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从那个负责收礼金的陌生亲戚手里,拿回那个写着我名字的红色信封时,整个婚宴现场嘈杂的音乐和笑语,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当我从那个负责收礼金的陌生亲戚手里,拿回那个写着我名字的红色信封时,整个婚宴现场嘈杂的音乐和笑语,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那个中年女人脸上的惊愕,和我掌心重新感受到的、那沓崭新钞票的厚度,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对比。
为了这场婚礼,我坐了十一个小时的硬座,跨越了三个省。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毕业时我们勾肩搭背,说好无论谁结婚,另一个人就算在天边也要爬回来的豪言壮语。我以为这会是一场久别重逢的感动,却没想到,它最终以这样一种近乎决裂的方式,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故事,得从半个月前,我收到李伟那条婚礼邀请的微信说起。
第一章 十一个小时的硬座
“陈阳,哥们要结婚了!下下周六,在老家办,必须来啊!”
李伟的微信消息弹出来时,我正就着一碗泡面,修改一份怎么也通不过的策划案。屏幕上那个咧着嘴笑的卡通头像,瞬间把我从格子间的疲惫里,拽回了大学校园里那片喧闹的篮球场。
李伟,我大学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们一起逃过课,一起在网吧包夜,一起在期末考试前通宵背重点,也一起在毕业散伙饭上哭得像个傻子。他是我为数不多,至今仍在联系的大学同学。我们的关系,用他的话说,是“铁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我几乎是秒回:“废话!你结婚我能不去?地址发来,保证准时到!”
放下手机,泡面已经有些坨了,但我心里却热乎乎的。工作的这两年,人情冷暖见得多了,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友情,显得格外珍贵。
李伟的老家在邻省的一个小县城,没有直达的高铁,最快的方式就是坐一晚上硬座火车。查了查票,周五晚七点出发,周六早六点到,正好能赶上他中午的婚礼。周六晚上再坐车回来,周一还能正常上班。完美。
我立刻订了票,然后去银行取了1200块钱,崭新的,换了个大红包装好。对于我这个月薪刚过五千,还要还房贷的“沪漂”来说,这笔钱不算少,但我觉得值。这是兄弟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钱多钱少是个心意,人必须得到。
出发前一天,我还特意去理了个发,把压在箱底的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休闲西装熨烫平整。我想象着在婚礼上见到李伟,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看着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样子,再调侃他几句,敬他一杯酒。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好。
周五下班,我连晚饭都没顾上吃,背着包就冲向了火车站。
夜晚的硬座车厢,永远是五味杂陈的。泡面的香气、汗味、劣质香烟的味道,还有孩子们不知疲倦的哭闹声,交织成一首属于奔波者的交响曲。我靠在坚硬的座椅靠背上,车厢连接处传来的“哐当”声有节奏地敲击着耳膜。
我睡不着,索性拿出手机,翻看我们大学时的照片。有一张是我们四个人在宿舍楼下拍的,李伟勾着我的脖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阳光正好打在他脸上,年轻得有些晃眼。那时候我们总觉得未来很远,时间很慢,有大把的光阴可以用来挥霍。
“哥们,以后你结婚,我给你当伴郎。”照片里的李伟仿佛在对我说话。
“得了吧你,就你那酒量,别把我灌趴下了。”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回他的。
“放心,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嫂子手上!”
……
回忆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一帧帧在脑海里放映。十一个小时的旅途,因为这些温暖的记忆,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凌晨五点多,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车窗外的景物从模糊的色块变得清晰起来。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用凉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早上六点整,火车准时停靠在了那个陌生的小县城站台。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我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背包带,走出了车站。
按照李伟发来的定位,婚礼酒店离火车站不远,打车也就一个起步价。上车前,“兄弟,我到了,你先忙你的,我找个地方吃个早饭,然后直接去酒店。”
我想,他这会儿肯定忙得脚不沾地,接新娘,应付亲戚,哪有空管我。我得懂事点。
等了大概十分钟,李伟没有回复。
我猜的没错,他肯定忙疯了。
我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早餐店,点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和两根油条。店里的电视正放着早间新闻,老板娘操着一口我听不太懂的方言,和熟客热情地打着招呼。这种浓郁的生活气息,让我这个异乡人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
吃完早餐,我看时间还早,就在县城里漫无目的地逛了逛。小城不大,很安静,节奏很慢,和我每天挤地铁、赶时间的上海截然不同。
差不多九点半,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车前往婚礼酒店。
酒店门口已经布置得非常喜庆,巨大的拱门上挂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李伟笑得一脸幸福,旁边的姑娘温婉漂亮,两人看起来很般配。
我心里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门口摆着一个签到台,两个看起来像是新娘家亲戚的年轻女孩正在收礼金、引导宾客。我走上前,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您好,麻烦登记一下,陈阳。”我笑着说。
其中一个女孩接过红包,在礼金簿上找到了我的名字,做了个记号,然后递给我一包喜糖和一盒烟。整个过程很流程化,她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看不出太多情绪。
“请问,新郎李伟现在在哪儿?我是他大学同学。”我多问了一句。
“哦,新郎啊,应该在楼上化妆间准备吧,或者在门口迎宾,您自己找找?”女孩的回答有些含糊,眼神已经飘向了我身后的另一位来宾。
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拿着喜糖走进了宴会厅。
大厅很大,摆了至少四五十桌,舞台上的LED大屏幕正循环播放着婚纱照。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孩子们则在桌椅间追逐打闹,一派热闹景象。
我环顾四周,试图在人群中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
我看到了李伟的父母,他们我见过照片,正满脸笑容地和几位长辈模样的客人寒暄。我也看到了几个胸前别着“伴郎”胸花的小伙子,但都不是我认识的人。
李伟不在。
也许,他真的在楼上准备吧。我这样想着,开始寻找自己的座位。签到台的女孩并没有告诉我具体坐哪一桌,我只能自己找。宴会厅的入口处立着一个座位示意图,我凑过去,从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寻找“陈阳”。
找了好几遍,都没有。
我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第二章 被遗忘的角落
找不到名字,这感觉有点微妙。就像你兴冲冲地去赴一个约,却发现对方根本没为你预留位置。
我站在那块红底金字的座位示意图前,又仔細看了一遍。同学区、同事区、亲友区……分门别类,井井有条。但我那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不是漏掉了?我安慰自己。婚礼嘛,人多事杂,出点纰漏也正常。
我掏出手机,再次点开李伟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早上六点多发的那句“我到了”。没有回复。
我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但传来的却不是李伟的声音,而是一个嘈杂背景下的陌生男声,听起来很年轻。
“喂?哪位?”
“你好,我找一下李伟,我是他大学同学陈阳。”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哦,伟哥在换衣服呢,我是他伴郎。你到了是吧?直接去大厅找地方坐就行,同学都在那边,你自己找找啊。先这样,忙着呢!”
“嘟…嘟…嘟…”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有点发懵。伴郎的语气虽然客气,但那种“你自便”的意味却很明显。
“同学都在那边”,那边是哪边?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转身又走回宴会厅。既然伴郎说了,那肯定是有安排的。我开始一桌一桌地寻找,希望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然而,我失望了。
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但我看了一圈,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那些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人们,自成一个个小圈子,我像一个误入的外人,显得格格不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像个服务员一样,在酒席间穿梭,引来一些宾客好奇的打量。那种感觉,尴尬又狼狈。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负责引导的服务员注意到了我。
“先生,请问您是哪一桌的?”她礼貌地问。
“我……我叫陈阳,是新郎的大学同学,但是我没找到我的座位。”我有些窘迫地回答。
服务员拿着对讲机问了几句,然后对我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先生,可能是安排的时候疏忽了。您看这样行吗?那边角落里还有个空位,您先坐那边可以吗?”
她指了指大厅最角落,靠近后厨门口的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几乎是整个宴会厅最偏僻的位置,桌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看起来都上了年纪,相互之间也不怎么交流,各自沉默地嗑着瓜子。他们大概是些远房的、叫不上名字的亲戚,被统一安排在了这里。
我的心,又沉了一截。
“好,谢谢。”我扯了扯嘴角,走了过去。
在那个空位上坐下,我把背包放在脚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孤单。同桌的老人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继续专注于面前的瓜子花生。没有人问我是谁,也没有人跟我搭话。
我成了这座热闹孤岛上,最沉默的一员。
我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里,有几个共同好友已经发了祝福,配图是李伟和新娘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他,笑得那么灿烂。
我忽然觉得,那个笑容,离我好远。
远到我们之间,隔着十一个小时的火车,隔着一个我找不到名字的座位图,隔着一个被匆匆挂断的电话,还隔着这满屋子的喧嚣和我的沉默。
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
灯光暗下,追光灯打在了宴会厅的入口。在所有人的注视和欢呼声中,李伟挽着他的新娘,缓缓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确实像我想象中那样,意气风发。他向两边的宾客挥手致意,眼神里闪着光。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我多希望,他的视线能在这偌大的宴会厅里,哪怕停留一秒钟在我的方向。
但他没有。
他的眼中,只有他的新娘,和他面前那条通往舞台的、铺满鲜花的红毯。
我坐在最远的角落,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电影。司仪在台上说着煽情的串词,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拥抱,亲吻。台下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
我也跟着鼓掌,但那掌声,空洞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整个仪式过程中,李伟的手机应该已经回到了他自己手上。但他没有给我回过一条信息,或者一个电话。
也许,他真的把我忘了。
忘了那个坐了十一个小时硬座,跨越了三个省,只为来见证他幸福时刻的兄弟。
菜一道道地上来了,同桌的老人们开始默默地吃饭。我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桌上的气氛很沉闷,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我看着主桌上,李伟和新娘正被亲友们簇拥着,笑声不断。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自我感动的、不合时宜的笑话。
第三章 最后的稻草
宴席过半,敬酒环节开始了。
李伟端着酒杯,带着新娘,在一众伴郎伴娘的簇拥下,从主桌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每到一桌,都会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祝福。
“李伟,可以啊,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啊!”
“这杯必须干了!”
李伟满面红光,来者不拒,豪爽地回应着每一份热情。他的声音洪亮,穿透了整个宴会厅的嘈杂,清晰地传到我这个偏僻的角落。
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等他敬到我这一桌时,他会看到我。他会惊讶,会愧疚,会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陈阳,你小子怎么坐这儿了?对不住啊兄弟,今天太忙了,怠慢你了!”
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之前所有的失落和尴尬,都会烟消云散。我会笑着捶他一拳,说一句“没事儿,赶紧自罚三杯”,然后把所有不快都融进酒里,一饮而尽。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给自己倒满了白酒。那辛辣的液体,我准备好了,就等他过来。
敬酒的队伍,像一条欢快的河流,缓缓地在宴会厅里流淌。他们敬完了主桌区域的亲戚长辈,又走向了朋友同事区。我看到李伟和一群穿着同样工服的人热烈地碰杯,那应该是他的同事。然后,他又和另一桌看起来很时髦的年轻人说笑,那可能是新娘的朋友。
我的心,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点点地悬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我身旁的几位老人吃得差不多了,开始起身离席,临走前还不忘把桌上没怎么动的果盘打包带走。很快,这张本就冷清的桌子,只剩下我一个人。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看到这情景,有些疑惑地问:“先生,您这桌的客人是都走了吗?”
我点点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那……需要帮您把剩下的菜打包吗?”
“不用了,谢谢。”我摆了摆手,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那支正在移动的敬酒队伍。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隔着三张桌子,两张桌子,一张桌子……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李伟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和他被酒精染红的脸颊。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我前一桌的时候,队伍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侧的区域走去。
我愣住了。
就好像一根绷紧的弦,在即将奏响高潮的前一秒,被人从中间剪断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绕过了我所在的这个孤零零的角落,走向了另一片热闹的区域。仿佛我这张桌子,连同坐在上面的我,是一个透明的、不存在的物体。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
不是疏忽,不是忙忘了。
是彻彻底底的,无视。
我不知道他们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但觉得不重要。或许在他们的敬酒路线图里,这个由远房亲戚和“计划外”人员组成的“凑数桌”,根本就不在需要敬酒的范围之内。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熨烫平整的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坐了十一个小时硬座火车带来的满身疲惫,还有那份沉甸甸的、代表着我们多年情谊的礼金。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我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杯为他准备的酒,最终还是没能敬出去。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我面无表情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我像一个演员,精心准备了一场对手戏,结果到了台上,才发现主角根本没打算给我任何台词。
我坐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证他的幸福?我看到了,在那个遥远的舞台上。
为了送上我的祝福?我的红包送到了,登记在册,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名字和数字。
为了和他喝一杯,叙叙旧?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我们毕业时说的那些“一辈子的兄弟”,那些“无论在哪儿都要赶回来”的豪言壮语,原来只是年轻时的一句戏言。是我太当真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情谊也是有价码的,是需要被看见、被确认的。当我坐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我就已经被自动归类到了“不重要”的那一栏。
我慢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周围的喧嚣依旧,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动作。我拿起放在脚边的背包,最后看了一眼舞台的方向。李伟正被一群人簇拥着,笑得前仰后合。
我转过身,迈开脚步,朝着宴会厅的门口走去。
我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第四章 红色的信封
走出宴会厅的那一刻,外面走廊相对安静的空气,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但那种被巨大声浪包裹后的耳鸣感,依然存在。
我没有直接离开酒店,而是走到了大堂的签到台。
之前收礼金的那两个女孩还在,但此刻已经没什么宾客,她们正凑在一起低声聊着天,偶尔翻看一下礼金簿,似乎在盘点着什么。
我的出现,打断了她们的闲聊。
“您好,有什么事吗?”还是那个女孩,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种标准化的、礼貌而疏远的。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平静地看着她,说:“你好,我想把我之前随的份子钱拿回来。”
这句话我说得很轻,但似乎有千钧重。
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愣了两秒,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您……您说什么?”
“我说,我想把我送的礼金,拿回来。”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的起伏。
另一个女孩也闻声站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们大概主持过不少婚礼的签到,但绝对没遇到过我这样的情况。
“先生,这……这不合规矩吧?送出去的礼金,哪有要回来的道理?”第一个女孩的语气变得有些警惕。
“规矩是人定的。”我淡淡地说,“我人到了,心意也到了。但现在,我觉得这份心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麻烦你,把我的那个红包还给我。”
我的冷静,似乎让她们感到了一丝压力。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低声说:“要不,问问新郎那边?”
“不用问了。”我直接打断了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他没关系,跟你们更没关系。你们只是负责保管,我现在要取回我自己的东西。红包上有我的名字,陈阳。麻烦你们找一下。”
我的态度很坚决,没有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两个女孩显然没处理过这种突发状况,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周围偶尔有路过的酒店工作人员或宾客,向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先生,您这样让我们很难办啊……”
“那就让它难办一次。”我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们不还给我,我就在这里等。等到婚礼结束,等到新郎过来,我当面问他要。”
这句话,成了压垮她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新郎对峙,把事情闹大,这个责任她们担不起。
最终,那个一开始接待我的女孩,迟疑地拉开了收钱的抽屉。里面是厚厚一摞码放整齐的红色信封。她有些不情愿地,开始在上面寻找我的名字。
“陈……陈阳……”她小声念着,手指在一个个红包上划过。
我的心,在那一刻,其实是有些抽痛的。
我并不是真的在乎那1200块钱。我知道,我这个举动,近乎于一种宣言,一种决裂。它意味着,我和李伟之间那段曾经无比珍视的友谊,可能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但那一刻,我被一种强烈的情绪支配着。那是一种被轻视、被无视后,所激起的,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的本能反应。
我跨越山水而来,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一个凑数的红包。我的情谊,不是可以被这样随意践踏的。既然你不珍惜,那我收回。
“找到了。”
女孩从一堆红包里,抽出了一个,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红色信封,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着两个字:陈阳。字迹是我自己的,棱角分明。
我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信封。
信封入手,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十二张百元大钞的轮廓。
“谢谢。”我对那两个依旧目瞪口呆的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把红包揣进了我的背包里。
整个过程,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当我拉上背包拉链,直起身子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某个一直憋闷着的地方,豁然开朗了。就像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被猛地推开了一扇窗。
我不再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等待被施舍一个眼神的可怜虫。我用我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我的态度。
或许很幼稚,或许很冲动,但在那一刻,我觉得无比正确。
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个依旧喧闹的宴会厅,径直走出了酒店大门。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才适应过来。马路上车来车往,小城的生活还在继续,仿佛刚才酒店里发生的一切,都与这个世界无关。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第五章 返程的列车
出租车在小城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我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场盛大而热闹的婚礼,连同那些刺耳的音乐和虚伪的笑声,都被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背包里那个红色的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散发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我的皮肤。我没有后悔,只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从身体到心灵。
到了火车站,我买了一张最近一班返回上海的火车票。依然是硬座,要十多个小时。
坐在候车大厅冰冷的铁椅子上,我才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新的微信消息。
李伟,或者说他婚礼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还没有发现我的离开。
我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要等到婚礼散场,他们清点礼金簿的时候,才会发现“陈阳”这个名字后面的金额,变成了一片空白。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我点开和李伟的聊天框,手指在输入栏上悬停了很久。
我想质问他,想痛骂他,想把我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地倾泻出去。但最终,我一个字也没有打,只是默默地,长按了他的头像,选择了“删除好友”。
当那个确认删除的对话框弹出时,我没有丝毫犹豫,点了下去。
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火车启动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下来。夕阳的余晖给这座陌生的小城镀上了一层金边。我看着窗外,看着这座我只停留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
我来时满怀期待,走时只剩一身疲惫和决绝。
返程的列车,比来时更加难熬。
车厢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各种气味的味道。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来的时候,我对前方的目的地充满了向往;而现在,我只想逃离,逃离那个让我感到屈辱的地方。
我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像来时那样,靠回忆打发时间。我只是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任由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将我吞没。
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了?
为了这点“面子”问题,就毁掉了一段这么多年的友谊,值得吗?或许李伟真的只是太忙了,忙到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一场婚礼,几百号宾客,他要应付的人太多了,我只是其中一个,被忽略了,似乎也情有可原。
我是不是应该更体谅他一些?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去后台找他,或者在敬酒的时候,大声地喊他一声?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盘旋,像一群烦人的苍蝇。
但很快,另一个声音又会站出来反驳。
体谅?我坐了十一个小时的硬座,难道还不够体谅吗?主动?我发了微信,打了电话,得到的却是敷衍和无视。难道友情也需要分三六九等,需要我去卑微地乞求一个被看见的机会吗?
这不是面子问题,这是尊重问题。
在他的婚礼上,我不是一个需要被特殊照顾的贵宾,但也绝不应该是一个被随意丢弃在角落,连名字都不配出现在座位图上的透明人。
如果一段友谊,需要我如此委曲求全才能维持,那这样的友谊,不要也罢。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那点动摇,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我没有错。
我只是用一种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捍卫了自己对“朋友”这两个字的定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我又回到了大学的宿舍,李伟睡在我上铺,探出头来,笑着对我说:“陈阳,等我将来结婚,你必须第一个到啊!”
梦里的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揉了揉发僵的脖子,感觉浑身酸痛。车窗外,上海的高楼大厦已经依稀可见。
我回来了。
回到这个让我感到疲惫,却也让我有安身立命之所的城市。
走出火车站,熟悉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看着行色匆匆的,我忽然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工作上的消息,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阳,你什么意思?!”
短信很短,但那三个感叹号,充满了愤怒和质问。
我知道,是李伟。
第六章 迟来的电话
看着那条短信,我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复。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或许是婚礼结束后,他和新娘在清点礼金时,发现了那份被取走的红包。他大概会先是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暴怒。
他觉得我让他丢了脸,在新婚之夜,用这种方式给了他难堪。
果然,没过几分钟,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想,这件事,总需要一个了结。
“陈阳!你他妈什么意思?啊?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在我的婚礼上给我这么大一个难堪?你把我的脸往哪儿搁?”
电话一接通,李伟咆哮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我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的他,判若两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把你当兄弟,你呢?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人来了,红包又拿走,你这是来参加婚礼,还是来砸场子的?全场几百个亲戚朋友,我这脸算是被你丢尽了!”
他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
等他吼完了,稍微喘了口气,我才把手机从耳边拿近了些,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语气,开口问道:“说完了吗?”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更加愤怒。“你……你还有理了是吧?”
“李伟,”我叫着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地说,“在你质问我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从我早上六点到你家乡,到我下午三点离开,这九个小时里,你在哪里?”
我的问题,让他瞬间语塞。
“我……我结婚,我当然在忙啊!”他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
“是,你在忙。”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你忙着接新娘,忙着拍照片,忙着招待那些你认为重要的客人。你忙到,连回我一条微信的时间都没有。你忙到,连我的座位都没有安排。你忙到,整场婚礼下来,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
“我把你安排在同学那桌了啊!我……”
“同学那桌?”我打断了他,“哪一桌?座位图上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我给你打电话,你的伴郎让我自己找。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宴会厅里转了半个多钟头,最后还是服务员看我可怜,把我安排在后厨门口那桌,和一群我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坐在一起。李伟,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同学桌’?”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敬酒的时候,你带着新娘,绕过了我那桌。”我继续说,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我当时就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瞎了。我坐了十一个小时的火车,不是为了来看你表演如何无视我的。”
“我……”李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座位是我老婆家的一个表妹安排的,可能……可能是她搞错了。敬酒的路线,也是司仪定的,我当时喝多了,脑子都是懵的……”
他开始解释,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多了一丝慌乱。
“别解释了,李伟。”我疲惫地说,“是不是搞错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你心里,我可能早就没那么重要了。你的世界里有了新的家人,新的同事,新的圈子。而我,只是一个活在你大学记忆里的,可有可无的符号。”
“不是的!陈阳,你听我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取回礼金,不是为了那1200块钱。”我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是想告诉你,我的情谊不是廉价的。你如果不珍惜,我就收回。我不想我的祝福,给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人。”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啊!”他急切地喊道。
“是吗?”我反问,“那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最好的兄弟,就是让我一个人,在你的婚礼上,像个局外人一样,坐立难安,受尽冷落?”
我的话,让他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许久之后,他才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陈阳。是我……是我的错。我混蛋,我没安排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道歉,来得很迟,但听起来是真诚的。
那一刻,我心里积压的那些愤怒和委屈,忽然就消散了大半。我想要的,其实不过就是他这句话而已。
“事情已经这样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以后……各自安好。”
“别!”他急了,“陈阳,你别这样!你把卡号给我,我把钱给你打过去,不,我给你双倍!红包你必须收下!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不能因为这点破事就断了!”
“我说了,跟钱没关系。”我打断他,“李伟,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大学里那个可以为了一顿饭、一场球就掏心掏肺的年纪了。我明白,生活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我们。我只是……还没完全适应。”
“给我个机会弥补,行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等我这边忙完了,我马上去上海找你,我当面跟你道歉,我自罚三杯,不,我吹一箱!”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心里百感交集。一段濒临破碎的友谊,真的能靠一顿饭、几句道歉就弥补回来吗?
我不知道。
“再说吧。”我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挂掉电话,我把那个陌生的号码存了下来,备注是“李伟”。
删除,又重新存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也代表了我内心的挣扎和反复。
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决绝。
第七章 一碗阳春面
回到上海的出租屋,已经是周日的中午。
我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床上,连澡都懒得洗。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这一趟往返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像一场耗尽心力的战争,而我,是那个唯一的士兵。
我睡了很久,昏天黑地。
醒来时,是被饿醒的。窗外已经华灯初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打开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我眼睛生疼。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李伟打来的。还有几条微信好友申请,也是他。
我没有理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肚子空得发慌。冰箱里空空如也,我只好穿上衣服,准备下楼随便吃点东西。
楼下有家开了很久的面馆,老板是一对上海老夫妻。我点了一碗阳春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清淡的汤头,翠绿的葱花,简简单单,却让人感到温暖。我挑起一筷子面,慢慢地吃着。胃里有了东西,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这次不是电话,是一条长长的短信,还是李伟发来的。
“陈阳,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接我电话。我老婆也知道了这件事,她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我办的这叫什么事。她说她那个负责安排座位的表妹,根本就没见过你,以为你是哪个记错了名字的远房亲戚,就把你随便安排了。礼金簿上你的名字,她也没注意看。我知道这些解释听起来很苍白,但事实就是这样。归根结底,就是我的错,我没有提前跟他们交代好你的事,没有把你这个最重要的兄弟,放在心上。”
“婚礼那天,我确实喝多了,脑子一团浆糊。我爸妈那边亲戚多,我老婆这边朋友多,我像个木偶一样被牵着到处走,好多人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只能陪着笑。我承认,我被那种场面冲昏了头,忽略了你。等我晚上清醒过来,听我老婆说礼金的事,我第一反应是愤怒,觉得你在打我的脸。但挂了你的电话,我一个人坐了很久,把你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
“我记得我们毕业时说的话,我说不管在哪儿,你结婚我一定到。你做到了,而我却用这种方式回报你。陈阳,我真不是人。你坐十几个小时火车过来,我连一口热水都没让你喝上,连个笑脸都没给你。我不敢想象你一个人坐在那个角落里是什么心情。换成是我,可能当场就掀桌子了。你只是默默地拿回了红包,已经给我留了天大的面子。”
“兄弟,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钱你必须收下,这是我欠你的。等我把婚假休完,处理好家里的事,我一定去上海找你。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大学四年,我们睡一个宿舍,吃一锅泡面,这份情,不能就这么断了。”
我看着这条短信,一字一句,看了很久。
面馆的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婆婆和媳"妇"因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老板娘端着一盘小菜,从我身边走过,用上海话嘟囔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哦。”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李伟的解释,我相信是真的。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年轻人,第一次举办这么大的婚礼,面对几百号亲朋好友,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再正常不过。他不是有意怠慢我,他只是……没有能力在那种混乱的场合里,处理好所有的人情世故。
而我,用我自己的标准,去苛求他在那样的特殊时刻,依然能对我做到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本身,或许就有些理想化了。
我们都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少年,却忘了,我们早已被生活推着,走上了各自的轨道,背负起了不同的责任。他的责任,是他的新家庭,他的父母,他的人情网络。而我的世界,相对简单,所以,我把我们的友谊看得比天还大。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只是成长的代价。
我喝干了碗里最后一口面汤,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通过了李伟的好友申请。
然后,我给他发了我的银行卡号。
紧接着,我又发了一句话过去:“钱我收下,双倍就不用了。来上海请我吃饭,记得,要定最好的位置。”
第八章 成长的回响
消息发出去后,李伟几乎是秒回。
一个“!”的表情,紧跟着一连串的“好好好!”和“谢谢兄弟!”,屏幕被他的信息刷满了。我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他如释重负的样子。
很快,我的手机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提醒:1200元。
不多不少,就是我送出去的那个数额。
我看着那条短信,笑了笑。这个结果,或许是最好的处理方式。钱回来了,面子找回来了,但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裂痕,似乎也有了弥合的可能。
我没有再回复他,只是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第二天,周一,我像往常一样,挤上了早高峰的地铁,回到了那个让我感到疲惫又充满希望的格子间。生活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仿佛那个周末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我开始理解,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黑白分明。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灰色地带里,摸索着前行。友情,也不再是大学时那种纯粹的、非此即彼的关系。它会变得更加复杂,掺杂着距离、时间、家庭和各自的生活压力。
我们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去要求现在的朋友。我们需要学会的,是理解和包容。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要无底线地容忍。我的那次“愤然离席”,虽然冲动,但也并非毫无意义。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友谊中存在的问题,也让李伟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不能被轻易忽略的。它为我们的关系,重新划定了一条底线:尊重。
一个月后,李伟真的来了上海。
他没有提前通知我,而是直接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了我公司的楼下。看到他的时候,我有些惊讶。他晒黑了些,也瘦了些,但眉宇间,还是那个我熟悉的样子。
“我来了。”他看着我,笑得有些憨厚,又有些局促。
我捶了他一拳,就像大学时那样。“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指了指他脚边的行李箱。
“给我自己带的,”他挠了挠头,“我订了酒店,准备在上海待一个星期,好好陪你。”
那天晚上,我带他去了外滩边一家能看到夜景的餐厅。确实是最好的位置。
我们没有再提婚礼上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我们聊大学时的糗事,聊现在的工作,聊未来的打算。我们喝了很多酒,就像毕业那晚一样。
酒过三巡,他忽然端起酒杯,很认真地对我说:“陈阳,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以后,不管我飞得多高,走得多远,你这个兄弟,永远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也端起了酒杯,和他重重地碰了一下。
“我也是。”
那一刻,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后来,我和李伟的联系,并没有比以前更频繁,但似乎更稳固了。我们都知道,彼此心里有对方。这就够了。
那件被我取回的红色信封,我一直没有扔掉。它就静静地躺在我书桌的抽屉里。
它时常提醒我,那趟跨越了三个省的旅程,那十一个小时的硬座,那场被遗忘在角落的婚礼。它也提醒我,什么是真正的友情。
真正的友情,不是一味的索取,也不是无度的付出。它是在尊重和平等的基础上,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它经得起误会,也受得住考验。
它更像是一种默契。我知道你会在那里,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在。
就像那晚,李伟在黄浦江的璀璨灯火下对我说的一样:“陈阳,谢谢你。谢谢你那天,用那样一种方式,把我给‘骂’醒了。”
我笑了。
是啊,成长,有时候,真的需要这样一场刻骨铭心的“回响”。
来源:上进的精灵一点号