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忘忧坐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窗纸上蜿蜒出扭曲的痕迹,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指尖被碎片割破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腕骨碎裂和心口那片被“替身”二字烙下的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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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秋雨
冷雨敲窗,一夜未停。
忘忧坐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窗纸上蜿蜒出扭曲的痕迹,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指尖被碎片割破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腕骨碎裂和心口那片被“替身”二字烙下的灼伤。
她拿出那个贴身收藏的、褪色的平安符,放在掌心,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摩挲。粗布的纹理磨砺着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触感。
七年前草原上那个飞扬明亮的少女,三年前国破家亡时撕心裂肺的痛楚,这三年在将军府如履薄冰、自欺欺人的痴念……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最后定格在沈诀那双冰冷、带着厌恶的眼眸,和他掷碎玉佩时那决绝的背影。
“东施效颦,徒惹人厌。”
八个字,字字诛心。
她原本还残存着一丝幻想,或许,他待她的那一点点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容貌相似?或许,这三年的陪伴,终究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如今,幻想彻底破灭。
她之于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拙劣的、不该有自己情感的影子。甚至,因为她这个影子的不“安分”,引来了他加倍的厌弃。
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提醒他失去“所爱”的痛?还是满足他塑造一个“仁慈”将军形象的工具?
或许,只有彻底消失,才能解脱。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他……记住?不,她不敢奢望他记住,只愿这纠缠不清的孽缘,到此为止。
一个清晰的、决绝的念头,在雨声中逐渐成形。
她站起身,开始动作。没有眼泪,没有迟疑。她用右手,艰难却有条理地收拾起几件简单的、不属于将军府赏赐的旧物——那是她当年被捡回来时,身上仅存的、来自故国的东西。然后,她找出笔墨。
她不能说话,但会写字。是他教的。
铺开素笺,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提笔蘸墨,极慢极重地写下了三个字:
“我走了。”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
所有的爱恨、委屈、不甘、绝望,都凝在这三个最简单的字里。
她将纸条压在枕下。那枚平安符,她重新贴身放好,紧挨着心口。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最后的联系了。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微微发亮,雨势渐小,却更添寒意。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三年的房间,然后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第十章:无踪
清晨,将军府像往常一样苏醒。
负责洒扫的丫鬟推开忘忧的房门,准备收拾时,发现屋内整洁得过分,床铺冰冷,不见人影。起初只当她早起做事,并未在意。
直到日上三竿,各处都寻不见忘忧,且有下人发现她几件旧物不见了,这才察觉不对。管事嬷嬷慌了神,一面派人继续寻找,一面硬着头皮去禀报沈诀。
“将军,忘忧姑娘……似乎不见了。”
沈诀正在校场练枪,闻言动作一顿,银枪的尖锋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带起一阵寒风。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不见了?许是去了哪里散心,一个奴婢,也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当他回到书房,看到被放在书案上的、来自忘忧枕下的那张纸条时,脸色终于变了。
那三个字,笔墨沉重,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决绝的死气。
“我走了。”
不是“奴婢告退”,不是“求将军放行”,而是“我走了”。仿佛她终于挣脱了“忘忧”这个身份,做回了她自己。
沈诀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骤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找!”他猛地将纸条拍在桌上,声音冷得掉冰碴,“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是“云珠”的替身,他不能容忍一个替身如此不受掌控地消失。仅此而已。
第十一章:暗流
将军府的人手,连同沈诀麾下部分亲兵,开始暗中在京城及周边搜寻一个左手腕带伤、不能言语的年轻女子。
消息虽未大肆张扬,但京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将军府如此异动,自然引起了不少猜测。有人猜测那哑女偷了将军府的重要物件,有人猜测她是敌国细细,事情败露潜逃。
而沈诀,在最初的震怒和命令之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焦躁。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草药气息(她常为他准备安神汤药)。书案上,那幅云珠的小像依旧摊开着,少女明媚的笑容,此刻看来却有些刺眼。
他想起忘忧看他时的眼神,那里面似乎总是藏着很多东西,悲伤,隐忍,还有……一种他从未读懂,或者说从未愿意去读懂的深情。
她透过他,在看谁?
这个他曾经醉酒时间出的问题,此刻再次浮上心头,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如果,她看的从来就不是别人呢?
如果,她那份沉默的坚守,并非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别人”?
一个荒谬的、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神,让他坐立难安。
第十二章:城楼
忘忧并没有走远。
她深知将军府的势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她早已无处可去。
故国已亡,亲人已逝。这世间,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用身上仅存的一点碎银,在京城最混乱、最边缘的一处贫民窟租了个仅能遮风挡雨的破旧阁楼。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皇宫的檐角,以及……更远处,那座巍峨的、她跳下去也足以粉身碎骨的西城门楼。
她每日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日升月落,看着楼下熙攘为生计奔波的人群,仿佛一个局外人。左手腕的伤没有得到妥善治疗,时常隐隐作痛,但她似乎已感觉不到。
她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彻底的解脱。
期间,她甚至远远看到过几次将军府搜寻的人马,他们拿着她的画像(大概是凭记忆描绘的),在街巷间穿行询问。她都巧妙地避开了。
心死了,反而生出一种异常的平静。
这期间,一个更深的秘密在她体内悄然孕育——她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月事迟迟未来,伴随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恶心和疲惫。
她……有了身孕。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这个发现,没有带来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讽刺和悲凉。他厌弃她至此,却在她身体里留下了他的骨血。
这个孩子,不该来。来了,也只是另一个悲剧。
这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第十三章:终局
深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寒意。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城头,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西城门楼一如既往地有士兵值守,但气氛并不紧张。
忘忧穿着一身半旧的、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裙,那是她作为“忘忧”时最常见的打扮。她一步步,沿着冰冷的石阶,走上了高高的城楼。
风很大,吹得她衣袂翻飞,单薄的身形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她走到城墙边缘,冰冷的垛口硌着她的小腹。
楼下是熙熙攘攘的街市,人声鼎沸,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远处是层峦叠嶂的远山,和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她缓缓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将军府的方向。
那里,曾是她三年的囚笼,也是她痴心错付的见证。
然后,她闭上眼,纵身向下一跃!
青色的身影,如同断翅的蝶,从高高的城楼坠落,决绝而又凄美。
“有人跳城楼了!!”
楼下瞬间一片哗然和惊叫!
第十四章:血色
几乎是忘忧跳下城楼的同一时刻,一队铁骑狂风般卷过街市,为首的正是面色铁青、眼底布满红丝的沈诀!
他收到了线报,有人在西城贫民窟见过一个形似忘忧的女子!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
他看到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飘零的落叶,从高高的城楼坠落,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围所有的喧哗、惊叫,都仿佛被隔绝在外。沈诀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迅速洇开的、刺目的猩红,和她躺在血泊中,那破碎的、了无生气的身体。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沈诀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几乎是跌下马背,踉跄着扑了过去。
他跪倒在血泊中,颤抖着手,想要碰触她,却不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忘忧……忘忧!”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无尽恐慌和悔恨,呼唤他赐予她的这个名字。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忘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空洞,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宽松的袖口因坠落而撕裂,露出了她一直紧捂着心口位置的右手,以及……被她攥在掌心,因紧握和鲜血浸染,而格外刺眼的——
那枚褪色的、粗布缝制的平安符。
第十五章:惊雷
那枚平安符!
沈诀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他认得!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那是七年前,他随使团出使草原,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从惊马蹄下救下那个穿着红衣、像小火焰一样明媚活泼的阿史那部小公主后,随手赠予她的!
他说:“这个给你,中原的平安符,保佑你平安长大。”
他还记得,那小公主接过平安符时,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羞涩,用生硬的汉语说:“谢谢……将军哥哥,我会一直带着!”
他一直以为,那枚平安符,早已随着三年前那场惨烈的屠城,随着小公主的“殉国”,一同湮灭在战火和尘埃里了。
他从未想过……
他猛地伸出手,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了忘忧胸前那被鲜血浸透的衣襟!
那枚陈旧、褪色、却被他一眼认出的平安符,就紧紧贴在她的心口位置,被她用体温,熨帖了整整七年!
替身?
谁是替身?
他视若珍宝、绘像怀念的,是记忆中那个明媚张扬的阿史那·云珠!
而他弃如敝履、折腕辱骂的,却是那个褪去华服、隐去身份、藏起所有光芒、默默陪伴他三年、最终被他逼上绝路的……真正的阿史那·云珠!
他一直透过“忘忧”在看“云珠”的影子。
却不知道,他日夜相对的,从来就是云珠本身!
是他亲手,将他心中那份朦胧的、甚至不敢深究的情感寄托,将他酒后恍惚间呢喃的名字对应的真人,一步步,逼到了城楼边缘,推了下去!
“啊——!!!!”
沈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猛地将那个尚存一丝余温、却已彻底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他抱着她,在满城惊骇的目光中,在渐渐沥沥落下的冰冷秋雨里,跪在血泊中,失声痛哭。
雨水混着血水,沿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血,还是泪。
而那一枚染血的、褪色的平安符,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掉在泥泞与血污之中,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迟到太久的、残酷的真相。
第十六章:余烬
将军府一夜之间缟素。
没有灵堂,没有吊唁,只有主院书房内,死寂般的沉痛。沈诀将自己与忘忧——或者说,与阿史那·云珠——的尸身一同锁在里面,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没有人敢靠近,只能听到里面偶尔传出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低吼和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一种绝望的衰败气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第三日黄昏,沈诀终于打开了房门。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布满血丝,深陷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寂。胡茬凌乱,面容憔悴,仿佛苍老了十岁。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形,竟带上了一丝佝偻,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早已冰冷僵硬的女子。她被他用一袭他私人所有的、玄色绣金边的斗篷仔细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被仔细擦拭过、却依旧苍白毫无生气的脸。他抱着她,一步步走出书房,走过噤若寒蝉的下人,走向府中早已备好的、却从未想过会为她准备的棺椁。
“查。”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所有事。”
第十七章:噬心
调查的结果,如同最残忍的凌迟,一刀刀剜在沈诀的心上。
老府医战战兢兢地回禀,根据脉案和忘忧姑娘之前身体的异常迹象,她……很可能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身孕!
沈诀猛地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们竟然有过一个孩子!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在他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甚至捏碎她腕骨的时候,她腹中正孕育着他的骨血!
而那个孩子,随着她从城楼纵身一跃,与他母亲一同化为了冰冷的血肉,甚至未曾有机会看这世间一眼。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沈诀口中喷出,溅在青石地板上,触目惊心。他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还不够。
侍卫呈上了从忘忧租住的阁楼里找到的、她未来得及带走的几件旧物。其中,有一本她偶尔会写点什么的、粗糙的纸订小册。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零星的、断续的字句,像是她无声世界里唯一能发出的呐喊:
“今日,他凯旋。满城欢呼,我躲在人群后,看他的马上,挂着敌国将领的头颅……那曾是我的叔父。”
“夫人有喜了。真好。他该是极高兴的。”
“腕骨很痛,但不及他看我的眼神冷。”
“‘替身’……原来如此。”
“阿诀,若我当年告诉你我是谁,结局是否会不同?”
“累了。”
“走了。”
最后那一页,只有两个字,墨迹被一滴水渍晕开,模糊了笔画:
“保重。”
沈诀捧着那本轻飘飘的册子,却觉得有千钧之重,压得他骨骼都在咯吱作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他的魂魄。
他看到了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绝望,和她到最后……竟然还残留的一丝对他那微不足道的、被他视若敝履的“情意”。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第十八章:疯魔
真相如同最烈的毒药,彻底侵蚀了沈诀的神智。
他开始变得疯魔。
他将那枚染血的平安符洗净,用金链穿了,日夜贴身佩戴,紧贴着自己心口的皮肤,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最后的一丝温度。那冰冷粗糙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罪孽。
他将忘忧(云珠)的尸身用冰仔细保存,不肯下葬。时常在深夜,他会屏退左右,独自待在停放棺椁的灵堂里,对着那具冰冷的身体,喃喃自语。有时是悔恨的道歉,有时是茫然的追问,有时,只是沉默地握着她的手,一坐就是一夜。
他下令,将当初那个在寿宴上认出“云珠公主”、间接推动一切的降臣,以“构陷”之罪,流放三千里,生死由命。
他亲自去了西城门楼,在她坠落的地方,一站就是一天。秋风萧瑟,吹动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却如同化作了另一座冰冷的石雕。
他开始处理政务时也时常走神,眼神空茫,仿佛透过眼前的公文,看到了别的什么。有时会突然暴怒,砸碎手边的一切,有时又会对着空中某个虚无的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温柔到诡异的笑容。
京城上下,皆知沈大将军痛失所爱(虽然众人不明所以,只知是那个哑女),已然疯魔。
第十九章:残生
时间,并不能抚平某些伤痕,只会让它溃烂流脓,成为一道永不愈合的疤。
沈诀没有死,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他遣散了府中所有与忘忧容貌有丝毫相似的婢女。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形式的“替代品”。
他依旧位高权重,依旧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沈将军。但在私下里,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他不再亲近任何女子,将军夫人因生产时难产,母子俱亡(这似乎成了对他另一种形式的惩罚),他也未曾再续弦。
他的书房里,那幅云珠的小像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他凭记忆,亲手绘制的一幅忘忧的画像。画中的女子,穿着朴素的婢女服饰,眉眼低垂,带着淡淡的哀愁和隐忍,正是他记忆中“忘忧”的模样。
他常常对着这幅画,一看就是大半日。仿佛在透过这幅画,去弥补那些他未曾珍惜的、真实存在过的日日夜夜。
每年她的忌日,他都会独自登上西城门楼,在那个她纵身跃下的地方,摆上一壶酒,两个酒杯。他会默默地喝掉自己那杯,然后将另一杯酒,缓缓洒向城墙之下。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悔?是痛?还是那迟来的、早已无处安放的爱?
或许,都有。
第二十章:归尘
二十年后,一个寒冷的冬夜。
沈诀病重,药石罔效。弥留之际,他屏退了所有人,只要求将那个保存着忘忧(云珠)尸身的冰棺抬到他的床边。
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如今已是形销骨立,气息奄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侧过头,看着冰棺中那张仿佛只是沉睡了的容颜。二十年过去了,在寒冰的封存下,她依旧保持着跳下城楼时的模样,年轻,苍白,带着一种破碎的宁静。
而他,却已两鬓斑白,满面风霜。
他颤抖地伸出手,隔着冰冷的棺椁,虚虚地抚摸着她的轮廓。
“云珠……”他低声唤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还是……该叫你忘忧?”
“对不起……”
“若有来生……我定……一眼就认出你……绝不再……负你……”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那只伸向冰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仿佛在为这段纠缠了半生、充满误会与悔恨的孽缘,奏响最后的挽歌。
他终究,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罪孽,去追寻那个他欠了太多、也负了太深的女子。
而那一枚跟随着他一同入殓的、早已褪色却被他体温焐了二十年的平安符,是否能在黄泉路上,为他指引她的方向?
无人知晓。
来源:阎紫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