可笑且不合时宜。

他只是忽然觉得,这冰冷的囚笼,这无尽的黑暗,这蚀骨的魔气,与晚魇此刻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自我毁灭的气息相比,竟都不算什么了。

他闭上眼,不再试图驱散脑海中的杂念,也不再强行压制心头的刺痛与悔意。

任由这些情绪,如同魔气一般,侵蚀着他坚固了数百年的仙心。

有些东西,似乎正在从内部,悄然崩塌。而另一些被冰封了太久的东西,则在裂痕中,隐隐复苏。

第二十四章 焚心

晚魇周身燃烧的无形心火愈发炽烈。

那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焚烧感。每一寸魔魂都在火焰中扭曲、尖啸,过往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剥离,投入火中,作为燃料。

她“看”到乱葬岗的风雪,沧溟伸出的手,那瞬间抓住的、以为是救赎的衣角。

她“看”到漱玉宫的灯下,他执笔教她写字时,那清冷专注的侧脸。

她“看”到自己筑基成功时,那份想要与他分享的、隐秘的欢喜。

她“看”到他飞升前,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嘱咐。

最后,定格在那冰冷洞府中,穿透胸膛的手,捏碎心脏的瞬间,和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神。

“啊——!”

晚魇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心火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猛地窜高,几乎要脱离她的控制!魔元在体内疯狂冲撞,经脉传来即将碎裂的剧痛!

不行!不能想这些!

焚烧!统统焚烧殆尽!

她疯狂地催动禁术,试图将那些属于“宁晚”的、软弱的、不该存在的记忆和情感,连同这心火一起,彻底燃成灰烬!

恨!只剩下恨就好!

恨是力量!恨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然而,那心火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越是压制,反弹得越是凶猛。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不同于恨意的情感,如同寒冰下的潜流,在心火的焚烧中顽强地存续下来。

那是什么?

是不甘?是委屈?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片刻虚假温暖的……眷恋?

不!不是!

晚魇眼中红芒大盛,几乎要滴出血来。她不能允许!她必须是纯粹的恨!只有恨,才能让她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才能让她完成复仇!

她强行将全部神识沉入魔元核心,不顾一切地压缩、提纯力量,试图用更强大的魔威,彻底碾碎心底那丝不该存在的“杂念”。

“轰——!”

一股远超她目前境界所能承受的磅礴魔能,在她体内轰然爆发!静室四周的魔纹瞬间亮到极致,然后寸寸碎裂!幽冥魔泉剧烈翻涌,魔气失控地向外奔泄!

晚魇身体猛地一僵,喷出的不再是暗紫色的血,而是带着点点金芒的、属于她本命魔源的精血!眼前一黑,所有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心火骤然熄灭,强烈的反噬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陷入彻底的昏迷。

在她意识消散的前一瞬,那双暗红的眸子里,除了痛苦与混乱,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彻底斩断什么的……茫然。

第二十五章 涟漪

噬仙笼内,沧溟仙君猛地睁开双眼。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从魔宫深处传来的那股不稳定却强大的魔元波动,如同被吹胀到极致的气球,骤然破裂、溃散!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其微弱、但绝不容错辨的……生命气息急速衰弱的迹象!

她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甚至盖过了他对自身处境的考量。是修炼禁术反噬?还是……走火入魔?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强忍着仙元滞涩和魔气侵蚀的痛苦,挣扎着站起身,扑到囚笼破损最严重的那根断裂的笼柱旁。破损处的禁制虽然减弱,但依旧存在,强大的排斥力和魔气腐蚀让他手臂上的伤口瞬间恶化,鲜血淋漓。

他不管不顾,将仙元凝聚于指尖——那点微弱的仙光在浓稠的魔气中如同风中残烛——试图强行扩大破损处,或者找到禁制的薄弱点。

“呃……”仙力与禁制激烈对抗,反震之力让他喉头一甜,但他死死咬住牙,目光紧紧盯着魔宫深处的方向。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焦灼?

她若因反噬而死,岂不是省了他动手?甚至可以说是她自取灭亡?

仙域少一大敌,他或许还能找到脱困的机会。

理智如此告诉他。

可心底那股不受控制的惊悸与担忧,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性的声音。他眼前闪过她昏迷前可能出现的痛苦表情,闪过她方才离去时那强撑的、却掩不住一丝脆弱的背影……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至少,不能在他眼前,因为这种原因……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荒谬绝伦的悲凉。他们是仇敌,不死不休的仇敌。可此刻,他竟然在为了仇敌的安危而试图冲破囚笼。

是愧疚吗?是那迟来了三百年的、可笑的怜悯吗?

或许,不止。

囚笼的禁制异常坚固,他此刻的力量如同蚍蜉撼树。尝试了几次,除了让自己伤上加伤,仙元更加黯淡之外,毫无进展。

沧溟仙君无力地滑坐在地,靠在冰冷的笼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不仅是力量上的,更是面对这段扭曲复杂、纠缠着恩仇与莫名情愫的关系时的无力。

他只能在这里,像一个无关的旁观者,被动地等待着她的结局。

这种感觉,比剜心更让他难以忍受。

魔宫深处那衰弱的生命气息,如同细微的涟漪,持续不断地传来,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

他闭上眼,不再徒劳地冲击囚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不顾伤势,疯狂地催动那凝滞的仙元,试图尽快恢复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哪怕,只能让她……暂时脱离险境。

这违背了他数千年来恪守的仙道准则,违背了理智与利益的权衡。

但此刻,他只想遵从内心深处,那最原始、最本能的冲动。

哪怕这冲动,源于一场始于欺骗与利用的孽缘,源于一场迟来了三百年的、注定无望的……赎罪。

第二十六章 破笼

时间在压抑的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沧溟仙君盘坐在噬仙笼破损处,周身微弱的仙光与侵蚀的魔气激烈拉锯,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他脸色灰败,唇无血色,胸前的伤口因强行运转仙元而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渍在月白袍服上泅开更大一片。但他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近乎掠夺性地压榨着几近枯竭的仙元,冲击着那凝滞的壁垒。

魔宫深处,那股属于晚魇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时而在反噬的狂潮中跌入谷底,时而又顽强地挣扎着浮起一丝微澜。每一次波动,都狠狠牵动着沧溟紧绷的神经。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芒。继续这样温吞地恢复,恐怕不等他积蓄足够力量,她便已魔魂焚毁,身死道消!

必须兵行险着!

他回想起一门被列为禁忌的仙道秘术——「碎玉诀」。并非攻伐之术,而是以燃烧部分仙源本源为代价,在瞬息间爆发出远超自身当前状态的仙力,用以冲破绝境。代价极大,轻则仙基受损,境界跌落,重则仙源碎裂,永绝道途。

昔日他对此术嗤之以鼻,认为乃是取死之道。如今,却成了他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

为了什么?

为了赎罪?为了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还是仅仅因为……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如此消亡?

沧溟仙君已无暇深思。他双手艰难地掐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仙诀,指尖因过度用力而颤抖,每一次引动,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强行剥离出一缕最为精纯的仙源本源,那光芒温润,却蕴含着毁灭自身的力量。

“燃!”

他低喝一声,声音沙哑欲裂。

那缕仙源本源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白光芒,如同星辰陨灭前最后的闪耀!一股磅礴浩瀚、却又带着自毁气息的仙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体内凝滞的仙元,蛮横地灌入四肢百骸!

“噗——!”巨大的力量冲击让他再次喷出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点点金色的本源碎光。但他不管不顾,借着这股短暂爆发的、远超平时的力量,猛地一掌拍向那破损的噬仙笼主柱!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幽冥魔域中回荡!本就布满裂痕的噬仙笼,在这凝聚了仙源本源的舍命一击下,再也无法支撑,轰然炸裂开来!无数附着禁制的金属碎片向着四周激射,搅动着浓稠的魔气!

囚笼,破了!

强大的反冲力将沧溟仙君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一座嶙峋的魔岩之上,又滚落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觉得浑身骨骼如同散架,仙元彻底溃散,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鸣不止,唯有凭借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立刻昏死过去。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望向魔宫深处那生命气息传来的方向。

笼……破了。

他做到了。

接下来呢?他这残破之躯,又如何在这魔气森森之地穿行,去找到她,救她?

沧溟仙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意识如同退潮般,一点点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魔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了他这刚刚脱困、却已濒临破碎的仙躯。

是巡逻的魔将?还是……她麾下其他的魔尊?

结局,似乎并未因他破笼而出,而有任何改变。

甚至,可能更糟。

第二十七章 心魔境

晚魇并未完全昏迷。

她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这是「焚心炼魔诀」反噬所引发的心魔幻境。

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无数扭曲的光影和喧嚣的杂音,如同万鬼哭嚎,又似天道低语。最刺耳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在反复质问:

“为什么不下手?”

“为什么流泪?”

“你还爱他吗?”

“不!我恨!”她的意识在混沌中尖啸,魔魂因这激烈的否认而剧烈震荡,引来更凶猛的反噬痛楚。幻境随之变幻,呈现出沧溟仙君那张平静赴死的脸,他闭着眼,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她抓狂的解脱。

“杀了我……若这能让你……稍解恨意。”

他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神识中回荡。

“闭嘴!”她的意识化作利刃,疯狂劈砍着幻境中那张脸,但那影像只是扭曲了一下,旋即恢复,甚至更加清晰,那双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平静地、带着某种悲悯地看着她。

不是恨,不是怨,而是……悲悯?

这比任何嘲讽都更让她愤怒和……恐慌。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沧溟!我恨你!我恨你!!”她在心魔境中嘶吼,魔气翻涌,试图将这令人不适的影像彻底撕碎。

然而,幻境再次变化。不再是冰冷的洞府和囚笼,而是漱玉宫那株仙梅树下,月色如水,年轻的宁晚小心翼翼地挂起那盏拙劣的莲花灯,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在做什么?”

她猛地回头,看见月光下他那张清绝出尘的脸,眼神淡淡,却并无后来的疏离与冰冷。

“灯很好。”

三个字,轻轻落下,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混乱的心魔境中激起一圈异常的、带着暖意的涟漪。

不!是假的!都是假的!那是欺骗的开始!

她拼命否定,但那片刻虚幻的温暖,却如同最顽固的荆棘,死死缠绕着她的魔魂,与那蚀骨的恨意疯狂角力。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仙力波动,如同投入沸油中的一滴冷水,猛地穿透了层层心魔幻境,传入她近乎崩溃的感知中!

那是……沧溟的仙力!极其紊乱,带着自毁后的衰败,却无比清晰地昭示着他的存在——他脱离了噬仙笼!

他做了什么?怎么会……

心魔境因这外来的刺激而剧烈震荡,那片刻虚假的温暖景象轰然破碎,重新被无尽的黑暗与恨意吞噬。但方才那一丝因回忆而产生的动摇,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埋入焦土的一点火星,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

晚魇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沉浮,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断断续续。她能感觉到自己魔躯的重伤,能感觉到幽冥魔泉仍在试图自动修复她的损伤,也能隐约感觉到,一股属于沧溟的、濒临熄灭的仙源气息,正停留在不远的地方。

他出来了。

他好像……伤得很重。

为什么?

恨意依旧是她意识的主体,但在这滔天的恨海之下,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冰冷的焦躁,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她不能死在这里。

他……也不能。

这个念头突兀地闪过,随即被她用更强烈的恨意强行压下。

但魔魂深处,那点属于“宁晚”的、未曾彻底焚尽的执念,却因这外来的仙力波动和心魔境的冲击,微弱地、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残焰

晚魇的意识在心魔境的泥沼与现实的痛楚间艰难挣扎。

那股属于沧溟的、衰弱却顽固的仙源气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坐标,不断牵引着她涣散的神识。她能“听”到自己魔躯内魔元崩溃、经脉断裂的细微声响,也能“感觉”到幽冥魔泉那冰冷的魔气正自发地、缓慢地滋养着她破损的魔源。

但更清晰的,是心魔境中反复上演的、令她神魂俱痛的画面——他剜心时的冰冷,他跪倒王座前的狼狈,他闭目待死的平静,还有……仙梅树下那片刻虚假的温情。

恨意是支撑她的骨架,可此刻,这骨架正在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侵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是应该毫不犹豫地碾碎他的一切吗?为何在他破笼而出、气息奄奄的此刻,她心中翻涌的,除了恨,还有这该死的、无法忽视的……悸动与焦灼?

“呃啊——!”

又一股反噬的魔能在她体内炸开,将她残存的意识狠狠拽回现实。她猛地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魔血,身体因剧痛而蜷缩起来,额间魔纹的光芒黯淡得几乎熄灭。

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挣扎着,试图重新凝聚溃散的魔元,哪怕只是调动一丝力量,稳住濒临破碎的魔源。但「焚心炼魔诀」的反噬太过凶猛,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撕裂自己的灵魂。

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沉沦的边缘,那缕属于沧溟的仙源气息,似乎……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他……怎么了?

是伤势恶化?还是……遇到了其他危险?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混乱的神识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不!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他的命,他的仙元心核,只能是她的!只能是!

这股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混杂着未熄的恨意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竟暂时压过了反噬的痛苦,给了她一丝力量。

晚魇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她凭借着一股悍厉的意志,强行引导着幽冥魔泉中那精纯却冰冷的魔气,不再试图修复所有伤势,而是不顾后果地、粗暴地灌入几近干涸的魔源核心!

“嗡——!”

魔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但一股微弱的力量,终于被重新点燃。如同灰烬中挣扎出的最后一点火星。

她艰难地抬起沉重如山的眼皮,暗红的眸子涣散无光,只能模糊地感知着沧溟气息传来的方向。她需要过去,必须过去!在他彻底消散之前……

然而,仅仅是试图移动身体,就引来了新一轮更猛烈的反噬剧痛和魔元冲突。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刚刚凝聚起的那点力量几乎溃散。

她和他,一个魔元崩溃,重伤濒死,困于静室;一个仙源破碎,力量尽失,倒伏于囚笼残骸之外。

不过短短百丈的距离,此刻却如同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晚魇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玄色魔袍被自身的魔血浸透,粘腻而冰冷。她望着静室顶端那扭曲狰狞的魔像雕刻,视野模糊,意识又开始逐渐远离。

只有那缕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仙源气息,还顽强地停留在她的感知边缘,如同系住她最后一丝清醒的、细细的丝线。

恨意未消,执念更深。

这纠缠了三百年的孽债,似乎远未到清算之时。

残焰虽微,尚可燃原。

第二十九章 残局

魔宫的动荡,终究无法完全掩盖。

几道强大的魔识,如同暗夜中的秃鹫,悄然扫过这片区域。他们感应到了噬仙笼的破碎,感应到了沧溟仙君那衰弱却依旧独特的仙源气息,更感应到了晚魇魔尊静室方向那异常紊乱、濒临崩溃的魔元波动。

机会。

对于魔族而言,弱肉强食是刻入骨髓的本能。晚魇以绝对的力量和狠厉的手段登上至尊之位,压服了万千魔众。如今,她明显身受重伤,气息奄奄,而那位被囚的仙君也似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黑暗中,几道扭曲的魔影开始悄然凝聚,贪婪与野心的光芒在他们眼中闪烁。若能趁机吞噬魔尊的魔源,再夺得仙君的心核……这幽冥魔域,乃至九天十地,谁还是敌手?

率先按捺不住的,是一团如同蠕动的阴影般的魔物,它悄无声息地滑向倒伏在地、意识模糊的沧溟仙君,魔气化作触须,直刺其心口!

就在那魔气触须即将触及沧溟胸口的刹那——

“滚。”

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入在场所有窥伺者的神魂深处!

那团阴影魔物猛地一僵,魔气触须瞬间崩散,它发出凄厉的尖啸,本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向后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魔岩上,魔躯都黯淡了几分。

静室的方向,晚魇不知何时,强撑着站了起来。她倚着门框,脸色苍白如鬼,唇边血迹未干,玄色魔袍破烂不堪,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双暗红的眸子,尽管涣散,却依旧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属于至尊的暴戾与威严。

她甚至没有看那些蠢蠢欲动的魔影,只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倒在地上的沧溟仙君。

“他的命,”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宣告,“是本尊的。”

“谁敢碰,”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黑暗中那些隐匿的魔影,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魔物,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本尊便让他……永堕无间,魔魂俱灭!”

强大的魔威,尽管因重伤而大打折扣,但其中蕴含的、属于至尊的法则力量与积威,依旧让那些心怀不轨者胆寒。他们能感觉到,这位魔尊并非虚张声势,即便濒死,她也有能力拉上他们同归于尽。

黑暗中的骚动平息了下去。那些魔影重新隐入幽冥魔气之中,暂时按下了趁火打劫的念头。

晚魇强撑着说完这番话,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再次倒下,却死死抠住了门框,指甲在坚硬的魔岩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她看着不远处的沧溟,看着他同样气息奄奄、仙源黯淡的模样,心中那股恨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再次翻涌而上。

她不能让他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些杂碎手里。

他的生死,只能由她来裁决。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没有立刻昏死过去。

第三十章 余烬(终章)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区域。

只有幽冥魔气依旧不知疲倦地翻涌着,发出嘶嘶的低鸣。

晚魇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与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沧溟,隔着百丈的距离,遥遥相对。两人皆是重伤濒死,力量尽失,如同两具被遗弃在荒野的残破玩偶。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而缓慢。

晚魇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浮沉。她能看到沧溟胸口微弱的起伏,能感受到他那缕如同蛛丝般、仿佛随时会断裂的仙源气息。她自己的魔源也同样破碎不堪,反噬的力量仍在持续侵蚀着她的魔魂。

恨吗?

恨的。

那剜心之痛,那三百年的幽冥煎熬,早已刻入骨髓,无法磨灭。

可为何,在看到他为了破笼而自毁仙源、变得如此脆弱不堪时,在那句“他的命是本尊的”脱口而出后,心中那滔天的恨意,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只剩下满腹沉甸甸的、冰冷的疲惫?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漱玉宫,她曾读过的一句凡间诗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那时她不懂。如今,似乎有些明白了。无论是极致的智慧,还是深沉的情感,最终带来的,似乎都是毁灭。她因那点不该有的恋慕而遭受背叛与毁灭,又因这滔天的恨意而将自己也焚烧殆尽。

沧溟仙君的意识也处于弥留之际。破碎的仙源带来的无边痛楚,反而让他的思绪变得异常清晰。他看到了晚魇强撑着震慑群魔,听到了她那句不容置疑的宣告。

她在保护他?

用这种偏执的、宣告所有权的方式。

荒谬,却又……让他心头那根名为“悔”的刺,扎得更深。

他想起自己毕生追求的仙道,想起为了突破瓶颈而做出的那个“必要”的选择。如今,瓶颈突破了,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可他却觉得,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他失去了什么?

是那颗被他亲手碾碎的、曾全心全意依赖信任他的凡心?

还是……他自己那颗原本或许并非全然冰冷的仙心?

仙路漫漫,求的究竟是什么?是无情无欲的长生?还是凌驾众生的力量?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晚魇艰难地转动眼眸,望向沧溟的方向。他也正看着她,那双曾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痛楚,疲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释然的东西。

四目相对。

隔着三百年的恩怨情仇。

隔着仙与魔的鸿沟。

隔着这百丈的距离,和各自濒死的残躯。

没有言语。

也无须言语。

一切的爱恨嗔痴,一切的算计与挣扎,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晚魇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最终只是无力地牵动了一下唇角。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最后的感觉,是那缕属于他的仙源气息,依旧微弱地、固执地存在着,如同茫茫雪原上,最后一星未曾熄灭的……余烬。

沧溟看着她闭上眼,气息愈发微弱,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原,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他也缓缓合上眼睑。

幽冥魔域深处,破碎的囚笼旁,魔尊与仙君,这对纠缠了三百年的宿敌,如同两盏耗尽了灯油的残灯,在无边的黑暗中,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是共同湮灭于这冰冷的魔域?

还是……那未尽的因果,会在这余烬之中,孕育出谁也无法预料的变数?

无人知晓。

只余下死寂的魔气,依旧无声地流淌,见证着这场始于欺骗与利用,终于毁灭与疲惫的……仙魔孽缘。

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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